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散客月下超短灵异小说合集(继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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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 楼
三、食人魔迈维斯
  
  当然,上述吃人事件都有一个大前提——因饥饿难耐,为求生存不得已而为之。
  本文开头一幕,当代德国的“食人魔事件”中,主人公食人绝非充饥,更令人费解的是,作为呈堂证供的吃人过程录像显示,被食人魔吃掉的受害者,竟然是心甘情愿被吃的。
  迈维斯在法庭上供认,他于2001年在互联网上刊登了一则“广告”,“征集”自愿被杀和被吃的人。
  迈维斯“面试”了其中四人,包括一名老师、一名厨师、以及一名饭店服务员和一名学生。
  他们都曾被倒挂在天花板上准备由迈韦斯“处置”,不过,最终因为不合迈维斯胃口,这几位都被放走了。
  迈维斯曾经在网上与280名和他有类似想法的人聊过天,其中有近200人愿意做他的牺牲品,30人愿意和他一样做杀人者,另有十几人表示愿意来现场观看。
  最终,迈维斯选定一名来自柏林的43岁的电脑工程师,检控官没有透露被害人的全名,只是称他为贝恩德-于尔根•B。
  据说,被害人平时为人处事十分怪异,不与任何人接近,也没有朋友。在2001年3月9日离开柏林去罗滕堡前,他还留下了遗嘱。
  2001年3月9日,B如约在罗腾堡与迈维斯见面。在迈家阁楼里,录像带显示,B一直催促迈维斯尽快动刀,要求迈维斯先将他的性器割了下来,还嫌菜刀不够快,让迈维斯换了把锋利的小刀。
  切下阴茎后,B虽然露出了一丝痛苦表情,但很快恢复平静,一边自己止血,一边打趣说: “如果明天早晨我还活着,我能够以睾丸当早餐”。
  第二天,迈维斯在似乎已经死亡的B的脖子上割了一刀,把他杀死,把尸体大卸八块,大块的放进了冰柜。他用摄像机录下了持续了四个小时的整个过程。此后,他的每顿饭都以人肉为主食。
  一年半后,2002年12月,有网民在网络聊天室里发现了迈维斯招募被食者的行为,立即报警,警方抓获迈维斯时,在其住所当场搜出一些人体残骸。
  2006年5月9日,迈维斯在法兰克福法院被改判处无期徒刑。
  
  2006年,好莱坞导演Martin Weisz根据德国食人魔故事拍成电影《罗腾堡》(《Rottenburg》),影片在德国却遭禁演。原因是迈维斯本人向法院提出:这部电影从场景到对童年的描述,共有八十八处和他本人经历符合,法兰克福高等法院以故事主人翁的人格权遭到侵犯为由,宣布在德国禁演该片。
  电影《罗腾堡》由德国影星克里契曼(Thomas Kretschmann)主演,他反驳说,尽管这角色撷取了迈维斯的生活片段,却是凭空创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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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2 楼
二、食人魔传说
  
  世界各民族都有恶魔传说,比较起东方而言,西方民间传说中的恶魔种类不算繁多,大致有狼人(Werewolf)、僵尸(The Dead)和吸血鬼(Vampire)三大类。Vampire在英文中为意思也是僵尸,含有吸取血液者的意思。
  吸血鬼是最受“欢迎”的恶魔,欧洲古代传说中的吸血鬼主要有哈泊盖斯(The Habergeiss)施拉托(The Schrattl)以及“食裹尸布者”(shroud eaters)。十九世纪末,爱尔兰作家博拉姆•斯托克(Bram Stoke)(1847~1912) 的小说《吸血鬼伯爵德古拉》(《Dracula》)出版,将吸血鬼定型为一个高傲、邪恶的贵族形象,自此成为流传最广的恶魔角色。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对同类肉身的尊重,是人类文明标志之一,因此,食用人肉被大多民族视为野蛮与邪恶的行径。吸血鬼只吸人血不吃人肉,因而比其它恶魔更令人更感“亲切”一些。
  
  狼人与僵尸是吃人恶魔。
   “狼人”,顾名思义,狼与人的组合怪物,狼是吃人的,所以狼人吃人,情理之中。
  “僵尸”也吃人。僵尸不是野兽,而是人类的尸首,古代传说里,一些邪恶巫师掌握了可以以唤醒僵尸复活的咒语,现代科幻电影中,化工污染、生化武器则是制造僵尸的元凶。
  复活后的僵尸行动笨拙,思维单一,唯一的目标就是生吞活人肉。
  现代英语中有Ghoul一词,用来表示盗墓者和专干坏事的人。Ghoul原本是阿拉伯传说中的盗墓食尸鬼。在阿拉伯神话中,食尸鬼是一种住在沙漠中的能幻化成动物的变身恶魔,通常变身成食腐尸体的鬣狗(Hyaena)。它们以挖掘墓地为业,以死者的血肉或者是幼儿为食,它们还会营造幻术,将孤身旅行的商人引诱到沙漠深处,活活吞噬。
  Ghoul一词沿用至今,可见吃人——无论食尸还是吞噬活人——的确是人类最不齿的邪恶行径。
  恶魔只是虚构形象,真正令人恐惧的不是吃人的恶魔,而是吃人的人。
  然而,人类世界的确存在这样一些人,就是被称为食人族(Cannibal)的群体。
  最早发现食人族的是航海家哥伦布,第二次穿越大西洋的探险。抵达一个名为瓜德罗普 (Guadeloupe)的小岛(今法属瓜德罗普)上,岛上的阿拉瓦克(Caribbean)人告诉航海家,海上居住的加勒比人(Caribes)是食人族,他们不仅煮食俘虏,甚至也吃自己的亲生骨肉。
  
  在“文明的”欧洲人口中,食人族(Cannibal)一词含有“异类”的意思,使用这一词汇者,想当然的认为,食人者,非我族类。
  事实上,欧洲人吃人纪录故而有之,作为欧洲文化起源之一的《希腊神话》中的克洛诺斯就是食人族祖先,克洛诺斯的妻子是女神瑞亚。瑞亚生了许多子女,但都是刚一出生就被克洛诺斯吃掉。当瑞亚生下宙斯时,因为担心他再被丈夫吃掉,就用布裹住一块石头谎称这是新生的婴儿。克洛诺斯错吃了石头,这才让宙斯躲过一劫。
  意大利古代诗人但丁在《神曲-地狱篇》中曾经描述一个叫乌戈利诺-德拉尔斯的伯爵生吞儿孙肉体的“事迹”。历史上确有乌戈利诺伯爵其人,此伯爵曾是比萨城的暴君,1288年,伯爵因叛国罪被囚禁,与两个儿子、两个孙子一同被关押在古堡中。断粮多日后,伯爵变成了吃人恶魔。1862年,法国雕塑家巴蒂斯特•卡尔波(Jean Baptiste Carpeaux, 1827-1875)根据这一史实,创作了大型铜雕《乌戈利诺和他的子孙》,将伯爵生噬儿孙的惨烈情景定格在青铜上。这尊雕塑现藏于法国巴黎奥尔赛博物馆。
  有关十字军东征的史书上也有记载:法兰克人攻克欧撒拉逊人的城堡后,因断粮锯尸割肉, 煮熟充饥。当年英国清教徒乘坐“五月花号”轮船首次抵达美洲大陆时,也曾因饥肠辘辘而吃人——将刚下葬的亲友挖出来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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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3 楼
四、现代食人魔教
  
  迈维斯事件很恐怖,但毕竟还只是一种个人行为,可以理解为一种精神疾病。
  更令人不寒而栗的食人者是邪教组织。
  2003年1月15日,德国电视台ZDF频道播出了德国西部城市特里尔一名妇女的证词,该妇女称:她与她的父母都是“撒旦魔教”成员,“撒旦魔教”以魔鬼撒旦为偶像,宣传反基督精神,约于1960年创教。
  该妇女说:凡是参加教派的妇女,都被以极其残暴的方式奸杀,她们的孩子则被吃掉,吃人过程伴随着繁复的宗教仪式,整个过程都被拍摄下来。
  电视节目中,这名叫玛丽的女子带领记者来到一个弃置厂房,称在此亲眼目睹一名妇女遭到轮奸以后,在邪教仪式中被杀死。另外还有一名女子自称童年时受到“撒旦魔教”的性骚扰,并看到其他儿童被杀害的过程,被害者年龄最小只有两三岁。
  虽然研究邪教的专家认为,电视节目中证人的供词可信程度很高,供词显示涉及的邪教不止一个,但是法兰克福高级检察官克勒也同时警告,不能过度相信有关报道,因为其中掺有不少“怪诞想象”的成分。
  负责制作节目的弗罗姆则称,他们历经了两年的深入调查,资料完全可靠。
  
  时间到了2008年,德国邻近的捷克也惊爆“邪教食人案”。
  2007年5月,住在捷克东部第二大城市布尔诺的一名妇女在家里安装监视器好照顾刚出生的孩子,没想到机器装好后,最先出来的画面却是隔壁家的男孩被锁在地窖里,还赤裸着身子不断遭到殴打。
  根据她的举报,警方逮捕了一名44岁的妇女克拉拉•毛厄罗娃。
  在法庭上,毛厄罗娃承认自己虐待8岁大的幼子翁德雷和10岁大的长子雅各布。并指证其“养女”——34岁的芭芭拉•斯科洛娃是自己的帮凶。
  这两名妇女虐童手段及其残忍:用烟头烫皮肤、用皮带抽打、强迫他们用刀割伤自己……最令人发指的是,她们把孩子囚禁在地窖里长达数月,先将其割伤,然后剥掉一块皮,最后把肉剜出来后两人一起吃掉。
  毛厄罗娃在法庭上承认自己的罪行,并声称加入了当地一个叫做“圣杯运动”的邪教组织,该组织号称在英国有数百名追随者,在全世界有上万教徒。
  
  恐怖传说中的恶魔可以帮助人们增加胆量,现实生活中的恶魔则会毁灭人性的良知。“人们,我爱你,你们要警惕!”(散客月下 2009-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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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4 楼
十年磨刀剑
  
  胸有屠龙之志,唯恨宝剑不利!
  欲屠龙,先磨剑,春秋十载,司马风云磨穿了27块晶钢水墨石。
  矢志劈风斩云,只恐钢刀不快。欧阳龙日夜磨刀,十年工夫,磨干了月牙池水。
  只为了一个约定——一次刀与剑的旷世对决。
  
  决战定在初秋一个早晨,地点是太湖边棋山下云龙镇集市上的古擂台。
  司马凤云与欧阳龙如约登台。
  十年深山磨刀剑,江湖还是那江湖,只是水岸线往后退却了些许;观众还是那般蜂拥,热情向上高涨了许多。
  司马还是那司马,凤云未改。
  欧阳还是那欧阳,生龙活虎。
  剑鞘还是那剑剑鞘,剑柄还是那剑柄;刀匣还是那刀匣,刀把还是那刀把。
  只有细心人才看得出,剑鞘剑柄,刀匣刀把,色泽与往昔不同了,岁月留痕。经久摩挲,器物已被裹上一层包浆,滑熟沉静,仿佛刀剑的杀气已经透出外壳。
  
  时辰到,人潮归于寂静,万众瞩目,谁也不肯眨眼,只怕错过刀剑出鞘的惊艳。
  秋风打梧桐,一片黄叶落了,一片红叶落了,一片半红不黄还带点儿绿纹的梧桐叶也落下了,交战双方,依然保持着石雕状态,一刀一剑,纹丝不动。
  
  “欧阳龙,你先出刀吧……”司马率先打破了寂寞。
  “不,司马风云,这一次,我让你——出剑吧。”欧阳龙面不改色。
  观众开始烦躁,有人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
  读数很快变成了声浪:“六、五、四、三……二……一!”
  剑柄离鞘,刀把脱匣……两线银光、一片寂静。
  剑柄无剑,刀把无刀,当然无声。
  众人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刀锋剑芒,只剩下两枚银针。
  
  十年磨刀剑,铁杵磨成绣花针。(散客月下 2009-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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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5 楼
魔术
  
  《俄罗斯轮盘赌》之六
  
  一、 光环中的男人
  
  轮船徐徐离岸,城市渐渐缩小,沿岸骑楼呈一字排开,墙皮上的剥离痕迹消融在余晖中,隔着江面烟氲,看得见的只有西式廊柱、穹顶的线条,在青山碧水环抱下,梧州老城区犹如童话书上的插图。
  梁紫欣在这座小城市出生并长到23岁,直到离家的最后一刻才发现——故乡原来也很美。
  青山越拉越长,城市越来越小,西江顺着山势滚滚东流,轮船急匆匆东行,夕阳慢悠悠西沉,城市最终被浓缩成青山怀抱中一枚亮斑。
  那个男人被余晖勾画成一个金色剪影,光环笼罩下,看不出西装的颜色是黑还是褐,头发略微曲卷,看不出是黑还是黄;鼻梁高挺,看不出是华人还是鬼佬。
  这家伙肯定不是梧州人,梧州没有这么帅气的男人。梁紫欣暗下判断,八成也是从香港来的珠宝商人吧……唉,假如半个月前就能认识他,那该多好啊,至少,不至于那么急匆匆嫁给矮肥佬杜贵。
  杜贵也是……其实也算不上是,勉强算是吧——从香港来梧州采购珠宝的商人。梧州是东南亚最大的人造珠宝加工地,杜贵在香港开了一家小珠宝公司经营零售业务。
  十五天前,梁紫欣成了这名小老板的新娘子,此刻新郎官正倒在船舱里呼呼大睡。
  春节一星期前,抱得美人归,从昨晚开始,杜贵一直泡在酒盅里。
  
  夕阳完全沉入西江后,轮船驶入珠江水域,梁紫欣回到二等舱内,仰卧在自己的铺位上,斜眼瞄瞄对面铺,杜贵的圆肚皮随着鼾声起伏,大张其嘴,酒气随着口水淌出,弄得上铺两位乘客很不爽,不时俯身查看,梁紫欣干脆背过脸去,装着不认识他。
  闭上眼,满目金光,梁紫欣很想看清楚光环中那个男人。
  一阵目眩。船身轻摇很催梦……一枕花痴梦。
  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耳畔鼾声依旧,肚中饥肠辘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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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6 楼
三、赌城魔术师
  
  澳门很小,屋旧巷窄,建筑物大多有巴罗克风格的白墙椭圆窗户,仅从墙面装饰看,教堂与商店、医院与酒楼都没什么区别。
  赌场很大,葡京酒店状若巨轮,威尼斯人酒店完全是一座水城。即使海面上已经月暗星稀,街面上路灯昏黄,酒店里依然是亮如白昼——光源来自头顶的蓝天白云。
  河水倒影蓝天,威尼期小艇蜿蜒穿行在水道上,月牙形的独木舟轻快灵活,水蛇般的影子将浮云摇乱。石栏拱桥向两岸延伸石板堤岸,太阳徐徐从天边升起、船夫低吟着意大利《船歌》……这一切不过是酒店三楼的室内景观,澳门人打包了一座欧洲古城。
  威尼斯人酒店大得会让人迷路。
  赌场在一楼,赌徒赢了钱,可以到二、三楼的商业街销金。手气不佳的赌徒只好到三楼找地方歇歇,人工运河两岸的酒吧、演艺厅都是销魂场所。
  
  舞台中央是一把巨大的左轮枪,正面对准观众席。
  一声金属滑动打断了音乐旋律,转轮弹夹滑出枪身,从弹孔中走出一名黑衣绅士。
  主持人高声唤道:“Ladies and gentlemen,让我们欢迎世界上最富冒险精神魔术师David佘先生……”
  David佘约五十岁上下,身材修长,举止优雅,尤其是两道犀利明亮的目光,随意往台下一扫,便赢得了一片女声尖叫。
  起初,David佘表演了几个寻常节目,无非是玩扑克放鸽子之内的,无惊无奇,表演中没有高难的炫技表演,但是却能看出他扎实的手法基础。
  几轮表演过后,主持人的介绍将场内气氛推向高潮。
  “Ladies and gentlemen,澳门最大的特色是什么?澳门最具魅力的游戏是什么?是的,赌,小赌怡情,大赌可以扭转命运——最大的赌局莫过于赌命!Ladies and gentlemen,tonight,David佘先生将为我们现场表演——魔术界至尊无上的冒险游戏——致命赌局,俄罗斯轮盘赌!”
  音乐响起,节奏急促,旋律迫人心魂。
  又一声金属滑动打断了音乐旋律,舞台布景的转轮弹夹滑出枪身,从弹孔中走出一名低胸装金发美女。
  大灯熄灭,一束追光打在美女捧着的托盘上,一把左轮枪,一盒子弹。血红色的金丝绒烘托出银枪惨淡,金弹耀眼。
  追光罩住了魔术师,David佘抄枪在手,右手食指插入扳机孔,凌空转动,手枪飞速旋转了十多圈后,竟然飞离手指,在舞台上空盘旋成一轮银色飞轮,仿佛一架微型直升机在寻路降落。
  左轮枪在空中上转一道弧线,魔术师始终保持着食指朝天的姿势,最后,那银圈儿转回起点,分毫不差地插入David佘的食指中,手掌一伸,枪把正好平稳落于掌心,食指不知何时已脱离扳机孔,落在转轮弹夹右侧,轻轻一捺,枪身往左一晃,弹夹转轮偏出枪身,随手捏起子弹,一粒粒摁进弹夹孔,一、二、三……六粒子弹进入弹夹,枪身一晃,“啪……”弹夹轮归位,拇指轻轻一划,“哗啦啦”转轮弹夹滚动了无数个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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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7 楼
二、 晨曦幽灵
  
  餐厅已经打烊,紫欣找到厨师长,稍稍陪上一个笑脸,便得到一份热腾腾的晚餐。
  饭菜很可口,只是厨师热情得有些过头——厨师长为紫欣热好晚餐后,便将自己肥嘟嘟的大屁股钉在紫欣餐桌对面,小眼睛喷出火,小嘴大张开,一副恨不得能把紫欣烤成一块甜点吞进肚子里的神情。
  梁紫欣很早就知道,有这种眼神的男人多半不怀什么好意,要是在往常,她绝不会搭理这种男人,但今晚有点不一样,有求于人嘛。
  紫欣细嚼慢咽,慢慢享用晚餐,胖厨师开始介绍自己的厨艺和跑船经历,是炫耀,更是献殷勤。
  紫欣很享受这样的殷勤。结婚后,紫欣突然对丈夫之外所有男人充满了好奇。
  梁紫欣几乎是糊里糊涂的就嫁给了杜贵,没办法,这场闪婚是父母的意愿——老妈将自己做香港阔太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女儿身上。
  出于礼貌,紫欣不时将眼神从餐具上抬起,冲胖厨师微微一笑。无意间,女人的目光绕过男人的胖脸,投射在餐厅窗外船尾甲板上,发现一条笔直的黑影伫立在月光下。
  黄昏时见到的那男人依旧站在原地,身躯依旧罩着光晕,只是金环变成了银环。
  吃饱喝足后,好不容易才摆脱胖子的纠缠回到铺位,却怎么也睡不着。老公的鼾声,船帮的水声,机轮的轰鸣声闹得紫欣心烦意乱。
  紫欣将思绪集中在甲板上那男人身上,一遍遍勾勒他的线条,线条抽成丝,一缕缕编织成故事,色彩斑斓的故事情节终于盖过了噪音。
  
  不知什么时候,机轮停止了轰鸣,紫欣睁开眼,窗外投进一些彩色光斑,看看表,五点半。
  走出船舱,发现轮船已静泊在水中央,船头方向有光影流溢。
  走到船头,轮机手和水手坐在甲板上抽烟,光影来自不远处陆地。定眼望去,紫欣吃了一惊。
  远处月光下,山峦起伏,群山环抱间,高楼林立,光斑点点——这,这不是梧州吗?
  “怎么,怎么又回到梧州了?”紫欣惊愕道。
  身边的老水手笑了:“呵呵,傻女,呢度是铜锣湾,宜家已经到咗香港,要等排队靠码头,船要过海关检查,很慢的,耐心等等吧。”
  果然,那些楼宇要比梧州的高大许多,这就是香港了,电影上常见到这样的镜头。
  轮船正在缓缓打直,不一会儿,船身与陆地处于平行位置,紫欣朝船尾处张了一眼……这一望不要紧,居然再次见到那男人的身影。
  后甲板上,那男子身形挺立依旧,这,这家伙是人吗?简直是一个幽灵嘛。
  紫欣瞥了一眼水手,似乎他们并没看见后甲板上的身影,一阵凉风袭来,紫欣打了个寒噤,心头蒙上一层恐惧。
  到底,那家伙是个什么东西呢?越是令人害怕的东西,越令人好奇,紫欣斗起胆子往船尾走去,她实在想看清楚这条给了她一夜春梦的影子究竟是什么。
  港湾船旗林立,远处还不时有汽笛声响起,脚底细浪拍打着船帮,发出啪啪声,紫欣心跳节奏比水拍声更剧烈些。
  紫欣踏着水浪,一步一步走向船尾。
  穿过船廊的阴影,船尾甲板初光线要明亮许多,月光与船灯辉映下,紫欣看清了那男人的脸,目光明亮,轮廓俊朗,完全符合梦中形象。
  那男人见到紫欣,微微笑了笑,细长的眼睛里波光荡漾,紫欣的心一下松弛下来,他不是幽灵,是人。
  就在紫欣决定主动上前打招呼那一瞬间,奇迹发生了。
  那男人的身体突然升高了——双脚离开甲板地面,身体悬空,先是缓缓升腾,升到约三四米处,突然飞速向后滑动,转瞬之间,便消失在晨曦微弱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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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8 楼
四、十二月党人
  
  David佘面对观众,面带微笑,右手手臂平伸,枪口对准舞台右侧。灯光大亮,右侧出现一只金属钢架,六只鸡蛋一字排开。
  “呯呯呯呯呯……”五声枪响,“啪啪啪啪啪……”五只鸡蛋皮开汁散,蛋花飞溅。
  金属钢架顿时挂满黏糊,顶部六只小托槽上,最后一只鸡蛋探着孤零零的圆脑袋。
  舞台上光线缓缓幽暗,无数白色片羽从上方飘下,那是光影营造出的漫天雪花。
  剧场内扬起《伏尔加船歌》,在俄罗斯音乐深沉悲壮的旋律中,舞台中央那把巨型左轮枪幻化成巴洛克风格皇宫拱门,背景天幕出现俄罗斯圣彼得堡大教堂圆顶、皇宫高墙。
  David佘收起笑容,神色凝重,缓缓开口:
  “一百九十年前,1825年12月14日清晨,白雪覆盖了俄国首都彼得堡城。三千名俄罗斯军人聚集在市中心参政院广场。
  青年军官阿列克谢-伊万诺维奇-穆拉维约夫上校扣动左轮枪扳机,宣告起义,目标——推翻沙皇,解放农奴。
  “这是一次仓促的革命,以三千人的武装挑战数十万帝国大军,无疑以卵击石,起义很快遭到血腥镇压,一百多名军官被捕,这些后来被成为十二月党人的叛逆者都是出身豪门的青年贵族,起初,沙皇尼古拉一世并不想太为难他们,沙皇亲自主持审讯,要求他们——只要在忏悔书上签个名,便可以获得自由,恢复爵位,重新享受荣华富贵。
  “令沙皇意外的是——127人竟无一变节,宁死不屈。
  “沙皇盛怒之下,下令率先枪毙为首的六名青年。
  “1825年7月12日,彼斯特尔、雷列耶夫、谢尔盖-穆拉维约夫、别斯土舍夫、卡霍夫斯基和穆拉维约夫六人在彼得堡皮斯卡廖夫公墓执行绞刑。
  “临刑前,沙皇突然将一把装满六发子弹的左轮枪交给刽子手——就是穆拉维约夫上校开枪宣布起义的那把手枪,沙皇命令刽子手直接照犯人脑门开枪行刑。
  “呯呯呯呯呯……五声枪响过后,彼斯特尔、雷列耶夫、谢尔盖•穆拉维约夫、别斯土舍夫和卡霍夫斯基倒在了血泊中。
  “当刽子手将只剩最后一发子弹的左轮枪贴在穆拉维约夫脑门时,沙皇突然挥手制止了刽子手。
  “沙皇夺过手枪,在穆拉维约夫眼皮下弹出弹夹,让他看了一眼最后一粒子弹,然后装回枪身,滑动转轮,说:‘阿列克谢-伊万诺维奇-穆拉维约夫,你的祖上曾追随彼得大帝亲征,在普鲁特河战役,沙皇陷入土耳其和鞑靼军的重围时护驾有功,今天,朕也给你一个免死的机会——你看见了,这枝手枪你还有一粒子弹,你拿去,照自己脑袋开一枪吧,假如上帝保佑,子弹恰巧不在弹道口上,朕便遵从上帝的旨意,免你一死。
  “‘不,陛下,穆拉维约夫上校看着沙皇的眼睛,坚定地说:‘我不需要免死,但我希望能与陛下打个赌。’
  “‘哦,赌什么?’
  “赌监狱里那121名兄弟的性命——假如上帝开恩,让我逃过这一劫,我恳请陛下免除他们所有人的死刑,而我,心甘情愿走上绞架。’
  “沙皇的心被震动了,沉思片刻,点头恩准。
  “青年贵族阿列克谢-伊万诺维奇-穆拉维约夫接过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那一刻,漫天雪花停止了飘舞,西边山峦挂出一轮血红的太阳,一缕阳光正好照在穆拉维约夫脸上的时候,上校扣动了扳机。”
  
  舞台上,雪花也停止了飘舞,一缕红色追光打在魔术师David佘的脸上,为那张消瘦坚毅的面庞增添了几许庄严。
  不知什么时候,舞台左侧后面走出一个人,在昏灯下,那人缓缓移动脚步,似有似无,幻影般飘到魔术师身后时,观众才看清,那是一个身穿欧洲旧式军装的青年男子。
  David佘讲故事的语调很平缓,目光却是一片茫然,很显然,他整个人都沉浸在故事中了,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幽灵的出现男人。
  突然,那男子身形一闪,竟附着在David佘身上,消失不见了。
  幽灵附体!观众发出一阵低声惊愕,有人拍响了一下巴掌,掌声很快消融寂静中。仔细想想,幽灵不过是高科技全息影像而已,此刻,魔术师的故事比幻影表演更具魅力。
  
  “巴嘎,扳机扣动,枪锤撞击出的空膛声清脆悦耳——在上帝的韶光照耀下,穆拉维约夫上校手中的左轮枪没有射出夺命一弹。
  “三天以后,尼古拉一世降旨,121名十二月党人改判流放西伯利亚,送走战友后,穆拉维约夫上校走上了绞刑架。
  “20年后,英国和法国对俄罗斯宣战,爆发了长达一年的克里米亚战争,最终,俄军惨败,失去克里米亚半岛,1855年2月18日,沙皇尼古拉一世在宫中用穆拉维约夫上校遗留下那枝左轮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抠动了扳机。
  “这一回,沙皇输了,最后一粒子弹射穿了皇帝高贵的头颅。”
  
  音乐嘎然而止,故事讲完了,剧场内依然鸦雀无声,观众还沉浸在历史的悲壮情怀之中。
  舞台上,David佘举起他的左轮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抠动了扳机。
  “啪!”一声清脆的枪响回旋在剧场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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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9 楼
五、现场赌命
  
