贝志诚为什么要撒谎?
·方舟子·
发生在1995年的朱令铊中毒案虽然公安部门早在1998年已因“事发两个月后
才报案,证据已经灭失”为由结案,但几乎每年都会被提起。最近因为复旦大学
投毒案,朱令案再次成为网上和媒体的焦点,公知们乘机要求重新调查该案、公
布卷宗,甚至有人在白宫网站上发起请愿要求美国政府把此案“嫌疑人”驱逐出
镜。
这个案件涉及三个主要人物,除了受害者朱令,还有其同寝室同学孙维,被
舆论视为本案“唯一嫌疑人”,传言因其家庭有权有势逃脱制裁,虽然更改姓名
移居美国,仍然逃脱不了被网民人肉、指名道姓咒骂的下场。还有一个是朱令的
中学同学、当时在北大力学系上学的贝志诚(网名“一毛不拔大师”)。贝志诚
自称在初中时与朱令关系不错,在朱令的姐姐意外身故后,朱令性格变得孤僻,
打交道少了。上大学后,两人完全没见过面或偶尔会碰上(对此贝志诚在不同场
合有不同说法)。在朱令住院、医生未能找到病因时,贝志诚上演了一出英雄救
美人的大戏,写了一封描述朱令病情的求助信发到网上,收到数千封答复,从中
判断出朱令是铊中毒,因此救了朱令的命。2002年,贝志诚在网上公开指控孙维
是凶手。之后贝志诚经常在媒体上谈论此案,为朱令募捐。媒体、网站关于此案
的关键说法,几乎都源自贝志诚。但是几年来也一直有人根据贝志诚自相矛盾的
说法和反常的举动,把他列为嫌疑对象,有律师、刑警还长篇论证贝志诚才是凶
手。
新语丝是最早讨论此案的海外网站,在2002年刊登过几篇关于朱令案的来稿,
其中有一篇是贝志诚写的(贝志诚当时说他上新语丝有困难,由他人转寄)。正
是在那篇文章中,贝志诚首次公开该案的“唯一嫌疑人”是“孙某”(我已不记
得是他原稿这么写,还是原稿写的“孙维”被我改成“孙某”)。但后来我发现
贝志诚关于此案以及关于孙维的不少说法都与事实不符,说了假话。而网民对此
案的判断,比如坚信孙维是被当局包庇的凶手,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受贝志诚散布
的这些假话的影响。相信孙维嫌疑很大的孤独川陵最近写了一篇《为何朱令同学
贝志诚的话不可全信》http://blog.ifeng.com/article/26337915.html ,列举
了贝志诚三条与事实不符的说法,只是贝志诚散布的关于此案的谎言的一小部分,
还包括说孙的爷爷临终向国家领导人要求放人,也是经不起推敲的。但贝志诚几
乎从不做澄清或说明。
我这里想要分析的是贝志诚说的另一个明显的谎言。在去年11月发的《现实
不是童话——朱令事件回顾》一文中,贝志诚如此介绍他发起网络诊断:
“这时突然想起来前两天听同宿舍的蔡全清讲过他替系里的陈耀松教授打杂
好像在搞一个叫什么Internet的东西,可以和全世界联络。于是就没话找话的跟
朱令的父母说有这么个东西,没准可以向全世界寻求一下帮助,她的父母将信将
疑的把病历复印了一份给我,还记得我正要走那个同学跑出来叮嘱我说‘贝志城,
你一定尽力想想办法’
回到家里我很快把求救信写了出来,当时我想老美最爱谈民主自由,我得把
救人这事跟这方面扯上他们才会重视吧。于是我这样开始了‘这里是中国北京大
学,一个充满自由民主梦想的地方,但是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在死去,虽然中国最
好的医院协和医院的医生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不能诊断她是什么疾病’,之后
是照抄病历。找到一个美国朋友翻译成地道的英语,我拿着它去学校和蔡全清一
起去系里的机房在四月十日周一晚上发出了这封求救邮件……”
贝志诚说他写了求救信后,“找到一个美国朋友翻译成地道的英语”。这封
当时发到Usenet新闻组的求救信很容易搜到,我把它全文复制如下:
Hi,
This is Peking University in China, a place those dreams of
freedom and democracy. However, a young, 21-year old student has
become very sick and is dying. The illness is very rare. Though they
have tried, doctors at the best hospitals in Beijing cannot cure her;
may do not even know what illness it is. So now we are asking the
world -- can somebody help us?
