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散客月下超短灵异小说合集(继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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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 楼
关公附体
  
    一、关公做寿
  
    民国七年农历六月,城南孙公园胡同突然喧闹起来,安徽会馆大门楼张灯结彩,南郊大红庙村关帝庙里的香樟木红脸关帝像被抬进会馆,庭院里搭天棚、设供台、摆供桌、宰三牲、进供果,愣是把一座会馆变成了关帝庙。
    街坊们打听缘故,说是六月廿四——关老爷生日,在京皖人要拜关公,段大总理亲自来烧香。这一说令老北京很不以为然,关老爷生日明明是五月十三嘛,这些安徽人就是爱出妖蛾子。
    其实关于关羽生日,南北各有说法,北方人以五月十三为准,江南人信的是六月廿四,岭南人还给提前到正月十三呢。
    再打听,那说法就玄乎了,说是廿四日那天,关老爷要显灵。
    话说得玄了,反而对了街坊们的心思,这年头太乱,要真能请到关老爷显灵多好哇,把那邪气给它镇住,让百姓过几天消停日子。
  
    话说这年夏天的北京城真是不消停,先是大总统黎元洪和国务总理段祺瑞掐起来了,老段逃到天津策动各省独立,各省督军与老段同是北洋系的人,老黎摆不平,只好请召也是北洋出身的张勋入京调解。这张勋一进北京,居然马上跑进紫禁城,扶持十二岁的溥仪再登皇位。这一下捅了马蜂窝,广东孙中山一声令下,老段打回北京,一脚踹掉了辫帅张勋和他的小宣统儿皇帝,第三次坐回总理交椅。
    安徽人段祺瑞重回总理府,皖系军阀执掌兵权,安徽人又抖起来了。
    同光年间,北京城内各省会馆四百座,就数安徽会馆最气派,三套大院二百一十九间大屋外加一个大戏台,那架势直逼恭庆王府。
    没办法,谁让人家安徽人势力大呢?出资建会馆的可是当年的三朝元老李鸿章哦。
    庚子年,八国联军进京,德国人占据安徽会馆一年多,好端端一所大宅院被毁得七零八落,此后十多年,安徽会馆陷入沉寂。
  
    段大总理要拜关公是好事。
    北京人拜关公是康熙年间兴起的,那会儿满人入关不久,为安抚汉人,康熙宣称他梦见遭遇刺客,幸得一名红脸汉子御前救驾,这才转危为安。那以后京城处处建关帝庙,历代皇帝都烧香。
    进了民国后,各地军阀走马灯一样进出北京城,热了城头炮火,冷了城里香火。
    大伙儿都盼望着民国大总理像康熙爷给关公烧香那样,换来一百多年和平安宁。
    至于关老爷显圣嘛……谁知道呢?
  
    直到会馆里放出话来,要招工匠修戏台,街坊们才恍然大悟——八成是要唱“老爷戏”。
    安徽会馆里面有座大戏楼,清末徽班进京,四大徽班在京都曾在此演出,文戏武戏都有唱,唯独没人敢唱“老爷戏”。
    老爷戏就是关公戏,北京戏班子没人敢演,毕竟关老爷是神灵,怕万一演不好,惹关老爷发怒降灾可不得了。
  
    六月廿日,一个从南方来的戏班子住进了安徽会馆,同一天,《京话日报》刊登大篇幅报道《“江南活关公”红生泰斗沪上名伶三麻子(王鸿寿)抵京,将在安徽会馆公演水淹七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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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2 楼
二、主角失踪
  
    北京艺人不敢演的关公戏,上海伶人已经演得炉火纯青。
    宣统末年,艺名“三麻子”的上海老生名伶王鸿寿独树一帜,自编自演关公戏,为此而特意创造出一个新行当 “红生”。
    京剧行当有生旦净丑四大行当,每一行当又有细分,其中“生行”可分为老生、武生、小生,但无论再怎么分,都有一个规律:每一个行当分类,都是代表着一批同类人物,而不是只归一个人物所有。
    王鸿寿之后,“红生”成为舞台上关羽独享的行当。
    据说,三麻子扮演的关羽,勾红脸,戴三髯,唱老生腔,同时糅合了花脸唱法,加上他本人深厚的武术功底,将关羽形象塑造得即有咄咄逼人的神威,又有精湛高强的武功。
  
    王鸿寿原籍安徽怀宁,段祺瑞为筹划关公祭拜,特以同乡身份邀请王鸿寿进京,登台助兴。
    一时间,江南活关公成为京城焦点,戏迷们翘首以盼,期待一睹三老板风采。
  
    六月廿四日一大早,孙公园胡同已经挤满人群,安徽会馆门楼灯彩齐放,连门前大石狮子都披上红绸缎,远近百姓都挤到会馆附近看热闹,即使进不了会馆,能隔着高墙听活关公亮一嗓子也能解馋。
    十点多钟开始,各式西洋小轿车、中式绿呢大轿先后除了南城,汇聚孙公园胡同,安徽商会会长李石岗领着一般徽商巨贾,站在大门前恭迎京城名流。
    十一点三十分,一辆大卡车停在胡同口,荷枪实弹的士兵鱼贯落车,开始驱赶闲人,在人群中列成两队,胡同中央拦出一条夹道。
    民国大总理段祺瑞驾到。
    职业军人出身的段祺瑞,正当四十三盛年,即便是穿着丝绸长衫,步履依然雄健有力,目光充满锐气,他扫了一眼迎面而来、满脸堆笑的的徽商领袖,脸上露出一丝不快。
    “三老板呢?”迎接总理大驾的队伍中,竟然没有他特意请来的伶人三麻子。
    在北洋军阀中,段祺瑞以不抽、不喝、不嫖、不赌、不贪、不占的“六不”而著称,亲自下帖子请戏班,算是他一生中最奢侈的例外,没想到这个戏子竟然如此不识抬举,老段当然满脸不快。
    “哦,回大总理话,三老板为给您唱好中午的大戏,一早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酝酿情绪呢。”李石岗恭恭敬敬地解释说,由于心里没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李石岗不得不害怕,除了戏班子的人,就只有他知道,今儿一大早,三麻子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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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3 楼
三、冒死谢恩
  
    关公戏唱红江南十余载,首次晋京,三老板自然是要上心的,一大早就喝令戏班子化妆备戏,自己也早早准备勾脸,没想到,一封短函,打乱了他的计划。
    八点正,传达室送来一张短函,送信人的轿子就停在门外,说他家主人有话,要请三老板亲临府上叙旧。按理说,这时候三老板什么访客都不会搭理,更何况是邀请外出。
    只是那短函落款震动三老板魂魄。
  
    三老板读完短函,愣了半饷,让传达唤来信差,简单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吩咐信差,“你让轿子到后门等我”,再叫过大弟子林树森,低声说:“我有急事出去一下,你做好准备,我实在回不来,你上场救急。”说罢,匆匆出门,从后门上轿北行。
  
    轿夫快步进了皇城,来到后海边上帽儿胡同13号停下,落轿抬头一看,三老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好一座大宅门,门楼高大,照壁恢弘,看架势至少五进的院落。
    “这是什么地方?”三老板不敢相信,他的故人能住得起这么豪华的大宅院。
    “三老板,这是我家主人,民国冯国璋大总统的官邸,邀请您会面的苏老夫子是我们大总统的幕僚。”
    听到冯国璋的名字,三老板心头不由得又是一凉,暗暗叫苦。
    天下人都知道,同是北洋系军阀,冯国璋与段祺瑞可是生死冤家,此番,老段从天津杀回北京,实现“三造共和”大业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逼迫大总统冯国璋下野。
    半个月前,阳历八月十三号,冯国璋已经被迫辞职。
    万万没想到,自己苦苦寻找了三十多年的恩公苏维铭竟然藏在冯国璋的深宅大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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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4 楼
四、故人重逢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东跨院屋檐下迎接三麻子,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三十年,三老板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位就是他日思夜想的苏老爷子,他大步上前,双腿跪下,口称“恩公……”止不住一阵哽咽。
    老人扶起三老板,叫了一声:“鸿儿哇,你都有白头发咯……”便不由得老泪纵横。
    王鸿寿的父亲王其曾是前清从五品官员,任南通任盐运司副使,苏维铭是王老爷的私人幕僚,同治三年,王鸿寿刚满十四岁,王其曾因得罪上司,被参奏一本,招致满门抄斩。抄家当日,正好王家请堂会,苏维铭冒死将小鸿寿藏在戏班子的戏箱之内,才得以逃出生天。从此隐姓埋名,跟着戏班子流落江南,一直以艺名三麻子为号,直到辛亥革命后,才敢重新打出自己的本名王鸿寿。
    三十多年再相会,白发人对灰发人,恍若隔世。
    老人在客厅里备下一桌酒筵,他端起酒杯,颤颤巍巍举起,说:“鸿儿,若不是在报纸上看到你的素身玉照,老夫还真不敢相信,名满江南的三麻子就是我家鸿儿啊,呵呵,来,干了这一杯,为你父亲在天之灵……”
    “叔父,请恕鸿寿不孝之罪,这酒,我是断断不敢饮的,一来是鸿寿生来一向不沾烟酒,二来是……您看了报纸应该知道,鸿寿此番进京,是受段总理之邀,参加关公祭奠大典,眼看距开场锣不到一个时辰了,这酒一下肚,酒醉事小,误场事大啊。”
    苏维铭一口干下杯中酒,摆摆手示意鸿寿坐下,长叹一口气,说:
    “鸿儿啊,酒是穿肠毒药,不喝也罢,只是这演出嘛,老夫另有说法。”
    “叔父请讲。”
    “那段祺瑞虽是你安徽乡党,但皖人也有败类,他段某狼子野心,名为再造共和,实为乱我中华,早已是天下有口者共诛之,有枪者欲共伐之的败类,他的关公祭奠大礼,不过是一出掩人耳目,欺瞒天下的闹剧,我不想眼睁睁见你助纣为虐,失艺德于天下。鸿儿,听老夫一句话,这戏,咱不唱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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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5 楼
五、生死一线
  
    商会会长李石岗陪着段大总理参观会馆建筑,一行人走到中院,跨过双拱桥,一座大戏楼出现在眼前。只见双卷勾连的悬山顶,东西两侧各展出三尺来长的重檐,前檐布满如意斗拱,斗拱拱下饰有垂花,柱材之角饰有徽派木雕的龙头雀羽,墙面四周都是徽砖透雕的人物、花鸟。戏池更是宽敞,三面还有楼座,至少可容纳观众三百人。
    “啊西①,这戏楼够气派,不输给皇宫里戏园子。”段祺瑞赞叹道:“要说手艺功夫,还是咱安徽人厉害啊。”
    “可不是嘛,咱们这座戏楼,当年可是跟那正乙祠、湖广会馆、阳平会馆的戏楼被合称为‘京城四大戏楼’的,同光十三绝都在这戏台子上给李鸿章大人唱过戏哩。”
    一提到角儿,段祺瑞又想起三麻子来了:“三老板在哪儿呢?在这后台化妆呢?走,领我去看看。”
    李石岗慌了神,赶忙拦住,说:“总理大人,祭神的时辰快到了,您还是先往前面去吧。”
    “好吧,告诉三麻子,化好妆穿着行头出来跟我一起烧香,你个大大②的,唱关爷可不兴装关爷。”
  