  David佘的身体缓缓倒下,观众发出一股惊愕声浪,前排观众站起了,中后排的观众站到了板凳上。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主持人慌慌张张地跑上舞台,蹲下身,推着魔术师的身子,高声呼唤:“David、David、David佘先生……”
  舞台天幕投射出David佘的脸部特写镜头,他双目紧闭,头发一丝不乱,看不见一点血污。
  随着主持人的呼叫,David佘睁开了眼睛,冲着镜头微微一笑。
  那笑容充满狡黠,还有几分孩童般的调皮。
  观众们长长嘘了一口气,声浪乱了,有哄笑的,有谩骂的。
  David佘起身,站回舞台中央,目光扫视着观众们,大家纷纷坐回位置上,随着魔术师缓缓收住笑容,场内恢复了安静
  “女士们先生们,到目前为止,您所看见的只是一场表演,我,David佘,一个魔术师——不算太高明的表演。
  “是的,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魔术师,至少,在今晚之前,你们从来没有听说过David佘这个名字,大家只听说过大卫科波菲尔,而我名字中的David 与科波菲尔先生毫无关系。
  “坦率的说,我只是魔术界一名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奔波与亚洲各地三流剧场之间混饭吃。今晚,我之所以能够站在全亚洲最豪华的酒店演艺厅舞台上,是因为这里的老板钱先生给了我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David佘再次举起手中左轮枪,弹出弹夹,取出弹夹中最后一粒子弹。
  “各位请看,这是刚才射击鸡蛋后剩下的最后一颗子弹,十分钟后,我将用它赌一次命运——这是本剧场老板钱先生与我约定的一场赌局……”
  David佘将子弹摁回弹夹,晃动枪身,弹夹归位,滑动转轮,举枪对准太阳穴。
  “九分钟后,我扳动枪机,倘若上帝依然给予我生命的恩赐,我将得到钱先生付给的一百万澳元奖励。今晚在场各位都将成为这场赌局的见证人,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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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0 楼
主持人激动地狂叫:“大家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David佘先生的手枪里,还剩一颗子弹,最后一颗子弹。只有上帝知道这颗子弹究竟在几号弹道上——
  “Ladies and gentlemen,澳门最大的特色是什么?澳门最具魅力的游戏是什么?现在,每一位观众都可以参加这场赌局,这场生死赌局,请低头看看您的座位前方,是不是有一红一绿两个按钮?绿色是生,红色是死,您只需要投进一枚筹码,就拥有了参与赌局的权利——若是您按下绿色按钮后,David佘先生还活着,您就可以获得一百枚筹码的奖励。
  “小赌怡情,大赌可以扭转命运——最大的赌局莫过于赌命!Ladies and gentlemen,tonight,行动吧!现在还有五分钟下注时间,请投进您手中的筹码,一枚筹码,十元澳币,转眼之间将为您带来一千澳元的财富!您还等什么?“
  
  音乐响起,节奏急促,旋律迫人心魂。不知何时,舞台中央的俄罗斯拱门布景又换回了巨型左轮枪造型。
  “咔!”的一声金属音响,音乐随之嘎然而止。巨型左轮的圆筒弹夹出枪身,六个圆孔上出现六个数字,从一到六,六字在最上方。音响系统播出时钟秒针的嘀嗒声,圆筒转动,数字六消失在枪膛里。
  嘀嗒,又一声读秒,数字六消失。
  “……五!四!三!二!一……”
  巴嘎,扳机扣动,枪锤撞击出的空膛声回旋在舞台上空。
  “哇!”观众席一片惊呼,掌声、笑声。叹息声此起彼伏。
  舞台上,David佘脑门上渗出汗珠。
  两名美女抬出一个巨大的金盘,盘子上堆满金色筹码。
  “感谢万能的上帝吧,”主持人拥抱了David佘,然后手指筹码盘说道:“英勇无畏的David佘先生,这里是价值一百万澳元的筹码,归您了,您可以拿去兑现,也可以到一楼大厅继续您的冒险……”
  
  “不!”David佘挥挥手:“游戏尚未结束!”他面对观众,热情洋溢地说:“我想把我的喜悦与现场某一位有缘的朋友分享。我的意思是说,我愿意将这些筹码分一半给现场的一位朋友,大家觉得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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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楼
“感谢您的信任,亲爱的小姐。” David佘很绅士地亲吻了女孩的手背,然后问道:“虽然,这很不礼貌,但我还是想知道——能吐露您的姓氏与年龄吗?毕竟,这是一场生死赌局。”
  女孩仰起脸,笑盈盈望着魔术师,大大方方地说:“没关系,我叫梁紫欣,23岁,来自大陆,广西梧州——我刚结婚,吉星高照。最重要的是,我信任您,David佘先生,我早就知道了,您不是凡人,您有神奇的力量。”
  说完,还眨巴了一下眼睛,梁紫欣有一双乌黑晶莹的大眼睛,衬托在一张线条清晰的白皙面庞上,光彩浮动。
  David佘显然很受感动,细长的眼睛也透出异样光芒。
  主持人取下金属架上的凹形小槽,平放在梁紫欣头顶,再放上鸡蛋。
  梁紫欣深吸一口气,站稳了,双眼看着枪口,脸上肌肉略微有些僵硬。
  David佘已经退到舞台左侧约十米的地方,双手持枪,右手持枪平伸,左手弯曲,左手掌托枪柄,左手大拇指按在右手中指处。
  音乐再次响起,疾风暴雨般的节拍,梁紫欣知道那是俄罗斯名曲《马刀曲》。
  乐曲飞速收住最后尾音,舞台中央的巨型左轮枪模型又一次滚出圆筒弹,从一到六的倒计时跟随“嘀嗒”读秒,数字逐个消失。
  “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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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2 楼
七、神秘弹头
  
  梁紫欣第一眼就认出了David佘。
  魔术师David佘就是梧州-香港客轮上那位光环中的神秘男子。尽管在舞台灯光照射出他的鬓角有白发、眼角皱纹,年龄差距似乎很大,但梁紫欣记住的是那矫健的身形与睿智的目光。
  所以,梁紫欣有信心拿“命”来赌五十万。
  把命交给一个有凌空飞翔本领的魔术师,有什么好担心的?
  
  事实上,此刻的梁紫欣并不怕死,从进入香港的“家”那一瞬间,紫欣就有了想死的心。
  抱着嫁富豪过阔太日子的梦想,跟着“珠宝商人”杜贵走进“新家”——深水埗的“公共屋”中的一间小房,里外里不到二十平方米,还不如自己在家的闺房——至少紫欣的闺房没那么乱七八糟,周边也安静。杜贵的狗窝周边是大狗窝,一色的旧楼,比梧州最破烂的区域还要糟糕一百倍。
  紫欣知道,自己赌输了,输掉了青春。
  杜贵的经济状况也远比他自己吹嘘的要糟糕得多,什么珠宝商啊,他的所谓“小型珠宝公司”实际上只是一个路边小摊。
  澳门之行,是杜贵扛不住妻子的抱怨,倾尽全副身家促成的蜜月之行,新房竟然是杜贵一个厨师朋友家的杂物间。
  
  巨型左轮枪圆筒弹夹滚动倒计时,“嘀嗒”读秒进行到最后时刻:
  ……四!三!二!一……”
  巴嘎,耳畔传来扳机扣动声,紫欣闭上眼睛,枪锤撞击出的空膛声回旋在舞台上空,预想中的蛋清蛋黄汁没有流向紫欣脑门。
  紫欣心一沉,知道与那五十万无缘了,又一个梦想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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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3 楼
六、分享巨款
  
  观众席又掀起一阵骚动。
  “您打算与谁分享这笔巨款呢?我与观众一样好奇,David佘先生。”主持人说。
  “必须是一位勇敢的人。” David佘说:“想要分享我的金钱,也得分担我的冒险——大家都看到了——” David佘顶出弹夹,取出弹道内的子弹向观众示意了一次,然后再装回弹夹,继续说:“这颗子弹还在,那边——鸡蛋还剩一枚……”
  “哗啦”一声,David佘将左轮枪弹夹转轮滑动了一串圈儿,说:“我想请一位朋友将那枚鸡蛋顶在头上,站在距离我十米之外的地方,接受一次俄罗斯轮盘挑战——假如我的子弹射出,击穿鸡蛋,那么,您赢了,这些筹码一半归您。反之,假如子弹恰巧不在枪膛上,那么,游戏作废——我感谢您参与冒险。”
  “那么,要是您失手呢?我是说,假如子弹出膛,而您没有击中鸡蛋……”
  “只要子弹出膛,就算您赢了……至于子弹是否会略有偏差,例如,若是我不幸射低了那么一英寸,嘿嘿……” David佘脸上泛起一丝邪恶:“冒险者的家人也可以得到我的一半筹码。”
  “喔……”观众一片惊叹。
  “变态!”有人高声骂道。
  “这个……的确有些变态,不过,也相当刺激,不是吗?”主持人双眼闪动出异样光芒,语调有些颤抖,他大声问道:“到赌场来的朋友,谁又不是想寻找刺激来的呢?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游戏更刺激?要不要试一试?要不要?谁要?”
  有人站起来,犹豫片刻,又坐下。
  看上去,David佘的枪法的确不错,但被枪口瞄准脑门,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人人面面相觑,剧场又回复到寂静中。
  
  “我来吧!”一个声音打破沉寂,一条身影从后排应声而起,吸走了场内千万只眼球。
  直发漆黑,面庞洁白,身材高挑,裙裾飘飘——是一名中国籍年轻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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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4 楼
睁开眼睛,见到的是一张和蔼的笑脸。
  David佘已经走到了紫欣面前,他伸手取下鸡蛋,向观众展示其完好无损,然后放回紫欣手上,说了一声:“拿稳了”。然后转脸对观众说:“各位朋友,请不要过早下结论,事实上,刚才我开这一枪,子弹已经射出!”
  说完,弹出弹夹,果然从弹夹筒里滑出一颗空弹壳。
  观众们不禁一阵惊愕。
  David佘伸出左手,轻轻揽住紫欣的肩头,说:“刚才,就在子弹即将出膛那一霎时,我突然意识到,这么漂亮干净的脸蛋,若是被蛋清玷污了多不合适?于是,我就使用魔力,硬生生控减弱了弹头的威力!”
  这一句话,惊起一片哗然。
  David佘一扬手,一名女助手走上舞台,手托银盘,盘子上有一只水晶玻璃杯。
  David佘从紫欣手中接过鸡蛋,在玻璃杯沿口轻轻一磕,随着蛋清滑出,“铛”的一声,有某种金属碰到杯底。
  托盘上还有一只镊子,David佘操在手上,探入杯底,捏出一颗金属物。
  灯光下,那玩意儿金光灿灿,正是一颗手枪子弹头。
  “恭喜你梁小姐,您可以与我分享一半奖金。”
  掌声雷动,梁紫欣禁不住双泪如雨。(未完待续 散客月下 2009-3-1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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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5 楼
二、艳舞女郎
  
  黑木长着一幅标准日本黑道人物的身材,粗黑矮壮,一眼看见David佘,便仰面狂笑,面对身高一米八五的David佘,他不得不扬起脑袋打招呼:
  “呵呵呵,就是你了,David佘先生,比电视上神勇的神勇魔术师,幸会幸会,哈哈哈……”右手伸出,本想与客人握手,但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不听使唤,承重般往前坠落,差点没害他一头栽倒在客人脚下。
  显然,黑木老大已经醉得不轻。
  David佘向前跨了半步,右手一把捞起黑木正在下降的掌心,左手扶住对方右膀臂,稳住了黑木的身形,避免了一场尴尬。
  “黑木先生,关于演出合约……” David佘一开口便直奔主题,他不想浪费过多的时间。
  黑木一挥手,打断了客人的话题:“明天再谈工作,明天,今晚,我要与你喝个痛快,痛痛快快,再给你找个,找个够味的女人,哈哈哈哈好女人。”
  扒金宫的演艺场也许是世界赌场演艺厅中最大的一间,三层坐席,两层舞台,乐师在一层表演,女优在半空中舞蹈。
  节目无非是一些清凉装美女的歌舞秀,中间穿插一些插科打诨的“漫才”表演,看了一个多小时,看得David直打哈欠。场内观众几乎都在喝酒,偶尔有几下掌声也是敷衍似的。
  轮到一个被成为“基色”的乐队上场时,David的眼睛才亮了一下。
  基色成员由一名竖琴师、两男一女三名歌手、以及小提琴手、吉他手、、键盘手和一位打击乐器师组成。歌手演唱素质相对比较专业,挑选的曲目也很时尚,席间观众反响总算有些热烈起来,
  当歌手开始演唱激情歌曲《Like A Virgin》时,半空中霓光闪烁,空中舞台上出现六名女舞者。
  这六名亚洲女子个个身材姣好,分别穿着赤、橙、黄、绿、蓝、紫六色比基尼,舞步激舞姿极尽挑逗,灯光营造出华丽的特效让她们若漂祥云,彩雾环绕,闪烁迷离,激情热舞让演出到达顶点。
  看似酩酊大醉的黑木并不糊涂,David佘只是闪动了一下眼神,便被黑木捕捉到了心思。
  “佘君,好眼力,这六色舞女是本公司的招牌艳舞女郎,无一不是色艺双绝啊,哈哈,不过,你知道吗,佘君,这些妞儿最突出的特点不是她们的胸部,而是……”黑木停顿了一下,小眼眯缝,观察着David佘的反应。
  “是什么?”David佘果然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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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6 楼
艳赌
  
  《俄罗斯轮盘赌》之七
  
  一、扒金宫
  
  放眼看东京,超高层建筑鳞次栉比,玻璃盒子缝隙之间,蛇卧着一溜低矮建筑串起的低矮建筑——在摩天大楼最为集中的新宿,七八层楼房更本就是侏儒。
  新宿歌舞伎町的白天犹如一条懒洋洋的卧蛇,只有夜色才能将它唤醒。霓虹灯彩在巨型混泥土和玻璃幕墙之间勾勒出一个红线区。
  “红线区”,是日本花街柳巷的代名词。
  日本战败后,政府为了平息驻日美军士兵的欲火,在这个街区设置了专为美军服务的“风俗招待所”、酒吧等“慰安“设施”,并在地图上把这个街区用红线圈起来,于是便有了 “红线区”一说。
  “花街柳巷”一词,的日语用汉字 “欢乐街”书写。
  David佘走在歌舞伎町一番街街面上,一点儿也感受不到“欢乐”。
  半生行走江湖David佘足迹踏处,无一不是灯红酒绿的欢场夜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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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7 楼
David佘在日本浪人畦田玉三的引领下,穿过流光溢彩,走到一幢六层楼建筑前,欧式大拱门上悬挂着金光四射的彩幻招牌“パチンコ”
  阔别日本多年,David佘日语有些生疏,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所谓パチンコ应该是“扒金宫”的意思。
  扒金宫,其实就是弹子机的日文表述。
  “这里是日本最大的弹子房。”畦田玉三向David佘介绍说:“演艺厅在五楼,黑木先生在五楼等您,不过,您是需要先参观赌场大厅对吧?”
  David佘点点头。
  江湖中人都知道,David佘有赌场魔术师之称,虽然他进赌场的目的只是应邀表演魔术,但他对赌场环境很挑剔,不能令他满意的赌场,出价再高也不肯签约。
  一楼是一间超大型弹子房,成千上万只弹子机组合成一支庞大的炫彩方阵。
  所谓弹子机,是一种带玻璃门的七彩箱子,一头连着电脑显示屏,赌徒将充作筹码的铁弹子从小孔投入铁箱,捏住右下方把手转动,鉄弹便在箱内任意跌落,在箱内迷宫中寻找出路,一旦落入机关,则有一些弹子从底下弹出,激活电脑,显示屏幕中的数字开始转动,玩家渴望的便是电脑出现奇数并列,假如屏幕上出现“333、777、999”三组数字,就意味着高中大奖。
  二楼、三楼、四楼……无一例外,全是“金”一色的弹子机房。
  David佘皱皱眉头,问:“你们只有这一种游戏方式吗?”
  “哈依,David佘君,在日本,除了赛马之外,只有扒金宫——就是弹子机可以合法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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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8 楼
“国籍,哈哈哈,你以为是什么?”
  “哈哈,我想歪了。” David佘也笑了。
  “想歪?不会啊,在我黑木的地盘上,我的客人想歪就歪,喏,佘君,敢不敢挑战一个赌局——这台上六位佳丽,分别来自亚洲六个国家,其中有一名中国大陆妞儿,你猜出她是谁,算我输,今晚那妞儿免费为你伺候一夜枕席,猜错了,请你上台为我们表演一个魔术——如何?”
  David佘两眼笑眯眯地望着黑木,说:“有这么好的事?我当然要赌一局。”说完,扬起手掌在黑木眼前做了一个空手捞月的假动作,然后凌空平直伸开,手食指与无名指之间夹着一颗葡萄。
  餐桌水果拼盘上的葡萄,不知何时已经飞到魔术师手中。
  “紫色!”David佘干脆地说。
  紫衣女子身高约一米六,胸部虽不算特别突出,因为有了紫色内衣配上紫色高跟鞋,托起冷艳十足的表情,配合特别柔软流畅的舞姿,比其他几位舞者更具挑逗性。
  黑木一惊,惊得目瞪口呆,看似酒已经醒了一半,一旁陪坐的畦田玉三禁不止鼓掌叫起好来。
  “佘君,神人啊——阿紫,阿紫是我们这里唯一的中国演员。”
  畦田玉三走到后台,将一把钥匙交给那位紫色比基尼舞者,交代说:“阿紫,老板放你三天大假,好好伺候这位客人,那可是一位活神仙啊。”
  
  David佘心中暗自好笑,神什么神啊,老子今晚只不过是运气特别好而已。
  谁也不知道,其实,David佘认识那位紫色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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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9 楼
三、故人重逢
  
  房间里有浴室、大床,床前竟然还有两张沙发椅。
  新宿一带的酒店多为情人旅馆,房间小的可怜,有沙发椅的房间实在很奢侈。
  更奢侈的是,大床上还坐着一名性感女郎。
  黑木安排得很周到,David佘先生选中那位紫色女郎早已换上了浴袍在坐等恩客。
  一见David佘,女郎便睁大眼睛,瞳孔大开,满脸热切地望着David佘:“David佘先生,您,您还记得我吗?您见过我的。”
  “当然,你先请坐下吧,梁小姐。” David佘指指沙发椅示意说,然后,他自己也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孩,慢悠悠地接着说道:“梁紫欣小姐,广西梧州人士,今年……二十五岁了吧,两年前结婚,在澳门度的蜜月,我给你的红包是五十万澳元,没错吧?”
  梁紫欣闻言,顿时泪花迷蒙。
  “您,您的记忆真是好得惊人。”
  “哈,我靠记忆混饭吃的,再说,我还没老到记不住美女脸蛋的程度。”
  David佘的确不显老,五十开外的人看上去不过四十挂零的样子。
  “怎么落到这个地步了?” David佘上下打量着紫欣,他很清楚,这种夜总会的舞女,都是被黑帮控制的可怜女人,而且大多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虽然她们在台上光鲜灿烂,备受追捧,而在台下——不过是一群……性奴。
  紫欣鼻子一酸,泪水夺眶,先是低声抽泣,接着变成嚎啕大哭。
  “救救我,先生。”紫欣的哀求声撕人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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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0 楼
四、沦落异邦
  
  梁紫欣泪流满面,那是喜极而泣,舞台灯光照在堆成金字塔的筹码上,金光灿烂了她的全身。
  那是紫欣一生中唯一一次感受到极度幸福的时刻。
  远嫁香港,蜜月没能给她带来一丝欣喜,因为丈夫给她的感觉完全是个骗子。赴港半个月,每日生活在懊悔中,抱怨命运对她太刻薄。
  幸亏有了这从鸡蛋壳里蹦出的五十万元,这才开始感谢上苍。
  那天,梁紫欣得到的奖品不止五十万元筹码,还有免费入住威尼斯人酒店豪华套间一星期的特殊优待。
  威尼斯人酒店二三层是购物街,云集了世界各大品牌的专卖店,过去,紫欣只敢在杂志上敬仰这些品牌,现在不同了……
  第二天醒来,紫欣便揣着兑现出的五万元现金卡下二楼,挨家挨户扫街般狂购。一堆堆购物袋扛得老公叫苦不迭。还没等紫欣逛过瘾,杜贵就告饶了。
  紫欣本来也不是很喜欢让杜贵陪同,便放任他自己去找乐子。
  这一放任,放出了惊天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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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1 楼
杜贵取了几枚筹码进了百家乐大厅。
  百家乐是最吸引赌徒游戏,参与者多,气氛热烈,一旦赌牌者手顺,身边便会出现一群打气助威的好事者。令人及易热血沸腾,丧失理性。
  赌博号称娱乐其实不是娱乐,是一场生命搏击的战场,决定命运的战局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入住豪华套间的第三天晚上,梁紫欣独自沉溺在换试新衣裙的喜悦之中时,杜贵输光了价值450万的筹码。
  紫欣试穿完所有衣饰后已经是深夜一点,丈夫仍然不见踪影,女人实在累的腰酸背痛,竟泡在浴缸里睡着了。
  朦胧中,有人将她抱了起来,扔到床上开始蹂躏,是的,蹂躏,那人动作极其粗鲁,紫欣知道不是杜贵……而且,参与蹂躏她的好像还不止一个人,但紫欣似乎被什么药物麻倒了,完全没有抵抗能力,最终,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
  不知昏睡了多久,下体被撕裂般疼痛,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装在一只大铁皮盒子里,全身依然不着一丝,大腿上鲜血淋淋。
  梁紫欣被人装在一艘海运货轮底舱里,偷运到了东瀛日本。
  很久之后紫欣才醒悟过来,她是被自己的新婚丈夫当牲口卖了。
  
  接下来,紫欣用了一年时间才适应她了异邦的非人生活。
  头一年,她被扔在地下妓寮中接客,她绝望过,甚至自杀过,直到一年前,扒金宫老板黑木酒后寻欢,认识了紫欣,发现了她的舞蹈天分。
  紫欣曾是是艺术学校舞蹈班的毕业生,因为不肯吃苦才没做演员,而现在,当上夜总会的舞者,总算可以过得稍微好一些,至少不必日夜遭受陌生人蹂躏。
  好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为偷渡者,紫欣必须时刻生活在老板的羽翼下,日间不敢出门,夜间没空出门,到日本两年了,根本不知道这个国家是圆的还是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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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2 楼
见黑木不再纠缠,David佘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提出他的新要求。
  “黑木先生,兄弟我还有一事相求——”他伸手拉住紫欣,微笑的说:“这位阿紫小姐不仅来自中国,还恰巧是我的同乡——广西人,况且,我也很喜欢她,不如,送给我做个助手吧——您可以开个价。”
  紫欣脸一红,低下了头。
  “哦……哈哈哈,David佘先生,你这个要求嘛,过分了点,虽说我不缺女人,但阿紫是我费尽苦心调教出来的摇钱树,无价的,你买不动。”黑木连连摇头。
  “那么,赌一把如何?一局定输赢,我输了,为您免费表演半年。” David佘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指指黑木手中的扑克牌,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是人都有赌性,赌性强到主宰思维的人就是赌徒,赌场老板都是赌徒中的赌徒。
  赌徒当然无法拒绝赌博。
  
  “好啊,不过,佘君,”黑木将扑克牌抛出一条弧线,收拢后继续说:“虽然我也是一个赌徒,但没傻到要与魔术师赌扑克牌的地步。“
  “哈,那你选赌具吧。“David佘一笑。
  “轮盘——俄罗斯轮盘!“黑木收住了笑纹,“早就听说,David佘先生号称俄罗斯轮盘赌王,我想借此机会领教一次,如何?”
  “可以!”David佘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不过,黑木先生想必也知道俄罗斯轮盘赌局的规矩吧?参赌者都得扣动一次扳机——我有求与你,我先开枪,如何?”
  黑木摸摸后脑:“有这样的规矩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定的。”David佘大言不惭。
  想想也对,假如这句话无论出自谁的口中,结局只会是一个——被人打扁脑袋。
  但David佘不同,古往今来,俄罗斯轮盘百枪不败第一人,的确有权定这样的规矩。
  一股热血涌上脑门,刺激,太刺激了,能与俄罗斯轮盘赌王赌一把左轮枪弹,百年难遇。
  黑木将扑克牌往地上一甩“好!我赌!”
  David佘从腰间掏出左轮枪,放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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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3 楼
六、听风识弹道
  
  “我还有一个要求。”黑木说:“你先开枪,但由我来上子弹,滑转轮。“
  “OK!“David佘不动声色,一阵激烈的摇滚乐鼓点从包厢门缝中撞进来,震动了墙壁。David佘闻声又收起了左轮枪,说:“这里太吵,有安静的房间吗?”
  黑木望了畦田一眼,畦田起身领着三人走出包厢,转过大厅,进电梯上了六楼。
  六楼是黑木的办公室,宽敞明亮也很隔音。
  
  黑木接过左轮枪,弹出弹夹,在畦田手掌心上倒出全部子弹,再认真挑选出一颗,摁回弹孔里,然后抬头盯住David佘的脸庞,足足看了一分钟,这才抬起右手,拇指一划,转轮弹夹
  发出连串金属转动声。
  黑木的眼睛并没离开David佘的脸,他注意道,在弹夹飞转的时候,David佘微微垂下眼帘,耳朵则轻轻往后一仰,抖了抖,活像一只兔子。
  弹夹停滞那一刻,David佘脸上掠过一丝很难令人察觉的轻松,也被黑木看在眼里。
  David佘抬起了眼帘,目光明亮而且带着笑意。他接过手枪,漫不经心地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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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4 楼
那一瞬间,黑木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伸出手掌,大喝一声:“等等!”
  “怎么啦?”David佘奇怪地看着黑木,不解地问。
  几粒汗珠从黑木额头上渗出,他感到全身一阵虚脱,扶着沙发扶手坐下,点点头,说:“佘君,我佩服你,认输了,阿紫,您带走吧。”
  “哈……”David佘把枪往腰间一插,双手抱拳道:“黑木君,您是条真汉子,谢谢了。”一伸手揽住紫欣的腰肢,走出大门。
  两人刚走出扒金宫大门,畦田玉三追出门来,高声叫道:“佘君,黑木先生要我送送二位。”
  三人一齐上了汽车,畦田对David佘说:“黑木先生说,宁愿与您做不成朋友,但永远不想与您做敌人。“
  David佘哈哈一笑,说:“我会永远把黑木先生当做朋友的,毕竟,他是世界上唯一能识破我听风识弹道这种小伎俩的人。”
  “听风识弹道?”紫欣不解地问。
  “刚才,黑木先生在最后一瞬间才发觉,原来佘君百枪不败的秘密是——耳朵能识别出子弹停留在弹夹筒的准确位置,啊……”畦田语气里充满敬佩。感叹半天才想起问道:“二位去哪儿?”
  “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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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5 楼
不一会儿,双脚落在了甲板上,David佘放下紫欣,转身与一个比他还高大的男人拥抱了一下,借着微光,紫欣看出那是一名金发碧眼的水手。
  David佘把紫欣介绍给了:“他的名字也叫David,是我的好朋友。”
  水手David看着紫欣傻傻的样子,哈哈大笑,睡了一串洋文。David佘也笑了,他解释说:“David问你是不是还没有从飞翔中醒来,假如你还想飞,他可以帮你飞到旗杆上。”
  说着话,一缕银丝从高处旗杆上滑下,消失在David佘从腰间,紫欣好奇地摸摸男人的腰,摸到一条宽皮带。
  “David帮我将这皮带里的钢丝系在旗杆上,所以我们飞上轮船了。” David佘一句话,解开了梁紫欣多年的谜团,原来这就是魔术师飞翔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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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6 楼
八、以命赌命
  