Here is a description of the illness:
The young woman -- her name is Zhu Ling -- is a student in the
chemistry department. On DEC. 5, 1994, Zhu Ling felt sick to her
stomach. Three days later, her hair began to fall out and within two
days she was completely bald. She entered the hospital, but doctors
could not discover the season for her illness. However, after she was
in the hospital for a month, she began to fell better and her hair
grew back. Zhu Ling went back to school in February, but in March her
legs began to ache severely, and she felt dizzy. She entered XieHe
Hospital - Chinese most famous hospital. In early March and on March 15,
her symptoms worsened. She Began to facial paralysis, central muscle
of eye's paralysis, self-controlled respiration disappeared. So she
was put on a respirator.
The doctors did many tests for many diseases(include anti-H2V,
spinal cord puncture, NMR, immune system, chemical drug intoxication
ANA,ENA,DSONA,ZG and Lyme), but all were negative, except for Lyme
disease(ZGM(+)).
The doctors now think that it might be acute disseminated
encephalomyelitis(ADEM) or lupus erythematosus(LE), but the data from
the tests do not support this conclusion.
The doctors are now treating Zhu Ling with broad-spectrum
antibiotic of cephalosporin, anti-virus drug, hormone, immun-oadjuvent,
gamma globulin intravenous injection and have given her plasma
exchange(PE) of 10,000 CCs. But Zhu Ling has not responded -- she
reamers in a vegetative state, sustained by life support.
If anyone has heard of patients with similar symptoms -- or
have any ideas as to what this illness could be, please contact us. We
are Zhu Ling's friends and we are disparate to help her.
This is the first time that Chinese try to find help from
Internet, please send back E-mail to us. We will send more crystal
description of her illness to you.
Thank you very much
Peking University
April 10th, 1995
======================================================================
Please foreword this message to your freinds if you think they can
helpus ,Thanks advanced!
https://groups.google.com/forum/?hl=zh-CN&fromgroups=#!msg/sci.med/pkJ
FiWEAvAk/JLyBXxzM6Y4J
里面有拼写错误,有语法错误,更关键的是,它的表达方式是中文式的,美
国人不会那样写英文(说“美国朋友”只能是指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如果是指在
美国的中国留学生,那该说“在美国的朋友”。何况当时贝志诚还没开始上网,
不可能当天就联系上中国留学生)。所以这封信绝无可能是一个美国人翻译的地
道的英语,而是一个中级英语水平的中国人翻译的中式英语。发出此信的贝志诚
同宿舍同学蔡全清后来给参与诊断的医生们写过一封英文感谢信,英语水平与这
封求救信相当,反映的是中国名牌大学本科生的真实英语能力。这封求救信不可
能是美国人写的,而只能是贝志诚自己写的。如果是贝志诚找其他中国学生帮助
翻译的,没有理由不具体说出翻译者的名字给他应有的功劳,而如果借口是美国
朋友翻译的,就不用说出名字,他的同学也不会对贝志诚能找到美国朋友帮忙感
到奇怪,因为贝志诚的母亲“当时在做外事工作”。
这就有了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贝志诚敢于把一封明显是英语水
平不高的中国人写的英文信说成是一个美国朋友翻译的地道的英语?美国医生们
读懂了这封信,给出了诊断,当时的报道(《南方周末》1995年6月9日)也称赞
这是“一篇地道网络新闻及公开信”、“准确描述病症”,这可能给贝志诚留下
错误的印象,以为这封信的英文写得很地道。
另一个问题更关键:为什么贝志诚要把一封明显是他本人写的英文信,说成
是找美国朋友翻译的?能用“地道的英语”写信不是一件值得显摆的事吗,为什
么贝志诚要撒这个谎,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英语能力?事实上,贝志诚反复强
调自己的英语水平很糟糕,“我因为英语不好”、“说实在的,我们几乎看不
懂”,为什么?