    鞭炮声响彻公孙园胡同内外,安徽会馆大院笼罩在硝烟中。
    祭奠的时辰到了,段祺瑞环顾四周,依然没见三麻子的影儿,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叫过副官吩咐道:“去,到后台给我把三麻子揪出来一起叩头。”
    一会儿,副官独自回来了,报告说:“三老板说了,敬神如有神,此刻他老人家正做着关帝神仙的装扮,不便出来叩头。”
    段祺瑞听得这托词很不受用,转念一想,莫非出什么古怪了,于是问道:“他亲口说的?”
    “是。”
    “你亲眼见到他了?”
    “……没有,隔着门板呢,管事的不让进。”
    这下段祺瑞更感到有些不对了,他吩咐道:“你给我到戏台后面盯着,要是他个三麻子出什么泡子打安地③事,你给我把整个戏班子全扣下来,打进大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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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6 楼
六、以死脱身
  
    “三麻子”这个艺名来源于王鸿寿脸上的三颗麻子。
    王鸿寿出生官宦人家,气质风韵与一般戏子截然不同,他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美中不足的就是脸上有三颗特别显眼的麻子。
  
    听罢老人一席话,王鸿寿脸上的三颗麻子顿时黯然失色,他一下全明白了,苏老爷子出于对退位总统徐世昌的忠心,成心要捣乱段大总理的祭奠礼。
    面对一脸凌然正气的老人家,王鸿寿把心一横,说:
    “叔父,鸿寿这条命是您捡来的,一死不足惜,今儿侄儿全听您的好了。”
    “呵呵,好,王大人的后人,就应该有你这骨气……不过,说到死字,言重了,现而今已是民国,他段祺瑞还敢草菅人命不成?”
    “他敢杀人也罢,不敢杀人也罢,有您老爷子担待着,鸿寿没什么好顾虑的,只是我戏班子那帮跟我混饭吃的弟兄以后还往叔父多照顾一下,万一他们受我连累下了大狱,还请您老无比伸手援救。”
    说到戏班子的兄弟,三麻子眼圈有些潮红。
    “哦……这个……这个,老夫倒是未曾想到过,哦,若是只为泄一时之气,连累无辜,老夫倒成罪人了……唉,鸿儿啊,难得见你有这一番血性,老夫心折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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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7 楼
七、千钧一发
  
    紧赶慢赶,王鸿寿赶回安徽会馆时,戏院前台开场锣已经敲响,大弟子林树森早已勾好脸谱,披挂整齐。
    按理说演员画好脸谱出场,装扮都一样,一般人是辨别不出谁是谁的,问题是这小树森今年方才一十七岁,与五十六岁的王鸿寿无论扮相还是嗓音差距都忒大了。
    王鸿寿脸色苍白,他大手一挥,说,“还是我自己上。”
    这一句话,差点没让后台兄弟们疯掉,前场锣鼓已经响过,龙套演员已经开始翻跟斗,这点时间穿行头都勉强,更别说勾脸谱了。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十年功夫倒有三年在化妆上,京剧化妆是最耗时间的事情。
    话音未落,三老板已经披上红袍,登上云靴,然后把化妆室门一关……
    不到三分钟,门开了,只见一个蟒衣红袍、玉带夸剑、三髭髯的大汉,横跨大刀踏着鼓点走上舞台。
  
    仪表堂堂的王鸿寿脸上的三颗麻子,实在是美中不足。要一般演员只能靠粉脂填坑弥补不足了,这位爷偏不,他不但不遮掩,反而让那三个点儿更突出。
    为演的关公戏,三麻子在扮相上做足了功夫,按照《三国志•关羽传》所说“其面色正赤,面有七痣,鼻凖二痣尤大,须髯则稀疏而满腹,非五缕也。”的说法,再加上民间传说中的关羽面相“卧蚕眉、丹凤眼、七星痣”化妆,三颗麻子再加上四个点儿,正好面带七星伴日月双目,一张神话人物的脸庞顿时生动起来。
    算起来,王鸿寿进化妆间的三分钟,仅仅只够给脸上点四颗痣,画两道眉。
  
    当三麻子扮演的关云长站定前台一亮相,一道红光闪烁在舞台上,三分钟前还是满脸苍白的王鸿寿,此刻面色通红,光彩照人,宛如关羽复活,神仙下凡。
    全场愣了半饷,才发出震天动地的碰头彩高呼声。
  
    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副官,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事后他向段总理汇报说:他亲眼看见关公在三老板身上附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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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8 楼
八、显灵之谜
  
    1923年,一代红生泰斗王鸿寿在上海带病演出《走麦城》,而后卧床不起,于次年病故于上海红莲里寓所。演了一辈子关羽戏。最后以关羽生前最后一戏而终,享年76岁。
    九十年前安徽会馆那一场京剧盛事,至今还在老戏迷口中流传,从没人怀疑过关公显灵附体这件事。
    六十年后,王鸿寿的关门弟子李洪春出版了回忆录《京剧长谈》,方才吐露了恩师当年火线救场的奥秘。
    大师生前不好酒,只因为皮肤容易酒精过敏,那日,他让小徒弟从厨房里给他找来一杯二锅头,画好眉毛点上痣之后,仰脖一口烧酒下肚,顿时红光满面,复活了古代名将关云长。(散客月下2008-11-18 北京)
  
  ① 啊西:安徽方言,感叹词。
  ② 你个大大的:安徽方言,骂人的话,类似“你妈的”。
  ③ 泡子打安(眼)地――安徽方言,骂人的话,意味“短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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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楼
铁骨魂
  
    一、车祸
  
    “就在一转眼发现你的脸,已经陌生不曾再像从前,我的世界开始下雪……”
    陈洁走在中关村大道上,两耳灌满轰隆隆的音乐声,九十年代初,各家商铺都以大音箱做招牌,港台流行歌曲取代了买卖吆喝。
    陈洁哼着张学友的歌曲《吻别》,刚唱到“开始下雪”,天空真的就飘下雪花来了,一点碎雪落进后脖,先是一丝寒意,接下来渗得整个背脊都凉了,陈洁下意扭动脖子晃动背颊,猛一回头,见马路上有人招手……好像是冲她。
    “陈洁……”那人站在街心岛上,声音穿过车辆轰鸣。
    “是谁呢?”陈洁快步走到马路边上,隔着半条大街,看到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心脏一阵狂跳,她蹦起双脚、挥动双手大叫:“季成钢!是你吗?季成钢……”
    季成钢,三年前,在合肥夜校美术班的同学,也是班上唯一一个与陈洁同是芜湖人的老乡。
  
    昔日同窗,隔街相见,小伙子激动得难以自持,不顾一切冲向马路……
    “小心……”陈洁的惊呼被汽车尖锐的刹车声掩盖,那一瞬间,全北京城的汽车都刹住了闸,全世界的音响嘎然而止,1993年冬天第一场雪凝固在半空中,一个异乡男孩仰天倒在马路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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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0 楼
三、回家
  
    医院过道里暖气很足,累了一整天,陈洁裹着羽绒大衣靠在长椅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被人推醒,睁眼一看,不由得惊喜万状:“季成钢,你醒了?”
    “嘘……”季成钢将食指贴嘴唇上,悄声说:“我没事了,咱们快走吧……住院费可贵。”
    季成钢头上裹着纱布,背上背着一个帆布背包,看上去精神很饱满的样子。
    走出医院大门前,陈洁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正好十二点。
  
    雪已停,寒风刺骨。
    “你去哪儿?”陈洁问。
    “……我见到你时,刚下火车,还没找到安顿地方呢。”
    “那……”陈洁鼓足勇气,说“先去我那儿吧,过了今晚再说吧。”说完这话,陈洁的脸悄悄烧起来,红晕烧到后脖子根。
  
    小面包车改装的出租车即便在大马路上也颠簸的厉害,季成钢就势揽住了女孩的肩头,女孩紧张得大气不敢出,两眼盯着窗外给司机指路,差点没指错方向。
    沿着中关村大道向北,从北大南门绕到北大西门,再往前走,道路越走越窄,路灯越来越暗,经过一所中学后,陈洁才反应过来:“过了,过了,师傅,请您给往回倒一下,倒到101中学后左拐……”
    车停在学校门口,司机探头往陈洁指的路看了一眼,黑乎乎的看不到底,摇摇头说,“你们自己走吧。”
    司机无论如何也不肯往前开了,两人只好下车,双双走进黑暗中。
    借着远处建筑工地长明灯映出的雪光,两人穿过一段坑坑洼洼的柏油马路,进入一片杂树林,七拐八拐,不知摸黑走了多久,才穿出林荫小道,积雪层叠出一片土砖平房。
    季成钢的背包不大,似乎很沉,两人一路没说话,黑暗中只有背包叮叮当当发出声响,小伙子呼哧呼哧揣粗气,脚底踩踏积雪咔哧咔哧……
    穿过村庄又穿过一片废墟,这才来到,一排平房前歇下脚,陈洁掏出钥匙开锁,季成钢终于忍不住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这里叫福缘门村,是一些流落到北京的外地移民建的临时房屋,咱们脚下……”陈洁跺跺脚说:“下面埋着的就是圆明园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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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1 楼
四、铁锤
  
    那些年,许多流浪画家都住在福缘门村,因为福缘门村就坐落在圆明园废墟之上,外界便称其为“圆明园画家村”。
    “那我来对地方了。”进了屋,季成钢兴奋起来,他把背包放在地下,背包发出一阵金属碰撞声。“我来北京,就是想画画儿。”
    “你包里是什么?”陈洁问。
    “我的画画儿工具啊。”季成钢冲她笑笑。
    只有一盏25瓦的白炽灯,光线幽暗,室内简陋不堪,寒若冰窖。
    陈洁抬头看着季成钢的笑脸,突然打了个寒颤,鼻子一酸,想哭。
    季成钢一把将姑娘揽进怀抱。雪夜寒屋,任激情燃烧是最佳取暖方式。
    陈洁再次鼓足勇气,抬眼迎视男孩的眼睛,他眸眼漆黑,如同两汪深潭,幽深而不见底,令人想溺死在他的眼睛里。
    “季成钢,你为什么哪么傻?为了见我而不惜撞汽车?嗯,还有,你怎么会在大街上认出我来?那会儿街上哪么多人。”
    “……其实,在学校里,那时,我就,我就一直很注意你,不过,只是……只敢注意你的背影……”
    季成钢这话说得很不连贯,但足以令女孩心头热潮涌动,她踮起脚尖,抬起脸庞。
    两张嘴唇在空中相遇,然后紧紧吸住,唇舌胶织,阵阵暖意从口腔传来,女孩顿时感到一股暖流向全身蔓延,全身顿时温暖了不少,小腹部更是火烧般发烫。身体产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变化,这变化令女孩紧张,她想推开男孩,但又使不出力气,身体因此而剧烈颤动起来。
    实际上,男孩季成钢也是初谙人事,此刻他体内如火炉,当女孩铁皮般冰冷的肌肤被柔化时,男性的自然本能给了他“打铁要趁热”的提示,虽然有些笨手笨脚,到底还是解开了女孩的衣衫。
    女孩感受到一股滚烫的,浴火铁钎般的身体融入,烈火仿佛撕裂着她,痛楚与快乐交织令她脑海产生幻像,白炽灯轻微晃动,像是映着熊熊燃烧的炉火,她咬紧下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手指抠在男孩背脊上,指甲竟然抠不进男孩紧绷绷硬邦邦的肌肤,这男人简直是一把铁锤,被一只无形巨手抡着,一下,一下砸向女孩,发出叮叮当当的铿锵声,让人陶醉,让人汗流浃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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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2 楼
五、铁画
  