  水手为两人安排了一间船舱,船舱里设施齐全,舒适豪华。
  “这艘轮船的船长也是我朋友,一会儿会请我们吃晚饭。” David佘解释说。
  紫欣又有了新疑问:“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上船?”
   “傻瓜,你有护照吗?”
  “嘿嘿……”
  “哈哈,实际上,我走遍世界,一向是靠偷渡进关的……没有拿个国家的海关会允许我携带左轮枪。”
  说道左轮枪,紫欣不由得发出赞叹:“先生,您实在太强了,居然能从风中听出子弹停留的位置。”
  David佘脸色一沉,突然变得很严肃,他站起身,一把拉住女孩,走出船舱,站到甲板上,掏出手枪,照着黑漆漆的海面扳动枪机。
  “砰!“一声枪响,盖住了海涛声。
  舱门泻出的灯光映照在David佘脸上,男人脸色煞白。
  David佘看着海面,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左手从衣兜里掏出一粒子弹,右手弹开枪弹夹,将子弹摁进弹夹,再甩稳弹夹筒,递给紫欣,说,你试试,开枪。
  紫欣满头雾水,还是听话地接过手枪,对着大海扣动扳机。
  “啪!”空膛。
  再抠,还是空膛,连抠六下,都是空膛。紫欣大惑不解地仰脸望着David佘。
  男人笑了,笑容带着一股顽童的调皮。他举起右手,小拇指与无名指之间,夹着一颗子弹。
  “啊……怎么会这样?“
  “丫头,我不是神仙顺风耳,听不出子弹滑动的位置,我只是擅长掉包,有本事在转筒弹夹弹回枪身那一瞬间,偷出子弹而已。黑木很聪明,提出由他上子弹,这样我就没有了掉包的机会,只好听天由命了。嘿嘿。”
  “那么,为什么黑木最后放弃赌局呢。”
  “哈哈,那是因为他聪明过头了,他一直盯着我的脸,以为可以从我的眼神耳朵和表情中识破我的秘密……结果,真的让他‘识破’了,哈哈,他是被我故作轻松的表演蒙骗了,更是被他的聪明打败了……太聪明的人会怕死,怕死的人成不了真正的赌徒。”
  “那么……先生,您,也就是说,今天,您用您的性命做赌注,替我赢回了性命?”紫欣这才醒悟过来,一头扎进了男人怀抱。(散客月下 2009-3-2 北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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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7 楼
收养吸血鬼
  
  (为《爱人》杂志写的专稿,刊载《爱人》2009年第三期)
   
   “我关上了公寓里所有电灯,点上蜡烛,CD播放着《吸血鬼之舞》的主题曲,丹尼尔将弗兰克带了进来,‘嗨,你今晚真美’,弗兰克对我说,话音没落,便一头扑进我的怀抱--是我丈夫,丹尼尔在他身后,用锤子砸中了他的后脑。
  “弗兰克死了,也许还没死,我用刀尖在他胸前刺出一个双重圆圈,圈内在划上一个五角星--星尖朝下那种,那是撒旦的标记……
  “我们刺穿弗兰克的心脏,开始吸血……血留得不是太多,丹尼尔想了一个办法,用解剖刀插进胃,血流得多了。我找来一只碗,很快接满了一碗,然后,一人含一根吸管,喝光了。”“我们一起躺进丹尼尔的棺材里,我们开始做爱,然后睡了……”
  
  这是我在电视上看到的镜头。
  到德国后,我收看到的第一个电视节目竟然是《吸血鬼的忏悔》--不是故事电影,也不是《秘境追踪》之类的探索节目,而是最普通的电视访谈,主人公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金发碧眼,一个年纪不到三十岁,脸色苍白,神情黯然。她面对镜头侃侃而谈,讲述她吸食人血的经历。
  叙述者名叫曼纽拉(anuela Ruda)一个正在监狱服刑的犯人。2001年,她与丈夫丹尼尔(Daniel Ruda)杀死了他们的朋友弗兰克。
  电视播出了案发现场的画面,小公寓里四处摆放、悬挂着人的头盖骨、黑斗篷、墓碑、墓地灯笼、各类刀具,还有一些奇奇怪怪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法庭上,一名检察官说:“没人见过如此恐怖残暴的谋杀场面。死者身上共有66处伤口,都是利刃扎出的,显然,案犯以此为乐。”
  由于精神医生诊断这夫妻俩患有精神障碍。最终得以免死,丹尼尔被判入狱15年,曼纽拉被判入狱13年。
  
  世界上各民族都有关于吸血恶魔的传说,中国有狐狸精,日本有飞绿魔、印第安人则相信蝙蝠会吸人血……这些传说都比较散乱,多半与多种妖魔鬼怪混杂在一起。
  相比之下,欧洲吸血鬼传说更为系统,传播手段与传播面更丰富也更为广大。着装华丽、举止优雅、容颜不老配合以狰狞夜色、神秘古堡、滴血棺材等元素的吸血鬼家族,衍生出一代又一代“Vampirist(吸血鬼迷)”。
  
  电视上这位疑似精神病的变态杀人案犯就是一位典型的“吸血鬼迷”,曼纽拉是德国西部城市波鸿人。多年来沉迷于吸血鬼小说,最终害人害己,落到蹲入高墙内吸食番茄汁度日的地步。
  可怕的是,“曼纽拉案”并非孤立事件。警方掌握的证据显示,德国有近好几百个邪教组织,曼纽拉是其中一个名为“撒旦教”的成员。教徒多为青少年。
  这些邪教徒供奉魔鬼撒旦,祭奠仪式令人毛骨悚然,据说已经发展到宰杀活人做贡品的地步。向撒旦表示忠诚的事件,自上世纪中叶以来从未间断过,近年来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德国官方并不排斥吸血鬼文化,吸血鬼电影被不断拍摄、各种吸血鬼网站,吸血鬼题材网络游戏,还有专门的吸血鬼图书馆,汉堡著名的新佛罗拉(Theater Neue Flora)大剧院公演奥地利音乐剧Tanz der Vampire(《吸血鬼之舞》)。
  
  据说,还有人收养吸血鬼,甚至一些学者、科学家都对此深信不疑。我的朋友汉斯--柏林自由大学一位名教授告诉我:“我有个朋友收养了一只吸血鬼”。
  我很好奇:“他怎么收养的呢?我能去看看吗?“
  “哦,看就比较困难,她--我这位朋友是一位贵族后裔,住在维尔茨堡的古堡里--收养了很多年,藏在地下室里,一般不给人参观,除非很特殊的时候,例如,万圣节,古堡开派对,受邀嘉宾有少部分幸运者可以看到。”
  贵族!看来我没这缘分一睹吸血鬼真容了。
  不过,没过多久,不仅我有缘,全世界都有缘看到这只吸血鬼。
  汉斯告诉我,她朋友遇到财政困难,要公开拍卖吸血鬼。
  当晚电视播出这样一条新闻:挪威艺术大师爱德华•蒙克的名画《吸血鬼》再现人间,将于10月份在伦敦和莫斯科的苏富比拍卖行展出。
  原来,是我分不清德语“adoptieren(收养)“与“sammeln(收藏)”的区别。(散客月下2008-12-1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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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8 楼
挑战忠诚
  
  (一)3月3日 14:00
  
  一个叫无香的人请求加我的好友。
  开场白与其他网友差不多:“很喜欢你的《俄罗斯轮盘赌局》系列,崇拜一下。”
  “呵呵,好啊,不嫌太长了?既然你喜欢,我就继续写下去。”
  “不长不长,越长越好……对了,你赌吗?”
  “赌……不过,我不赌钱。”
  “赌命?”
  “是的,准确的说,是赌命运。”
  “好啊,我跟你赌一把,如何?”
  “呵呵,是吗?赌吧,你坐庄,赌什么?”
  “忠诚!”
  “忠诚?”
  “是的,忠诚……我马上要结婚了,我男朋友很爱我,但我的情敌却越他到宾馆最后见一次面……我和你赌——我未婚夫的忠诚,你说,他会去吗?”
  “奖励是什么?”我问。
  “输了,我陪你一天!”
  好香艳的赌局,我兴奋了。
  “好啊好啊,那么,我要赢了,就要你陪一天吧。”我够狡猾。
  “你有老婆吗?”
  “有。”
  “嘻嘻,坏男人……好吧,成交。那你说,他会去吗?”
  “会!”我肯定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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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9 楼
(二)3月3日 20:00
  
  “老散……我男朋友拒绝了与那女人见面。”
  “哈哈,好啊,恭喜你。”
  “其实,我还是输了……因为,他答应,以后另外找机会与她见面。”
  “无香,遇见一个你想嫁的男人不容易,不要挑战男人的心理底线,相信我,男人YY不是错,算了吧。”
  “可是,我还是不爽……老散,我既然输了,给你兑现我的奖励吧。”
  “好啊,不过,你只输了一半,就陪我半天吧。”
  “行……假如,我在宾馆开房等你,你敢来吗?”
  “嚯嚯……很有挑战性哦,我当然敢。”
  “那么,明天,我去找你。”
  “行,你说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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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0 楼
四)3月3日 20:10
  
  “糖糖糖糖……”我在网上呼吁泡沫糖。
  “什么事老散?”这妞在线。
  “有好玩的,玩不玩?”
  “什么好玩的,做坏事吗?”
  “是啊是啊,我发一些QQ聊天记录给你。”我把与无香的记录发了过去。
  “这妞,婚前想出轨,拿我垫背,我打算答应答应她,然后,你去与她见面,告诉她你才是老散,如何?”
  “好啊好啊1”  
  靠,出轨女人,劳资最鄙视,送上门了,当然要戏弄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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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1 楼
(三)3月4日11:00
  
  第二天一早,无香在网上现身。
  “想好了吗?见面?”
  “不后悔?”
  “不后悔?我只是想,在结婚前做一回我自己……”
  “理解……发个相片来我看看。”
  相片过来了,果然是美女。我的兴奋点顿时高昂,马上把我的手机号码发了给她。
  “那么,后海见吧,找一家胡同酒店,谁先到谁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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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2 楼
月5日12:00
  
  “老散,你到哪儿了?”无香发短信催问。
  “不知道哦,堵车。”我回答,过了一会儿,停下手中的活,拨打电话过去,对方挂断了。
  一会儿发短信过来说:“不方便接……请短信说。”
  “是去后海吗?我在去后海的路上。”
  “是的,你开好房等我。”她回答道。
  
  半小时后,她发过一条短信来:
  “对不起,我后悔了。”
  “哈哈,恭喜你。”我短信说:“我输了,不过,你也没赢——你从此输掉了对天下男人的信任。”
  “不,你输了,我赌的是你对妻子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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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3 楼
(五)
  
  3月4日13:00
  
  “糖糖,撤吧……我们被放鸽子了。”
  “不好玩,你浪费了我的时间,要赔我”。
  “呵呵,好啊,改天吧。”
  
  无香又发过一条短信:“我很爱她,但还是失去了她,你既然已经娶了她,就应该对她忠诚,应该抵御这样的诱惑。”
  我愣住了,突然明白这个所谓无香原来是个男人。
  “明白了……我输了。”
  “再见。”他回短信说,字里行间透着得意。
 让他得意吧,做我的情敌,挺不容易的。
  我依然稳坐家中,继续写我的《俄罗斯轮盘赌局》。
  北京这么冷,我才懒得出门见什么无香无臭呢,哈哈。(散客月下2009-3-4)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3-16 22:34:1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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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4 楼
往事
  
  《俄罗斯轮盘赌》之八
  
  一、马氏父子
  
  民国廿三年元宵夜,奉天省隆云县云武乡土财主马贵田撒手人寰,给儿子马富连留下三十二亩土地。
  三十年马贵田孑然一身从老家河南逃荒到河北,先是开垦荒地,后来借天灾兵祸倒卖粮食、房屋、农田发了家,临终前交代独生子富连一定要守牢庄稼地。
  “守财难啊……”这是老财主给人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谶语。
  开春以后,马富连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把老爷子辛辛苦苦积累下的庄稼地全部卖光。
  发家的手段千奇百怪,败家的手法无非就是一个字——玩。
  
  马富连玩票。
  当初老爷子给独子取名“富连”,无非是盼个“富贵连连”的好意头,不料这富连两个字与京城里赫赫有名的京剧科班“富连成”同名,马富连从五岁开始就迷恋看大戏,只可惜老爷子反对的紧,长到二十多也没捞上机会学戏。加上天生一个鸭公嗓,无论听多少名角也学不出个正调。
  老爷子一死,马富连撇下大肚子娇妻进京去了,连续三个月人影无踪,谁都知道,这个败家子是在京城里泡戏园子呢。
  马富连再回到云武乡,就找中人来卖光了全部田地。
  马富连卖地的目的是卖戏箱行头聘戏子,自己办个“马家戏班子”,到京城里开戏园子。
  “当家的,你这就走了,我肚里的娃儿怎么办?”马富连领着十一俩大车的戏班子出门前,妻子哭成了个泪人。
  “哭什么,我到京城安顿好了就来接你,演戏赚钱大着呢,你就等着享福吧……孩子生下来,无论男女,取名都叫马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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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5 楼
三、马家败落
  
  言先生辞世那年,马少言已满八岁,再不开蒙学戏可就来不及了,马富连费了许多周折,好不容易求得须生名家马连良同意,收少言为徒,不料那小子连哭带闹加滚地,死活不肯拜师傅。马先生说:这孩子没戏缘,免了吧。父亲只好把孩子送进了洋学堂。
  赶跑鬼子后一段时间,倒卖粮食利润薄了,马家戏园里逐渐少了名角们的踪影,只剩下一些过气角儿常来消磨时光,一位从南洋回来的魔术师佘秉成依然每日来捧场,不但送茶钱,还不时挂牌登台旺场子——原因是他特别喜欢小少言。
  马家戏园子能赚钱,马老板也会花钱,既然玩票玩不出名堂,马连富改玩跳洋舞,整日泡在舞厅里,还与一个上海来的交际花卢露露打得火热,一心想娶进门来做小妾。卢露露喜欢好莱坞电影,于是,马老板就力排众议,集中家里全部积蓄,甚至变卖了老家的最后房产,拆掉老戏园,盖起了一座新式电影院。
  新式电影院落成仪式成为北平娱乐界新闻界的焦点,电影院开张当晚放映琼•芳登主演的黑白电影《蝴蝶梦》,京城内众多娱乐界名流、小报记者应邀出席首映仪式,卢露露把自己打扮成中国版的琼•芳登,出尽风头,马富连围着露露在镁光灯闪烁下笑容灿烂。
  那一夜的前半截,土财主马富连达到了人生辉煌的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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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6 楼
自古以来,戏班子都靠闯江湖混漂水饭吃,马连富倒是新奇得很,自己置办戏院。马家班在天桥附近一个胡同口赁下一所破落王爷的旧宅,改造成茶楼加戏院,这地方本来地点偏僻,人流稀少,不料马家班一开张,居然赢得了梨园行内大小名角来捧场,没出三个月,生意就火得不得了。
  马家班无非是个草台班子,最多能糊弄几出折子戏,谁知北京城里的角儿都爱往这旮旯院里钻,虽说角儿们都摆谱不上台,无非是喝两盅茶就走人,但戏迷们可愿意有机会亲近名角啊,于是,戏园子生意火了,不出两年,马富连买下了宅院房地产。
  那年秋后,马家班浩浩荡荡开回云武乡,搭戏台免费为父老乡亲唱了三天大戏。
  早在仲夏时,马太太便生下了马少言。
  马少言,这个名字是三大须生名角的综合:马连良的马,金少山的少,言菊朋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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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7 楼
二、少爷不学戏
  
  马连富进京,是奔言菊朋先生去的。言先生本来是票友,学的是谭派。40岁后,言菊朋,嗓音发生了变化,缺少谭派嗓音特有的高亮醇厚。言先生不得不改弦更张。结合自己嗓音的特点,进行创造变革,创造出一种在朴拙中见华丽的言派演唱风格。
  马富连相信自己的鸭公嗓子学言派最合适,于是,老爷子一蹬腿,便跑进京城找言先生拜师学艺。
  费劲周折,总算扣开言家大门时,言先生已经病到在床上,饿病的。
  日寇占据的北平城,实行粮食配给,定量供应的“杂合面”粗糙不堪,含沙量也大,京城里再有钱的人也没处买白面。
  “您等着,言先生,我给您弄小米白面去。”
  就这样,马富连回家卖掉了田地。
  置办戏班的同时,马富连暗中差人在乡下收购了一批细粮,藏在戏箱里,沿途躲过了日本人的层层关卡盘查。
  这以后,马家班在戏园子的演出始终是小打小闹的助兴节目,戏班子的主力马不停蹄的到四乡演出,明着是跑江湖,暗着干起了粮食走私的勾当,马连富供货对象也特讲究,他只供给京城里的京剧名角,由于供货范围小,角儿们出手又大方,不起眼的小戏园子暗地里赚得盆满钵满。
  别的角儿都得自己到戏园子要粮食,言菊朋的供应都是马老板亲自送上门的,可惜的是,言先生的身体始终没能彻底好起来,民国三十一年六月,五十三岁的言菊朋英年年早逝。
  临终前,言先生请马富连到床头来,送给他一本书,那是先生自己记录下的唱词本子。
  当年的京剧艺人大多不识字,学戏主要靠口传心授,言菊朋是名角中文化程度最高的一位,他出生蒙古贵族,在前清还做过京官。
  马富连如获至宝,花8块大洋打造了一个紫檀木匣子来保护言先生的墨宝,一有空就捧出来照着唱本咿咿呀呀的哼哼,唱出的调子依然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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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8 楼
那天晚上,身为老板娘的马太太没有一丝光彩,她坐在大厅角落,目无表情地冷眼旁观丈夫的表演,直到电影开映时才独自离开。
  电影《蝴蝶梦》讲述的是欧洲一座豪华庄园里发生的悬疑故事,丧妻不久的庄园主人娶回一个年轻太太,亡妻的幽灵无时不与新任女主人作对,最终,忠实于幽灵的女管家,一把火烧毁了大庄园。
  电影刚放到庄园里火光燃起,一股浓烟卷进剧场——真的起火了。
  一把来历不明的大伙,吞噬了电影里一切可燃物。
  观众一片混乱,忙乱中踩死踩伤十多个大人小孩,好在小少言与魔术师佘秉坐在二楼包厢,佘秉成施展飞行魔术,带孩子从窗口飞下,逃出火海。
  人员全部撤离后,电影院被烧的只剩一片废墟。
  
  一夜之间,马富连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历程。
  那个时候解放军已经发动了平津战役,解放军兵临北平城下,包括须生名角马连良在内的许多京城头面人物都往香港台湾搬迁。
  “一块儿走吧,马老板,到那边咱还有个照应。” 魔术师佘秉成也卖掉了全部家产,准备往台湾去,临走前来劝说马富连。
  马富连哭丧着脸说:“船票都涨到了两根金条一张,我这会儿连买薯条都成问题了哇。”
  影院建设几乎耗光了全部存款不算,最后一点积蓄也全部用于赔偿事故受难者家属。
  “卖土地吧,这块土地还值几根金条。”
  “房契地契全没了……”马富连就差没哭出声来。
  “那么,我给你把孩子带出去吧,我跟这孩子挺投缘的。”
  大火不但烧毁了马富连的纳妾梦想,连结发夫人也随烟火飘逝,老马实在也没能力抚养这孩子,只好点头应承。
  
  佘秉成带着十五岁的少年马少言离开北平,从上海经香港最终回到生养他的异国土地——印度尼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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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9 楼
四、血碗之夜
  
  印度尼西亚故称爪哇国,居住有华人600万,是全世界华人最多的国家。一百多年前,佘秉成的曾祖父就已经落户到这个国家,佘秉成在雅加达出生长大并学会了魔术技艺,日军占领印尼后漂流世界。
  佘秉成领着马少言回到雅加达时,正赶上印度尼西亚摆脱百年殖民统治,独立建国,五十年代初的雅加达市面繁荣,佘秉成的魔术表演颇有市场,马少言也如愿以偿成为佘氏魔术传人。同时也成为佘秉成的女婿。
  1951年,十七岁的马少言娶了比他大三岁的佘丹妮,第二年生下一个男孩。丹妮是独生女,孩子随了母姓,取名佘大卫。
  小大卫在剧场里长大,三岁登台便登台做演出助手,十一岁已经可以独立表演,外公为他取了一个艺名“David佘”。
  五十年代,印尼经济增长速度较快,市场稳定,佘秉成停止了走江湖的演出生涯,1965年19月的7日,佘秉成为庆祝五十五岁寿辰,在雅加达大剧院举办了大型演出,并宣布从此推出舞台,安享晚年。
  最后演出,当然要竭尽全力,老魔术师表演得很卖力,现场观众气氛也很热烈。不料,就在演出即将结束的时候,悲剧发生了。
  传统节目《刀锯活人》时,为了渲染表演效果,作为活道具的马来少女故意装出一副痛苦表情,谁知道,就这样一个纯属表演性的表情,激怒了观众席上的一些马来人。
  有人大喊一句:“中国狗要杀印尼人了!”
  一句话引起群情激奋,在场的马来人开始骚动,十几条大汉冲上舞台,先是揪住魔术师拳打脚踢,最后竟然用刀锯钢刀当众锯断了佘秉成的脑袋,并将魔术师的脖子塞进一只木桶中,接了大半桶鲜血。
  
  此前不久,印尼军事强人苏哈托推翻亲华总统苏加诺政权,军事当局营造出一股浓烈的反华阴霾弥漫在千岛之国上空。
  佘秉成惨死舞台后,军警坐视不管,于是,华人商定,要为为魔术师举行一个隆重的安葬仪式。
  葬礼当天清早,唐人街上的居民都在自己家门前发现一直盛满鲜血的饭碗——有人竟然将魔术师的鲜血用饭碗分装示威。
  碗底还压着一张纸条这样写道:“用中国人的鲜血换回印尼人的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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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0 楼
五、人间炼狱
  
  这天是1965年10月8日,一大早,为魔术师送葬的队伍刚走出班芝兰大街——唐人街,便遭遇到一支成千万马来人组成的游行队伍,两支队伍狭路相逢,愤怒的马来人冲散了送葬队伍,本来这些马来人是去市区参加一次反共示威的,结果目标对准了华人街,他们焚烧砸碎了华人的商铺并开始施行强暴。
  混乱中,马少言一家三口借魔术道具飞身屋顶,无可奈何地目睹惨剧发生。
  恶行一直持续到黄昏,至少有一千多名华人遭到殴打、横尸街头。
  更令人始料不及的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屠杀这才刚刚拉开序幕。
  屠杀不仅发生在唐人街,凡是有华人居住的地方都成了屠场。
  下半夜,一家人从藏身之处出来,走到梭罗河边港口找船出逃,一路前行,见到的都是水面上漂浮着数不清的尸体,天亮时发现,河面已经被血污浸染成血海。
  
  无处可逃。
  逃到佘丹妮舅舅居住的加里曼丹,哪儿几乎所有华人村庄子都不见人烟,所有人几乎都没陈尸荒野——山后池边,成堆的弃尸正在渐渐腐化,根本无法辨别哪一具尸骨属于丹妮舅舅的家人。
  流浪数月之后,中国政府派出的救援船停泊棉兰港,马少言一家人方才逃出了这座人间炼狱。
  那一年,David佘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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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1 楼
七、桂林奇遇
  
  马少言一家乘坐中国政府派出的救援船回到中国,被安置在广西桂林东郊华侨农场。
  桂林山水甲天下,农场坐落在漓江边,但历经磨难回到祖国的侨胞,住进农场后,整整四个月才得以见到漓江水。
  1966年春天,中国大陆正酝酿着一场红色风暴。
  回到祖国这四个月时间,归侨们都参加了“毛泽东思想学习班”,大家被按小组封闭在不同的小屋子里,五人一组,通吃同住同学习,组与组之间不得联络,小组成员都是陌生人——学习期间,一家人连面的见不到。
  说是组织学习,其实是逐一接受审查,查找“隐藏在归侨中的国民党特务”。直到所有人都被排除“特务嫌疑”学习班才结束。
  尽管归侨们在印尼大多是以经商为主,但六十年代的中国早已取消私人经济,况且印尼政府在他们回国前,也已经将他们身上的全部值钱物洗劫一空,所以,这些商人们无可奈何成为了华侨农场的“农业工人”,每天下地种庄稼。
  佘大卫改名为佘建国,就读于华侨中学,学校以学习毛泽东语录为主要教学内容,建国天资聪敏,半个学期之间,可以背诵完整本《毛泽东的诗词》,被推荐到市里参加比赛,并获得了第二名。
  市领导亲自为孩子们颁发奖状,参加会议的最高颁奖领导是副市长向南群,向副市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不知为什么,他格外关注佘建国,颁奖会后,特意交代安排了一次单独接见。
  谁也不知道副市长与孩子谈了些什么,秘书只是发现,送走孩子后,向副市长眼眶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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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2 楼
不久,华侨农场领导接到命令,马少言夫妻调进城里杂技团安排工作,一家三口还在市区里得到一套宽敞的房子。
  五一劳动节,马少言夫妻首次登台表演,主管文教卫工作的副市长向南群与他的丈夫,广西省一位重要领导亲自到剧场观看。
  也许是太久没登台,也许是观众席上坐着有大首长,马少言表演很紧张,差点出了演出事故。演出还没结束,首长们就提前离席走了。
  演出完毕回到家里,马少言脸色很凝重,他面对墙壁站了很久,一直在看儿子获奖时与市领导的合影照片。
  然后叫醒儿子,问建国,“向副市长与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他只是问我爸爸妈妈的名字,还有外公的名字也问了,没说什么…….”
  “怎么啦,少言?”佘丹妮对丈夫的异常表现也很纳闷。
  “这个向副市长本来不姓向,姓马……本名叫马陈氏,她,她是我妈妈。”
  
  民国三十八年那场大火后,马太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实际上,那把火是马太太放的,她无法忍受丈夫在那个女明星露露面前的表现,更不愿接受丈夫将这女人纳做小妾,本想放火烧毁电影院后自己也投火自杀的,到了最后关头却下不了死的决心,于是逃出北平城。
  一出城,就闯入了解放军的包围圈。于是留在营房里帮军队做饭洗衣。
  马太太从小念过书,解放军最缺少的就是识文断字的人,于是,马太太参加了解放军,改名向南群,成为一名军队文化干部,跟随大军南下,军队解放广西后,留在桂林工作,并与一位高级军官结了婚。
  佘建国长相酷似父亲,所以向南群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孙子,只是,不敢相认。
  
  向南群悄悄利用职权,安排好儿子儿媳一家人的生活后不久,但还不便与儿子儿媳相认,毕竟她与丈夫都身居要职,与华侨认亲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那个年头,有海外关系就是有特务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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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3 楼
七、红色风暴
  