因为贝志诚必须让大家以为他以及他的同宿舍同学的英语都不好,所以他才
会在五月一日之前去清华找朱令的同学要求帮助翻译国外来信。
找朱令的同学翻译国外来信,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怪异的事。因为第一,那些
来信是表述很简单的电子邮件,以贝志诚及其同学在求救信和感谢信表现出来的
英语能力,完全能借助字典(查找医学术语)看得懂,不需求助他人。第二,即
使因为涉及生物医学术语,怕翻译错,那也应该找医学院或生物系的同学翻译,
而朱令的同学是学化学的,在生物医学方面并不比贝志诚的同学有优势。难道北
大力学系学生的英语水平比清华化学系学生差那么多?第三,这些国外来信是要
拿给北京协和医院的医生看的,北京协和医院作为美国人创建的、全国最好的医
院,其医生看医学英文邮件应该不会有问题(贝志诚也提到协和的医生能和美国
医生在电话里沟通),至少不会比非医学专业的大学生差,直接给他们英文原件
即可,何必翻译成中文,还可能翻得不准确?
贝志诚撒谎煞费苦心去做这个无用功,目的何在?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是他找了这么个借口去拜访清华大学的朱令宿舍。那么为什么贝志诚非得在那个
时候去一趟朱令宿舍呢?
回过头来看那封求救信。它的英语表述虽然很不地道,但是对朱令症状的描
述非常准确,所以许多医生据此诊断是铊中毒(在一篇报道中,贝志诚说在收到
的1500封来信中有30%诊断是铊中毒。在另一报道中,他说在提出诊断意见的电
子邮件中,有79.92%认为朱令是铊中毒。当时参与网上救助活动的UCLA留学生
Xin Li为此事件建的网站则按时间顺序列了共有84个医生做出准确诊断)。贝志
诚说他是根据朱父提供的朱令病历写的。病历对患者症状的描述通常是非常繁琐
的,贝志诚能够简明扼要地抽取出几条关键症状,并翻译成即使是普通美国人也
不懂的英语医学术语,从而让很多医生得以判断那是在准确地描述铊中毒症状,
可知贝志诚实在是很有学医的天份的。
朱案时隔已久,证据已经缺失,即使再重启调查,也无法侦破。这将和许多
恶性犯罪案件一样,成为悬案,供现在和未来的“神探”们剖析、推理。根据
“无罪推定”、“疑罪从无”、“程序正当”的原则,指名道姓地怀疑、指控某
个人是凶手,是不应该的(当然贝志诚对此不同意)。要问我谁是凶手,或谁的
嫌疑最大,我无可奉告。我能肯定的是,贝志诚在关于此案的很多说法是错误的,
乃至是捏造的。贝志诚为什么要撒那么多谎?希望他能够做出解释。
2013.5.8.
补记:
朱令病情英文求救信为贝志诚所写的铁证
1996年6月16日,贝志诚在哈佛大学一个神经生物学论坛发了一个英文帖子,
询问患帕金森症的老邓还能活多久,全文如下:
The question from china
This article submitted by Bei ZhiCheng on 6/16/96.
Author's Email: [email protected]
Dear sir:
I am a student in Peking University China, a place that deams of
freedom and demacracy. Since our leeder (Deng Xiao Ping) has got
parkinsonism for long time. He can not moving and talking now, so
anyone can tell me how long can he be alive?
Thank you very much!
Bei ZhiCheng
http://neuro-www.mgh.harvard.edu/neurowebforum/ParkinsonsDiseaseArticl
es/Thequestionfromchina.html
这个英文帖子和朱令病情英文求救信一样,充满拼写错误和语法错误,由于
是随意发的帖子,不像求救信那么正式和字斟句酌,错误率更高。关键是第一句:
I am a student in Peking University China, a place that deams of
freedom and demacracy.
对比求救信的第一句:
This is Peking University in China, a place those dreams of
freedom and democracy.
意思一样,表达基本相同,都是先来一句北大是梦想自由和民主的地方。但
是求救信此句的后半句是个不通的病句,而1996年信的该半句是通的(只是拼错
了dream和democracy),对比可知求救信错把that写成those了。如果求救信的
英文版不是贝志诚自己写的,而贝志诚的英语水平像他说的那么糟糕,他怎么能
在一年后几乎一模一样重述该句子时,改正了语法错误?唯一的解释就是,求救
信英文版是贝志诚自己写的,这个句子是他的得意之作。
为什么贝志诚要把明明是自己写的半通不通的中文式英文求救信说成是找美
国朋友翻译的地道的英语呢?他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2013.5.8.