    “钢子,你简直是一个钢锤铁打出来的人儿。”陈洁抚摸着季成钢身上一块块肌肉,说:“你这样的人怎么也想要学画画儿,学打铁就对了。”
    “嘿嘿,还真让你说着了,我就是赤铸山出来的。”季成钢语气里充满自豪。
    赤铸山是芜湖郊外一座非常普通的山丘,站在山顶上,也不过如同站在一幢二十多层楼房上,也没有什么“飞阁流丹,下临无地”的境界,有的只是斜阳寒林的恬静。山上丛林密布,山下村舍田庄,仅此而已。
    “赤铸山出来的怎么啦?”女孩不解。
    “芜湖人都知道啊,两千多年前,赤铸山是干将和莫邪炼剑的地方,我家就在‘淬剑池’下面的锻铁村,世世代代都是打铁的。”
    “啊,你还真是铁匠啊?”
    “差不多吧,实际上,我家是用铁作画的……”
    “芜湖铁画?”陈洁明白了。铁画是他们家乡独有的特种工艺美术,以铁为墨,以砧为砚,以锤代笔锻制而成。乍看似墨泼素绢,细看山有铁骨铮铮,水有有逼人有寒气,人有凛然正气。
  “不是说,芜湖铁画早就失传了吗?”
    “瞎说,芜湖铁画分两大派,一派为储家以衬板镶框,挂墙上的,一派是季家,主要做灯彩,四到八幅铁画组成一个灯盏,里面蒙上素绢,中间点根蜡烛……”
    “哎呀,真好看……咦,莫非你就是季家铁画的传人?”
    “是的。”季成钢指了指地下的的背包“这包里装得都是我作画的铁家伙……里面装的是十二种型号的铁锤、老虎钳,还有一个微型铁砧。储家现在还有十几个徒弟在学艺,季家,只剩我最后一个传人了……”说到这儿,小伙子神情有些黯然。
    “哦……哪么,你到北京来是想……”
    “我是想到工艺美院深造一下,将技艺再突破一些,可惜……”
    “好啊……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我现在就在美院进修国画,可以帮你联系读书,你教我学做铁画吧。”
    “真的?你愿意学?”小伙子兴奋起来,一把抱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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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3 楼
六、传人
  
    这一回,小伙子的手不哪么老实了,他在女孩裸体上四处摸索,令女孩再次陷入羞怯中,昏灯下,陈洁的忸怩和腼腆实在有着道不尽的风情。她被拥抱得骨骼都有些微痛,甚至透不过气来,大脑产生一种失重的快感,身体再次感受到一阵阵铁锤锻打、撞击的震荡。眼前出现火花四溅,耳旁听得呼呼生风,铁锤落到哪里,光芒就跟到哪里。男人的身体越来越灼热,女孩的身体像再浴火焚烧,如一块红彤彤的铁,在锻打中变得越来越猫软,意志却仿佛越来越韧,身体越来越单薄,似乎整个人就要被穿透。
    陈洁的记忆也在这撞击中被穿透,思绪飘回了童年,依稀见到古巷深处一间铁画作坊,炉火呼啸、风箱轰鸣,汗流浃背的汉子定格成一幅铁画。
    季成钢凭空用力,身形疾变,最后,如狂龙吐焰一般,倾尽全身气力。
    女孩体内被一股钢水岩浆般的热流浸蚀,随着最后一声金属撞击,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被震动得颤抖,整张床,整间房子都随之颤抖。
  
    激情过后的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相拥躺在床上,床很窄,两个人都是侧着身,双手环在对方腰上,季成钢把脸贴紧陈洁的胸口,隔着乳房,倾听女孩的心跳,他听到血脉在女孩体内奔腾,如同钢水溶化般炙热,内心产生出一种从没有过的踏实。
    窗外闪动着点点白光,下雪了。雪花迷乱,冰凉的空气中流动着两人呼吸出的体热。陈洁已经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季成钢对着陈洁耳边轻轻地说:“成功了,小洁,你,已经是季氏铁画的传人。”
    熟睡中的女孩好像听得见男人所说的话,眼角躺下泪珠。
    季成钢抱紧了女孩,又说:“不哭,小洁,打铁还得自身硬,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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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4 楼
二、昏迷
  
    陈洁奔到季成钢身边时,他已经不省人事,从救护车到急救室,季成钢始终处于昏迷状态。
    陈洁在掏光身上的钱勉强才挂了号,还不知道明天办入院手续需要多少钱,医生说要观察二十四小时后才能决定。
    她只能在急救室外面干着急。
    他乡遇故知本是人生大幸啊,尤其是遇见自己心仪多年的男人。
    三年前,陈洁高考落榜,拒绝了父母对她补习重考的要求,独自进省城,到安徽师大美术学院办的夜校学习--她从小最爱的就是画画儿。
    在夜校,陈洁第一次尝到了为异性心跳的酸涩。
    小伙子季成钢来自赤铸山中,皮肤被山中烈日狂风鞣制得黝黑,身高足有一米八三,一身结实的腱子肉将T恤衫撑得鼓鼓囊囊的,加上眉宇间流露出一股豪爽之气,显得十分英武。陈洁对他可谓是一见倾心。
    美术班女孩不少,几乎人人都倾心季成钢。
    陈洁个子不高,身材瘦小,模样也普普通通,加上生性腼腆,只有暗恋的份。
    夜校美术班半年结业,走出校门各奔东西,陈洁独闯京城继续求学,三年来,一旦想起季成钢这个名字,便不由心间上一阵猫软。
  
    机缘不巧合,三年后,梦中情人竟然出现在北京街头。
    重逢之前,梦中情人只在梦中,久别重逢,梦中情人还在梦中。
    夜已深,隔着急救室的门帘,陈洁竖起耳朵,努力倾听季成钢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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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5 楼
七、雪晨
  
    一道白光划开陈洁的眼睛,天亮了。陈洁摸摸身上,有些纳闷,我怎么会光溜溜的睡着了?定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再往身边一摸,小床空荡荡,环顾四周,小屋不见人影。不知何时,那男人已经悄然离去。
    披衣走出门外,雪停风起 积雪难融,门外院子里,积雪象一层厚厚的白绒毯。几乎不留缝隙地铺满了地面,废墟断木在雪中耸立,顶着积雪,满世界一片空白,积雪上平整柔厚,杳无人迹,甚至连鸟爪印都不见一个。
    雪寒彻心骨,陈洁不由得一阵慌乱,她高喊这季成钢的名字,声音震落了屋檐几许雪块。
    “莫非,他又回医院了?”
  
    医院急救室,季成钢躺过的病床上空空如也。
    “昨晚,病人季成钢已经离开了人世,我们到外面找你,不知你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医生对陈洁说:“他现在还在太平间躺着,你能代表家属签字领尸体吗?”
    “……请问,成钢他,他是昨晚,昨晚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大约十二点吧,还差三五分钟。这是死者的遗物……”医生将一个帆布背包递给陈洁,包不大,沉甸甸的,陈洁知道,里面装的是各种不同型号的铁锤、老虎钳,还有一个微型铁砧。
  
    赤铸山雪落无声,陈洁面对沉沉雪霭,北望群山扬手将一把把白灰撒向雪中,季成钢的魂魄随着雪花回到了养育他的土地中。
    一阵狂风袭来,陈洁身体晃动了一下,但没有倒下,她感到骨髓里铸满钢水。
  铁骨支撑的躯体,永远不会倒下。
    这之后,芜湖季氏铁画有了第十代传人。(散客月下 2008-11-13 北京)
  
  仅以此文祝老虎猪转业后第一个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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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6 楼
黑猫
  
    (一)
  
    搜集这些工具不太难,基本上在医疗器械商店就可以买齐:一把解剖刀、解剖剪、骨剪、尖嘴长镊子,选前端内侧不带锯齿形的;一根医用橡皮管,一枝圆筒注射器,一枝侧孔插瓶输液针,带胶管无需药瓶。
    取脑勺买不到,但制作不是太难,找一把小号的不锈钢汤勺,在磨刀石上磨出圆弧形利刃就成了,不过,还是显得大了点儿,还需要一把小号的,本来想挖耳勺代替,但那玩意儿柄太短,只好自己做,找来一截粗铅丝,前端砸扁弯成勺状,搁太阳穴上比划一下,挺称手。
    再就是还需要针、线、棉花、竹丝、解剖盘、一大一小两张塑料布。
    最后还需要两只塑料盆,一大一小;两只塑料桶,一只空着,一只用来调制防腐剂,先给桶里装上亚砷酸,取一块明矾捏碎成粉状撒进桶里,搅拌个十几圈,这便是最好的防腐剂。
  
    屋子不到十二平米,窗户用五合板封上,左上方留一小孔装上排气扇,叶片缝隙间勉强钻进几缕白光,尘埃在白光中起舞。
    摁下门边开光,尘埃消失了,五盏10瓦节能灯光芒透彻,墙上每一粒石灰点儿都清晰可见。
    屋里只有一张钢架单人床,一张长方形简易茶几、一张钢骨折叠椅,墙角并列竖立着一台双门冰箱,一台立式空调。
    装防腐剂的塑料桶搁在床尾地面上,抖开大塑料布铺在床上,抖开小塑料布铺在小茶几上,小茶几挪向床头,所有工具一字排开在台面上,本来还嫌茶几虽然稍微矮了点,工具一摆好马上不一样——哦,很完美的工作台,很完美的工作间。
  
    卞泰南脸上露出满意地微笑,他最后扫视了一眼屋子,反手关灯锁门,走出客厅。
    客厅可没那么整洁了,电视柜上堆满尘土,灰垢中间有一个明显方块,那是一台34吋彩电临走前留下的影子。
    离婚时,前妻搬走了所有电器,里屋的冰箱、空调都是前几天才到二手市场淘回来的旧货。
    一丝热潮从厨房飘来,卞泰南想起,他的超纯蒸馏水已经完成,屈臣氏蒸馏水再经过三次蒸馏,氯胺酮、氟哌啶醇、强痛宁原粉配好比例混合后溶进蒸馏水,再过滤两次,然后,将一块非织造布浸泡片刻,取出,小心翼翼叠好,放进一个标有“洁净湿巾”的小塑料套中,打开煤气炉,取出一把西瓜刀,刀背烧热,烫封好包装口,再用一只小号古龙香水瓶装上一点溶液,小瓶子装进上衣口袋,湿巾装进裤子口袋。
    镜子里,卞泰南身高一米七九,这样的个头再配上一身好包装,基本上对各种年龄层的女性都有吸引力,经管钱包里只剩下最后三张大钞了。
    OK!卞泰南右手中指食指在空中一捏,打了一个脆响,“大功初告成,万事俱备,只待美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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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7 楼
(六)
  