  一场名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政治运动席卷中国。
  那是中国历史上最疯狂的一段岁月,几乎所有身居高位的中国干部都被迫下台,向南群也不例外,她被关押进“牛棚”——名为“学习班”的变相监狱中,失去了人生自由。
  夏天,马少言夫妻被红卫兵以“国民党特务、魔术界败类”为名揪出来,每天头戴高帽、胸挂牌子,被押送游街,批斗、殴打、侮辱,晚上甚至被关进太平间与死人过夜。
  马少言忍无可忍,一次在舞台上被批斗时,使出“魔法”,让自己胸前的木牌子飞起来,将一名殴打他的红卫兵小将仰面拍下舞台,摔成脑震荡。
  1968年春天,报复的结果换来的是“红卫兵法庭”草率的判决,年仅三十五岁的马少言被判处死刑。佘丹妮也因被殴打成重伤,不治身亡。
1970年冬天,向南群从“牛棚”被释放,很快便得知儿子的噩耗,老太太又悲又悔,悔的是——假如让他们夫妻俩留在农场里,不至于遭此大难啊。
  更令向南群痛心的是,马少言最重要的罪状竟然是:“为省市领导演出时故意出错。”
  这条罪状所指的就是马少言回国后唯一一次演出。
  向南群想找孙子,佘建国却从桂林城中失去了踪影。
  1970年冬天,桂林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佘建国没有见到大雪,奶奶四处寻找她的时候,他正汗流浃背地在丛林中穿梭。
  1970年11月,云南中缅边界缅甸一侧炮火连天。
  缅甸政府军与缅甸共产党的军事对峙进入白热化阶段,军事强人奈温将军调动全国军队主力,将刚刚攻下腊戌的缅共人民军里团团包围。
  接下来的七天七夜鏖战中,号称五十万大军的缅共军队被打得七零八落,残兵向北突围,企图逃入云南畹町。
  佘建国也是逃亡残兵的一员。
  父母惨死后,佘建国成为群众眼中的“狗崽子”,昔日背诵马泽东诗词的光彩早已不复存在,处处遭白眼,就连家也被查封。白天,佘建国在红卫兵组织监督下扫地劳动,晚上栖身在街道安排的一个自行车棚里,直到1968年,毛泽东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他这才勉强得到一点做人的尊严。
  佘建国跟随“上山下乡”大军下到广西南部东兴县一个小山村里,山村与越南仅一河之隔,那时候正是美军越战的岁月,不时有枪炮声从对岸传来。
  炮火时常映红中越边境山林,也燃烧起了少年佘建国的青春热血。于是他下决心投身战场,要用炮火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
  佘建国与几个知情逃出“知青点”,长途跋涉进入云南瑞丽。
  受到中国政府支持的缅共军队正在中国边境一线开办兵站招兵,佘建国与两千多名中国知青穿上了缅共军装。
  缅共人民军的黄金岁月并没持续多久,1970年冬天这场血战是人民军元气受到重创的肇始。
  人民军残部逃入云南,战斗结束,佘建国与他所在的小分队却没有回到祖国。
  一行六人,迷失在热带丛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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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4 楼
八、吃人轮盘赌
  
  缅甸国土大部份位于北回归线以南,中缅边境一带多数为高山森林,闷热潮湿。
  佘建国的分队属101军区司令部直属团,本有一百人,七天鏖战下来,仅存David、坤初、梁卫革、王建军、李卫东和佘建国六人,其中坤初是缅甸军人,其余几位都是中国知青。
  领头人是团政委David,四十多岁,是一位无国籍职业革命家,很传奇人物。他本名英哲守三,日本共产党党员,早年在苏联受过军事训练,David是他在俄罗斯学习时的化名。五十年代末,日共与苏联交恶,David回到日本,不愿意接受当时日共中央的革命思想,于是转赴东南亚,先是在红色高棉工作,后来又参加了缅共人民军。
  作为外国来的政治干部,David完全不具备丛林作战的指挥经验,甚至连领路逃命都让自己陷入迷途。
  部队被打散后,佘建国一行跟随David突出重围,一路血拼,最后虽然远离炮火,但却在山中迷失了方向,偏偏这是山区雨季又来临了,滂沱大雨连绵不绝,六人藏身在一个小山洞里,无奈望天。
  大雨连下四天四夜依然没有一点儿停止的意思,而六人身上的干粮三天前就已经吃完。
  山洞里,只有青苔。靠喝雨水又捱过了两天,雨还在下,六条大汉都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认真思考了很久,David作出了一个惊人决定。
  “为了保存革命火种,我们必需牺牲一位同志——我的计划是,从我们六人中挑选一位……让大家吃掉。”
  谁也没有害怕。一腔热血的革命青年,在参军那一刻起,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那么,挑选谁呢?”有人问。
  David掏出一枝左轮枪,退出五发子弹。
  俄罗斯轮盘赌!所有人都明白了。
  David曾经给大家讲过他在俄罗斯十二月党人故事,都知道只剩下一颗子弹的左轮枪意味着什么。
  “假如我牺牲了,请坤初同志负责带领大家逃出丛林,返回中国去寻找大部队,这只枪,留给佘建国同志做纪念吧……”
  也许是因为都有异国生活的经历,也许是两人都共同拥有一个叫David的名字,David一直很关照建国,在此之前,他曾暗中与佘建国交谈过几次,并一张女孩的照片偷偷交给佘建国,嘱托他,将来有条件的时候,到日本去找这个叫英哲右子的女孩。
  “她是我的独生女儿,我觉得与你很般配呢。” David打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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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5 楼
“请让我开第一枪吧,我是缅甸人。”坤初说。
  David点头同意,转身对佘建国说:“你年龄最小,你第六。”
  一道电光闪进山洞,坤初在雷鸣到来之前抠下了扳机。
  雷声轰鸣,枪声没有响起。
  梁卫革接过手枪,他的胳膊止不住一阵阵颤抖,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枪口找准了太阳穴。
  “叭嘎……”空荡荡的金属声,梁卫革禁不住满脸浮上笑容。王建军略带鄙夷地瞥了梁卫革一眼,夺过手枪,迅速举起,朝着脑袋扣动扳机。
  依然是空膛。
  王建军两眼发直,胳膊僵在空中,半响也没能放下枪来,李卫东用稍显哆嗦的手夺过了手枪。
  “叭嘎……”空荡荡的金属声再次回旋。
  David笑了。
  他接过手枪,缓缓举起,临开枪前,意味深长地望了佘建国一眼,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
  David高大的身躯一瞬间便瘫倒在地面上。“(散客月下2009-3-6 北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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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6 楼
二、梁卫革
  
  西江是中国第三大河流珠江的上游,水面宽阔,江边有山,江上有洲,绿树成荫,树荫簇拥着一幢独栋临水别墅,屋子周围环绕一圈木平台,David佘懒懒散散地躺在一张懒椅上,江风轻抚,不胜惬意。
  候鸟无巢穴。David佘半世飘零,候鸟似的环球巡回演出已经成他的一种生命形式。
  西江边上这幢小屋子,是朋友为他准备的歇脚处。
  
  这位朋友是梁卫革。当年缅甸丛林“俄罗斯轮盘赌局”第三名抠动扳机的人。
  David——英哲守三牺牲自己,让他的战友们熬过了漫长雨季,最终,幸存者们终于走出丛林,找准方向,逃到中缅边境线。
  “我不回中国!”就在幸存者们对着界碑欢呼雀跃的时候,梁卫革突然说出了他的决定:“对不起,我不能回国……因为,我已经没有家了。”
  梁卫革与佘建国同命运,都是“狗崽”子,两年前,他的父母及弟妹都丧生红卫兵棍棒之下。
  “建国,你也不要回去吧……”梁卫革建议说:“我们战败了,谁知道什么样的命运在国境线那一端等着我们呢?”
  佘建国摇摇头,虽然他明白梁卫革这句话的含义,但他不能回头。
  佘建国身负着David叔叔嘱托的重任。
  
  成为职业魔术师后,佘建国改回本名David佘,游历于世界各地赌场演艺厅。竟然在拉斯维加斯遇见了梁卫革。
  梁卫革潜身缅甸二十年,靠贩卖缅甸翡翠原石发了大财,最终以外商名义回到祖国,成为梧州赫赫有名的珠宝大王。
  昔日的热血青年,现已年过半百,梁卫革得知佘建国依然孤身漂浮,于心不忍:“建国,到梧州去吧,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建国,有个妞打电话找你。”梁卫革走到David佘身边,递给他一只手机。
  “佘先生,救救我……”电话那头,传来梁紫欣带哭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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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7 楼
第五章 澳门恩仇
  
  《俄罗斯轮盘赌局》之九
  
  一、梧州分手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班车沿珠江西行,出了广东省界,隔江看梧州,古城如长卷缓缓舒展,阔别两年,梧州城仍然在山水环绕中等待游子归来,梁紫欣的鼻子阵阵发酸。
  上班车后,David佘一路直腰挺直,保持着端坐姿势,此刻,他伸出手臂,轻轻揽住紫欣,掌心在女人肩头握了握,低低说了一声:“到家了。”紫欣的泪水止不住哗啦一下流淌下来,她握住男人的手,贴住自己的脸。
  “你还年轻,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汽车到站,是分手的时候了。 David佘递给紫欣一个信封。“这点钱不多,但够你维持一段生活,先别急着找工作,陪父母好好过一段时间,调整好自己……”
  梁紫欣扑进David佘怀中,抽泣着问:“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David佘拉过女人的手,用指尖在她手心上轻轻划弄,弄得紫欣痒痒的,她不知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只是被逗得笑意破涕。
  David佘指尖离开女人掌心那一瞬,紫欣惊讶地发现,手心上出现了一行紫色数字。
  “我会常来梧州的,这是我在梧州一位朋友的电话号码,有事你可以通过他找我。”
  “嗯……”梁紫欣使劲点点头,鼻子又酸了。
  
  梧州以桂江为界分河东河西两个城区,两人乘上不同的出租车,紫欣往东,David佘往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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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8 楼
三、张蕾
  
  梁紫欣回到阔别两年的家,满心欢喜敲门。
  敲不开,邻居见到紫欣,很奇怪:“你父母?两年前不是你接他们到香港去了吗?再也没回来过。
  走遍所有亲戚家,众口一词:你父母跟你去香港了。
  
  “你最后一次与父母联系是什么时候?” David佘问紫欣。
  “中大奖后第二天,我打电话给他们报喜,还说下星期接他们过香港玩……后来,我被卖到日本,再也没有机会与他们联系了……呜呜。”
  “他们应该有你老公的电话地址吧?”
  “有的……”
  “那么,我们过香港去找你老公吧。不过,在此之前,你得补办一下身份证、护照。”
  身为投资商,梁卫革在梧州办事很方便,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帮梁紫欣补齐了证件。
  换身份证时,梁紫欣要求改名为张蕾,张是她母亲的姓氏。
  “我不要再做梁紫欣,梁紫欣是那个衰人杜贵的老婆,我要亲手宰了杜贵。”
  仇恨会令人脱胎换骨,尤其是女人。
  
  杜贵也失踪两年了。
  杜贵在深水埗的“公共屋”的房子早已被政府收回。
  找赌鬼还是得到赌场去找,David佘领着张蕾登上了去澳门的渡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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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9 楼
四、小魔女
  
  澳门无黑夜。从香港到澳门的飞轮廿四小时通航。 David佘与张蕾登上澳门港澳码头时,已经是子夜时分,从码头到出口走出来,依然是满眼光明。
  霓虹灯彩烧红天宇,比灯彩更耀眼的是路边两行低胸装超短裙的公关小姐,她们都是各大酒店派到码头来拉客的。
  美女按次序往客人手中塞传单,David佘扫视着那些花纸头,很快找到目标,他停住脚步,问一位粉装女孩:“你是永利澳门的吗?”
  乘上永利澳门酒店的免费直达车,不一会儿便到达友谊大马路,那时一条布满金光的大道,酒店娱乐城一家挨一家,银河华都、威尼斯人、星际、金沙、回力娱乐城一家比一家灯光耀眼。
  永利澳门酒店在大道尽头,与葡京酒店一街之隔。
  
  
  永利澳门酒店是永利拉斯维加斯酒店的翻版。美国经营者特别注重保护客人的隐私,客房入口都有人把守,检查房卡。
  电梯门开启后,David佘习惯性地对张蕾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张蕾走进电梯间,下意识按了楼层号,不料电梯纹丝不动。
  David佘掏出房卡,插入按键上端电子槽中“嘀”刷了一下,电梯这才启动。
  张蕾见状,冲David佘一笑,心下明白了David佘选择这家酒店的苦心。同时,一阵莫名其妙的紧张感由然而生。
  张蕾明白,David佘的警觉不会毫无道理,澳门的流光溢彩后面,危机四伏。
  走进房间,张蕾脸上顿时泛起红晕。
  房间尺度超宽,大书桌、大沙发、吧台陈设之余,空间依然很大,整面墙的落地大窗前,是一张巨大的床。
  张蕾拉开窗帘,低头俯瞰,以掩饰心中的慌乱。楼下是一个露天泳池,人很少,几对男女在戏水,女人身材看上去都很劲爆。
  从东京邂逅那一夜起,David佘一直如慈父般对待张蕾,此刻,张蕾被大床搅乱了芳心。
  
  玻璃窗反光里,David佘正在脱外衣,这男人动作敏捷,解开衬衣扣后,胸肌逐渐裸露,结实健硕,出完全不似年过半百的男人。
  “先洗个澡吧,你先来?”男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弄得张蕾又是一阵慌乱,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过去的两年中,究竟有过多少男人在张蕾面前赤身,她早已麻木。此刻,David佘唤醒了她的少女羞涩。
  张蕾低下头,连连摇摆:“不,您,您先去洗吧,我,我……”
  David佘嘿嘿一笑,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后。
  张蕾松了一口气,她想说的是“我今天不方便……”
  
  耳畔响起水流哗哗声,张蕾抬起头,远处澳门大桥披金跨越夜海,电视塔戴银伫立夜空。
  “叮咚”门铃响了。
  怎么会有人上门?张蕾一惊,回过身盯着房门,不敢动弹。
  浴室门开了,David佘穿着浴袍,俯身看了一眼猫眼,然后拧开了房门。
  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的美少女站在门外。房间门较宽,走廊也很宽,张蕾可以完整看清来人的模样。
  齐脖短发,遮眉刘海下一双大眼睛,黑色短夹克内穿小碎花紧胸吊带短衫,胸部的松紧设计勾勒出曲线饱满,高腰线微露肚脐,白色A字超短裙,下摆一道黑杠,刚好划出修长的双腿,深黑色的长靴与相似风格的过膝长袜自然组合,十足一幅勾魂小魔女形象。
  “我抓到你了!”小魔女双剪背着,双脚一蹦,跳进房门。
  David佘摇摇头,转身走进屋里,擦着头发走进房间。
  女孩反腿一扬,踢关房门,背剪的双手垂下又抬起,脸色一下变得冷峻而苍白。张蕾吃惊得张大了嘴,还没来得及惊叫出来,女孩的嗓门抢先吼出:
  “David佘!”
  David佘转身面向女孩,面对的是一只黑洞洞的枪管。
  “呯!”枪声响起,David佘仰身倒在地毯上,满脸鲜血。
  “你是谁?”枪口对准了张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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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0 楼
五、纯子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张蕾双腿发软,“我,我……”面对少女的提问,张蕾紧张得语无伦次,不知怎么回答。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小魔女身后,大手一挥,女孩手中的枪便消失了。
  David佘不知用什么手法,不到一秒中便下掉了女孩的手枪。
  David佘冲张蕾一笑,牙齿间咬着一颗染血的金色颗粒。他伸手取下那东西,看上去,是一颗被咬破了的子弹头。
  小魔女被下了抢,非但不慌张,反而又蹦跳起来,拍着小手雀跃:“接住了,接住了,David佘还是那么棒。”
  David佘举起子弹头,对张蕾说:“别怕,这子弹头是巧克力做的。”然后皱了皱眉,问女孩,你掺了什么玩意儿在里面?”
  “你鼻子被狗屎堵住了啊?红酒都闻不出来?酒心巧克力啊。笨死了你,嘻嘻……你以为这家酒店的保安拦得住我进房间啊?哼,你踏上澳门第一秒,我就收到线报了,怎么样,我厉害吧?”女孩满脸淘气,一溜眼,看见张蕾,脸色立马沉下来:“她是谁?快说!。”
  “张蕾,我新徒弟……张蕾,这是纯子,钱纯子,我侄女,一个朋友的女儿。”
  “呸,瞎说!”纯子对张蕾道:“别信他的,我才不是他侄女呢,我是他的未婚妻,快,叫我师母。”
  David佘伸出手指在纯子脑门上一点,纯子夸张地尖叫一声,仰面倒在大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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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1 楼
六、赌徒翻本
  
  “杜贵……让我想想……”听完张蕾的遭遇,纯子思忖片刻,说:“哦,想起来了,张蕾,我认出你是谁了,你本来不叫这名字吧?”
  “是的,我原来叫梁紫欣,是杜,杜贵那个烂赌鬼的……老婆。”
  “这就对了,你老公在澳门呢,不过,没几天好活的了——快死了。”
  
  纯子姓钱,是钱老大的独生女儿。
  钱老大所执掌的帮会在控制着澳门娱乐业的演艺圈,势力非比寻常。
  所谓澳门演艺圈,掌控的不仅仅是舞台上的表演,更管辖着各大赌场内的“来来女”与“去去妹”。
  进过澳门赌场的人都知道,各大赌场内总有许多美女穿梭,她们年龄都不大,衣着以冷杉短裙为主,青春靓丽,看上去与风月场所的小姐不太一样,实际上操持的也还是同样的生意。在赌场中,她们的目光总是不停地扫视在赌徒身上,哪儿热闹往哪儿凑,见谁赢了钱就拉谁去开房,遇到赌兴正浓的客人,不免冲她们嚷嚷“去、去、去……”,因此这些小姐被称为“去去妹”。
  “来来女”档次就高很多,清一色的高挑身材,其中不乏绝色,穿低胸晚礼服,坐吧台饮酒。她们一般不主动找人搭讪,但并不是没有目标,基本上,进场子里来的真正富豪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睛,而且,她们总有办法让鱼儿自己上钩。
  “来来女”的另一种目标是那些撞到狗屎运的家伙,赌场中几乎每夜都有一夜暴富的神话诞生,那些突然赢到大钱赌徒一旦被“来来女”缠上,往往抵御不住诱惑,再次投入搏杀,于是,钱还没悟热又飞了。
  被金钱冲昏头脑的人,很少有抵得住美女“来啊,来啊……”的诱惑。“来来女”因此而得名。
  她们的正式职业名称是“公关小姐。”
  
  两年前,张蕾——梁紫欣在魔术表演中喜中大奖,实际上,谁中奖都是钱老大安排的,只是为了提高节目的刺激性的需要,主要目的是刺激观众投注。张蕾中奖后进名店疯狂购物,杜贵马上被一名“来来女”缠住了,一夜之间输光了全部奖金。
  就在杜贵为不知怎样向妻子交代而发愁的时候,一个叫秦普鸣的小混混走到他身边。
  为他提供了一条新“生路”。
  秦普鸣是钱老大的手下,主要任务是看守场内的“来来女”和“去去妹”,自己也暗中为典当行、大耳隆(放高利贷)的做掮客。
  “我有个兄弟在这里做荷官,明天就要辞职了,今晚最后当值,我们想找个外人合作捞一把,有兴趣吗?”
  “荷官”就是代表赌场在赌台管发牌或者摇骰子人,这些人都身怀不同程度的绝技,有能力把握住赌徒输赢,赌场是赚是赔,也全靠这“荷官”的技巧和人气。
  穷途末路的杜贵听到秦普鸣的提议,顿时小眼放出光芒。可是……
  “可是,我已经身无分文了……”杜贵绝望的说。
  “没关系,我可以找人借给你。”秦普鸣说,“很简单,只要有个一两万,我们就可以翻几十倍,今晚至少没人能分到一百二百。”
  “可是,我没有抵押……”
  “有啊——”秦普鸣指指杜贵上衣兜中的房卡,挤挤眼,坏笑道:“这个不是?”
  “这个?”杜贵不明白。
  “你的女人在房间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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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2 楼
七、抵押品
  
  “你就是这样被你老公当作抵押品……当了。”纯子一席话,说得张蕾又惊又怒又羞愧。
  “抵押?如果只是抵押,怎么又会被拐卖到日本呢?” David佘不解地问。
  “因为秦普鸣完全丧失了人性……”纯子提到这个名字,恨得咬牙。
  
  那天晚上,杜贵与秦普鸣达成肮脏交易后,杜贵带着钱重进赌场。
  赌场依赖荷官赚钱,同时也很不信任荷官,赌局开始时,赌台旁边都有人监场,天花板、柱顶都装有监视器,但荷官掌控着筹码的进出的大权,只要他成心与客人串通,总有机可趁。
  一开始,杜贵与荷官的合作可谓天衣无缝,转眼之间就赢得大把巨额筹码。监场人见到有人大赢,便按惯例向老板汇报,老板迅速调查,马上查出那荷官第二天要辞职的事情,于是,荷官与杜贵被打手请出了赌场。
  那时候,秦普鸣正用杜贵抵押给他的房卡潜入房间,使迷药迷倒紫欣,并开始实施非礼,有人打电话要他马上下楼。
  打电话的人,正是放两万元高利贷给杜贵的大耳隆,秦普鸣用得是自己做抵押。
  “杜贵与荷官都被抓了,我的钱谁还?”大耳隆问。
  秦普鸣不愿意拿钱填账,于是出了个坏主意:“大哥,不如这样吧,那小子的老婆不错,你去试试?”
  大耳隆带着三条汉子,在拿着秦普鸣给的房卡进入了酒店房间。
  一伙人满足了兽欲之后,仍不死心,他们见梁紫欣身材相貌出众,老公又已经被赌场扣押生死不明,于是便动了更坏念头,把女人用大旅行箱装上,运到了码头,扔进开往日本的货轮。
  
  “秦普鸣!”张蕾念叨着这个名字,牙根咬出了鲜血。“他现在人在哪儿?”
  “下地狱了!”纯子狠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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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3 楼
八、秦普鸣
  
  纯子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其实已经满了二十岁。
  纯子没见过母亲,纯子三岁时,钱老大家被仇家踹门,纯子妈妈以身体为丈夫挡了子弹。以后,钱老大再没娶过女人,将女儿当作掌上明珠养大。
  身为江湖大哥的女儿,纯子体内流淌着不安分的血,父亲的娇宠更助长了她的顽劣。清纯的外表下怀揣着一颗放任不羁的心。
  纯子第一次见到David佘,就被魔术师的风采迷住了,死缠烂打要David佘教他魔术,还处处扬言要嫁给这个父辈老帅哥。
  当然,小丫头只是闹着玩而已。
  
  令纯子情窦初开的男人是秦普鸣。
  出生在东北山区猎人世家的的秦普鸣不但有一手好枪法,而且生得相貌堂堂,高大英俊。从他投到钱老大门下第一天起,就惹起了女孩的好奇。
  从小到大,纯子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她想得到这个男人,又觉得像一般人那样恋爱实在不好玩,她想出一个及其古灵精怪的招数。
  纯子命令帮派里的人不准暴露她的真实身份,她自称是钱老大的包养的女人,暗中勾引秦普鸣。
  秦普鸣上当了。
  时而天真无邪,时而风情万种,纯子在秦普鸣面前表现得像一往清泉中蜿蜒的水花蛇。
  明知水中有蛇,偏要下河游泳。男人到底抵挡不住冒险的诱惑,投入了纯子的怀抱。
  当他发现纯子竟然还是处子之身时,感到事情严重了。不过,他实在没预料到真正的危险不是因为他偷了老大的女人,而是他犯了赌场的大忌。
  
  串通荷官出老千,引人进酒店行绑架。在澳门黑道上,谁犯了这两桩中任何一桩,就足够被沉海。
  杜贵出千时秦普鸣不在场,大耳隆绑架梁紫欣时他也不在场,秦普鸣以为自己完全可以脱得干干净净。
  所以,当钱老大把他叫道庭院里,冷冰冰盯了他十几分钟,他也只是感到是与纯子的事情败露而已。
  “老大,我是清白的。”秦普鸣开口辩解“我和纯子宝宝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哼哼,宝宝?都叫得那么肉麻了,还敢说没什么……好吧,今天我给你一个了断。”
  钱老大从腰间掏出一把转轮枪,手腕一甩,弹筒弹出,枪管朝天晃了晃,转轮弹夹里是空的。
  再从兜里掏出一粒子弹,压进弹筒,拇指先一顶,再往下一刷……哗啦啦,弹筒飞速旋转,啪——转杆扣住旋转的弹筒,压紧枪身。
  “让俄罗斯轮盘来证明你的清白吧……”钱老大一扬手,把手枪扔给他:“是男人,就照自己脑袋开一枪,空膛证明你无罪,我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要是你不走运的话,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葬礼。”
  别无选择,秦普鸣握紧枪把,枪管对准了太阳穴。
  命运之光次复明复暗,俄罗斯轮盘不同与一般的生死赌局,你甚至连押注的机会都没有。命运之神躲在转轮弹夹中某个位置,在瞬息之间扮演着死神或天使的角色。
  秦普鸣闭上了眼睛,眼前立即浮现出一张清纯灿烂的少女笑脸。
  “纯子……”小伙子心中暗暗呼唤了一声,扣动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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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4 楼
巴嘎……空膛……狂喜!
  