(XYS20130511)
近日,网上流出29年前被投毒的清华才女朱令的近照。
其中一张照片,她坐在轮椅上,在室外晒着太阳。虽然包裹严实,看上去身体很虚弱,但在阳光的沐浴下,还是透出一丝安详。
了解她状况的人应该都知道,这样的户外活动,对于朱令来说非常难得。
因为一直照顾她的父母,如今都已是80高龄且疾病缠身的老人,想要推她到户外,可谓难上加难。
“要是我们不在了,朱令怎么办?”
早在几年前,朱令父母便有这样的担忧。
他们生平最大的两个心愿,一是女儿康复,二是抓到凶手,似乎都不能实现。
朱令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何谈康复。而1994年的清华投毒案,至今悬而不决,有如丛林中的迷雾,依稀能看到怪兽在那里,就是无法抓到。
让朱令父母心疼的是,21岁,是人生美好的年华,朱令的华章,却终结于此。
1994年12月11日,清华大学的汇报演出中,校民乐队骨干朱令弹奏的古琴曲《广陵散》,惊艳全场。
很多人不知道,当时朱令正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凭着毅力才完成演奏。
早在两个月前,她的身体便莫名出现状况,先是短暂性失明,之后在11月24日的21岁生日当天再次发病,腰、腿、腹部剧痛,头发在两三天内开始大把地掉。
因为不知道发病原因,以为“扛一扛就过去”,朱令便坚持留在了学校。
汇报演出完后,朱令都没能参加庆功宴,就因病症加剧被送进了医院。
朱令一直是别人艳羡的对象,她漂亮大方,活泼开朗,不仅从小到大都是学霸,在音乐方面也极有天赋,钢琴、古琴弹得行云流水,除此之外,这个宝藏女孩还是游泳二级运动员。
如此多的闪光点,让朱令即使在人才济济的清华,也出类拔萃。
朱令没出事前,一度弥补了家庭中一个巨大的不幸。
父母吴承之,母亲朱明新曾被人称为人生赢家,这对高知夫妇的两个女儿都十分优秀,成绩优异,多才多艺。大女儿吴今随父姓,小女儿朱令随母姓。
姐妹俩学习之余,合奏钢琴曲时,是一家人最欢乐的时光。
也许是连上天都在嫉妒这种美满,1989年,在北大求学的吴今在一次郊游时意外坠崖身亡。
姐姐的离去,让一家人悲痛欲绝。好在懂事的朱令一直保持奋发向上,给了父母很大的安慰。
3年后,朱令顺利考入清华大学化学系,主修物理化学和仪器分析专业。
选择院校时,一家人刻意避开北大这个伤心地,却没想到终没能逃过厄运。
莫名其妙的病症,和难以忍受的疼痛感,将原本活力十足的朱令折磨得不成人样,住进医院几天后她就掉光了头发。
因为查不出病因,医院只能按传统方法给朱令进行治疗,一个月后,朱令病情得到缓解。
2015年春季开学,朱令不顾家人的劝说,执意要去学校上课,尽管身体虚弱,在补考上学期期末考试时,仍拿到了全班前十。
然而,到学校仅仅8天后,1995年3月6日朱令再次发病,头晕、呕吐,身体痛到直接晕厥,被送进了北京协和医院ICU病房。
朱令这次的病来得极其迅猛、凶险,神化系统被破坏,大脑萎缩,器官衰竭,消化系统病变……
医院对这种查不出缘由的“怪病”束手无策,起初怀疑是中毒,又因没有朱令接触到有毒物质的可能性,而排除了这种假设。
对朱令全身换血的治疗方案,虽然有一定疗效,却又使她不幸感染了丙肝。
治疗过程中,朱令神智不清,浑身插满管子,气管被切开,难以忍受的疼痛让她的眼睛圆睁,无意识地左右摇头。
心急如焚的朱令父母日以继夜地守在ICU病房门口,焦灼地关注着女儿,累了就在过道放置的躺椅上休息片刻。
为人父母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眼见着孩子痛苦地挣扎在死亡边缘,却无计可施。
曾有网友说:“早知道朱令的病因,一瓶蓝墨水就能将她救过来。”
可是,没有“早知道”。
朱令在住进医院近一个半月后,病因才被找到。