    客厅一片黑暗,现在是半夜两点,一股寒流在客厅回旋,卞泰南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开灯才发现,昨天忘了关工作间的门,屋里柜式空调机低吼着,寒气中夹着血腥味儿。
    刚走到门口,一串铃声叮当响起,一条黑影从脚边飞快蹿出,一溜烟消失在客厅某一堆杂物中。
    开灯仔细查看室内,女孩仍旧趴在钢架床上,床边小半盆脑浆不见了。地上一行带血的猫爪印。
    卞泰南很快判断出,那只被女孩抱回的流浪猫吃掉了女孩的脑浆。
    本来想做完女孩标本后顺便把猫咪也做成标本,抱猫女孩不是更生动?
    看到被猫咪吃剩的空盆子,卞泰南才发觉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了,烧开水泡了两大碗方便面,呼噜噜吞下肚、
  
    回到工作室,继续开始。
    剥身上的女孩皮也不难,剪断四肢关节处经络,慢慢除去小腿上的肌肉,剥离背部周围的肌肉,
    再把生殖器、直肠与皮肤联接处剪断,清理好尾基部周围的结缔组织,再割开双脚脚板底,用左手捏紧右脚跟,右手捏住小腿肚缓慢往上推,推进一截,再换左脚,交替推进,直至双腿皮肤完全被推向,抽出,继续剥至臀部,腰肢,背脊,肩膀,清除全部肌肉后再翻身,由后往前剥离皮肤,最终完成了身体部位的剥离工作。
    又回到头部,用解剖刀紧贴头骨至耳部,剪断耳根至眼部时,可看到一层白色网膜状的眼睑缘,细心切开网膜的下端后,露出眼球了,摘下眼球,泡进防腐剂里。
    剥离上下唇时,先把鼻尖的软骨处剪断,然后再用解剖刀剥离下唇,这时皮与肉体已分离,去掉皮内脂肪和贴在皮上的肌肉,均匀涂抹防腐剂,并在四肢骨骼上缠以少许棉花以代替原来的肌肉,再翻转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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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8 楼
(二)
  
    刚说到美人,美人就来了,手机发出滴滴声,有QQ留言。
    “╰☆╮蕝蝂凊蒓( _ ?): ◥█╋(_龙£(_少∮哥哥,耦巳經痽備炪潑孒,柈尒溡後荖哋汸見喔。”
    非主流的火星字难不倒三十七岁的卞泰南呢,只需要打开储存在手机里的火星文转换器,复制粘贴再点一下转换键就看明白了:
    “绝版清纯说:龙少哥哥,偶已经准备出发了,半小时后老地方见喔。”
    “◥█╋(_龙£(_少∮哥哥”是卞泰南的QQ网名,“╰☆╮蕝蝂凊蒓( _ ?)”是他花了半个月时间在网上钓到的小美眉,下个月满18岁,目前正处于逃学离家出走中——标准的九零后“非主流”一代。
    卞泰南换上一套新款黑色休闲装,走出大门。
    所谓“老地方”指的是GORGEOUS吧,当初他俩能在QQ中找到共同语言的地方——开心或不开心的时候,都是这家吧的常客,不过,相约见面还是第一次。
  
    华灯初放,GORGEOUS吧门前人来人往,“绝版!”卞泰南一眼从穿梭不息的少男少女中认出了约会对象。
    “绝版清纯”清纯的脸上挂着一对假睫毛,黑眼圈勾勒出的搞怪大眼娃娃妆掩饰不住满脸稚气,直耸入云的爆炸式发型也遮盖不住天生丽质,她穿一件蓝色伊薇瑞荷叶边大V领泡泡裙,领口歪歪滑向一边,里面是松松垮垮的吊带小背心,稍一低头,玲珑浮突,春光乍泄,黑色紧身热裤,臀部翘翘,身材虽娇小但双腿够修长,比视频中的形象更令人垂涎。
    “……你,是……大叔……”少女上下大量着泰南,目光中流露出一缕失望,不过,她很快活泼起来:“嘻嘻,没想到龙少竟然是位大叔。”
    “呵呵,怎么?失望了?”
    “嗯……”绝版使劲摇摇头,“才不会呢,大叔最好,大叔才真有钱。”小女孩直奔主题。
    本来这次约会的目的说是一起喝酒跳舞,其实是为了钱——女孩已经离家出走一星期了,已经没钱吃饭,泰南许诺给她一张够数量的银行卡,随便刷。
    绝版挨近泰南,翘起兰花指,拽拽他的衣领说,“哟哟,果然是有品味的大叔,YSL的新款休闲装呢……”
    泰南一把揽住女孩的肩头,“走,进去吧。“
    “别嘛……人家,人家刚从网吧出来,还没吃饭呢。”
    “那……先去麦当劳。”泰南指指街对面。
    “好耶……”女孩牵着泰南的手,蹦蹦跳跳过马路。手腕上仿银手链上的小铃铛叮当乱响。
  
    “呃……大叔,其实,其实你不必哪么辛苦陪我去跳舞的,”两个汉堡下肚,女孩打着饱嗝,一边嘬吸管一边说:“不如,我跟你去开房,明早你给我银行卡?”
    “啪!”泰南手一甩,打了一个响亮的脆响:“醒目……不过,不必去开房,到我家更安全。”
    太顺利了,原先计划很复杂,要先跳舞后劈酒,灌不醉女孩还得下药麻醉,这下,程序简化,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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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9 楼
(三)
  
    出租车穿过三条街区,离开闹市,泰南的所住的花园小区需要穿过一片街心花园,汽车过不去,只好步行一段。
    真是天助我也,没到十点,街心公园的路灯竟然熄灭了,卞泰南不必担心被熟人看见,毕竟,以他的年龄,无论打扮得再青春,手牵着一个非主流少女总是很招人眼的。
    借着楼房民宅灯光,穿行在弯曲的花圃中,绿化带树影幽暗,女孩有点害怕,身体接挨着泰南,头发拨弄着泰南的脖子,激起了他的生理反应,他加快了步伐。
    女孩的步子反而放慢了,显然她被什么东西吸引住,她干脆停下了脚步,“呀”地惊叫一声,蹲了下去。
    路旁传来“喵呜……”,黑暗中,闪烁着两点蓝光。一小团黑呼呼的影子在蠕动,就着昏暗的亮光,他看出那团小黑影是一只黑猫,仰着圆脑袋朝女孩发出谄媚的喵呜声。
    “卡哇伊呢……”女孩站身来,怀里抱着那只黑猫。
    “是一只流浪猫,这花圃里好些呢,脏,快扔掉。”
    “不,我要。”女孩嘟起小嘴,一幅不依不饶的样子。
    一个念头飞快掠过卞泰南脑海,他旋即答应了女孩的要求,“好吧,咱带回家喂她喝牛奶。”
    “大叔真好。”绝版马上快乐起来,顺毛抚摸着猫咪,那猫咪竟然抬眼与女孩对视,眼神如同久违的老友。
  
    爬上四楼,进了房门,女孩只扫视了一眼房间,说了一句“大叔好懒哦。”便坐在沙发上与猫咪嬉戏起来,她摘下手腕上的仿银手链套在猫脖子上,猫咪很不受用,晃着脑袋想甩甩不掉,叮当叮当,逗得女孩哈哈大笑。
    泰南脱掉外套,紧挨女孩坐下,伸出手也想摸摸猫咪,不料那猫儿头一拧,躲开大手,望了男人一眼,立即挣脱女孩的怀抱,跳下沙发,一骨碌钻进了沙发底。
    “你看嘛,都是你啦,”女孩抱怨道,蹲下身叫唤:“咪咪,咪咪,出来……大叔快拿牛奶来啊。”
    卞泰南弯腰一把抱住女孩,像女孩抱猫咪一样搂着她直奔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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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0 楼
(四)
  
    客厅时钟指向十二点时,卞泰南将女孩抱出卧室,走进另一个房间,这时候,女孩身上已经不着一丝,双目紧闭,假睫毛已经掉了一只,鼻口上覆盖着一层湿巾,整个人处于完全昏睡状态。
    女孩被平放在钢架床上,她全身赤裸地平躺在冰凉的白塑料床单上,躯体无遮无掩呈现在。白炙光照下,纤体毕现,皮肤上没有一点儿斑点色素,皮肤白皙润滑,仿佛可以看得见毛细血管里涌动的青春热血。
    卞泰南烧好一盆热水,用洗发精给女孩仔细洗了一次头发,洗掉满头胶状物质后,用电吹风吹干梳直,再用热毛巾细细擦洗掉女孩脸上的化妆,取下另一只假睫毛,洗掉睫毛上的粘胶。
    一张清纯秀丽的面孔出显露出来,美得令男人忍不住连声赞叹。
  
    卞泰南取过注射器,抽满一管麻醉剂,找到女孩右手腕的血管,一针扎下去、
    当拇指推进注射器按手,活塞缓缓在芯杆中推进时,那女孩轻轻颤抖了一下,很快陷入了更松弛的瘫痪状态。
    卞泰南是按照兽医专用的“猪眠宝”配方调制的麻醉剂,药量大到足以麻到一头大象。
    此刻,还差29天才满18岁的网虫美少女“╰☆╮蕝蝂凊蒓( _ ?)”——绝版清纯,已经完全变成一头任人宰割的羔羊。
    完成麻醉注射后,卞泰南取来一根医用橡皮胶管,捆上胳膊腕,拍两下右手手背,很快找到血管,用针头侧向扎进去,胳膊腕上的捆扎一解开,鲜血便顺势从针管往橡胶皮管流出,淌进空桶里。
    卞泰南眯缝着眼睛,仔细查看血水流淌过形成的小弧线,内心产生出一股轻柔的快乐,他给狗、马、黄素狼、猴子……至少三十多种小动物放过血,需要放血的都是小动物,大型动物都是死掉以后才会来找他。
    这个小美女算大型动物还是小动物呢?卞泰南想了很久才想通,小动物们的血太少,一会儿就没了。他很喜欢看血水热腾腾离开身体的过程,虽然是缓缓流淌,但绝不退缩,貌似永无止尽,对生命毫不留恋,多么洒脱的血啊。
    喜欢听血水流淌的声音,涓涓细流,令人心旷神怡,从清脆的嘀哒声转化为哗哗的流淌声,最后又回复嘀哒声。
    嘀嘀哒哒,嘀哒、嘀……哒……停止了。
    女孩的皮肤更白了,与塑料床单几乎融为一体,摸摸脉搏,没了,身体正在冷却,很快与床单温度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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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1 楼
(五)
  