  命运对我秦普鸣不薄。
  秦普鸣没有立即放下胳膊,而是迅速把枪口一转,对准了钱老大。因为他看见威尼斯人赌场的罗曼-威尔出现在钱老大身后,那鬼佬身旁站着神情沮丧的杜贵,这一下他明白自己在劫难逃了。
  
  钱老大一动不动,他了解这小子的枪法,相隔仅五米,秦普鸣要射脑门绝不会打到眼睛。
  “老大,刚才那一瞬间我明白了,我爱纯子,为了她我连死都不怕,所以,我还想赌一把——请原谅我以下犯上一回……纯子是我的女人,我要带走她。”说着话,秦普鸣将枪口略微放低了一些。
  钱老大看明白了,枪口放低,直冲胸襟,这小子要孤注一掷。
  扣动一次扳机的时间大约二分之一秒,两秒半之内可以扣动五次扳机,秦普鸣胜算很高。
  钱老大悄悄将右手探向腰间……
  
  秦普鸣扣动了扳机。
  
  “嘭……”一声爆炸,秦普鸣惨叫一声,仰天倒下。他的右手只剩下手腕关节,手枪手掌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那转轮枪,竟然会爆炸。
  “哈哈……”钱老大走到残疾人跟前,用脚尖踢踢他的腰肢,然后撩起衣襟,让他看空空荡荡的右肋:“我身上没有第二支抢,笨蛋。”
  “你本来可以成为大赢家的——转轮枪中只有一粒哑弹,而枪把里塞满火药,扣动第二下扳机者,必死无疑。”
  “为什么……?”
  “你白白跟了我这么些日子,笨蛋,没看出来吗——纯子不是我的女人,而是我的宝贝女儿,你差点就可以做我女婿的,假如你不把枪口对准了岳丈老子的话……”
  “我,我要见纯子……”
  “好啊,你马上就能见到她,顺便告诉你,这场俄罗斯轮盘赌局,就是她设计的。”
  一小时后,纯子领来几条汉子,将秦普鸣活埋在花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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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5 楼
九、人形骷髅
  
  纯子一口气讲完这段往事,窗外天色已经出现红霞。三人都没有一丝倦意。
  沉默了很久,张蕾才开口问纯子:“那么,杜贵这个衰人现在在哪里呢?”
  “在澳门,具体在哪里,我马上派人查找,我保证,今天黄昏之前帮你找出来,不过,我有个条件……”纯子望着David佘调皮的说:“你要娶我。”
  David佘扬手一巴掌,轻轻拍在女孩脑门上,说:“没问题,下辈子吧。”
  “你一定要找到你的英哲右子才肯罢休吗?”纯子问,言语间透着敬畏和一丝妒意。
  “大人的事,不用你操心,好吧,我答应再教你一套新魔术。”
  “好的!”纯子马上露出兴高采烈的表情。
  
  澳门很小,小到步行都可以找到任何地方。
  澳门建筑很拥挤,每幢房屋都有上百年的历史。
  纯子领着David佘和张蕾,转过几条碎石铺陈的小巷子,在靠码头一家牛杂店后面的私人小旅馆里,他们见到一具包着人皮的骷髅。
  张蕾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骨瘦如柴,气息奄奄的家伙,竟然是两年前与她结过婚的小胖子杜贵。
  那人形骷髅半死不活瘫在钢架床上,嘴巴大张,鼻腔发出猪猡般的呼吸声,这令人厌恶的鼾声让张蕾认出了丈夫。
  
  纯子掏出电话,按了一个按键,不一会儿,进来两条汉子,拎着一只麻袋,往杜贵脑袋上一套。
  一艘机帆船定在海面上。
  
  “杜贵!起来。”船舱内,纯子拎着一根晾衣服的叉子,敲打着杜贵的脑门。
  “啊……大,大小姐……”杜贵睁开眼睛,惶恐不安地看着来人,支撑起了身子,有气无力地说:“我也想起来啊,大小姐,求求你先给我打一针吧。”
  “杜贵,你还认得我吗?”张蕾怒斥道:“你这丧尽天良的畜生,扑街!”
  “紫,紫欣……”
  “我问你,我爸妈呢?”
  杜贵摇摇头,闭上眼睛做装死状。
  纯子打了个榧子,一个小伙子走进船舱,送来一枝针管,一包白粉,白粉包装不小,至少有二三十个小袋。
  “看看,这是什么?”纯子用针头戳戳杜贵的鼻子,杜贵睁开眼睛,小黄眼珠顿时放出一丝幽光。伸手就要来拿。
  纯子手一缩:“回答问题,这一大袋就是你的。”
  “可以可以。姐姐,先给我扎一针吧,我快死了。”杜贵带着哭腔哀求道。
  “想得美。”纯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说不说,不说我们走了。”
  “别……至少,你先让我吸一口吧。”
  纯子对送白粉来的小子点了点头,小子给杜贵递过一根小吸管,然后解开一小袋白粉。
  杜贵猛吸一口,长长吁了一口气,靠在床上闭着眼睛又死了半响,这才睁开眼张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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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6 楼
杜贵出千被抓,供出秦普鸣后捡回一条小命,不过还是被砍掉了一根小手指,扔出大街。
  杜贵携妻游澳门,是住在朋友阿旺家,阿旺也是个小摊贩,永乐戏院旁边的莲溪庙前夜市卖假珠宝。阿旺给杜贵医好手伤,杜贵却不敢回香港了。
  他知道,老婆被拐失踪,丈母娘迟早会找上门来要人,所以香港也不敢再待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变卖了全部家当,又一头扎进了赌场。
  这一回,他手气居然顺了,赢了十几万澳元。
  兜里有钱了,搬出阿旺家,自己租了房子,与几个新结交的狐朋狗友开始混码头。
  澳门旅游红火,在码头上拉皮条,做掮客倒也能混日子,钱来得快时,花钱就花出了邪气。没多久,杜贵便染上毒瘾。
  澳门实在太小,紫欣的父母最终还是找到了杜贵。
  一听说女儿失踪了,老人便闹着要去报警,杜贵知道,一旦报警自己也脱离不了干系,于是,使出了最下三滥的毒招——那时候他手中刚好还有点钱,花了一万元,托“朋友”把老人“送”出了澳门。
  
  “送?往哪里送了?”张蕾哭着问。
  杜贵摇摇头。
  David佘一把揽住张蕾的肩头,问:“是不是,送到海上了……?”
  张蕾全身颤抖。
  杜贵无力地点点头。
  张蕾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说完了,大小姐,给我,给我……”杜贵厚颜无耻地盯着纯子手中的白粉,嘴角流出黏液。
  “给你!”纯子掏出左轮手枪,塞到张蕾手中:“这枪装满子弹,都是真弹,你就照着他脑门打吧,放心,没事,回头我让人埋了他。”
  杜贵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狂喊道:“老婆,好歹夫妻一场,饶了我吧。”
  张蕾接过手枪,看看地上的男人,照着脑门举起了手枪。
  枪管在空中颤颤巍巍抖了很久,最终,还是收回去了。她抬头看看David佘,又看看纯子,说:“算了吧,打死他脏了我的手,他已经是个活死人了,让老天惩罚他吧。”
  David佘点点头,目光里含着赞许。
  纯子一把夺过手枪,说:“好吧,让老天惩罚他。”
  纯子手腕一晃,弹筒弹出,枪管朝天晃了晃,示意身边小子伸出手来,转轮弹夹里倒出六颗子弹在他左手心,纯子再从小子手心里捏起一粒子弹,压进弹筒,拇指一顶,再往下一划……哗啦啦,弹筒飞速旋转,啪——转杆扣住旋转的弹筒,压紧枪身。
  “让俄罗斯轮盘来看看阎王收不收你吧……”把手枪塞到杜贵手中。
  小子马上掏出一只手枪,顶住了杜贵脑门。
  “杜贵,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扣一枪,要是空膛,那证明阎王爷都不屑收你,这包白粉归你。”
  杜贵看看脑门的枪管,再看看纯子手中的白粉和针管,一咬牙,举起了手枪。
  “呯!”枪声响起,余音很快被机帆船的马达声淹没。(散客月下 2009-3-10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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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7 楼
第六章 孤岛
  
    《俄罗斯轮盘赌局》之十
  
  
    一、仙人摘豆
  
    太平洋西岸的暹罗湾海面上有八十多座岛屿,小岛远离尘嚣,人烟稀少。
    苏梅岛是其中最大的岛屿,人烟都集中在岛上唯一的小镇集市上。
    那通镇在海岛西端,是居民游客往来周边的大小岛屿的水上码头,小镇建在山下,白墙尖顶人家高低错落,在翠绿椰林包裹中透出的尖顶红屋显得十分拥挤。
    镇中心那条“大街”也不过四五米宽,两旁的店铺也都不大,摊档上排满五颜六色的水果和鱼类、昆虫,鱼担小贩和抬网渔民匆匆穿梭、欧美游客与亚洲闲人悠然漫步,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味,味道来自路边人家窗台上晾晒着的章鱼、虾、蛤。
    街道尽头是一个集市,地摊上各种土特产千奇百怪,不乏燕窝、鱼翅、鳄鱼肉等泰国特有的美食干货。穿着各式服装的商贩在空地上“练摊”。耍蛇人与眼镜蛇周旋。毒蛇蛇立起上身,口吐信子,摆出进攻的姿态,却被耍蛇人玩控于掌骨之间。
    比毒蛇更显眼的是大象,小摊上摆卖得最多是大象工艺品。
  
    一堆造型各异大小不等的柚木圆雕大象之间,一张小桌比大象更惹人注目。吸引了一大堆围观者。
    人们在围观一个中国姑娘的魔术表演,那女孩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笑容甜美,她上身穿一件碎花吊带衫,胸脯饱满腰肢窈窕,下身穿一条超短热力牛仔裤,两条胳膊一双长腿,都溜光水滑的裸露在阳光下。
    桌子上摆着三只小碗、三颗龙眼大小的红木佛珠,女孩拨弄着佛珠,将不同数量的珠子分别放进不同碗里反扣上,让围观者猜。
    没人猜得中。明明看见她把三颗佛珠都放在左面的一只碗里,但一打开,那碗竟是空的,不知何时,佛珠已经跑到其它两只碗中了,中间一粒,右面一粒。
    最令人称奇的是,姑娘最后把三颗佛珠都放进中间碗里盖好后,再将左右两只碗大口仰天,问与观众赌碗里还有没有佛珠,输一赔十。
    这明摆的事还用猜?当然是三颗珠子全在里面啦,观众纷纷押钱。
    姑娘笑盈盈地将碗掀开,空空如也,三颗佛珠早已不翼而飞,引来一阵嘘唏。
    “Thanks……Thanks”女孩收起赢来的钞票,然后望着不服输的观众们笑着说:“最后给大家奉送一个表演,请看好。”
    三只碗重新底朝天扑向桌面,掀开左边,空的,掀开右边,还是空的。
    再掀开中间的碗……哗啦啦,一大堆红艳艳的佛珠滚满一桌子,四下溜滑滚落,嗒嗒嗒掉在地面上。
    观众们惊呆了,不由自主鼓掌叫好。
    女孩走出人群,扬长而去,留下三只空碗一摊佛珠,任凭好奇者研究。
    人群中有位长者说:“这叫‘仙人摘豆’,是一种古老的中国魔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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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8 楼
二、离岛隐居
  
    暹罗湾海面大小岛屿的海岸、密林间,藏匿着许多大小不等的度假酒店旅馆,最小的旅馆仅有一幢木屋两间客房。
    涛岛木屋旅馆坐落在礁石上,两层楼,店主住楼下,客房住楼上,阳光烘暖海风,浪花托举阳台,David佘与一个皮肤黝黑,年龄与他相仿的泰国男子靠在木椅上,张蕾端坐茶桌前,手捏竹夹,手势灵巧地摆弄着一套白瓷茶具。
    一只小盖碗,三只品茗杯,不一会儿便献上一泡香浓铁观音。
    “建国兄,你这小徒弟,很有潜质啊,刚才在集市上看她表演,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她才跟你学了半年魔术,啧啧,老兄好福气。”
    “坤初兄,见笑了。”这世界上,称David佘为“佘建国”的人不超过四人,这间木屋主人坤初是其中一个,他就是是当年缅甸丛林中那场“吃人肉俄罗斯轮盘赌局”生还下来的唯一缅甸人,不过,此时他已经换了一个泰国名字叫做“差不多”。
    “是啊……”David望着张蕾,目光中充满慈爱:“这姑娘悟性好,心性平和,的确是学魔术的好材料,更难得的是,她能够历经磨难不自弃,甚至面对仇敌还有一颗宽容的心,我打算把毕生绝学都传授给她了。”
    夕阳落在海面上,刚才还清澈见底,颜色由浅至深层次丰富变幻莫测的海水悄然变色,海面被夕阳余晖熔入片片泊金,天空白云则染上层层红晕。
    红晕飞到了张蕾脸上。
    “谢谢师父!”张蕾奉上一杯新茶。
    杜贵在俄罗斯轮盘枪口下遭到天谴后,失去亲人的张蕾正式拜David佘为师,师徒二人藏身泰国小岛学艺半年,女孩不仅学到了技艺,饱受摧残的身心也逐渐复原,气质肤色都有了很大变化,连体型都比昔日丰满了许多,真可谓脱胎换骨。
    “建国,我看阿蕾在集市上的表现,众目睽睽之下手不乱眼神不慌张,已经把‘瞒天过海’的‘障眼法’完全掌握,是不是可以教她枪法了?”
    张蕾心一动,睁大眼睛望着师父,她明白,所谓“枪法”指的就是David佘的看家绝活“逃命俄罗斯轮盘赌”。
    David佘与张蕾目光对视了良久,这才缓缓开口问:“阿蕾,要学吗?”
    “嗯。”张蕾点点头。
    “那么,你得先知道,为什么我要做这种玩命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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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特殊使命
  
    坤初、梁卫革、王建军、李卫东和佘建国五人走出缅甸丛林。
    “我不回中国!”就在幸存者们对着界碑欢呼雀跃的时候,梁卫革突然说出了他的决定:“对不起,我不能回国……因为,我已经没有家了。”
    “建国,你也不要回去吧……”梁卫革建议说:“我们战败了,谁知道什么样的命运在国境线那一端等着我们呢?”
    梁卫革的话没有打动佘建国,但一旁的李卫东却心动了,他问梁卫革:“卫革,你回缅甸打算投奔哪里呢?”
    卫革说:“我想好了,果敢孟洞有一支武装,不属于缅甸政府也不依靠缅共,他们在缅泰边境做鸦片生意很红火,公司老板人罗先生是中国人,主要力量都是当年的国民党残兵,投靠他们,一定有活路。”
    “叛国投敌!”王建军怒骂到,拉开了半自动步枪的枪栓。
    佘建国拦住建军,摇摇头。坤初一把夺过建军手的钢枪,说:“人各有志,大家一场生死兄弟,不要火拼。”
    国境线上,五人分作两下各奔东西。
    若干年后,梁卫革与佘建国偶遇拉斯维加斯后,也见到了李卫东。
    这个时候,李卫东已经更名钱东,成为澳门演艺业的黑帮老大。
  
    佘建国倒是不怎么担心回国后的命运,因为他身上还揣着一封团政委David——英哲守三写给缅共中央副总书记德钦佩丁的亲笔信。
    德钦佩丁亲自接见了佘建国和坤初。
    副总书记握住佘建国的手说:“佘建国同志,幸苦了……David同志临终给党中央的信中,说你是一位有特殊才能的好同志,他推荐你参加中央一项秘密工作,对此,中央已经作出决定,派你与你的战友坤初同志一道参加这项秘密行动计划。“
    接下来,佘建国与坤初在缅共一处秘密营房里,接受了长达四年的集训,除了学习搏击格斗、野外生存以及各种武器使用之外,最重要的是学习多种语言,包括英语、日语、泰语、缅甸语、马来语还有广东话。
    佘建国在印尼长大,从小就有英语、马来语和广东话基础,学习起来不是特别费力,虽然他不明白学习这些语言有什么意义。
    “我们的特殊使命究竟是什么呢?”在集训班里,佘建国与坤初经常私下猜度,最后,两个年轻人得出的结论是:“我们将成为党的地下工作者。”
    也就是国际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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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逃命轮盘赌
  
    结业之后,秘密揭晓,年轻人没有成为他们所向往的国际间谍,而是做了……毒贩。
  
    为解决经费不足的矛盾,缅共中央长期支持在解放区的农民种植鸦片,鸦片统一由公家收购,加工成海洛因,禁止任何个人买卖,由中央直属的 “特货贸易公司”负责贩卖。
    David——英哲守三是“特货公司”早期的负责人。
    根据David——英哲守三的提议,1976年5月1日,缅共成立了一支名为“五一小组”的秘密队伍,从缅北境内秘密押运到泰国北部以及亚洲各地,销售给各国毒品集团。
    佘建国被任命为副组长,坤初做他的助手。
    组贩运毒品从缅境内进入泰国北部,沿途必须经过其它少数民族反政府武装和大毒贩坤沙控制区,一次,佘建国与坤初率领的一支小分队在越过泰缅边境时,遭到昆沙武装的埋伏,连人带货全部落网。
    小分队成员被关押了四个月才提审。昆沙亲自审问,当年,在这个后来被人称之为“金三角”的地盘上,毒品贩运团伙多如牛毛,其中昆沙、孟洞与缅共是最大的三支力量,昆沙并不想得罪缅共,但又不甘心自己的地盘被染指,他把玩着从佘建国身上的搜出的左轮枪,脑海里盘旋着处理方法,左轮枪轮盘飞转,为昆沙脑子转出一个方法,他从弹夹里退出五粒子弹,扔给建国:说:
    “听天由命吧,你自己玩一枪俄罗斯轮盘赌,死不了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佘建国接过手枪那一瞬间,坤初迅速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仙人摘豆。”
    俄罗斯轮盘赌局,六选一的死亡概率,谁敢保证百分百能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坤初一句话提醒了佘建国,魔术游戏的手法,可以带入轮盘赌局。
    参军后,佘建国早忘记了自己的魔术师身份,只是闲暇时,常于坤初玩些小魔术调剂生活,久而久之,坤初也学会了一些小把戏,坤初最娴熟的把戏就是“仙人摘豆”。
    仙人摘豆,魔术师操纵弹珠出入空碗犹如神差鬼使,其奥妙是十指巧妙绕转,能在观众眼皮下巧藏弹珠于无形之间。
    佘建国一听这四个字,立即心领神会,他弹出弹夹,检查了一遍子弹,然后迅速对准自己脑袋扣动了扳机。
    当然,枪声没有响起。
    再弹出弹夹,让昆沙检查子弹,这一回,子弹已经在弹道旁。
    昆沙见状,挑起大拇指称赞:“好,是条汉子,你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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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美食之夜
  
    “一见到建国,我顿时感到一阵全身虚弱……我累了。就这样,建国在泰国给我买下这间小旅馆……”差布多结束他漫长故事时,月亮早已悬挂海天之上。
    David佘问:“阿蕾,在你学枪法之前,我们给你讲这些往事,你明白其中的道理吗?”
    张蕾头一低,突然“哎呀”叫了一声,说:“我煲的粥……够钟了,你们也饿了吧,我先去给你们做饭。”
  
    晚餐很简单,腰果炒虾仁、菜胆炒鲜鱿鱼、清蒸苏眉鱼……还有冰镇啤酒。
    张蕾一直想做大户人家少奶奶,听人说“要锁男人心,先锁男人胃。”从上初中时开始,少女时代,同学们都看卡通,惟独她钟意看烹饪书。
    靠海吃海,半年海岛生活,张蕾天天下厨,尝试不同菜肴做法,餐桌上顿顿花样翻新,即便是同样一种鱼也都能调出不同的口味。
    例如今天这道菜胆炒鲜鱿鱼,竟能让人吃出鲍鱼的味道来。
    青菜上浇了一层鲍汁,张蕾自制的鲍汁色泽金黄,口味格外醇香。
    两个老男人大口喝啤酒,大块吃鱼肉,吃得啧啧连声,不一会儿便吃了个盆干碗尽。
    “阿蕾,有主食吗?你不是煲了粥的呢?”差不多已经吃得直打饱嗝,依然意犹未尽。
    “来了。”张蕾转身进厨房,端出一只砂锅。
    揭开锅盖时,刚好有乌云遮住了月光,海浪为之黯淡。砂锅泛出一片白光,随白光飘出的白雾四下扩散,浓香压住了海面清风,霎时间激活男人体内所有细胞。
    乌云散去,月华洒下,男人早已满当当的肠胃“嗖”的一下,挪出一大块空间。
    月光下看那粥,滚泡上翻腾着一片片薄薄的鱼片儿,粥汁浓似牛乳,鱼片鲜香,润滑如玉。
    两个老家伙不约而同把碗伸向张蕾,齐声要求:“给我来一碗。”
    张蕾微微一笑,接过碗,放一旁,竟然先给自己跟前的小碗盛上一碗白米粥,然后坐下来,捏起小条羹,舀起一小勺,送到嘴边,自顾自品尝起来。
    “嘿,这小丫头,干嘛?要老叔自己动手不成?”差不多伸手去拽大汤勺。
    “别啊,差叔叔,你让我先尝尝咸淡好吗?”张蕾伸手压住了差不多的手背,满脸依然挂着微笑,David佘看出这女孩笑脸后面藏着一丝调皮。
    David佘摇摇头不再吭声,他倒要看看这女孩想搞什么鬼。
    张蕾一勺一勺品尝着白米粥,一脸幸福满足状。
    终于,她喝完最后一勺粥,放下碗勺,伸了个懒腰拍拍肚皮,说:“哇噻,好吃,好饱……”
    这才起身,为两位谗眼食客盛上鱼片粥。
    第一勺粥刚碰到舌头,David佘感觉全身一凛,这是粥吗?这般鲜、香、嫩、滑的口感,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粥汁的鲜甜从味蕾一直扩展到全身每一个毛细孔。
    “啧啧,好粥,好吃……”差不多边吃边赞,“难怪这丫头一整天都在捣鼓这钵子粥呢,这什么粥啊?不,这什么鱼啊?……再来一碗。”
    的确,鱼片比米粥更好吃,显然是米粥占了鱼片的光。
    张蕾笑而不答。
    不一会儿,一砂锅粥吃了个底朝天。
    张蕾收拾好餐具,捧出茶具开始泡茶。
    饭后一杯铁观音,刚好调和过度舒展的喉舌与撑得太胀的胃。
    茶泡好,奉上,张蕾这才慢悠悠地说:“其实……今天的鱼片粥,用的是——河豚肉。”
    “噗……”差布多一口茶全喷了出来,腿都软了。
    六岁那年,差布多的爷爷死于河豚中毒,他差一点儿也小命不保。
  
    张蕾接着说:“河豚有毒,但有毒的只是内脏,鱼肉没毒的,今天我花了大半天时间清理鱼肉,剔除毒素,现在看来,没什么问题。
    “刚才师父不是问我,听了俄罗斯轮盘赌局的由来有什么感受,我想,就跟吃河豚差不多吧。
    死亡游戏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这种游戏会死人,玩游戏前多想也没用,要紧的是把准备工作做尽力做到最好就是了……这与我剔除河豚毒素的功夫是一样的。”
    David佘连连点头,目光里充满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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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2 楼
七、红衣精灵
  
    小岛生活,波澜不惊,转眼又是半年。
    一早,张蕾提出要到曼谷逛逛。也难怪,二十多岁的女孩,整日守着两个老男人在孤岛上,不憋坏才怪。
    其实,张蕾没被憋坏,历经磨难后,她有了超过年龄的成熟稳健。
    “只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想给自己买一件礼物。”出门前,张蕾留下这样一句话。
    五月的热带海湾,天气反复无常,上午还是和风丽日,午后突然晴转阴。一片片乌云从海平线顶端袭来,先是铺天盖地地飞速掠过头顶,然后逐渐凝固在天宇,浓墨般涂抹了苍穹,海水也被染成暗褐色,浪涛逐渐增高。
    有台风!
    从涛岛驾小机帆船到苏梅岛只要半小时,苏梅岛乘小飞机到曼谷一个小时,女孩逛街算她三四个小时,这会儿正是她返程的时间。
    David佘与差布多面面相觑,都把心悬了起来。
    两人站在窗口上,凝望海面,一口气立定一个多钟头,谁也没说话。
    风速加剧,远处海面闪过一线银光,闷雷缓缓滚向小岛,紧接着,有一道银光裂开天宇,雷声清晰而震撼,佛珠般大小的雨点坠落窗前,转眼变成瓢泼大雨。
  
    差不多突然惊呼一声:“建国,你看……”
    海面上墨浪涌动,浪拥激起一簇簇惨白的浪花,褐波浪灰浪之间,出现一个暗红色斑点。
    那点红色漂浮在浪涛之间,挣扎着,越漂越近,已经可以看清那是一叶小舟,驾舟人身穿红色衣袍。
    不时有闪电划破长空,大雨如天河倒转般的倾斜,大海疯狂,红衣人更疯狂,她开足马力,像配合着狂风暴雨一般舞动着身姿。
    小机帆船颠簸在浪峰与浪谷之间,一人一舟,狂冲劲舞,破涛滚滚,涛声阵阵,小船后面不断涌起巨浪,好似怪兽大张其口,时刻要吞没小船。
    小船终究没有被怪兽吃掉,摇摇晃晃地靠近了阳台下的私家码头。
  
    两人这才冲进雨中,奔下石阶,红衣人已经草草系上小船,走上码头。
    是张蕾。
    她身穿一袭红杉,敞领阔绣,是一件日本和服,已经被水泡的得变了形,璇着皱纹贴满全身,女孩头发也湿透了,一缕缕贴在脸颊上,白的更白,黑的更黑,脸上布满水珠,如同刚捞上岸的一只水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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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3 楼
五、死人差布多
  
    逃出生天,并不意味着就有活路,毕竟丢了价值数百万的大宗货物,而且又被关押一百二十多天,这样两手空空回到军队,谁知又会遭到什么样的厄运呢?
    那时候,缅共领导“极左”势力当道,动不动就搞“路线斗争”,做过俘虏的军人大都被视为叛徒。
    佘建国与坤初商量后,决定解散小分队,让兄弟们各自寻找生路。
    佘建国与坤初逃到曼谷港,偷偷藏身到一艘开往日本的货轮上,计划偷渡到东瀛。
    两人在货轮上蹲了两天两夜,轮船仍没起航,坤初见邻船停泊的货轮上有很多水果,于是跨过栏杆去,想偷些来在路上吃。
    不料,坤初刚刚潜入那艘船舱内,那轮船就起航了。
    兄弟两就这样被分开。
    坤初登上那艘货轮没走多远,便在缅甸勃生港停泊,上岸后不久,便落入了缅甸警察手中。
    身为缅共重要军事人员,坤初早已是缅甸政府的通缉对象,虽然审判的日子一直没确定,但他很清楚,等待自己的将是枪决或终身监禁。
  
    战争中的缅甸监狱混乱不堪,各种嫌疑人被关押在牢笼里,不审不问,任其等死。
    警察把囚犯当作生财工具,经常秘密组织一些赌局,让囚犯们生死搏击,坤初生得健壮结实,常被警察当作赌局带进搏击场。
    凭借着集训班练就的一身本领,坤初每次都能从搏击场上胜出,为警察赚到不少钱。
    久而久之,坤初与一名高级警官建立了友谊。
    在他说服下,那警官为他组织了一场俄罗斯轮盘赌局。
    坤初设计的是一场四响赌局,枪膛里只有一颗子弹,但他必须对准自己脑袋扣动四下扳机。
    在扣动第三下扳机时,枪响了,坤初满头鲜血倒在血泊中。
  
    尸首被拖出仰光郊外掩埋。
    半夜里,坤初推开覆盖在身上的薄土,逃出生天。
    警察朋友帮他换上一颗特制子弹——由金箔纸包上血浆制成的弹头。
    从此,坤初这个名字被从缅甸国民名单中被注销。
    缅甸人坤初死了。
  
    更名差布多的他偷渡到美国,以泰国人身份混迹于黑帮赌徒之中,二十年间,他以赌为生,赌到眼红时,便拔枪与人赌俄罗斯轮盘。前后拔枪三十多次,成为江湖传说中的轮盘赌神。
    赌徒生涯起伏跌宕,差布多时而挥金如土,时而穷困潦倒。
    三年前的一天,有人告诉差不多,迈阿密赌场演艺厅里有个魔术师也敢玩俄罗斯轮盘赌,正好那会儿他又进入了潦倒期,于是便前去挑战。
    台上的魔术师,竟然是David佘——佘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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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4 楼
八、和服丽人
  
    木屋分上下两层,楼下是厨房客厅和主人卧室,楼上有两间客房。
    “快上楼擦干身子洗洗……”差布多交代了一声,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张蕾跟在David佘后面走上楼梯,脑袋低得快埋进胸口,十足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
    走到张蕾的房间门口,David佘拉开房门,脸冲着女孩,眼睛看着别处,说:“快进去吧。”
    张蕾没有动,她依然低着脑袋,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先将眼皮偷偷往上抬,打量一眼男人的脸色,见男人脸色不太好看,便止住了,低头走进屋内。
    David佘帮带上房门,转身走进隔壁屋。
    男人身子也湿透了,他脱下T恤。大裤头,找了块干毛巾拭擦头发身体,还没等擦干,有人敲门。
    David佘用大毛巾围住腰间,扭开房门,张蕾站在门外,依然是湿淋淋的样子,只是原先苍白的脸颊泛起了红晕。
    “怎么啦?”David佘问。
    女孩喃喃说道:“……我……我不会脱,不会脱这种衣服。”
    “嘿嘿,那你怎么穿上的?”
    “人家是在曼谷一家日本店里买来的,老板娘帮穿上的,左一层又一层,穿了一个多小时呢,现在湿漉漉的,系带什么的都粘在一起了,怎么解嘛……”
    一道闪电,张蕾惊叫一声扑进了David佘怀抱。
    男人一手抱住女孩,一手关上房门,揽着女孩走进屋里,让张蕾站直了立在屋子中央。
  