就医时,朱令的事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很快就见诸于报纸。
很多得到消息的同学、亲友,都前来医院探望朱令。说探望,其实是见朱令最后一面,彼时她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
这其中有一个朱令的初中同学贝志诚,至关重要。
当时在北大上学的贝志诚看到朱令的惨状时,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不相信昔日引人注目的才女,怎么会在短短时间内被摧残得危在旦夕。
得知朱令的病因无解后,贝志诚想到了互联网求助这一途径。
1995年,互联网刚刚进入中国,贝志诚的想法无疑是大胆和前卫的。4月8日,贝志诚将朱令的病例上传到互联网,向全世界医生求助。
说贝志诚是朱令的幸运之神,一点都不为过。他的求助很快得到了回应,短时间内,竟收到了来自全世界近3000封邮件,有30%的信件中,提到了一个字“铊”,认为朱令是典型的铊中毒。
“铊”是一种剧毒化学物质,常被用做鼠药,易溶于水,无色无味,人误食后,会摧毁神经系统和消化系统,并且伴随着无法忍受的剧痛。
“马上进太平间的人了,死要死个明白。”
因为协和医院不具备检测铊的能力,而北京市职业病防治所可以做检测,朱令家人辗转找到了当时在防治所的陈震阳教授时,这样请求道。
陈震阳教授在对朱令的头发和血液做了铊的检测后,大吃一惊。
朱令体内的铊含量巨大,是人体正常值的上万倍,而且检测中出现两个峰值,也就是说,朱令先后中了两次毒。
普鲁士蓝是铊的解药,常被用做蓝色油彩和钢笔水。
虽然40元的普鲁士蓝救下了朱令的命,但由于剧毒在体内时间太长,她的病情已不可逆转,神经系统、视力、肝、肺、消化功能尽被摧毁,全身瘫痪,智商相当于6、7岁的孩童。
看着如花朵般的女儿生不如死,心力交瘁的朱令父母欲哭无泪,他们最想知道的是,朱令根本无法接触到“铊”,不存在误服,那么,又是谁刻意下毒?而且还恶毒地连下两次?
朱令同寝室的孙某成了重大嫌疑人,因为在清华大学排查能接触到铊的寥寥几个人中,她是唯一一个既能接触到铊,又能近距离接触朱令的人。
寝室四个人中,孙某和朱令同是北京人,又同是校民乐团的成员,起初两人关系很好,后来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朱令曾经和妈妈说:“为什么关系好的两个人,也会有不好的时候呢?”指的就是和孙某关系。
当一切嫌疑都指向孙某时,离奇的事又发生了。就在警方立案调查的前几天,朱令寝室被盗,单单丢了朱令的洗漱用品。
由于证据灭失,孙某又始终矢口否认对朱令投毒,案子最终无法告破。孙某也因“疑罪从无”,摆脱嫌疑人身份,在几年后,改名字去了国外。
朱令被投毒案当年轰动一动,案子悬而不决,让很多人意难平,但任何波涛汹涌,总有风平浪静,而长时间忍受着身心巨创的,自然是朱令一家。
死里逃生的朱令,之后生存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
这归功于许多关心关注她的爱心人士,更有父母的日夜辛劳。
严重的后遗症让朱令一次次被宣布病危,又一次次顽强地挺了过来。
最初回到家中时,由于肺部感染,朱令的右肺几乎不工作,需要全天吸氧,为了怕她被口水呛到,或有痰卡住出现意外,朱令父母轮流“值班”照顾女儿。
母亲从凌晨到中午,父亲中午到子夜,全天候守在朱令身边。
由于生活不能自理,朱令饮食、身体的移动,甚至生理期的清理、大小便都需要年迈的父母照料。
她视力几乎全盲,大脑受损,之前所有的灵气像被抽空,智力相当于幼童。除了已有的病痛,朱令在之后的岁月中又增加了糖尿病、腹部肿瘤、呼吸衰竭等病症。