  
    卞泰南将空调调至最低,回身将女孩身体翻转,脸朝下背朝天,抄起解剖刀开始工作。
    先在脑后端找到一个中间位置切开皮肤,逆势往上划,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让用力过猛,以免将脑皮层下的淤血溅出污染皮毛……哦,不,秀发……一旦开始工作,他在概念上已经分不清人与兽的器官用语区别。
    剥人皮并不比剥猴子皮麻烦多少,同样都是用镊子将切口与后脖相连的皮肤与肌肉分离,然后找到囟门周围的缝隙,插进刀尖,挑开囟门,用小圆勺一点点往外脑浆。
    掏出的脑浆盛进小塑料盆,脑浆掏干净才装得小半盆。
    卞泰南直了一下腰,顿时感到头晕眼花,看看排气扇气口,窗外已是大亮。
    卞泰南站起身,腰酸背痛,他勉强支撑着走回卧室,一头扎在床上呼呼睡去。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醒来后头痛欲裂。看表,两点,都不知是半夜两点还是下午两点,甚至不知道自己今天该做什么。
    卞泰南十九岁进入标本厂学习动物标本制作,收入不高但够稳定,十八年来,完成了娶妻买房子的大业,本以为人生不会有什么波澜,不料近年来标本市场低迷,一年前,工厂倒闭。
    有道是夫妻好比同林鸟,大限临头各自飞,泰南失业不到半年,妻子竟然带着女儿另攀高枝。
    卞泰南用手探枕边四周,想找到香烟吸一口再起床,一摸摸到一个物件,操过来一看,是一件粉红色带卡通图案的乳罩。
    这才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工厂倒闭时,连遣散费都发不出,只好分库存标本,泰南倒霉,分到的竟是一头华南虎活体标本——政府明令禁止买卖与老虎有关的一切制品。
    卞泰南通过地下渠道,认识了在本市投资的一个台湾张老板,张老板热衷于搜集珍惜动物标本,给了个不错的价钱。
    卞泰南见这是一个不错的生财之道,收钱后又问老板:“您还想要什么标本,我帮你弄。”
    “呵呵,有了这只老虎,我就缺熊猫了。”老板说。
    泰南摇摇头,“杀熊猫与杀人 同罪,做熊猫标本比做人体标本还难。”
    “人体标本?呵呵,这倒新鲜,要有我出高价……不过,要美女才行哦。”张老板居然提出这么一个变态要求。
    半年过去了,卖老虎赚到的钱眼看要花光,想想自己除了会做标本之外一无所长,穷困潦倒之际,又想起了张老板的一席话。
    卞泰南闻了一下手中的乳罩,少女的体香还残留在上面,下体一阵膨胀,一道膨胀的是胸怀的野心——干活吧,赶快做出人体标本,狠赚他一笔,不愁没有女人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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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2 楼
(七)
  
    到此,大功已经告成一半,内外涂上防腐剂后,只等风干填充、整形与固定了。
    连日来,卞泰南投入到忘我的工作状态中,完全不知道时间究竟流逝了几个日夜,一站起来竟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仰天倒下,脑后传来啪的一声,撞到什么硬物,接下来是哗啦一声响,一道寒冷的瀑布扑面而来,粘稠的液体浇得他满头满脸,腥臭味儿直往鼻口里钻,卞泰南努力调整意识,顺了半天才理出一个答案:
    哦,我撞翻了一桶血水。
    沉闷的马达声在室内轰鸣,脑后阴风阵阵,吹得泰南全身如坠冰窖,努力伸展四肢想爬起来,但四肢麻木,完全不听使唤。
    大脑也越来越不听使唤,意识逐渐趋于模糊,在思想坠向黑洞之前,卞泰南意识到——连续吹了几天的冷空调,我感冒发烧了。
  
    作品最终完成了,网名叫做“绝版清纯”的女孩,在标本大师手下凝固了自己短暂一生的最美妙时光,她的皮肤被处理得光洁纯净,皮肤下脂肪、肌肉的每一处细腻变化都被表现得美妙绝伦,乳房的丰满圆浑比生前更富有美感。
    女孩的大眼睛依旧清澈明亮,朱唇微启,仿佛还能说话。
    卞泰南忍不住凑上嘴唇亲了一下那嘴唇,不料那嘴唇居然真的会动,还伸出舌头舔他,舌头热乎乎地。
    “有鬼啊!”卞泰南吓得想抽身,但已经来不及了,一条巨大的舌头从女孩嘴里探出来,越伸越长,蟒蛇一般一下子将男人缠住,令他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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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3 楼
(八)
  
    还有一条小舌头,继续在舔他的脸,面颊,鼻子,眼睛。
  
    卞泰南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一张恐怖的脸,满面漆黑,双眼发绿,胡须如钢针,在灯光下闪烁凶光。
    是那怪物伸出小舌头在舔他,红彤彤的,血腥扑鼻,不时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卞泰南感到全身一阵燥热,一阵寒冷,意识在泥潭中挣扎了很久,才勉强反应过来……是那只流浪猫在舔我身上的血,我晕倒了,昏迷了,出现幻觉了……“绝版清纯”的女孩的作品还没完成,但我已经被病魔缠身,很烫,很冷,高烧至少39°,脑袋痛,太阳穴突突跳,脑壳快开裂了,谁来救我。
    猫咪仿佛听见了卞泰南的心声,它的舌头移向左侧太阳穴。
    猫咪舔到了太阳穴上的青筋,卞泰南感到舒服了些,头还是疼得厉害,恨不能挖开一个洞,让冷风吹进去镇住里面的病魔。
  
    黑猫伸出爪子,开始掏卞泰南的太阳穴,先是试探着挠了几下,见人没有反抗,担子放大了,使足了劲狠狠一把挠下去,青筋不再暴跳……断了。
    卞泰南现是感到一股外部袭来的剧痛,如冰风狂灌火山口,炙热无比的烈焰被扑灭,脑壳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岩浆顺着火山口往外流淌,卞泰南说不清是舒服还是痛苦。
    向外流淌的是血,猫爪挠断那根筋后,见有血出来,马上找到兴奋点,它继续伸出爪子往血眼里掏,血眼儿掏成个窟窿眼,越掏血涌出越多,猫咪也就越来劲,最后掏出一些白色浆液来,舔舔爪尖,猫咪很喜欢这味儿,于是将嘴凑近窟窿眼,使劲吸。
    火山熄灭了,卞泰南感受到有春风般温暖的缝儿灌进了大脑,病魔正被一点点往外掏出,舒服啊……他闭上了眼睛。
    耳畔回响着小银铃叮当叮当的声音,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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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4 楼
(九)
  
    三伏天,家家户户开足冷气,城市用电负荷过量,终于导致大面积停电。花园小区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断电之后,空气中散发着恶臭,众人查找臭源,查到四楼卞泰南家,敲门久久无人应,最后报警,警察撬开了防盗门。
    床上一女,床下一男,死状诡秘而惨绝人寰,这样的场面连法医都忍不住胃部痉挛。
    地上有许多凌乱的猫爪血印,但三间屋子里都没见到猫儿的影子。
  
    夏去秋来,海滨别墅凉风席席。正在花园里看书的十六岁张悠悠被一阵银铃声吸引,顺着声音,他在花圃中看见一只黑猫,那黑儿全身毛色油亮,脖子上系着一个银圈圈,圈圈显然太小了,脖子被勒出一道深坑。悠悠弯腰抱起猫儿:“好可怜哦,这圈圈是你小时候被套上的吧?你的主人呢?怎么不帮你换大的?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她不要你了吧?我要你好吗?”
    黑猫扬起脸,冲女孩喵呜喵呜地叫唤,像是撒娇,又像是求救。
    悠悠把猫咪抱紧屋里,冲着堂屋里大叫:“爹哋,人间要收养这只猫咪……人家一只活的动物都没有耶。”
    “好吧……”悠悠爸爸说:“这猫儿蛮漂亮的,你先养着玩吧,等它死了我找人给做成标本。”   
    说着,他伸手像摸摸猫脑袋,猫儿一偏头,躲开了。
    “不要嘛,你都哪么多动物标本了,连大老虎都有,还想打小猫咪的主意?人家不要的啦……”
    悠悠的老爸,就是当初买下卞泰南手中那只华南虎标本的台湾张老板。(散客月下2008-11-23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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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5 楼
等待(3稿)
  
  我每天回家必经过这条路,挺宽的马路行人稀少,冬日黄昏里,路灯未亮时,马路幽暗如陋巷。
  有个女人,每天晚上都缩距离借口很近的角落里,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一看看到有男人经过——立马站起来,专注审视来人身影,昏灯下,女人的目光饱含期盼。
  男人走近,迎面擦肩,这时,女人才发现……哦,不是,不是你,不是他,你和他都不是我要等的那个人……
  女人缩回原位,街边窗口透出的光,将她的身影缩得很小,在寒风中颤颤巍巍。
  我无数次想象——这是个怎样的女人?在等待晚归的丈夫?等待两情相悦的情人?
  直到那天,我注意到到她脚下的纸片时,这才终于过来……
  那纸片上写着:
  11月2日下午三点半,这个街口发生一起车祸,我惨遭小车撞伤,肇事汽车当场逃逸;现在我欠下医院大笔药费,而肇事司机依然逍遥法外,记得当时路边有一位男子曾目击车祸,请那位好心大哥出来帮指证凶手,叩谢。
  见此情景,我不免心生怜悯,问那女子:“你还记得那男子长什么样吗?”
  面对我的关切,那女的眼睛登时放出异样光芒,流利地说:
   “身高一米八五,浓眉大眼,魁梧潇洒,疾步如风……” 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无限神往的样子。
  我晕,哪有这样的男人,原来这女人是个花痴……我落荒而逃之夭夭。
  
  星期六,出地铁时,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走过我身边,我仰头看见一张轮廓分明的侧影,鼻梁高挺浓眉大眼,不知怎地,猛然想起街口那女疯子。
  直觉告诉我,这男人与我同路,心念一动,我加快脚步紧随其后。
  没多时,那男子已经拐进那条马路里。
  女疯子如往常一样,起身迎向那男人。
  我站在他俩身后不远处观察,见两人搭讪了几句,竟然双双离开街口,穿过马路远去。
  
  星期一下午下班后,我依旧沿着那条街道往家走,刚转到街口,远远便见到那女人的身影,这一回,女人竟冲我招手,走近前一看,那女人竟如同换了一个人,穿着也干净,脸上也红润了。
  “小妹妹,DVD碟片要伐?偶像剧恐怖片都有,保证比商店的便宜。”
  我纳闷:“您,您怎么卖上碟了?不找车祸目击者了?”
  “别提了,找到了……唉,可惜啊,那位先生说,我乱穿马路,要负完全责任的,抓到肇事的也讨不来医药费。”
  “哪有这回事!”我愤愤不平的说:“即使是你的错,他撞到人逃跑也要负责的。”
  “没事了,不要管那事了,那位目击者是个好人呢,给我指出一条活路,诺……”她向我指指路边一个纸箱子:“他是做DVD批发生意的老板,让我给他推销碟片,本金都不要我给的,我才干了一个礼拜,医药费都赚回来了,你也选几张回家看慢慢看咯……那种片子也有的,你问问有没男同事想买,看你面子上我八折优惠哦。” 。(bei溟Y鱼 散客月下 2008-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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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6 楼
行者艺术
  