    David佘转到张蕾身后,伸手找到了“腰峰”。腰峰是和服背后必不可少的装饰,实际上是一只大蝴蝶结,锁住了和服外围的宽腰带。
    由于浸泡在水里太久,取下腰峰费了不少周折。
    接下来是解腰带,那带子本来是从身体正面往后系,在背中交叉后绕回到前面打结,所以David佘得转到张蕾身前,丝质腰带浸水后紧贴衣服,腰带结又藏在肚脐处内里,David佘不得不将手伸进去,手背顶着肚皮慢慢摸索,好不容易才找到结头,轻轻往外一带。手臂扬起,掠过女孩头顶,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圆弧,手指一松,腰带软塌塌垂向地面。
    按理说,这会儿和服的敞领衣襟应该半脱落,湿水衣襟依然贴在张蕾身体上。David佘只好帮她揭开衣襟,将手探进女孩腋下寻找“伊达”。伊达是一根有弹性的系带,解开系结用力不稳,手背一弹,打在女孩胸脯上,女孩又低下了头。
    脱掉红缎锦花外套,里面是一身洁白的内衣,绵绸材料浸水后略微透明,紧贴着女孩肉身,并随着身体凹凸隆起长短不一的褶皱。
    内衣腰间的伊达与腹部贴得更紧,绕腰肢一圈后,伊达结系在身后,David佘又绕到张蕾后面。
    结开伊达结,David佘拽起细腰带,高高举过女孩头顶,从右往左绕了一个圆圈,腰带缓缓离开腰身,前襟领口稍稍向下滑落,滑到胸前乳峰上停止了,软绵绵贴紧胸脯。
    腰带离开腰肢那一瞬间,张蕾的身体也动了,她逆着伊达带在空中的旋弧,从左往右转动身体,扬起头,迎面朝向David佘。
    David佘低下头,看见一张粉嫩羞红的脸和一张肉嘟嘟的嘴唇,终于俯下身子,用嘴唇压住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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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5 楼
九、台风过后
  
    台风肆虐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中午,天边出现一片刺眼的亮白,张蕾从David佘怀抱中醒来,见男人正眯着笑眼端详着她。
    “怎么想起要去买和服穿?在这种热带小岛,也不怕捂出毛病来?”男人问。虽经一夜风雨,这位年过半百的老男人依然神采奕奕。
    “人家猜想,只有日本人的衣服才能引起你的注意嘛……”
    “为什么这样想?”
    “嗯……其实,你不缺钱花,像你这年纪的人,就连差叔叔那样的赌徒都能安心歇下来,你却还要满世界表演?而且又是孤身一人,为什么呢?”
    “……你说为什么呢?”
    “我猜……啊,你一定是忘不了某个人,不找到她死不罢休,对不对?”
    “你说是就是吧,但为什么一定是日本人呢?”
    “你说过的啊,你的David叔叔,英哲守三,有个女儿叫英哲羽子……羽子是你的情人吧?”
    David佘轻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不,羽子不是我的情人……”
    “那……你为什么……”
    “英哲羽子,是我的妻子。”(散客月下2009-3-1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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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6 楼

  
  一直到小学五年级,我还有尿床的习惯,几乎夜夜水淹七军。
  因为相貌丑陋加上体质太弱,我成了班上男生们的调笑对象和出气筒。
  暑假,爸爸见我实在太窝囊,带我进深山拜师学武术。
  一个假期下来,功夫学到手,身体状况明显好转。
  不尿床了,也不请病假了。
  可是……我更窝囊了。同学们还是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我,甚至连女同学都敢往我脖子里灌粉笔灰。
  多少次,我想出手反击,但是我忍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本门武术绝学不可轻易出手,心字头上一把刀,忍,要忍,忍!
  
  大学之后,我开始走桃花运。
  先是班花失恋,找我当出气筒,我忍着皮肉痛苦忍她发泄。
  那晚上,她对我又咬又掐,最后,竟把我拔得一丝不挂……
  糊里糊涂之间,我有了人生第一次。
  万万没料到,这一夜,竟然彻底治好了班花的失恋症。
  从此她迷恋上了我。
  一时间,身材高挑的美女挽着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的我出入校园,成为轰动校园的大新闻。
  后来,学校的系花勾引了我,系花比班花实在漂亮太多,于是我弃暗投明。
  接下来,各个系的系花都争相向我投怀送抱。
  毕业时,我挽着校花走出校门。
  
  有美女作伴,工作很好找,赚钱也很快,总之我一路好运不断。
  我与顶尖富豪们共进晚餐,与当红歌星影星谈恋爱。
  富豪们都想知道我吸引女人的奥秘,与我频繁接触之余,给了我大把赚钱机会。
  我先是娶了一位玉女明星为妻,后来离婚了,又结过……七八次婚,新娘都是天仙般的大美人。
  其实我的诀窍很简单,一个字:忍。
  与我交往过的女人都忍不住相姐妹们炫耀:“哎呀……他,实在太能忍了,简直是想让他忍多久他都能忍多久。”
  我一生的好运都与女人天生的好奇心与八卦习性相关。
  美女们都是听过八卦后,克制不住好奇跑来与我交往的。
  
  明白了吧?我所学到的武术就是——“忍术”!
  我的师父是一位——“忍者”!
  你也想练?好,我教你——
  忍术就是千万别出手,忍忍忍!从每一天睁眼醒来开始,忍住——千万不要上厕所。
  
  话说我今年已经二百零一岁了,我忍着,就是不去死。(散客月下 2009-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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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7 楼
刀伤
  
  手术刀和裁纸刀哪个更锋利?当然是裁纸刀。
  手术刀需要防腐、耐磨,材质上刀体便打造得厚了些。
  裁纸刀是一次性用品,体薄刃更利,纸张不怕痛,刀不怕折断。
  人怕痛,尤其是女人。
  
  她的皮肤洁白如纸,乳房丰满如坟。
  我掏出裁纸刀,一刀一刀划向她的肚皮。
  刀锋过处,肌肤裂成一线裂隙。
  一刀又一刀,从肚皮划向胸脯。
  刀锋接近乳房,她接近坟墓。
  
  本以为她的惨叫会随刀尖游走而惊起,但她没有出声,她一直很安静。
  真不像她的性格,她平时被草尖撩一下手背也会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也难怪,裁纸刀不是手术刀。我也不是医生,不会给人打麻药。
  算她走运,我没有麻药。
  假如我能弄到麻药,一定会躲在某个角落,用浸泡过麻药的毛巾捂住她的口鼻,然后把她带到这间地下室,一刀一刀,把她划拉成血色条形码组合的人形。
  她默默忍受着裁纸刀的肆虐,没有哀鸣也没有哭泣。
  她的伤口甚至没有出血。
  
  本来嘛……海报招贴纸不会哭泣。
  我恨她,因为演唱会海报上的主角不是我。
  无论歌喉还是舞姿她都远在我之下,凭什么她可以成为明星而我只能做勤杂工。
  因为她的皮肤比我的白,乳沟比我的深。
  此刻,她在台上风光,我只能在后台割海报泄愤。
  
  我一刀一刀割,一刀一刀划,过塑铜版纸印制的海报上,已经裂开成百道口子。
  我累了,放下刀歇歇。
  这时候,我看见了血。
  血从伤口中渗出,先是一滴血珠,然后又一滴……血珠连成行,伤口成血线。
  一道又一道伤口渗出血,染红了她的腰肢。她的肚皮,她的肚脐……
  海报平摊在桌面上,桌子下面什么也没有。
  
  “铛……”裁纸刀失手落地,
  “啊……”一声惨叫划破地下室的宁静。
  惨叫的是我,被海报渗血吓得七魂出窍的我。
  我逃出了地下室,逃出了剧场。
  
  回家后我病倒了,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
  第三天,我回剧院上班了,没办法,得吃饭。
  我不敢到地下室,但还得去。清洁工具都在哪儿。
  老周在地下室画招贴。地下室也是美工的工作室,那张桌子是他的工作台。
  “小万,你知道谁糟蹋了我的颜料吗?前几天,我新买的一罐红颜料被撒泼在桌子上,那家伙擦也不帮我擦干净,弄张破海报盖在上面完事……”(散客月下 2009-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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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8 楼
第七章 斩指
  
    《俄罗斯轮盘赌局》之十一
  
  
    一、初见羽子
  
    见到英哲羽子那一年,David佘已满二十六岁。
    十八岁缅甸投军,以往接触过的女性都是军中女子,东南亚女军人大多矮壮粗黑,没给David佘留下什么美好印象。
    刚满二十岁的羽子肌肤细腻,眉眼精巧,鼻梁直挺,加上她文静清纯的气韵,如雪窝中一汪温泉,暖气逼人,蒸腾着青年David佘热血沸腾。
  
    这时候,David佘到达日本已经一个多月。
    一个月前,佘建国在曼谷港口日本货轮上与坤初失散后不久,轮船起锚,船行到公海,佘建国的藏身之处被水手发现。在缅甸集训时学会的日语以及家传的魔术技艺救了佘建国,船到横滨港时,他已经与水手们混得烂熟。
    在水手帮助下,佘建国很顺利找到了David叔叔的朋友吉野大叔。
    渔夫吉野裕次郎是日共老党员,帮助流亡革命者偷渡是他的主要工作,他根据佘建国的身世特点,办理了一个印尼华侨难民暂留证,建国由此而改回他少年时代在印尼的名字:David佘。
  
    吉野大叔把David佘带到了太久保车站花町街。
    七十年代,东京市区内摩天大楼并不太多,高楼都集中在海边、河边、高速路、铁道旁。市区内大多是两层民居组合的街区,商业建筑也不过四五层,只是临街霓虹灯广告牌异常拥挤,让人眼花缭乱。
    相比之下,那些没有广告牌的民宅区像是被深埋在城市的夹缝中。
    花町街是夹缝中一线细纹,街面狭窄仅能容下一辆小轿车,两、三、四层高低错落的水泥屋,肩并肩挤成两行,16号英哲宅是唯一一幢保留着木栅门窗的两层木楼,门窗低矮,原木泛黑,显出岁月沧桑,门前悬挂一只褪色纸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曳。
    英哲羽子生机勃勃地出现在门扉前,中长直发,发梢微微曲卷,搭落肩头,洗过头刚吹干的样子,头发看起来特别丝滑,脸庞,手臂光滑、人字拖上的脚趾头都滑溜似水,荡漾起男孩心头一圈圈漩涡。
    那一瞬间的水波旋流,眩迷了David佘一生。
    眩迷中的David佘没有注意到,英哲羽子貌似清纯无邪的笑颜后面,暗藏着一缕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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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9 楼
二、重操表演
  
    英哲守一交给David佘的照片是一张两寸黑白照,照片左侧被剪出一个心形的洞,右侧是年轻的英哲太太,中间有个三岁的小姑娘,眉眼之间依然看得出是当年的英哲羽子。
    英哲太太已经完全失去了青年时代的光彩,满面病容,骨瘦如柴。
    英哲羽子从脖子里取下一只心形银坠子,弹开小盖儿,里面露出一张黑白人头像——青年版的英哲守一。
    胸坠盒里的照片正好对的上David佘手中相片的心形空洞。
    英哲太太泪流满面。
  
    David佘暂住在英哲家一楼侧房里,开始了他的新生活。
    羽子很忙,白天在工厂做工,晚上到酒吧兼职做招待,基本上两头不见人。
    “妈妈患上了宫颈癌症,我要赚钱没钱做手术。”羽子告诉David佘说。
    “我们一起加油吧。” David佘很愿意能与羽子共同承担。
  
    David佘决定停止飘泊,不仅因为英哲母女需要人照料,最终促使David佘下决心还有电视里播出的一部纪录片《白雪谋杀案》。
    1971年冬天,日本警方在民县棒名山的斜坡林带里,发现了12具尸体。这些人是被扒光衣服打得血迹斑斑,然后捆绑起来,丢在荒山野岭活活冻死、饿死的。警方抓住了五名嫌疑人,都是“赤旗军”成员,根据他们的交代,死者都是他们的战友,死因是“内部整肃”。
    多么惨绝人寰的自相残杀啊。
    那一夜,David佘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开始出门找工作。
  
    David佘很快在东新宿找到了生存方式。
    每到周末,东新宿就变成步行街,平时挤满车辆的停车广场成了街头艺人的市场。有上身赤祼、腰围彩裙的“异族”艺人在吹奏,也有浑身都涂抺金属粉末的活雕塑,甚至还有来自欧美的爵士乐手当街吹拉弹唱。
    就是没有表演魔术的。
    羽子帮David佘买来扑克牌、塑胶袋等物件,David佘自制一些简单道具就上街了。
    起初,David佘主要表演一些钞票变白纸、报纸盛水,硬币、扑克搬家之类的节目,由于是站在街头直接跟观众互动,每个魔术都非常惊艳。
    渐渐的,David佘发现,最受街面上欢迎的还是扑克牌游戏,尤其是“扑克牌读心术”,因为能轻而易举猜中观众手中扑克点数而倍受追捧。
    羽子告诉David佘:“东新宿有很多地下赌场,喜欢看你表演的,大多都是赌徒。”
    果然,赌徒们找上门来了,他们揣着成叠的钞票,求David佘教他们玩扑克。
    David佘当然一概拒绝。
    David佘告诉羽子:“早在我童年时代跟父亲学艺时,爸爸就不断告诫我:魔术是绝对不能传行外人的,特别不能传给赌徒。”
    羽子忽闪着大眼睛,讨好地说:“那,David哥哥,你教我吧?”
    David佘犹豫了半天才,大着胆子说,说:“嗯……可以的,不过……除非,爸爸说过,我可以传给我妻子。”
    羽子脸一红,竟露出愠怒,一甩手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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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0 楼
三、赌场登台
  
    街头小混混也偶来纠缠,然而David佘给钱不要,打架不怕,毕竟是从缅甸丛林中打拼出来的,一般小流氓还真奈何不了他。
    终于有一天,八指半井口找上门了。
    井口是暴力团山口组在东新宿的龙头老大。在日本,黑社会成员被称为雅酷扎(`ヤクザ)。雅酷扎的重要标识就是——短一节手指。
    不是所有的雅库扎都切手指,但少一只小拇指的男人多半都是雅酷扎。
    切手指也有两种不同情况,切左手的是自残,左手小拇指切掉上半截,表示对组织或某位老大的忠诚。切右手的是犯了帮规被惩,小拇指被连根切掉。
    八指半井口左手少了小半截,右手少一根小拇指。其凶残程度看他两手便知。
    井口经营赌场,在日本,赌场的主要形式是扒金宫,打弹子游戏太单一,不能满足赌徒,可开轮盘赌、牌局又违法,井口比较有创新意识,开了一家演艺厅。
    雅酷扎很善于钻法律的空子,例如,性交易违法,卖矿泉水不违法,于是客人就从小姐手中花一两万日元购买一瓶水。
    观众在看表演不违法,猜表演者手中的扑克牌更不违法,于是,就有了观看发牌员“表演”的“演艺厅”。
    David佘成了井口演艺厅的表演者。
    David佘事先声明,只收表演费,不参与赌博——这是魔术界的行规。井口也应允了,他看中的只是David佘的牌技能够刺激赌徒的参赌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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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1 楼
五、羽子失踪
  
    一番紧急抢救后,英哲太太总算缓过一口气来。
    医生告诉羽子,病入膏肓,动手术希望也不大,不动手术必然是死路一条。
    David佘对羽子说,“我在医院照看着,你先回家拿钱!有多少先交多少。”
    不料想,羽子一走便是一天,直到月上樱树梢依然不见踪影。
    David佘心知不妙,撒腿就往井口演艺厅跑,跑到一半,突然又想起什么,折过身又回了一趟家。
    赶到演艺厅,四下张望,没见羽子。一个管事雅酷扎见到David佘,冲他直嚷嚷:“佘君,该上台了。”
    “昨晚坐在这里的那个女孩,你见到没有?” David佘问。
    “……你是说,羽子?”
    “是的,英哲羽子。”
    “哈哈,你不用找她了,她被老大抓走了,也许,现在已经成人肉泥丸了,哈哈哈。”
    “什么?”David佘一把捏住那管事雅酷扎的脖子,在哪儿,带我去!”
    那管事雅酷扎的虽然个子比David佘矮,但也是一条五大三粗汉子,后脖子被捏着,竟然发出杀猪般嚎叫。
    嚎叫声引来全场目光,David佘演出都穿一身黑色燕尾服,看上去一个瘦长虚弱的男人,谁也不曾料到竟会使出这么狠的招数来。
    管事的大汉只觉得全身的经络都被脖子后两根神经揪了起来,狂叫着:“松手,松手,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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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2 楼
六、斩指
  
    八指半井口上下打量着David佘:“英哲羽子?哼哼,她偷牌被抓了现场,怎么着,你想替她出头?”
    David佘缓了缓面部肌肉,说:“放过她吧,我为你免费表演一年。”
    “哈哈,那不行,你演一场魔术才多少钱?羽子可是东新宿有名的小美人儿,要说赚钱比你强多了,哈哈哈……”
    David佘四下扫了一眼,身形一晃,手上出现一把明晃晃的短刀。站在David佘近处一名雅酷扎张皇失措地摸摸腰间,刀鞘空了。
    David佘缓缓举起右手,一字一顿地说:“我用手指换羽子。”
    左手举起短刀,那是一把日本武士的切腹刀,阴森森闪烁寒光,持刀人的目光比刀锋更锋芒,硬生生斩断了井口笑声的尾音。
    井口招招手,不一会儿,英哲羽子被带进屋子,David佘用余光瞄了姑娘一眼,看上去女孩没受什么苦。
    David佘将右手平放在井口面前的大班台上,左手一扬,寒光一闪,咔嚓一声,血花四溅。
    右手手指被连根斩断,死虫般滚在血泊中。
    David佘额头渗出汗珠,脸上肌肉抽了两下,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向羽子示意,让他过来扶着自己。
    羽子抬起脚,从短裙下脱出贴身小裤,包住David佘的右手,David佘将伤手搭在女孩的肩头,反手拾起断肢,揣进衣兜,慢慢向屋外走去。
  
    一走进医院大门,羽子便大叫:“医生,医生!”
    不料David佘一伸手堵住了羽子的嘴。羽子睁大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男人堵住她嘴巴的巴掌竟然是从她肩头抽过来的,问题是……
    羽子抓住David佘的右手,左看右看,五根手指头好好的,不见伤也不见血。
    “怎么。怎么回事?”羽子大惑不解。
    David佘笑嘻嘻摊开左手,掌心里捏着一条血糊糊的小短裤,裤子里包着一只橡胶手套,手套缺了小拇指。
    “我费了一个多星期画的手套,就预防着会有这一天。”David佘再从口袋里掏出一截指头,这是灌了红墨水的一截香肠而已,哈哈。”
    英哲羽子轻轻推开David佘,退后一步,深深鞠了一个躬,口里念叨说:“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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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3 楼
七、许婚
  
    英哲太太昏迷了一天一夜后才醒来,精神突然变得格外爽利,竟提出要吃乌冬面。
    吃饱喝足,老太太拉住David佘和女儿的手,说:“你们不要再为我筹钱治病了,我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羽子,我马上要去找你爸爸了,临走前我要你答应我,嫁给David吧,他是个好人,你爸爸看上的人,不会有错。”
    羽子看看David佘,面露难色,David佘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不管怎样,你先答应妈妈,一切等手术再说。”
    “嗯……”羽子点点头,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英哲太太见女儿点头,翘起嘴角,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
    David佘握了握老人的手,信誓旦旦的说:“英哲太太,您放心,我们马上去交钱给你做手术,您先休息一会儿。”说完,拉着羽子的手,起身往病房外走。
    走到病房门口,羽子停住了脚,问:“你到哪儿去弄钱?”
    “我们有钱!”David佘望着羽子的双眼,然后把目光缓缓下移,停在羽子胸前。
    羽子皮夹克里面是一件低领紧身T恤,乳沟之间悬挂着一只银饰鸡心坠子。
    “这,这玩意儿能值几个钱?”羽子摸摸坠子。
    突然,病房里传来一声梗咽。两人闻声回房,英哲太太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David佘与羽子从墓地回到家中,脱下丧礼服,面对面坐在榻榻米上,互相凝望。
    David佘说“羽子,我们到香港去吧,我有个师叔在那边一家杂技团当团长,我可以表演养活你。”
    羽子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眼睛里充满迷茫。
    “佘君,我可以嫁给你……但是……不一定会跟你走,你明白吗?”
    “那,我们就在东京生活好了,我不会怕那些雅酷扎的。”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佘君,答应我两件事,好吗?”
    “你说……”
    “明天,我要出门一天,不许问我去哪里了。”
    “好的。这是第一,第二是什么?”
    羽子突然脸一红:“先不告诉你……后天我就与你到村公所登记结婚,答应妈妈的事,我会兑现。”
    David佘心一热,有些不知所措。
  
    第三天,他们到村公所办理了结婚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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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4 楼
四、羽子的另一张脸
  
    赌场表演收入大大高于街头卖艺,David佘每晚上都把得到的钱交给羽子,一个月下来,算算看,距离给英哲太太做手术的钱还差很远。
    英哲太太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对于台上表演来说,台下观众的面孔都是一样的。
    一天晚上,David佘走下舞台与观众玩游戏,竟在赌徒中瞥见了羽子的身影。
    David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英哲羽子身穿黑色皮夹克,叼着香烟,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目光死死盯着赌台,脸上的清纯气息消逝殆尽,十足一副赌棍形象。
    表演完毕,David佘在演艺厅门口守着,一直等到临晨三点,羽子才走出来,还没等David佘上前跟她打招呼,一辆摩托车从身旁飞驰掠过,嘎的一声停在羽子跟前,羽子长腿一扬,跨上后座,一溜烟绝尘远去。
  
    David佘回到家时,羽子房间的灯已经亮了。
    “你,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David佘压低声音问。
    “那种地方怎么啦?靠我在酒吧收小费,永远赚不来医院要的手术费。”羽子低头道。David佘皱眉说:“……你真天真啊,赌台上没人赢得了钱的。”
    羽子终于抬起眼睛,挑战般盯着David佘:“那你教我啊,教我牌技,我明天一把全赢出来。”
    David佘摇摇头,转移话题:“……能不能把我们最近的钱拿出来,数数,算算看还差多少……”
    羽子瞪大眼睛盯着David佘,小脸胀得通红,最终眼圈也红了,泪水圆滚滚滑破睫毛落下。
    “你,你就知道欺负我……”
    David佘从没见过这家事,一时没了主意,只好悻悻地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转身下了楼。
  
    躺在榻榻米上半天睡不着,好容易迷糊过去,又被一阵惊呼声叫醒。
    惊叫声来自楼上,David佘披衣上楼,见羽子在她妈妈房间里狂呼。再看英哲太太,面如死灰,不停呻吟。
    两人慌忙将老太太抬起,由David佘背着,一路狂奔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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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5 楼
八、洞房赌局
  
    和服以色彩光鲜主调,婚礼服除外。
    婚礼和服被称为白无垢,里外一片纯白,冰清玉洁。
    十六岁那年,妈妈就为羽子准备好了白无垢,羽子选择安葬妈妈后第三天穿上它,就是为了寄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那天晚上,羽子卧室内板墙、木格推拉门都已糊过一层新白纸,榻榻米还是旧的,用干布擦拭掉尘土,稻草梗筋散发淡淡陈香,新娘英哲羽子一袭白衣端坐期间,宛若一座玉雕。玉雕上端是一捧乌云,头发上盘,将整个头部完全包裹起来的,发梢向内曲卷,直顺中有蓬松的韵味,令人望而生柔情。
  
    木台几上三只陶碗呈一字排开,羽子依次往碗中注满青酒。
    羽子示意David佘先端碗小喝三口,再接过来,连续小饮三口,再又接着将酒转回给新郎,就这样你三口我三口,喝干了三只陶碗。
    羽子五体投地,向David佘行了一个大礼,道:“夫君,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妻子——佘羽子了,请多关照。”
    “不,你还可以姓英哲,我希望,保留着英哲这个姓氏,为了……爸爸。”
    两声枪响掠过David佘脑海,眼前闪过David叔叔倒在血泊中的影像。
    羽子眼一热,又施了一个大礼,喉咙里发出轻轻地哽咽声。
  
    起身后,平静了一会儿,羽子说:“夫君,我现在说第二个要求——我想,与夫君赌一把。”
    David佘大感意外,原以为她的第二个要求是学牌技,想不到竟是要与自己打赌。
    “你……不学牌技了?”
    羽子摇摇头,“说实话,我早已嗜赌成瘾了,有了这次教训,今后要赌,也赌个堂堂正正,不学牌技。所以,今晚,我要与夫君赌一局。
    嗜赌成瘾?!David佘再次意外,不就是为母亲筹钱冒过几次险吗?怎么就嗜赌成瘾了呢?
    “好吧,怎么赌?”
    羽子嫣然一笑。“你是我的夫君,今晚,你要替我脱下白无垢……”
    “嗯,然后……”
    “再你动手之前,我要告诉你……我背上有刺青,我说六种图案,你选一种。”
    “请说!”David佘笑了,觉得有趣,这羽子,根本还是个孩子嘛。
    “朱雀、玄武、青龙、白虎、仙鹤、长剑——你猜吧。”
    “你还没说,猜中又怎样?”
    “嗯……猜中猜不中,都得等你知道输赢后再告诉你。”羽子愈发调皮起来。
    David佘一扬剑眉:“那么——剑!”
    “剑?你确定?”
    “嗯,确定。” David佘点点头,说一不二是他的天性,不过他没注意到,一丝阴影掠过新娘眼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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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6 楼
九、鹤妻
  
    指尖刚触碰到白无垢腰带,心口一阵狂跳。
    David佘不是童男子,在参加秘密集训时,做爱也是训练课程,但今夜,他将触碰到的是自己的新娘——此去人生的永远伴侣。
    David佘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心,回到童贞少年。
    在羽子指引下,David佘从新娘身后找到了“腰峰”,解开了腰带、腋下“伊达”,脱除外套后,羽子凹凸有致的身材已经显现出来,禁不住又是一阵心头狂乱。
    内层腰带离开腰身,男人用微微颤抖的手,掀开前襟领口,两团白雪现出云层。
    David佘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羽子一向不离身体的那鸡心坠子……不见了。
    三层和服云朵般垂落榻榻米,羽子白瓷般的裸身滑溜溜地在云朵上翻了个个,向新郎展示赌局谜底。
    云间一只仙鹤,展翅欲飞!
    David佘狠狠拍了一记后脑,海,羽子——仙鹤,明摆的事我怎么没想到?
  