自朱令中毒起,父母便将生命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朱令每天半小时的针灸、康复训练和治疗,消耗着父母巨大的体力。
为了照顾朱令,母亲朱明新提前退休。父亲吴承之则自制康复器械,帮助朱令做康复训练。
巨额的医药费,使得家里日子捉襟见肘,尽管如此,朱令父母还是尽全力地保障着女儿的生活质量。
节俭的父母曾用去大半工资,专门请了一个做饭的阿姨,给她做烤鸭、功克力蛋糕等好吃的。朱令爱吃甜,但摄入糖分过高不利健康,父母便先给她吃降糖的,然后再给她喂甜食。
2011年时,朱令再次抢救,气管被切开,之后六、七年未缝合,医生不让她吃饭,怕食物进入气管导致肺部感染危及生命。
不忍心看着朱令每天只输营养液维持生命,朱令父母便将蔬菜、主食弄成糊状喂给她,然后如临大敌般防止食物残渣进入气管。
这样虽然很累,但朱令父母坚持给女儿喂饭,用他们的话说:“她的生活品质已经太低了,不能让她连仅有的吃饭乐趣也失去。”
朱令残存的意识里,对音乐依然表现出喜爱,父母便时常放音乐给她听,还时不时讲个小笑话逗她笑。
父母全身心的爱,成了朱令活下去的保障。
希望女儿康复和早日抓到凶手,是朱令父母的两个执念,也如同两座大山,早已让他们心力交瘁,难得的是,这种巨压下,他们始终保持着快乐和坚强。
去看望朱令的人,都有一个很深的体会,那就是,这个家庭虽然经历着苦难,却不会让人感到压抑,反而有一种轻快的感觉。
朱令父母从没有激动、愤怒的情绪,而是平静、淡然,乐观豁达,有客人来,会热情地张罗吃的,轻松愉悦地和人谈话,从不宣泄负能量。
在巨大的痛苦面前,朱令父母始终保持着隐忍克制,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绝望崩溃,甚至会反过来安慰来访者:“放心吧,令令很好。”
他们把悲伤和痛苦小心地掩盖好,体面地生活着,也保护着女儿的尊严。
越强忍痛苦,越会让人心疼。也许正因如此,才让许多想要帮助朱令的人,数十年都没有放弃,基金会、社会捐款,时常打入朱令父亲的帐户,网上关于朱令案的呼声也从未间断。
2013年,复旦大学曝出投毒杀人案,大学生黄洋被舍友投毒。这个案件,将朱令案再一次推上风口浪尖。
无数人要求重审朱令被投毒的案件,但终是因为人证、物证俱无,警方没办法侦破而告终。
考虑到朱令父母已经年迈,且身体都不好,照顾朱令困难,有关部门将朱令一家接到了北京小汤山疗养院居住。
至此,他们既是家人,也是病友,相互陪伴着生活。
2014、2015年间,朱令父亲相继做了肠梗阻和脑梗手术,之后手不能写字,下床都困难。
而朱令的母亲早在2004年时,就因为劳累过度摔倒后颅脑血管破了三根,手术后颅骨处装了块钛合金板。
提起往事,朱令母亲没有丝毫报怨,反而感慨自己幸运,托了朱令的福。因为当时送医时,医生知道朱令,没等他们缴费就立即安排了手术。
对于来自四面八方的善意,朱令父母也尽力回馈。
汶川地震时,他们用朱令的名义捐了款。之前有医院想用朱令做为康复教材,虽然朱令父母不想让人拍到那样的朱令,但想到能对其他人的健康有帮助,便答应下来。
如同朱令似乎凭着惊人的耐力活着一般,她疾病缠身的父母,也在为女儿坚韧地生活着。
朱令有时会灵光一闪般显现出正常的思维,有一次她对父亲说:“如果你不管我,就再也没有人管我了。”
这样的话让朱令父亲心痛不已,这也是他和老伴最担心的问题。
他们希望能活得久一点,不知道有一天不在了,朱令该怎么办。
如今,朱令已经50岁,按照年龄推算,她的父母已是80岁高龄的老人。
岁月无情,当父母有一天离开人世,朱令该何去何从?而当年残害她的那个凶手,又会不会被找到?
朱令父母的忧虑,同样是许多人的忧虑。
希望有一天,这两个牵动人心的问题,都能找到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