    她比我想象中要年轻许多,身材娇小,金发笔直,目光中带着少女的纯真,她着装朴实,素面朝天,语调温和,洋溢着一种天然去雕饰的女性美。完全异于与我印象中的其它艺术家形象。
    麦子给我介绍说:她叫Alice Dittmar,来自德国。
    我们握手了,我喜欢爱丽斯这个名字,她让我想起漫游奇境的小爱丽丝。
    我们见面的地方在北京798里的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大厅很热闹,前来参观艺术展览的观众络绎不绝,一些入口还排起了长队。
    我们见面的地方在远离人潮的一条僻静小巷里,简短交谈后,爱丽丝领着我穿过巷子,开启一扇黑门,门内是黑压压一片……黑帆布面沙发椅,一大一小两台投影仪在墙面上滚动播放彩色影像,大银幕下是主席台——这是一座小型会议厅,大约能容纳一百多人。可惜,坐了还不到十五人。
    16:00,活动正式开始了,主持人介绍说:德国女艺术家爱丽斯•迪特曼是“红门画廊的国际艺术家交流计划”的入选者,(后来,麦子告诉我,红门画廊是由澳大利亚人布朗•华莱士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创办的)今年5月到7月。爱丽丝在北京进行了九十天艺术创作——不是单纯画画儿,而是以多种不同形态的艺术形式进行创作,包括摄影、拼贴、油画……还有文字日记。
    每人领取了一本小册子,册子里印着密密麻麻的画片,有摄影,有绘画,这些画面同时也通过投影仪滚动播放在墙面上。
    采取这么些种类繁多的种手段,爱丽丝想表达的主题是《重新发现“异域情境下的‘自我’”》。今天,爱丽丝将在这个讲台上为观众朗读她的《北京日记》
    “异域情境下的‘自我’”……很有意思的提法,我反复玩味着这个主题词,脑海里立刻冒出“行者”这个汉语词汇。
    我想说的不单单是佛道中“行脚虚云路,诚邀同行者”的修行者或苦行僧人,也包括古代的行吟诗人、流浪画家等等。人类文明起源于直立行走,人类文明的大多数启蒙者孔子、释迦摩尼、荷马……都是在不断长途跋涉中,体验异域情景,挖掘发现自我,由此而迸出思想火花,这才创造出精神财富。
    文明的进程,就是不同文化交融、发展的过程。
  
    爱丽丝用德语开始朗读她的日记,她读得很投入,主席台右侧墙面上滚动播放着她用照相机镜头记录下的这些场景,光影与声音掠过大厅上空,一幅幅最纯粹的北京画面被字母浓缩、排列成一行行文字,再通过经历者的声带转化为德语叙述,再由麦子以汉语口语翻译出来,于是,奇幻的一幕出现了——半年前的北京,那些日常生活中最不起眼的情景,被艺术家凝聚在这一刻,欧亚大陆最西端的德国平民窟与最东端的北京北郊农村发生碰撞。
  
    两道光束在大厅上空交错变幻着七色炫彩,爱丽丝的德语朗读与麦子的中文同传声此起彼伏,声光汇聚出一曲舒缓悠扬的船歌,引导听众,驶入一篇蔚蓝色的大海,海波上方是浅蓝色的圆形苍穹,海面上烟波浩渺,烘托出海市蜃楼的舞台,红墙飞檐与白色圆顶、杨柳依案的河流与天鹅栖息的湖泊轮番映幻,这片海,其实是爱丽丝的蓝色眼睛。
  
    一朵白色玫瑰花落在我大腿上,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更多的花儿飘落在我身旁的空椅子上。我抬头环顾四周,眼前一幕令我大吃一惊。
  
    我坐在前排位置,失踪全身关注倾听朗读,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现在17:25,朗读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爱丽丝朗读她的第一篇日记时我曾回头张望过一次,大厅内听众寥寥,可容纳一百多人的沙发椅仅仅做了15个人,其中还有5位外国人,而此刻,座无虚席,不同国度不同年龄的男女老少济济一堂。
    更奇妙的是,坐在沙发椅上的不仅仅是人,还有瓷瓶、蝴蝶、花朵、剪纸上的鸟儿、城墙边的石狮子……无论人的面孔还是花鸟、器物都似曾相识。
    我翻开手中的小册子,咦……竟然是满纸空白,原先印在上面的摄影作品全都消失了,再仔细看看身边那些面孔器物,对照一下投射在银幕上的影像,我这才恍然大悟——他们都是爱丽丝笔端、镜头下的主角。(散客月下2008-11-25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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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7 楼
人是我杀的
  
    最近《爱人》杂志从我这个帖子里收录了这个帖子上一篇故事《断肢》,编辑竟然给改名为《改行》,晕死……邮寄来的样刊上有一个故事我觉得还不错,标题也很棒——《人是我杀的》不过叙述方式不太好,我试着按自己的方式讲述一遍,并加了一个人物,同时也加了一个结局。
  
    看看朋友们会不会喜欢。
  
    杰克的哥哥死了,警察说他死于自杀,一连几天,杰克变得沉默寡言,家人和朋友都来安慰他,可是他好像变了个人,神情冷漠。
    在哥哥的葬礼上,杰克突然叫了起来:“是我杀的,是我杀的,他不是自杀,是我杀了他呀!”几天后杰克又沉默了,但是仍然显得不太正常,他常常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边走一边嘴里咕哝着,心理医生说这是一种负疚感的表现,因为他以为自己对于哥哥的死负有责任,所以经常会出现是自己杀死对方的幻觉。
    一天他正走着,迎面走来一个手持报纸的人,杰克一眼就看见报纸上一行警局悬赏的醒目大字,他一把抢过报纸,两只手哆嗦地打开报纸:“是的,是的,就是他了。”杰克来到警察局,手里拿着那份报纸,他向警察绘声绘色地提供案情的线索。警官作着记录:“关于这件杀人案你能提供什么线索?”
    “是的,”杰克有点兴奋:“我有重要线索,当然,我看见了凶手,当然,其实我想说凶手就是我,是我杀了他。”
    警官立即警觉起来,但是仍然怀疑地看着杰克:“是你杀的?你怎么杀的?”
    杰克激动起来:“是的,我用刀子,我捅了他的胸口。”
    警官瞪大眼睛质疑道:“死者胸部没有伤口。”
    杰克一下子慌了起来,忙改口道:“对了,不是胸口,我记错了,是肚子,我捅了他肚子。”
    警官气愤地站了起来:“这人根本就不是被刀子杀死的,杰克你这纯粹是在捣乱!”
    杰克被轰出了警察局。
    一个多月后,杰克仍然在街上晃悠,他已经去了五次警局了,说什么都没用,没有人肯相信他。他像一个没头的苍蝇在街上乱转,混浊的眼神似乎总是在捕捉些什么,衣服越来越脏,他没工夫洗,他满脑子里只有死亡和谋杀。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一个中年人倒在了地上,车的前轮已经轧过了他的身体,人一动不动。周围的人尖叫起来。杰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迅速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将车下的尸首拖了出来:“哈哈!这下是我杀的吧,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这回杰克是被带回警局的,他激动地用手比划:“这回真的是我杀的,我身上有血,现场有我的指纹,不信你们去看啊。”
    杰克被关了七天,精神专家说他有妄想症。
    杰克出来后仍旧在街上转,渐渐地杰克的衣裳更破了,看上去像个叫花子,结婚多年的妻子实在忍无可忍,与他办理了离婚手续。
    就在这时,杰克真正干掉了一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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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8 楼
一连几天,他每晚都靠在昏暗的路灯下,深陷的眼窝里那双鹰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夜总会的大门。
    午夜时分,一个胖胖的身影摇晃着走出酒店。杰克锐利的目光收敛了,脸上闪过了一丝难得的微笑。他手里提着木棍,悄悄地跟了上去。
    亨利掏出钥匙向停车场走去,杰克跟了上来对着他猛地一击,胖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杰克挥动着棍棒,没有停止他的攻击,直到确信胖子已经死亡。杰克用手蘸着胖子的血在自己的衣服上到处乱抹,然后又给棍子抹了许多的血,最后疯狂地向警察局奔去。
    杰克一身是血,手舞足蹈地向警官描述自己的杀人经过:“警官,这回他真的是我杀的,你看,他是被棍子打死的,你看这棍子上有我的指纹,你去看现场还有我的脚印……”警官被杰克气得眼冒金星:“杰克,你他妈的混蛋,你小子竟然破坏了现场,这里到处都是你的痕迹,就是没有凶手的痕迹,你叫我们怎么破案啊?”
    这下子杰克真的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不过两个星期后他就出院了,医生说他康复得很快。杰克出院时显得很健康,他来到哥哥的墓前,给哥哥献上一束鲜花:“你安息吧,我已经替你报仇了。”杰克平静地说着,看着不远处新建的坟墓。
    那座坟墓里埋葬的是亨利——杰克哥哥生前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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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9 楼
哥哥“自杀”前一天曾打电话给他,只说了一句话:“杰克,亨利要干掉我,他妈的,他知道我和他情妇玛丽的秘密了……”
  
    “你真是一个表演天才,杰克。”大床上,玛丽用乳房紧贴着杰克的胸膛,说,“一石三鸟,即替你哥哥报了仇,又甩掉了你早就腻歪了的黄脸婆,还得到了我。这下,你可满意了吧?”
    “不,不满意……除非你告诉我,你和我哥哥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那还能有什么?嘻嘻,你们哥俩都哪么英俊,我可不想一辈子都守着那个老胖子。”
    “没哪么简单吧?你是出纳,我哥哥是会计,你俩合伙偷了亨利的钱……说吧,钱藏在哪儿了?”
    “……哪有……哪有这回事?”
    “好吧,我不介意再回精神病院住一段时间……”
    “别,杰克,公平点,咱俩平分吧。”
    “不行,我要三分之二——我哥哥那份也得归我。”
    “好吧,钱都在那保险柜里,我这就取出来。”玛丽穿上衣服下了床:“我说,你也先穿上一幅吧,光着身子数钱会着凉的。”
  
    杰克刚穿好衣服,耳畔便传来一声清脆的爆裂声,音量不大,但他整个身体都被震得抖动了一下,胸膛好像被蝎子咬了一口,火辣辣的,伸手一摸,满手血。
    这时他才明白,这女人在保险柜里藏了一把手枪。
    “一会儿,我会向警察投案,就说——‘人是我杀的——正当防卫,原因是,你的老毛病又犯了。”(散客月下2008-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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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0 楼
【原稿】真正的谋杀
  
  □云弓
  
  
  杰克的哥哥死了,警察说他死于自杀,可是杰克知道哥哥是被人谋杀的,因为就在哥哥死亡的前一天,杰克接到过他的电话,电话里哥哥说他的老板亨利可能会杀他,因为他偶然发现了老板正在从事一些违法的交易。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快。一连几天,杰克变得沉默寡言,家人和朋友都来安慰他,可是他好
  像变了个人,神情冷漠。
  
  在哥哥的葬礼上,杰克突然叫了起来:“是我杀的,是我杀的,他不是自杀,是我杀了他呀!”几天后杰克又沉默了,但是仍然显得不太正常,他常常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边走一边嘴里咕哝着,心理医生说这是一种负疚感的表现,因为他以为自己对于哥哥的死负有责任,所以经常会出现是自己杀死对方的幻觉。
  
  一天他正走着,迎面走来一个手持报纸的人,杰克一眼就看见报纸上一行警局悬赏的醒目大字,他一把抢过报纸,两只手哆嗦地打开报纸:“是的,是的,就是他了。”杰克来到警察局,手里拿着那份报纸,他向警察绘声绘色地提供案情的线索。警官作着记录:“关于这件杀人案你能提供什么线索。”
  
  “是的,”杰克有点兴奋:“我有重要线索,当然,我看见了凶手,当然,其实我想说凶手就是我,是我杀了他。”
  
  警官立即警觉起来,但是仍然怀疑地看着杰克:“是你杀的?你怎么杀的?”
  
  杰克激动起来:“是的,我用刀子,我捅了他的胸口。”
  
  警官瞪大眼睛质疑道:“死者胸部没有伤口。”
  
  杰克一下子慌了起来,忙改口道:“对了,不是胸口,我记错了,是肚子,我捅了他肚子。”
  
  警官气愤地站了起来:“这人根本就不是被刀子杀死的,杰克你这纯粹是在捣乱!”
  