    “我输了,罚我什么?”新郎喃喃问道。
    新娘翻转回身体,一把抱住丈夫,嘴唇堵住了问题,伸手关上电灯。
  
    云歇雨驻之后,羽子披衣起身,点着了一枝香烟。
    “夫君,你听过日本的一个传说吗?《鹤妻》!”
    “没有……”
    “从前,有一个叫嘉六的男子,与老母亲相依为命,砍柴为生。冬天临近,妈妈给钱让他进城买一床棉被,路上,遇见一个猎人捕获到一只仙鹤,嘉六见那仙鹤可怜,就用掏光身上的钱买下仙鹤,然后给放生了。
    “第二天,就有一个漂亮得如同天仙般的白衣女子到嘉六家,请求做他妻子。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快乐。
    “嘉六的母亲病了,没钱医治,鹤妻便对嘉六说,我会编织锦缎换钱,但你得把我关在柜子里面,三天内不准打开,也不准偷看。
    “三天后,鹤妻拿出已达匹锦缎,嘉六卖给领主,赚到钱,医好了妈妈的病……”
    说到妈妈,羽子语调变了,低低抽泣。
    羽子再点上一枝烟,继续说:“再后来,那买了锦缎的领主上门来央求嘉六再做些这种锦缎卖给他,鹤妻说,可以,但我要在柜子里关七天,还是一样,不准开门不许偷看。
    “嘉六答应了,但在到了第六天,嘉六实在忍不住好奇,偷偷将柜门拉了一道缝……嘉六看到的是一只仙鹤在里面,叼取自己细羽编织锦缎。
    “鹤妻将编好的锦缎交给嘉六,然后说:我就是你救的那只仙鹤,但你现在已看到我的真面目,我便不能再做你妻子了……
    “这时候,夜空中突然彩霞漫天,成千上万只仙鹤高低盘旋飞来,带走了鹤妻。”
  
    听完故事,David佘满头雾水,不解地问:“这……这与我们的赌局有什么关系。”
    羽子掐灭烟头,将脸埋进丈夫胸前,小声说道:“其实,我是跟自己打了一个赌,假如你猜中我的纹身图案,我就跟你离开日本,无论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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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7 楼
十、五弹轮盘赌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David佘醒来时,妻子已经不在枕边,楼下厨房传来碗筷磕碰声,不由得心头又是一热。
    咚咚咚,妻子上楼的脚步很重。
    David佘拉过棉被盖住脸,等待被叫醒吃饭……
    一整天,两人足不出户,羽子为丈夫做饭、洗澡、贴身伺候……倾尽了一个妻子的全部柔情。
    天一黑,两人便躲进被子里翻云覆雨,直到精疲力竭才昏昏睡去。
    睡到半夜,David佘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他一激灵,立刻从枕头下下操起左轮枪,翻身起床,见一条黑影立在门口。
    “是我……”那影子,是羽子。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David佘开了灯,刚要收抢,楼梯传来脚步声。
    枪口刚指向房门,一条大汉出现在枪口前。
    “别开枪!”羽子惊叫一声,扑向前去,面朝枪口,伸开双臂,用身体护住了来人。
    “夫君,他,他是我朋友,江口一郎,他,他是从监狱逃出来的。”
  
    David佘看看他俩,放下抢,说:“哦,是朋友,那么,请进来坐下说话吧。”
    分宾主坐下。
    江口一郎与David佘年龄相仿,身高也差不多,这在日本人中很罕见,这汉子身材高大魁梧,但对David佘来说,江口最显眼的不是身材,而是他脖子上挂着的一只银坠子。
    David佘太熟悉这坠子了。
    “一郎,我不是专程去告诉过你,我结婚了……这是我的夫君,David佘,中国人。佘君,我对你不起你……”羽子突然把“夫君”改称了“佘君”,David佘不由得心头一凉。
    “对不起,我没告诉你我前天去哪儿了……我去监狱看江口了,江口君是我的初恋,因为杀人罪,被判终身监禁……江口君是为我坐的牢。”
    David佘明白了。
    江口双眼死死盯着David佘,咬咬牙关,把头一低,说:“佘君,谢谢你,照顾羽子。”
    David佘也低了低头:“不用谢的,羽子,现在已经是我妻子了。”
    “可是,我不甘心!”江口道:“佘君,拜托你,给我一个机会!”
    “机会?怎么给?”
    江口跪在地上,双手伸向David佘:“请借手枪给我用一下……”话音没落,双手已经操过来,一把夺取了左轮枪。
    要在平时,从David佘手中夺下手枪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此刻,新郎官的脑子有点懵。
    “你要干什么?”羽子扑向江口,想把抢夺回来。
    江口已经起身站立,羽子扑了个空,摔倒在榻榻米上,David佘赶紧上前扶妻子,不料,竟被妻子一挥胳膊,甩开了。
    羽子自己站立起来。
  
    江口弹出转筒弹夹,划了一下,见弹夹里六个弹道全部上满子弹,手一扬,退出一粒子弹,随手一扔。然后再弹回弹夹,再划一道转轮,抬起胳膊,枪口照准了太阳穴。
    “佘君,我爱羽子,愿意用我的命与你赌一局,现在假如我扣下扳机,只有百分之一的生还机会—— 我死了,请羽子把我埋葬,我不死,请你放过羽子!”
    话音刚落,江口便抠动了扳机。
    “巴嘎……”竟然,竟然是空膛!
    英哲羽子尖叫一声,一头扎紧了江口怀抱里,这时候David佘才注意到,妻子全身一丝不挂。
    David佘全身一阵虚脱,无奈地摇摇头。眼睁睁看着新婚妻子穿戴整齐,跟随赢家走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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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8 楼
十一、大械斗
  
    落日镶满七彩霓晕,缓缓沉落海面。碧海风平浪静,细浪拍打礁石,浪珠反射夕晖,岩岸泛起五彩斑斓。
    “那一夜,我睁眼看着东方渐白,太阳出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犯了一个相当大的错误……”
    张蕾问:“……什么错误?”
    “后来,我知道了羽子和江口一郎的全部故事,江口不是雅酷扎,充其量只是暴走族,同时,也是一名赌徒。
    “羽子为养家,十七岁便辍学到酒吧打工,那间酒吧也是一个地下赌场,江口是那里的常客。小羽子常被人欺负,总是江口为她出头,就这样,他们恋爱了……恋爱的结果是羽子也染上赌瘾。
    “有一天,几个大阪来的雅酷扎在酒吧调戏羽子,被江口暴打了一顿,雅酷扎找到当地雅酷扎求援,引发了一场暴走族与雅酷扎的百人大械斗。
    “械斗中,双方各有死伤,雅酷扎死了五人。
    “暴走族也叫飞车党,成员只是些飙车爱好者,最终是斗不过有雅酷扎的,那些雅酷扎属于有日本第一黑帮的山口组。”
    “警方参与协调,江口一个人全部承担下所有责任,于是被判无期徒刑。
    “羽子是个外表柔弱,内心刚毅的女孩,江口入狱后,她不但不怕雅酷扎,反而故意夜夜泡在他们的赌场里,以示不屈,假如她不出老千,八指半井口也奈何不了她。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为了弥补,我开始浪迹天涯寻找他们,吧台找酒鬼,赌场寻赌徒,就这样,我走遍世界各地二十年,成为赌场专职魔术师……唉,至今也没能找到这两位赌中豪杰的踪影……“
    余晖斜插窗棂,金光从David佘发梢过滤,打在张蕾脸上,令张蕾十分迷惑——David佘始终没有说出他究竟犯了什么错误。(散客月下 2009-3-19北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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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9 楼
第八章 食色
  
    一、梦露复活
  
    乘小飞机从苏梅岛到芭堤雅,空中飞行只不过半小时,陆地上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苏梅岛静谧,芭提雅喧嚣。
    芭提雅比澳门小,夜生活时间比澳门长,从华灯初放到旭日东升,街头巷尾涌满寻欢的游客。
    入夜的芭堤雅,是亚洲最大的欢场。酒巴舞厅夜总会咖啡厅宾馆——每一幢建筑物都释放出糜烂的气息。
    每隔一段时间,差布多都要过芭提雅鬼混一阵。在walking street街住几天,过一段浑天胡地的日子。
    张蕾忍不住好奇,非得跟着来看个热闹,于是,三人走进了不夜城。
    “这条街有三四公里长,因为美军基地的‘军人俱乐部’在这里,所以成为泰国最有名的鸡鸭鹅一条街。”差布多介绍说。
    张蕾一踏上walking street街就后悔了,刚刚抚平心伤,一旦触及关于“鸡”的暗喻,在日本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翻涌上来,蛇蝎蛰心般刺痛。
    David佘紧了紧搭在张蕾肩头的手心,一种无言的关爱,霎时驱散了张蕾心头的阴霾。女孩快活起来,挽住差布多的手,问:“差叔叔,‘鸡鸭’我知道,鹅是什么?”
    David佘与差布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剧场前巨大的水银灯柱把广场映照得如同白昼,广场上停满旅游大巴,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在导游引领下鱼贯入场。
    差布多熟门熟路地领着两位伙伴绕开大门验票口,通过一条巷道,进入一扇小门。
    门内有两名打手模样的男子把守着,一见差不多,原本阴冷的表情换上热脸,点头哈腰地领着三人通过电梯,进入二楼一个包间。
    演出还没开始。剧场内宽敞明亮,顶棚距地面高约8米,正面是一个大型舞台,舞台左右仍然保留着旧式层叠式拉幕,三层观众席至少可容纳两千多观众。
    大幕拉开,音乐响起,随着一朵朵焰火在舞台上空绽放,数十名青春少女在台上载歌载舞,与满大街皮肤黝黑身材矮小的“乌骨鸡”不同,女孩们个个皮肤洁白,容貌姣好,裁剪得体的演出服,恰当地凸现各自各性感的魔鬼身材,全场观众人人目不转睛。
  
    “好漂亮的女孩啊!”张蕾惊叹道。
    David佘与差布多又对视一眼,再次共同大笑。
    “他们不是女孩,阿蕾,他们就是‘鹅’”
    “鹅……喔!”张蕾捂住嘴,惊叹道:“传说中的,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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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0 楼
场内响起怀旧旋律,随着三十年代美国百老汇音乐的节奏,一群身穿黑色燕尾服的人妖边唱边舞登台了。劲爆身材紧裹在男装内,令人耳目一新。
    在黑衣人妖们簇拥下,一名金发人妖闪亮登场,一袭吊带低胸白裙,一双巨乳喷薄欲出,在鼓风机的吹拂下,裙裾飞扬,裙裾掀起,他立即用手按压,双腿叉开,脸上露出灿烂迷人的笑容。
    观众的情绪被引向一个高潮,掌声呼哨声响成一片。
    “这是好莱坞女神玛丽莲梦露的经典造型哦!”张蕾边鼓掌边赞叹:“简直神似,太神了。”
    人妖版梦露边唱边舞,演唱梦露名曲《钻石是女孩的好朋友》
    “法国人乐于为爱而死,
    他们喜欢决斗,
    但我喜欢一个活着的男人赠送昂贵的珠宝,
    ……当女孩变老,男人变得冷酷,我们最终将失去魅力,
    变得干瘪失去曲线,这种石头不会改变形状,
    钻石是女孩最好的朋友!
    钻石!钻石!
    钻石是女孩最好的朋友……
  
    玛丽莲梦露从时空隧道中穿越归来,附体人妖,再现绝代风华。
    一曲终了,水炮腾空,观众打起欢呼的节拍,演出在缤纷动感中炫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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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1 楼
二、宝石之争
  
    “梦露”唱完最后一句歌词,手中突然出现一块艳光四射的红宝石。他手托宝石,摆出一个无限迷醉的pose。
    “Ladies and gentlemen……”“梦露”开口说台词,一句英语招呼过后,是流利的中文。张蕾这才注意到,场内观众大多是来自中国的游客。“你知道吗?泰国盛产红宝石和蓝宝石,是世界色宝石之都哦。今晚在场的俊男美女都有福了,我们这个剧场的老板同时也是泰国最大的珠宝商,为了感谢各位为我们的表演喝彩,优惠价现场销售999粒宝石,比市场售假要低百分之五十哦,便宜一半……买我们宝石的朋友还可以免费与我们的小姐合影一张……”
    泰国是世界上重要的有色宝石产地,全球有超过80%的红蓝宝石在泰国设计加工。
    几十名人妖手捧托盘,走向观众席。宝石与美人在光照下熠熠生辉,美人令男人窒息,宝石令女人惊叹叹。观众席顿时一片沸腾的,大家争相选购宝石,与人妖合影,闪光灯频频闪耀、明明灭灭,更衬托出人妖的美艳绝伦。
    David佘三人站起身,转身正要往外走,一个男人迎面闯进,满脸慌张,对着差布多哇啦哇啦说了一大串泰语。
    差布多神色大变,迅速转身奔向包厢栏杆探头往下看。
    一楼场内,一二十名黑衣大汉鱼贯而入,冲向人妖们,其中两名汉子直接登上舞台,推开正与“梦露”合影的游客,一脚将“女孩”踹翻在地,然后回转身对着观众席大喊大叫。
    场内一片混乱,满地滚动闪光的宝石。
    差布多对David佘说:“建军,这帮家伙是来砸场子的,我们得出头。”
    David佘奇怪地问:“关你……关我们什么事?”
    “对不起建国,我们一直没告诉你,其实,这个场子是卫革的。今年初,梁卫革到泰国看我,我们一起来这里消遣,他突发奇想,认为这是一个推销人造宝石的好场地,于是买下了这个场子,由我照看……没想到,得罪了当地珠宝业黑帮……”
    David佘抬眼望了望剧场上空的横梁,对张蕾点点头。
    张蕾一扬手,一根银丝飞向横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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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2 楼
剧场上空出现两只身影,一黑一白,缓缓飘向舞台。场内嘈杂声聚集成一片惊呼。
    两人稳稳当当落在舞台中央,两个黑衣人被从天而降的神秘客吓傻了,其中一个反应快点的,掏出手枪刚要指向David佘,只见一条黑影晃过眼前,手腕一酸,手枪不翼而飞,再仔细看,David佘正把刚刚劈手夺过的手枪扔到空中,一眨眼的功夫,手枪已经被张蕾接住,指在另一名汉子太阳穴上。
    David佘面带微笑,轻轻说了一声:“我叫David佘,这场子的事我可以做主,我住在花园酒店——你不要为难这些女孩子,有事叫你们老板明天来找我谈吧。”
    说完,貌似和蔼地拍了拍汉子的肩膀,黑衣汉子竟然惨叫一声,一条胳膊像是被卸掉一样,软塌塌挂在肩膀上,在袖管里左右摇晃。
    被抢顶着脑袋的家伙挥挥手,上前扶住同伴,悻悻走下舞台。
  
    “梦露”已经从地板上爬起,整理好衣衫,脸上很快恢复了娇媚,她振臂呼叫道:“继续欢乐时光!Music……”
    第二轮演出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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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3 楼
三、美食轮盘赌
  
    圆桌仅设置六个席位,座位之间相距甚远,差不多坐在 David佘右边,张蕾坐左边,其余三个位置由宴席主人占居。
    主人是三名黑衣男子,黑衣是芭提雅巴达蓬帮的标志,正中间端坐的汉子就是芭提雅龙头大哥乃乍仑-巴搭蓬。
    令人惊讶的是,这位老大身高不足一米六,满脸褶子,精瘦乌黑,怎么看怎么不像黑社会,倒是与街边炒食摊上的厨师有几分相似。他身边两条汉子倒是特别威猛的模样,尤其是右边那个,身高足有一米八几,黑乎乎的脸膛,猛兽般的身板,像是一名亚非混血儿。
    厨师开始上菜,无非是些泰式海鲜沙拉,油浸椰菜配干贝、明虾酸辣汤之类的,泰国菜口味很一般,摆放倒很出彩,水果组合成各种花样簇拥着主菜。看得人眼花缭乱。
    在座的都知道,这是不过一场鸿门宴,谁也不在乎菜肴的花色。
    最后一道菜毫无装饰,却异常显眼。六个白瓷圆盘都盛满冰块,冰上铺陈荷叶,荷叶上平摆着一片鱼生。
    薄薄的鱼片看上去红润透明,纹理细腻。
    张蕾一见,心中一凛,脸色大变,河豚!
    她瞥了一眼David佘与差布多,显然他俩也认出了盘中餐,但都还保持着沉默,丝毫不动声色。
    一名服务员端上一碗蘸酱,分作六小碟,分别摆放在六人面前,再开一瓶白葡萄酒,分别给客人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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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4 楼
乃乍仑-巴搭蓬一抱拳,打破沉默,用还算流利的华语说:“久闻David佘先生大名——赌场魔术师嘛,据说地球上是个赌场老大都会看你三分面子,既然你愿意为差布多出头,我也不能不随大流,免得传出去说我小气……这样吧,David佘先生以俄罗斯轮盘赌驰名江湖,我也想与你赌上一把——”他轻轻拨动了一下餐桌上的圆转盘,玻璃台面缓缓滑动,六盘河豚依次从各人身边缓缓掠过。
    “都认出来了吧?这是六盘河豚,其中有一盘是有毒的……从David佘先生开始,从左往右,大家都看着轮流吃掉你面前的河豚,若是我的人中毒,我认输,再也不给差先生捣乱,若是你们的人——无论是谁,吃到毒河豚,对不起,请把场子交出来给我,如何?”
    差不多与David佘对视一眼,谁都明白,他们已没有选择余地。再看张蕾,女孩脸色苍白,搭在桌面上的两只小嫩手微微颤抖,小拇指抖动得尤其厉害,七上八下,机械似乱点一气。
    “阿蕾……”差不多冲着张蕾叫了一声,探过身去想说什么,但被David佘伸出巴掌拦住。
    David佘左手掌在空中翻了个个儿,做了一个往下压的动作,差不多马上乖乖坐回座椅,脸色也不太好看。
    乃乍仑-巴搭蓬看在眼力,喜上眉梢,他追问一句:“如何?”
    David佘点点头:“OK!”
    乃乍仑-巴搭蓬皮笑肉不笑地对张蕾说:“漂亮的小姐,不要害怕,按照持续,最后一个才轮到你……你的危险系数最小,哈哈哈哈……”说完,手指一点,玻璃转台飞速旋转。
    白花花的河豚在旋转中连成一道白练,散发着清新鲜香的鱼生,此刻如同一环死亡绞索。
    三分钟后,玻璃转盘定住,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David佘。
    David佘面不改色,抄起红头黑杆漆木筷,夹起了第一片河豚。
    面前有芥末、酱油加雨露混合的调料,蘸着鱼片放进嘴里,满嘴清香鲜爽,David佘脸上竟流露出幸福满足的表情。
    河豚入口后,谁都会泛起这样的表情,哪怕下一分钟就要口吐白沫抽筋蹬腿。
    David佘一向运气不错,只见他不紧不慢吃掉鱼生,抄起手边一杯白葡萄酒一口干光,然后举着空杯对乃乍仑-巴搭蓬示意了一下,再转身对自己兄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差布多略微一皱眉,抄起筷子,抢食般一口吞下河豚片。
    放下筷子,气定神闲。
    下一轮是一个黑衣壮汉,他见差布多吃得豪爽,也不甘示弱,生吞滚塞,干光了自己那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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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5 楼
乃乍仑-巴搭蓬对David佘眨巴一下小眼睛,说:“假如佛祖要我死在轮盘赌之王手下,下辈子我愿意做你的徒弟。”
    David佘嘿嘿一声,说:“老兄取笑了……”挥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乃乍仑-巴搭蓬不紧不慢吃光了全部河豚,喝了一口酒,对David佘笑笑,说:“我运气不错吧。”然后向右侧手下一斜眼,那形同黑猩猩的家伙赶忙捧起盘子,用手拈起鱼片,也不蘸酱,就这么叽里咕噜大口大口嚼着,最后一伸脖子,吞进喉咙。
    张蕾对身边这汉子的吃相盯着特别紧,汉子每嚼一下,女孩脸色就青一阵,待得整块河豚全部嚼烂吞下,张蕾已经面如死灰。
    那汉子喝了一大口酒,抹抹嘴唇,冲张蕾一乐,露出两颗金牙。金牙在灯光下一晃,刺得张蕾几乎晕厥。
    乃乍仑-巴搭蓬哈哈大笑,说:“哈哈哈。小姐,虽然你在我们六人中最年轻也最漂亮,可惜也最不走运……”他转脸对David佘说:“你看见了,胜负已成定居,不如你们认输,留下漂亮小姐一条小命吧?”
    David佘脸色铁青,他双眼死死盯着乃乍仑-巴搭蓬摇摇头。
    张蕾见状,眼泪流出眼角,万般无奈地举起筷子,夹起河豚,在蘸酱碟里捣鼓了半天,才勉强放进嘴里。
    河豚含在嘴里,滚动了好半天,才启齿咀嚼,就在她刚刚咬烂河豚肉那一瞬间,身子突然向后一仰,扑通一声,椅子翻到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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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6 楼
四、河豚之谜
  
    张蕾仰天倒在地上,使劲推攘,怎么也推不动压在他身上的汉子。直到乃乍仑-巴搭蓬与另一名黑衣人上前来拽起那家伙,张蕾才得以脱身,狼狈不堪地整理衣衫头发。
    张蕾是被他身边那条粗壮大汉压翻的。
    那小子的黑脸膛已经像被刷了一层石灰的样子,牙关紧咬,嘴角流出白沫。
    乃乍仑-巴搭蓬怒不可遏,踹了汉子一脚,用泰语狠狠骂了一句,挥手叫人来抬走了大汉。
    “David佘先生,愿赌服输,您的本领我乃乍仑-巴搭蓬领教了……来来来,咱们重新开席,我要交您这么一个朋友!”
    那一顿饭以友好的笑声告终,餐桌上,差布多与乃乍仑-巴搭蓬达成协议,从此后,芭提雅所有人妖表演场内的宝石生意,两家共同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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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7 楼
“哈哈哈……”笑声回荡在海滩上空,惊起一群海鸟。
    David佘等三人已经回到涛岛,坐在自家海边阳台上,举杯庆贺。
    差布多对着张蕾,赞叹不已:“阿蕾,我猜你已经可以出师了,这次河豚轮盘赌,若不是有你,我估计你师父也没招吧。”
    “是啊,”David佘点头承认,“我可看不懂河豚的奥妙,多亏了阿蕾。阿蕾,你告诉我们,你是怎样识破河豚玄机的?”
    “嘻嘻,师父叔叔见笑了。”张蕾抿了一小口葡萄酒,脸上泛起红晕:“当玻璃转盘第一次从我们眼前转过时,转动速度很慢,我仔细看清了每一块河豚的肌理纹路,得出一个结论——这六块鱼片,取自同一条河豚,也就是说,要么,都有毒,要么,全没毒……所以,我就猜到,巴老大一定是想利用女孩子的胆小,最终威胁我们投降。所以,我就装着害怕,手指在在桌面乱抖,实际上我是用师父教我的魔术指语把我的发现告诉了师父……”
    “妙啊……”差不多鼓掌道:“你们师徒有魔术指语,我和建军兄弟之间又有军中掌语——当年我们在缅军秘密训练时,我们之间有一套应付危机的掌语,性质和你们那一套也差不多,哈哈,当建军的巴掌在我面前那么临空一翻,我什么都明白了。不过,你怎么就肯定,他们不会在其中一盘河豚做手脚呢?”
    张蕾摇摇头,说,“这不可能,第一,河豚肉质太细腻太纯净,无论你往上面添加任何一点药粉还是调料什么的,它马上就会变色;加上蘸酱。葡萄酒都是现场平均分配的,他们没有做手脚的机会,再说了,无论他们怎么做手脚,玻璃转盘那么一转,谁都有可能遭遇那一片毒河豚。”
  
    差布多连连点头称是,接着又问:“对了,你是怎么样把那条黑猩猩模样的大汉放翻的啊?”
    “恰巧,我这几天来那个……痛经,身上都收着止痛粉,师父吃河豚速度最慢,趁着大家注意力集中在师父身上是,我抖落了一点粉末在身边那人酒杯里……谁都知道,止痛药与酒精混喝是有副作用的,特别是刚吃过河豚的人,只要一丁点儿止痛药配上酒精……都足够死翘翘了……差叔叔,我是不是很坏。”
    “坏,太坏了,不过,我喜欢……哈哈……”
    David佘眯缝眼睛看着张蕾,心中暗想:“经历过那般非人生活的女孩,能想这样已经很不坏了。”
  
    “阿蕾啊,幸亏我们这是在泰国啊,” David佘说,假如是在日本,也许,我们可就赢不了啦。”
    “怎么说?”
    “日本人吃河豚可不是这样的,日本人管吃河豚叫做‘菊盛’,河豚被切成薄薄片,小小瓣形如菊瓣,再放进盘子里面,由外向内叠成菊花的样子,吃的时候,用筷子一层一层由外向里夹起,像采菊那样,你可就没法看出河豚肉的肌理纹路了……”
    张蕾吐了吐舌头,说,“好险,”心里暗暗想 “日本人的事情,为什么总是那么神秘……”想到师父那位神秘的日本妻子,张蕾眼睛里蒙上来了一层晦涩,好在太阳开始西沉了,谁也没发觉。(散客月下 2009-3-24 北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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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8 楼
第九章 台北惊魂
  
    《俄罗斯轮盘赌局》之十二
  
    一、故友重逢
  
    冬天,David佘与张蕾赴台北演出,师徒俩第一次合作登台,效果不错。
    台湾赌业很发达,但开赌场却是非法的,地下赌场以俱乐部形式出现,赌局形式与正规赌场也没什么区别,赌球、刮刮乐、乐透彩等应有尽有,但只敢在周末公开开局,David佘魔术也只在周末才表演,这样就有很多时间四处观光。
    David佘还是第一次到台北,有张蕾陪伴,也增添了游兴。
    更何况,他们还有了一位好导游。
  
    第一场演出结束,有人到后台找David佘。
    来人六十多岁的模样,稀眉鼠目,脸上褶皱像是被刀斧乱砍出来的,毫无章法,两鬓花白,身材有些过早佝偻,从身形上看得出老人曾经很高大,但此刻看谁他都得仰起脸。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
    “佘建国!你真的认不出我了?”老者开口,语调结实硬朗,在台湾,说话不带娘娘腔的男人比较罕见,但真正吓到David佘的是,这人居然能叫出“佘建国”这个名字。David佘仔细打量了对方半天,才脱口而出:“……王,你是——王建军?”
    “是的,是我。”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岁月催人老啊……” David佘扶着建军的双肩,低头望着一头白发,一时间百感交集:“可是,建军,你也老得太快了……”
    当初一块儿走出丛林的五人中,只有David佘与王建军两人身高超过一米八,可此时的王建军身子已经萎缩到不足一米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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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9 楼
坤初、梁卫革、王建军、李卫东和佘建国五人走出缅甸丛林。
    边境线上,梁卫革与李卫东决定转向缅泰边境,投靠国民党残余势力。
    “叛国投敌!”王建军怒骂。在四名中国籍军人中,王建军是唯一“根红苗正”的青年,他出身工农家庭,生性刚烈,爱憎分明,他边骂边动手拉开半自动枪栓,若不是佘建国与坤初拦住,难免一场火拼。
    国境线上,五人分作两下各奔东西。
  