  杰克被轰出了警察局。
  
  一个多月后,杰克仍然在街上晃悠,他已经去了五次警局了,说什么都没用,没有人肯相信他。他像一个没头的苍蝇在街上乱转,混浊的眼神似乎总是在捕捉些什么,衣服越来越脏,他没工夫洗,他满脑子里只有死亡和谋杀。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一个中年人倒在了地上,车的前轮已经轧过了他的身体,人一动不动。周围的人尖叫起来。杰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迅速划摞开人群,挤了进去。将车下的尸首拖了出来:“哈哈!这下是我杀的吧,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这回杰克是被带回警局的,他激动地用手比划:“这回真的是我杀的,我身上有血,现场有我的指纹,不信你们去看啊。”
  
  杰克被关了七天,精神专家说他有妄想症。
  
  杰克出来后仍旧在街上转,渐渐地杰克的衣裳更破了,看上去像个叫花子,家里人准备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不过杰克一点都没闲着,一连几天,他每晚都靠在昏暗的路灯下,深陷的眼窝里那双鹰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夜总会的大门。
  
  午夜时分,一个胖胖的身影摇晃着走出酒店。杰克一眼看出,那人便是亨利,哥哥的老板。
  
  杰克锐利的目光收敛了,脸上闪过一丝难得的微笑。他手里提着木棍,悄悄地跟了上去。
  
  亨利掏出钥匙向停车场走去,杰克跟了上来对着他猛地一击,亨利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亨利艰难地回过头看着杰克:“是你,饶了我,我可以给你很多钱,你哥哥的事我很抱歉,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杰克挥动着棍棒,没有停止他的攻击,直到确信亨利已经死亡。杰克用手蘸着亨利的血在自己的衣服上到处乱抹,然后又给棍子抹了许多的血,最后疯狂地向警察局奔去。
  
  杰克一身是血,手舞足蹈地向警官描述自己的杀人经过:“警官,这回他真的是我杀的,你看,他是被棍子打死的,你看这棍子上有我的指纹,你去看现场还有我的脚印……”警官被杰克气得眼冒金星:“杰克,你他妈的混蛋,你小子竟然破坏了现场,这里到处都是你的痕迹,就是没有凶手的痕迹,你叫我们怎么破案啊?”
  
  这下子杰克真的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不过两个星期后他就出院了,医生说他康复得很快。杰克出院时显得很健康,他来到哥哥的墓前,给哥哥献上一束鲜花:“你安息吧,我已经替你报仇了。”杰克平静地说着,看着不远处新建的亨利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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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1 楼
BT市灵异事件报道
  
  
    UF0惊现立交桥
  
    【月下新闻日刊】简讯:九月三十一日上午十时三十分左右,BT市环城路口五层立交桥一带发生一起恶性交通事故,至少有五十辆汽车连环相撞,导致三十八人死亡,一百二十多人受伤。同时,连接立交桥的东环路也发生七十五起交通事故,伤亡人数正在统计中。
    在事故原因调查中,记者发现,所有现场人员均表示,导致这起交通事故的原因是受到一个不明飞行物(UFO)的攻击。
    目击者与车祸受害人员都声称,事故发生当时,立交桥顶端出现一个圆形金属物体,通体光芒四射,银白色的强光及其耀眼,令人目眩头晕导致司机失去方向感和判断能力,最终造成重大交通事故。
    警方肯定了这一说法,同时给予了初步调查后的补充说明:据调查,造成此次重大交通事故的元凶的确是一个通体发光,超速驾驶的不明物体,该物体在事故发生后已经迅速逃离现场向东逃窜,其光芒所到之处,观者无不炫目而失去自控,直接导致东环路沿线七十五起交通事故的发生,多名行人也因直接观看不明飞行物而导致眼睛受伤。
    警方表示,目前已经成立了联合专案组,负责调查这起事件。记者散客月下

魔音震楼
  
    【散客瞎扯报】 消息: 2009年国庆前夕,BT市岛美百货商厦门前人头攒动,等待消费场面蔚为壮观。掀起此次抢购热潮的直接原因是岛美百货推出的“消费每199元现金即送200元折扣券”的活动,此促销广告一出,十字街口商圈的其他商家积极应。
    周六一早,成千上万的消费者从各地蜂拥而至,大门一开,客人洪水般涌入商厦,一时间人潮汹涌,人声沸鼎。就在这时,商厦大厅传出一阵巨响,那声音不是爆炸,胜似爆炸,尖锐刺耳,犹如钢锥划过玻璃后被放大了一万倍,更像恶魔魂魄潜入黑猫体内,那黑猫又被利刃斩断了尾巴——所发出的惨叫。
    突如其来的魔音如亿万钢针凌空飞驰,撕裂了所有人身上的衣物,刺破了人们的耳朵鼓膜,最后语音震荡,将大厦所有玻璃柜台、玻璃幕墙以及临街停泊的汽车车窗震得粉碎。
    事故发生后,有关单位迅速做出反应,公安部门表示:“这是一起恶性恐怖事件,由于恐怖分子所使用的当是一种“类声纳武器”,全球罕见,给破案工作带来一定难度,希望广大市民积极提供线索。
  
    有分析人士指出:声纳是利用水中声波进行探测、定位和通信的电子设备。它的主要作用是探测潜艇和防止潜艇的攻击,或者对潜艇进行通讯干扰攻击。目前还没有被研制开发为杀伤性武器,介于恐怖分子所使用的作案武器奇异诡秘,不排除这是一起外星人攻击事件或灵异恐怖事件。本报记者散客月下报道。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1-26 11:58:3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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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2 楼
美女飞天
  
    【HQSTV现场直播】胡球说:各位观众,大家好! 我们的身后就是通往颁奖现场的明星大道。再过一会儿,所有获得提名奖的歌星影星们将从这里步入BT市娱乐的荣誉殿堂。下面是由前方记者胡球在现场给您发来的报道。
    今天下午BT市上空,虽然空气中还有寒流,但城市上空阳光明媚……现在是下午两点三十分,颁奖庆典正式开始,水幕缓缓打开,红地毯两旁摆放着一盆盆仿真桃花,明星们走在红地毯上,如同行进在桃花的海洋中。
    应邀参加今天颁奖典礼的有一百多位中外著名女星,请看,张志玲、林紫琼、琼聊走过来了,跟在她们身后的是及奥斯卡影后郝多丝-塞冰丝以及比瓜莉-安佐拉小姐,哇晒,各位观众注意到没有,今天下午虽然艳阳高照,但地面气温她仅有2℃,在寒流中,女明星们依然在做粉肩酥胸大比拼,低胸装露肩袒背齐亮相,真是要性感不要温度了……不时迎来观众的阵阵嘘唏,就连媒体记者们也忍不住放下相机,为她们的敬业精神鼓掌加油。
    请大家看这边,现在性感女郎琼聊小姐出场了,由于红地毯星光大道较为狭窄,而媒体也是一字排开,当话题人物琼聊登场时,引来了媒体最多的关注度,尽管主办方已经刻意拉开了明星登场的间距,但是琼聊被媒体的追访依旧持续了最长时间,导致后面的明星已经踏上红地毯了,而琼聊依然在红地毯上笑容可掬地回答着记者的提问。
    各位观众,大家注意到没有,琼聊小姐虽然年近半百,但依然保持着一种青春朝气的,积极向上的姿态,请看,她正在向上,向上……是的,她的整个身子都已经离开地面,向上漂浮……太奇妙了,琼聊小姐飞起来了,她飞起来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哎呀,请看那边,张志玲也飞起来了、林紫琼小姐、郝多丝-塞冰丝以及比瓜莉-安佐拉小姐都飞起来了——摄影师,镜头,镜头请对着这边——美女,美女,满天飞翔着美女……几乎所有参加这次活动的美女明星们都漂浮在天空上,并且缓缓上升,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各位观众,各位观众……这,这太令人惊奇了,太玄幻太奇异太不可思议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电视台主办方要插播广告了,请不要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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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3 楼
别墅灌浆
  
    【月客八卦周刊】报道:偷情恋人离奇死亡,谁将别墅变成泥浆搅拌机?
  
    郊外别墅,依山傍水,偷情男女,一晌贪欢,怎料一夜风流竟惹来杀身之祸,死亡原因扑朔迷离,诡秘惊人。
    本周末,BT市南郊风景如画的昭寺景区沐浴在冬日和暖的阳光中,景区雾江山庄101别墅的哥特式尖顶倒影在江面上,别墅门窗紧闭,大门上悬挂着警示牌“请勿打扰”。
    上午九时许,一辆捷达车停在别墅门前,一名中年妇女领着四名彪形大汉冲出车门,摔毕车门的撞击声惊起了江面芦苇中一群鹭鸟。
    “哼!请勿打扰。好一对恩爱的J夫Y妇,来啊,给我把门砸开,揪出那个老色鬼,把他的是非根割下来喂狗,再把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的皮一层层解下来……”
    “梆梆梆梆”的踹门声惊动了山庄保安,但面对这几个怒发冲冠的家伙,他们也不敢上前阻止,只好眼睁睁看着别素大门被这伙人野蛮蹬踹。
    随着“咵啦”一声,实木门板被踹烂了一个洞,就在踹门人打算踹第二下时,奇迹发生了,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股强大的力量挤破大门,门洞中山洪爆发,白色浆液劈头盖脸涌向踹门人,一眨眼就将几个家伙淹没在泥石流般的波涛中。
    几名保安人员还算反应迅速,他们想都没想,转身便向高处跑去。
    浆液的洪流滚滚涌出,源源不断,至少过了十多分钟才停止。
    山庄上空,升起一股腥臭的骚味儿。
    110警员赶到现场时,只见五个满头满身挂着浆液的人形,坐在满地泞泥中咳嗽。
    警察很快发现,在淤泥般的浆液中,还横陈着两具裸身尸体。
    望着这幢两层楼建筑,警察百思不得其解:是谁,把别墅变成了一个大型混泥土搅拌机? 文∕散客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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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4 楼
调查结果通报
  