    “找个地方喝酒吧,我请你。” David佘说,看得出来,建军的生活状态不是很好。
    “听说,台北夜市美食很多哦。”说到吃,张蕾来劲了:“是不是有条叫士林路的夜市最出名?”“是啊,不过,我带你们去另一个地方,建国会更喜欢。”
    现代化高楼峡谷中,一条老街闪动着橘色灯火,街道由旧式西洋小楼、日式木质檐屋和闽南三合院构成,建筑物上悬挂着各式美食招牌。街口路牌上赫然标着三个蓝色汉字:桂林街。
    桂林街上甚至还有一家悬挂着“桂林米粉”招牌的店,David佘与张蕾都找到了兴奋点。
    遗憾的是,店家端上来的,是一种与桂林米粉毫不相干的东西——一锅肉汤滚着大肠猪肝,干米粉泡胀扔进锅里煮,煮半天嚼在嘴里,粉芯还是硬的,吃得张蕾满脸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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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0 楼
二、悲凉往事
  
    “建军,说说,那次我们逃回国以后,你是怎么样过来的?” 干掉一杯米酒后,男人开始叙旧。
  
    “你……你不知道吗?”王建军鼓起两只灰眼珠,活像两只吊在额下电珠,他神情怪异地问:“你怎么会不知道?忘记了还是不好意思说?”
    “你这话说的……回国后,我和坤初入选秘密部队,以后四五年间都与外界失去了联系,还真就不知道你的情况,后来我与卫革、卫东都联系上了,坤初现在还与我在一起,这个待会儿我在慢慢告诉你,你先说说你吧,怎么跑台湾来了……” David佘还有下一句没说出来,他本想说的是:“还落得这么个落魄样……”
    “唉……”王建军仰脖饮干一杯酒。
  
    丛林余生五人中,王建军最不走运。
    就在佘建国与坤初走进秘密集训营接受特种训练的同时,王建军被送回缅甸境内,关进了军营监狱,一关就是五年。
    起初,只是接受例行调查,上级领导需要知道英哲守一一行在与组织失去联系的一段时间内的具体活动,万万没想到,当王建军交代完丛林中发生的一切后,领导反而不信任他了。
    “为什么梁卫革李卫东叛国出逃时你不跟着走?坤初与佘建国是否与梁李二人又秘密联络?”这样两个奇怪的问题,竟然拷问了王建军三年。
    后来,在狱友的帮助下,建军才分析出他的厄运根源——缅共高层分两个派系,重用佘建国的是德钦派,而王建军落到了对立派别领导人手中,他们想从王建军身上找到突破口,整掉佘坤二人。
    到后来,王建军竟被遗忘在监狱里,
    一关就是五年,直到监狱驻军被政府军攻占时,才得以趁乱出逃。
    这一回,王建军在不敢往中国境内逃了。
    五年囚禁,磨光了他心中全部革命理想,他跟随几名难友,偷渡逃到台湾。
    可悲的是,一上宝岛,便再次沦为囚徒,这一回,住进了国民党军队的大牢——绿岛。
    国民党军警用了三年时间,才相信他不是共产党派来的间谍,但又因为由他不属于大陆解放军编制人员,无法列入“投诚义士“行列——也就是说,这个人在政治上毫无利用价值。
    当然,作为一名身强力壮的壮劳力,兴建中的监狱倒是很需要他,于是,王建军再次被“遗忘”在监狱建设工地上,搬砖砌石头,一直干到1988年。
    那一年蒋经国去世前,特赦了一批政治犯,王建军出狱时,已经年近半百。
    出狱后,王建军除了一笔少得可怜的安置费与台北市内一间狭窄的安置屋之外,一无所有。
    头几年,还可以凭借在狱中学会的泥瓦工、维修工手艺打打短工糊口,年过六十后,基本失去了体力劳动能力,现在靠在夜总会给人守夜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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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1 楼
三、猫空缆车
  
    有了王建军做导游,David佘与张蕾在把台北周边游了个遍,西门町的商场、“钱柜”的歌台,华纳威秀看电影,阳明山泡温泉。
    两个月的台北演出合同很快就要到期,建军最后给的建议是上“猫空”喝茶。
  
    “最近我找了个新工作,到猫空缆车站守夜,因为我还可以做一些小维修,那边给的工钱比赌场高很多呢……”王建军介绍说:“猫空是台北市郊的一座茶山,山中有一条溪谷,河床在长年冲击下,卵石上被钻蚀造成许许多多的坑坑洼洞,远远看上去,好像猫咪走过留下的爪痕,坐在缆车上去往下看,煞是好看,进山里可以到茶农家喝茶,过夜……因为要过夜,我就不能陪你们了。对了,这个你拿着,到山上吃水果用得着。”建军给David佘手里塞了一把瑞士军刀。
  
    峡谷上空,两行米色缆车厢悬挂空中。
    王建军将David佘二人领到动物园缆车站,亲自为他俩安排了一个空车厢。
    因为是周末的缘故,游客很多,一百多个车厢都坐满乘客,每部车厢可容纳八人,显然王建军事先已近买通了工作人员,给David佘安排了一个专用包厢座,两排宽敞的座位,供他俩专属。
    铃声响起,缆车一头扎进云雾缭绕的峡谷深处,每秒六公尺的速度,飞速上升,坐在透明玻璃车厢内,很有点腾云驾雾的感觉。
    最往下看,是动物园的兽池假山,放眼远眺,台北市区内的摩天大楼浮悬在白云间,正当张蕾为美景惊叹不已时,缆车居然拐弯了。
    空中缆线顺着峡谷走势做了一个九十度转角,如此奇异的工程,就连见多识广的David佘都不免为之惊叹,他皱皱眉说:“全世界找不到这么怪异的缆车了,居然会拐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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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2 楼
缆车绕过一座山峰后,沿线以山景起伏更为险峻,透过密林,溪流飞瀑依稀可见。
    缆车在山谷间行走一段之后,又从最低的山谷沿着约八十度的峭壁爬升,已经可以看见山顶建筑,估计那就是缆车终点站了。
    突然,“咣当”一声,张蕾身子猛地向前一倾,倒在David佘怀抱中。
    缆车停住了,前后所有车厢都被定在半空中,在山风里微微摇晃。
    车厢内响起苏格兰风笛乐曲,David佘的手机响了。
    “建国,是我。”王建军的声音,语调好像与平时不一样,没那么苍老,似乎很兴奋的样子。
    “缆车出故障了,你们被定在哪儿呢?”
    “很高空的峡谷上,好像,快到终点站了。”
    “哈哈,那太好了……你掀开三号座位的坐垫看看,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份礼物……我不挂电话,看见什么告诉我。”
    坐垫掀开,座位箱里,有一只竹筐,掀开竹筐盖,里面装满奇怪的水果,鸡蛋大小,通体绿色,全身凸起小疙瘩。
    “……有一筐水果,不知道叫什么,从来没见过。”
    “这是刚上市的释迦凤梨,很甜的,你看,他们像不像佛爷的脑袋,台湾人给它取名叫做‘释迦凤梨’,你们带着路上慢慢吃吧。”
    “这怎么吃啊?”张蕾看着果皮上的疙疙瘩瘩,迷惑不解,她弯腰想把竹筐端出来,却端不动。
    “竹筐是被固定在地板上的,你们先把释迦凤梨都拿出来吧,注意,要一只一只拿出来,像挑鸡蛋那样小心哦……然后,再告诉我看见了什么……哈哈哈。”王建军的笑声愈发诡异。
    “你这老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三花酒?” David佘心知不妙,依然不动声色,嘴里周旋着,慢慢取出全部水果。
    竹筐底部,赫然出现一只电子钟,数字跳着红秒,时间显示:11:30:09。
    时钟下连着一只铁盒。
    王建军又开口了:“铁盒里有六根雷管,前几年我帮一家爆破公司拆房子时偷出来的,估计还没过期……呵呵,佘建国,你的俄罗斯轮盘赌不是很厉害吗?今天,我要和你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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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3 楼
四.炸弹轮盘赌
  
    “你掀开铁盒盖吧,没事,爆炸时间我设置在十二点整,你还有半个小时……”
    连接雷管与时钟的,是六条并列的电线,从左往右,按黑紫绿蓝红白六种颜色排列。
    王建军开始阐释赌规:“我给你的瑞士军刀里面有小剪刀,就是你的赌具了,你可以把这六根线看成当年在丛林洞穴中的我们六人,不同的是,上一次,我们是六选一,只有一个死,这一回,你是六选一,只有一个生——六根线只有一根是拆除线,剪断你就能活,错一根你就得死!”
    “建军,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佘建国,我倒是想问问你,当初我在坐牢时,你在干什么?”
    “我在接受集训啊……”
    “是啊,五一小组,特别行动队的人,军中谁不知道你们是一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你为什么不关心一下我?假如当初,你只要稍微帮我说一句话,我就不必遭那许多年的罪,为什么?为什么?”
    “我们所接受的训练师全封闭的,” David佘解释道:“实际上,与坐牢也差不多,所以,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得而知啊?”
    “少来!真相应该是——你与坤初陷害了我,对吗?”
    “我?我们为什么要陷害你?”
    “梁卫革与李卫东叛逃时,我曾经出手阻拦,但被你俩拦住了——实际上你们四人是一伙的,为了暴露你们之间真正的关系,于是你向组织出卖了我,对不对?”
    “建军,你的推理未免太可笑了吧?”
    “可笑?好,我再问你——前几天,你自己说的,这么些年来,你们四人始终联系密切,对不对——那么,你们怎么没想到找找我?你们一个个腰缠万贯吃香喝辣,傍着小美人云游四海,就没想到帮帮我这穷鬼?”
    “唉……建军啊,你想多了,其实,你完全不必想太多,我有打算,离开台北之前与你商量,看看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大陆或者到澳门去……这样吧,你告诉我,我该剪哪根线,回头我们再慢慢商量你的出路。”
    “嘿嘿,来不急了,佘建国,我都这把年纪了,还用得着你来可怜?赌吧,你赢了,我消失,你输了,我通知梁卫革他们来给你收尸。给你一点提示:引爆线排列的次序,与我们当年在丛林中那一场轮盘赌有关……祝你好运!”王建军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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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4 楼
五、赌一口怨气
  
    六条并列的电线,从左往右,按黑紫绿蓝红白六种颜色排列。
    David佘仔细观察着电线,分析说:“也就是说,这六种颜色代表着当年六人,那么,按照当年的开枪次序,从左往右,黑色代表坤初——就是你差叔叔,绿色是他,王建军,我是白色,最后一名,当时,子弹就在六号弹道上,第五号红色,是David叔叔——英哲守一。我之所以活到今天,是因为David叔叔开了第二枪——为了救我。”
    “也就是说,最后一根线是死亡线……”David佘将剪刀伸向白线。
    犹豫片刻,没有下刀,他抬起头,对张蕾说:“还是太冒险了,这样,你先走吧,这峡谷最多八十公尺高,你身上的飞翔线完全可以帮你离开。”
    张蕾摇摇头,眼睛湿淋淋望着David佘:“一起走!”
    “我走不得……你看,前后一百多辆缆车,都在一幅缆线上,我们的车厢炸飞,至少要连累十来座车厢坠落深谷——你先走吧,我赌一把。”
    张蕾看看表,11:47,还剩十三分钟。
    “David……”张蕾第一次直呼其名:“我的生命是你捡来的,我不会离开你……不过,我觉得,你的分析是错的。”
    “怎么说?”
    “王建军疯了,他不会按常理出牌,他的所谓提示完全不可信。”
    “……是啊。” David佘收回剪刀。
    11:52:21!
    “这是六选一的生死赌局。生存概率不足百分之十六……阿蕾,若是过了今天这一关,我们退出江湖吧……”
    一句“我们”,张蕾热泪汹涌,她一把抱住男人,仰面问:“David,你爱我吗?”
    David佘点点头:“阿蕾,陪我这老头儿度过余生,不觉得委屈吗?”
    张蕾摇摇头,把脸紧贴在男人胸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11:59:30!
    “David,对付疯子,只能按疯子的方法……剪紫色吧,紫色是我们的幸运色,当年你就是从六彩女郎中选中的我。”
    David佘亲了女孩一下,剪刀伸向引爆线。
    “咔嚓”,绿色线被剪断。
  时钟停在11:59:57,再没跳动。
David佘拆开炸弹,果不其然,连接时钟与雷管之间引爆线是绿线——代表着王建军自己的那一根。其余五根线,均是虚招。
  “我仔细分析过王建军的性格,一个人,无论经历过多么大的挫折,本性不会改变,他曾是一个铁血男儿,既然都是一场俄罗斯轮盘赌局的生还者,他不至于下流到设置百分之八十四的死亡概率与我开赌,我想,他这一赌,最大可能是押上他自己——绿色,他的颜色。其实他明白,无论输赢,他都将回到监狱,他对自己的人生已经断了希望,他只想用赌局出一口怨气——咽了半辈子的怨气”
    车厢里死一般的沉默,两人互相能听见对方的心跳。过了仿佛一个世纪,张蕾惨白的脸上才慢慢透出血色,她缓缓站起,缓缓抱住男人:“回涛岛吧,David,我给你和差叔叔炖河豚粥。”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4-16 17:21:2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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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5 楼
六、你才是我妻子
  
    台北—曼谷航班上,空乘给乘客派发当天的《中国时报》,首页标题新闻是《破坏猫空缆车元凶被捕》,按照新闻上的说法,作案者王建军面临终身监禁的可能。
    David佘放下报纸,侧脸看窗外流云。
    张蕾依窗而坐,侧脸转向机舱内,正好与David佘四目相对。
    “David,你真的决定了?停止巡回演出?不找……你找你妻子了?”
    David佘摇摇头,“不必再找了……现在,你才是我妻子。”一手揽过女人。
    飞机攀上了万米高空,窗外云海替代了大海,张蕾感到身心轻松如流云。甜蜜了好一会儿,张蕾开口问David:“那,你不是还有一件什么为了心愿的?关于英哲羽子?”
    刚获得“妻子”的称谓,张蕾就开始使用妻子的权利,开始探试男人的机密。
    David佘叹了一口气,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不是给你说过,羽子身上佩戴有一条银质鸡心项链吗……”(散客月下2009-3-27 北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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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6 楼
(二)
  
  这年冬天,曲维雅的惬意人生从一碗汤开始。
  别墅里只有司机兼保安小刘、保姆周嫂和厨师王叔加女主人自己,女儿失踪后,王叔烹制的美食成了曲维雅的人生寄托,尤其是王叔煲的汤,香浓鲜美,素雅清醇,喝一口,全身每一根神经都松弛下来,人世间一切烦恼都忘个精光。
  女儿有女儿自己的命运,由她去吧。
  汤料每餐不同,名称各有区别,大骨野菌汤、牛尾鲜菇汤、口蘑蛇羹汤……在曲维雅眼中,这些汤只有一个名称——忘忧汤。
  一碗香汤,在饭桌上热腾腾地冒气,用汤勺一口一口品尝,日子就忽然从真实中变得缥缈,劳碌半生,总算从这碗汤中找到了这抵御风霜的避风港,这汤一成了曲维雅滋润心田的营养剂。
  汤的名称千变万化,主料只有一种,鸡枞菌。
  鸡枞菌是野生食用菌中的珍品,样子很特别……特别丑。
  黑不黑白不白,一只尖尖的秃脑袋,拖着细长扭曲的尾巴,看上去像一只被斩掉一条大腿的无常鬼。
  厨师老王更难看,身高不足一米五,瘦得像只赖皮猴,猴儿还有一张对称的脸,老王半边脸破相,左脸像曾是被粗砂轮机蹭过一般,眉毛蹭光了,左耳蹭掉了,眼皮面颊留下千万道拉痕……还缺了左腿。
  
  老王能成为曲总的私家大厨,靠的不单是煲汤手艺,关键是他掌握了人工培植鸡枞菌的方法。
  别墅靠山,山中有洞,木屋斜依山体,山洞成了别墅的地下室,那间地下室是老王培植鸡枞菌的密室,谁也不许进去张望。
  曲维雅喜欢美食,但并不关心美食生长的过程,更没兴趣欣赏王大厨师的尊容,甚至连厨房都懒得进去。
  
  曲维雅一天天在汤饮中走过,多少坎坷心酸的事,就在一锅香汤前转化为一片宁静。
  最奇妙的是,这汤不仅能温暖女人的口腹,还滋润着女人的肌肤。
  女人的肌肤多半靠化妆品保养,化学作用下的肌肤皮嫩而肉松。
  谢绝了俗世应酬,曲维雅也难得化妆了,奇怪的是,镜子里的她仿佛有了些变化。
  五十岁以后,卸妆后的曲维雅在镜子中完全是个小老太婆,然而这一个冬天下来,镜中人老态渐消,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踏着美味汤烟,缓缓渗透到女人的肌肤骨髓里,那力量,是久违的……青春。
  是的,头发愈来愈浓密,也愈加乌黑油亮,皮肤因为肌理恢复结实而弹性十足,甚至乳房也开始抗拒地心吸引力,不戴定型胸罩也一样傲然坚挺。
  春节时,曲维雅进城拜年访友,引发了老姐妹的剧烈骚动,这,这哪里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太婆啊?最多是三十出头的样子。
  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谁也无法否认眼前的事实——曲维雅返老还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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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7 楼
(三)
  
  清明节前,连日暴雨。
  司机小刘与保姆周嫂请假回乡扫墓,曲维雅不想在老侯的墓前见到侯家人,便独自呆在别墅里,享用老王的煲汤。
  保姆不在,奉汤、收拾碗筷的活儿由厨师亲自操持,晚上,老王走进了起居室。
  “曲总,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老王眼皮低垂,一幅恭恭敬敬的样子。
  “鸡枞菌是一种很有灵性的植物,它的奇妙功效您是领教到了,不过,到目前为止,您吃到的还不是最好的。”
  “哦,还有更好的?”
  “采食鸡枞最要紧的是把握时机,一朵鸡枞菌从冒芽儿到谢顶枯死不过三五分钟的事,与昙花一现的昙花差不多,鸡枞以顶上菌帽未开张时最鲜嫩肥美,伞盖一张,肉就老了。所以,我每天都得在临晨十二点整守候着,摘取那几朵菌子给您煲汤。”
  曲维雅一笑:“辛苦你了,我会给你加工资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告诉你,自然界中所有生物都与四时更替相关,这鸡枞菌以春天里生长的为最好,虽说咱家的鸡枞菌是人工培植的,四季都可出菌,但也还是以春天的为最好——尤其是今晚。清明前子夜长出的第一朵鸡枞菌,叫做‘回春花’,女人若是吃了,可以激活体内衰老的荷尔蒙,身体回到十八岁的状态。”
  “啊?有那么神奇吗?那你今晚就给我弄来吃吃看。”
  “不需要我给您弄的。”老王摇摇头,“这‘回春花’不能煮不能烧,趁它离土那一刻,快速摘下来,第一时间吃下肚……这才管用。”
  “那你的意思是……?”
  老王点点头。
  
  入住半年多,女主人第一次走下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木梯坡度很陡,瘸子老王走得很吃力,下到尽头,启开一扇铁门,一股霉潮寒湿的气息铺面而来,老王打开电灯,眼前展现的场景令曲维雅几乎晕厥过去。
  六十多平米的洞穴里,飞满小虫。那些虫儿黑翅膀,椭圆型身子,飞速不快,无声无息。地面上,隆起一座座土黄色巢群,小土堆凸起的小山包上布满小孔,数不清的虫子从孔洞里出出进进。
  曲维雅看得头皮发麻,全身冷痱子一片片凸起,她用手捂住嘴,强压住呕吐前的恶心,转身往外走。
  “咣当”一声,铁门关上,还没等曲维雅回过神来喝问,只见老王手中抡起一根大棒,“乓”的一下,脑门挨了一记,眼前一黑,身子倒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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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8 楼
蚁蚀
  
  (一)
  
  曲维雅在五十四寿辰酒宴上宣布——辞去曲氏集团董事长职位,公司业务全部交给董事会处理。
  一个视权力为生命的女人,在事业最巅峰的时刻,轻轻松松放弃了自己为之牺牲了全部青春的公司,实在令人意外。
  三十五年前,年方十九的曲维雅在戴上选美皇后桂冠后,拒绝了所有影视、广告的拍摄邀请,从媒体视线中消失。
  五年之后,曲维雅突然披上婚纱,嫁给了市内一家中型铝材企业老板,六十岁的侯任珏,这时候公众才得知,五年来,曲维雅藏身幕后给候任珏做小三,还给老头儿生了一个闺女。
  正是成为侯太太之后的十年间,曲维雅成为了候总的得力助手,企业资产扩大了十倍,候任珏临死之前,曲维雅成功的将侯家前妻所生的两个儿子摆平——让他们另立门户,不再染指侯家企业,侯任珏七十岁那年病逝,曲维雅接任董事长,组建曲氏集团。由她执掌的企业十年来一路辉煌。
  就这么成功的一个女性,在不算老迈的年龄宣布退隐,其震动程度远甚当年谢绝娱乐圈。
  曲维雅退休的理由也令人惊讶,或者说令人啼笑皆非。
  “我迷恋上了一种美食,品尝那样的美味,一定得有平和的心态,不急不缓不燥,才能感悟美食真谛。”
  小报披露内幕,一个月前,曲总唯一的财产继承人,女儿侯斯婵失踪了。
  据说,侯斯婵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五官身材酷似当年的曲维雅,曲总自然是爱若掌上明珠,可惜的是,母爱有些过头,女孩的一切都由母亲 ,尤其是婚姻大事,曲维雅更是把关严格,以至于三十多岁的女儿仍然待字闺中……终于导致恶果——侯斯婵跟一个穷小子私奔了。
  
  曲维雅退隐到秦岭南山脚一幢山居别墅中,那是一座深掩在草地、花丛、树林中的坡顶豪宅,别墅座落在林区开发的自建别墅小区里,这座宅子倾注了曲维雅好几年的心血,400平方米的别墅由1200根原木榫接而成,原木用的是北欧红松,每棵成材的红松都有100多岁。
  最适合隐居养老的别墅,白天,四面开放的落地窗把全部阳光吸进屋内,给每件家具镀上一层金黄。晚上,窗外寒风凛冽,屋内壁炉火红,热带气息透过木头和藤条包裹着主人,曲维雅随意依靠在沙发上,开始了完全属于她自己的惬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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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不知晕了多久,女人醒来了,被痒醒的。浑身上下,奇痒无比。
  睁眼看见的是一张阴阳脸,老王蹲在地上,面朝女人,目露凶光,鼻子喘着粗气。
  糯挪身子,发现四肢已被捆住,支撑起脖子看看,全身衣服已被拔光,取代衣服的是成千上万只小虫儿在她裸体上爬行、蛹动、起降。
  小虫软乎乎,冷冰冰的身子,挠得女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啊……”
  
  叫了半天,只换来对方享受的表情。
  “老王,你,你想干什么?我哪儿得罪你了,要这样子害我?”女人忍着奇痒发问。
  “老王?哼,你认不出我了?我是迟青峰,你的高中同学。”
  “迟青峰?”曲维雅摇摇头,完全没有印象。
  “三十六年了,总算盼到了今天,你这死女人,哼哼,认不出我没关系,居然连老子的名字都想不起了,亏老子当年那么迷恋你……你看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都是被你这臭娘们害的……”
  “我,我怎么害你了?”
  “你参加模特大赛决赛那天,我为了给你买玫瑰花撞了汽车,自行车挂在挡泥板后面拖了一百多米……在医院躺了三个月才捡回一条命,你,你他妈居然连看都不来看我一眼……贱女人,宁肯给糟老头做小老婆,也不关心一下暗恋你多年的同班同学……”
  “啊啊……放开我吧,求求你,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有这样的事……你放了我,我给你钱,很多很多钱……”曲维雅全身上下痒得皮爆。一边痛苦呻吟,一边哀求男人:“放了我啊,快放开我……”
  “别担心,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这虫子不咬人——它们不过是一种白蚁,黑翅白蚁,你喜欢吃的鸡枞菌就是长在它们的蚁巢上——别的地方长不出这种宝贝。”
  “那,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吗?”
  “老子还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啦,那场车祸,已经把老子废了!反正你也风光够了,就这么死掉也值得了,话说这白蚁虽然不咬人,干尸还是喜欢吃的,等你变成干尸,它们会把你啃光,连你的骨头都不会放过。
  “你知道,为啥连狼狗都啃不动的木材泥砖,这小小的白蚁都能消化掉呢?是因为白蚁的肠道里,寄生著一种名叫鞭毛虫家伙,它们能分泌一种消化纤维素脢,把你分解为可吸收的葡萄糖,为白蚁提供养分,然后,白蚁拉出的粪便就长出你喜欢吃的鸡枞菌——记住没,黑翅白蚁,只有这种白蚁粪便有这功能,为了帮你培养美食,我特地从万里之外的云南弄来的白蚁种哦……嘿嘿嘿嘿!”
  “后天,后天小刘和周嫂回来……你会坐牢的。”
  “你别做梦了,他俩——你看看你左边,他俩不就躺在哪儿陪你吗?昨晚临走前喝了我炖的毒蘑菇汤,哈哈。”
  迟青峰站起身,打开铁门,走出地下室,咣当一声给门上了锁。
  灯没关,蚁群狂舞,空气中流淌着死亡气息。
  雷声穿透铁门,滚入耳膜,这是一个雷暴肆虐的雨夜,最响的一个炸雷持续了几分钟,地下室被震得几乎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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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0 楼
(五)
  
  白蚁果然不咬人,惊骇过后,曲维雅努力调整神经,硬是熬过了一天一夜。
  曲维雅被人发现时,虽然有些神志不清,但到底还是活了过来,一个经历过商场、情场大风浪的女人,自有她坚强的一面。
  最早发现异样的是林场别墅区保安,雨停之后例行巡逻,发现最靠南山山体的木屋别墅坍塌了,于是赶忙报警。
  一幢北欧红松木构建的别墅,居然经不起一场暴雨?这事太说不过去了吧?
  消防队员第一时间就解开了事故真相——这幢貌似结实的大屋,粗梁巨椽的肚子里满是空孔——蛀满白蚁,加上入春以后连日雨水浸泡,终于在清明前的雷雨中坍塌。
  曲维雅听到的那一声最剧烈的雷声,其实就是大屋倒塌的声音。
  木屋里,厨师老王——迟青峰被活活压死在起居室里。
  警察在地下室找到曲维雅,也找到司机小刘与保姆周嫂的尸体。
  凶手已遭天谴,警方很快便结案了。
  
  死里逃生后的曲维雅很快变得衰老,也许是没有了鸡枞菌滋养的原因吧,不过,那以后,曲维雅宁肯变老,也不敢再吃任何菌类食物了。
  别墅用地转卖给了一个朋友,那朋友打算把那地方改建一座新别墅,开工前请白蚁防治所做一次彻底杀虫,在清理地下室时,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地下室最深处的白蚁巢穴造型很诡异,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平躺的人型,手腕处还有一只水晶手镯。
  联想到这地方曾经发生过血案,工作人员报了警。
  警方在蚁巢里还发现只蓝宝石鸡心坠子。
  首饰拿给曲维雅看,曲维雅一眼就认出这是女儿侯斯婵的贴身物件。
  警方取土化验后得出结论,这一堆人形蚁穴,是经过白蚁消化了人体后的粪便。
  在这种粪便上生长的鸡枞菌格外鲜嫩。
  也就是说,那大半年,曲维雅所吃到的鸡枞菌,是用女儿的生命滋生出来的。(散客月下 2009-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