    《BT日报》报道:十一月三十一日上午十时,市长王坝丹举行新闻发布会,就近期本市发生的数起“灵异事件”的调查进行详细通报,以下是王市长的通报全文: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各位新闻界的朋友们,上午好。
    从九月至今,本市连续发生四起重大交通事故、公众场合混乱事故和一起奇异死亡事件,一段时间以来,外界纷纷传言,说是本事发生了所谓“灵异事件”。
    在这里我要说明的是,从第一桩“立交桥系列交通事故”发生起,市委市政府都给予了高度重视,由我亲自挑头,组织了由公安、科技、卫生等多部门单位。专家的专案小组,夜以继日、紧锣密鼓地对几起事件进行了全面的,周密的调查,通过同志们的共同努力,到昨天下午为止,四起事件都已经有了最终调查结果,相关犯罪人员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首先我要给大家通报的第一起事件是立交桥系列交通事故,媒体在对这起事故做报到时,依据现场照片。录像资料判断——肇事者是一个圆形光环飞行物,因而简单推断出所谓UFO降临BT市的结论,真相究竟是什么呢?请看这张照片——这辆银白色的,看似普普通通的小轿车实际上发动机已经被改装过,时速可达到250公里……而他的主人,十九岁的本市市民霍建桂就是真正的肇事元凶。霍某是本市不良少年组织“飙车会”成员,事发当日,他在使用了一种所谓高科技车光蜡为汽车打蜡,这种上光蜡实际上是一种非法产品,荧光粉严重超标,一旦使用过量,在阳光下便会造成镜子般的强烈反光效果,当霍某驾驶这样一部改装车——警方估计,当时霍建桂的驾驶速度可能达到每小时210公里,于是,在他人眼中就产生了会发光的所谓“飞行物体”的视觉错觉,导致悲剧发生,目前,霍某已被警方羁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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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5 楼
    国庆前夕,发生在岛美商厦的“魔音震楼”事件也造成了很坏的影响,群众议论纷纷,媒体基本上也早早定调为“恐怖袭击事件”,然而真相究竟是什么呢?大家请看屏幕,这是警方根据现场监控摄像头拍到的视频资料截取的画面,这个面对珠宝惊声尖叫的妇女,就是所谓“魔鬼之音”的声源,当她看见珠宝柜台打出三折优惠还送礼金券时,一时惊喜过度,喜极而尖叫,不料,她的口部正好对准了一架正在调试音量的麦克风——那是商家准备做歌舞促销活动的音响设备,很遗憾,当时音响师刚巧不慎将音量键扭过了头,于是导致灾难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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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6 楼
在几起事件中,发生自傲本市娱乐荣誉殿堂的“美女明星飞天事件”所造成的国际影响最大,事件过程也最离奇,而事件真相实在令人大跌眼镜,虽然此前有评论说,明星们是被传媒捧上天了,这样的说法当然是不科学的,当然不能用来解释这起事件的发生原因。
    哪么,真相究竟是什么呢?请看屏幕——这种名为“小仙女”的淡黄色药物就是导致不幸事件的罪魁祸首。
    “小仙女”是X国生产的一种新型塑身药物,据称,服用此药可令人身轻如燕,体重减轻的同时还能保证身材匀称,同时还不怕冷。
    药物就是由这位——大家想必都认识,X国性感影后郝多丝-塞冰丝秘密带进本市的。活动前一天,郝多丝-塞冰丝为牟取非法暴力,向参加活动的中外女明星们推销药物。明星们服药后,果然塑身效果显著,立竿见影,于是纷纷购买。
    谁也没有料到,这种药物的副作用很大,服药者体重被减轻到轻如鸿毛的地步,这样,当现场遭遇一阵微风时,可怜的姑娘们就被吹上了天……大家不要笑,这是事实。上天后的明星们最终在邻省一块草地上安然降落,基本上除了受到惊吓外没有收到什么身体伤害,国际刑警已经通知X国,准许传讯郝多丝-塞冰丝小姐。
  
    最后是发生在昭寺景区雾江山庄101别墅的“别墅灌浆死亡事件”,我为什么说是“死亡事件”而不是凶杀案呢?因为这起事件的性质还有待警方调查定案,我这里不便下结论,但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导致死者死亡的真正原因,并非他人袭击,更不是受到什么鬼魅幽灵攻击,实际上,还是一起服用违禁药物导致的悲剧。
    事情真相是这样的,一男一女两位死者都是本市人士,各有家庭……涉及到当事人家属的隐私,名字我就不在这里公布了,他俩关系暧昧……细节我也不必细说了,总之,他俩周末相约到雾江山庄101别墅共度良宵,在别墅里,男人服用了一种名为“超级伟哥”的药物,导致精液喷射,无法自制,精液量之大、之多是史无前例的,最终,如火山喷发出岩浆一样的液体灌满了整栋别墅,二人活活窒息身亡。
    警钟长鸣,闻者动容,同志们,媒体的朋友们,在此,我想通过你们,向全社会呼吁:不法产品害人害己,大家要警惕啊。(记录人:散客月下2008-11-20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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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7 楼
散客版搞恶广告词
  
   ●入室盗窃是一项技术含量很高的行业,从事这个职业,精神紧张,工作压力大,容易导致失眠。有人推荐了“老美金”,效果还真不错。自从“老美金”上市以后,全国人民睡眠质量普遍有所提高,为我们的工作带来极大便利,“老美金”的广告词更是为我们的行业兴旺带来了希望。
    ——今年警察不收礼,收礼只收“老美金”!
   
  ●身为职业扒手,最怕腿脚无力。贼想逃得快,关键在补钙。自从服用了嘻嘻八厂的“丐盅丐超级钙片”,咱就如同拥有了飞毛腿,每一次赛跑,都把失主、警察甩到十万八千里以外。
  
  ●这年头,老百姓油水足了,连咱乞丐都一个个变得红光满面,这样下去可没办法博取同情心了,咋办呢?幸亏有了“月下”牌日霜晚霜,那玩意儿往脸上一抹,再健康的人也像个吊死鬼似的,嘿,还真对得起这张脸。
     ——“月下”牌日霜晚霜,行乞骗钱好便当。
  
  ●俗话说,男怕投错行,女怕投错郎,我是一个天天天……天生的结巴,却选择了骗子这个很有挑战性的行业。入行不到三个月,就凭借着巧舌如簧,骗取了大量受害人的信任,赢得了金钱与在业内同行的尊敬。
  ——因为我使用了“丽齿”牌牙膏!
     “丽齿、丽齿,给你伶牙俐齿”
  
  ●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在迷奸劫色这个行业领域里,我是大家一致公认的佼佼者。奥秘何在?哈哈,劫色,其实很简单。
  ——约美女共进晚餐,点一瓶“翠柳香”葡萄酒。翠柳香一开,酒气迷魂渗魄,无需劝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兄弟,上次咱们抢劫银行,我脑门被警察打了一枪,还记得吗?为什么我能有惊无险逃过这一劫?
  ——哎……因为我脑袋上有“妩媚牌”丝袜罩着啊。“妩媚牌”丝袜罩,朦胧、迷幻,弹性好。不但能遮挡犯罪面目,还能挡子弹。
  
  ●所从事敲诈勒索事业,目标好找,取钱困难,幸好,现在有了“步良”快递公司,一切都好办了。
  ——“步良”快递公司,送信隐秘、取钱快捷,一步到位——速度超过110。
  
  ●所我是一个全球通缉在逃犯,车站、机场、码头到处都张贴有我的照片。自从用了报达牌洗面奶,哎,我整个人都变了,脸上的黑斑疤痕消除后,警察再也认不出我了。
     ——流窜作案,我推荐使用报达牌洗面奶。
  
  ● 我是一个杀人犯的母亲,儿子每次作案回家,身上都血迹斑斑,给警察办案留下证据。还好,我选择了“辉棉牌”洗衣粉,这下问题彻底解决了。
  ——清除血迹,销毁罪证,我使用辉棉牌。
     
  ● 投毒下药,不留痕迹,请使用“海仁”牌洗洁精。
    
   ● 某核国总统统下决心,发动一场全球核武大战。当总统对准核弹按键摁下大拇指时,奇迹出现了——指纹密码按钮纹丝不动。
    ——原来,总统使用了“清白牌”出皱霜,不仅脸上皱纹全数消失,连手上的指纹也全部不见了
    
  ● 地球毁灭的最后一瞬间,我仰望天空轰然倒下那一霎时,一只绿色雄鹰冲向蓝天。
  ——“大绿鹰”,生命之鹰,即使人类灭绝,“大绿鹰”依然飞翔。
  
  ● 我今年18岁,已经是满头银发……因为我洗头用的是“白净牌”洗衣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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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8 楼
到维也纳听歌剧
  
  (一)
  
  那是一个石库门老弄堂,红瓦泛黑,红墙泛绿,墙角的青苔与老虎窗上的藤蔓,厚木门上的乌漆门缝裂开,蓝底白字的门牌号剥落出露出锈蚀。进门有个小天井,三角铁棍架起晾衣竹竿、墙角堆放着旧洗衣机、童车、马桶刷等废弃居家日用品。
  穿过天井进楼门,光线一下暗下来,两侧厢房门扉紧闭,我无法判断我要找的人在哪一间屋。于是,敲开一扇门。
  出来一个老头儿。
  “你找白雪珠?……是白阿姨啊,有的有的,楼上,侬上去敲敲门好了。”老人很热情。
  我在幽暗中踏着狭窄的木楼往,经过一个小亭子间,楼上只有一扇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太太。
  老人七十多岁的年纪,身穿宽松的绸缎斜襟盘扣衫,满头银发,纹丝不乱,皱纹平整,目光平和,虽然初见我那一霎时掠过一丝惊愕,紧接着微笑浮出,神情恢复镇定。
  “我就是白雪珠……您找我有事吗?”
  
  说来话长,冒然拜访这位陌生的白老太太,起因是一封偶然落到我手中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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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9 楼
(二)
  
  说来惭愧,我经常迷路。
  不过我不怕迷路,走错路常常会有意外收获,尤其是在大上海,高楼丛林阴影下,常常藏匿着一些朱瓦红墙的石库门老房子,一些小门脸的特色商店或是一些迎面眼睛亮,错肩想回头的上海女郎。
  
  那天,我又迷路了,本来是想去淮海路商业区,走出地铁站,竟然看见一个旧货市场。
  这次我又迷路了,本来是想去淮海路商业区,走出地铁站,竟然看见一个旧货市场。
  那是一片刚拆除旧房子的空地,残垣断壁之间,人声鼎沸,鱼龙混杂。被人踩平的空地上堆放着大量二手货、洋垃圾,大到旧冰柜,小到大头针,无奇不有,周边还聚集了很多小吃摊,油煎的饼、鸡杂串、臭豆腐串……在一片缺胳膊断腿的工艺品摊档尽头,我看见一堆旧书。
  我扫视了一眼,见多半是些学习材料,以医疗方面的居多,完全勾不起我的兴趣,就在转身要走开时,脚尖踢到一件东西,低头见是一本书,挺厚实,弯腰拾起来,老式布面精装本,民国廿九年开明书店版的《西洋医疗史》,虽然我对医护书籍毫无兴趣,只是处于习惯随手翻了翻,立即被书中的插图吸引住了——不少古老的欧洲医院建筑,包括西班牙圣克鲁斯保罗医院,看了这插图我才知道,这座建筑居然始建于1401年。
  买下来,只花了三元钱。
  
  那本书实在太厚,我不可能背着它东奔西走,我决定将有建筑物的插图撕下来。
  这书已有六十高龄,也许是太久没人看了,许多页面都因受潮而粘在一起。我小心翼翼一点点撕开,撕到一大半时,书页中掉出一样东西来,拾起一看,是一封信。
  而且是一封未启封的信。
  是一封从美国纽约寄到上海的信件,邮票与邮戳都是1941年的,用手捏捏,很薄。
  收信人名叫白雪珠,地址是提篮桥周家嘴路117弄22号。
  
  我找来剪刀,正打算剪开封口探个究竟,就在刚要下刀那一瞬间,我愣了一下。
  万一,这个叫白雪珠的人还健在呢?
  我进入上海地名网站查找了一下,当年的周家嘴路依然还在,街名都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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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0 楼
(三)
  
  白老人惊诧地接过信件,看了信的落款,眼眶立时潮红,她拉住我的手,连声道谢,“先生,侬有心了,谢谢侬,谢谢浓。”
  老太太拎起一把白瓷壶,给玻璃杯注进一点儿茶汤,汤色浓酽没有一丝热气。随后,她又取出一只热水瓶,往杯子里注进热腾腾的开水。
  见此情景,我不由得心头一热,连忙起身右手置于胸前,身体微微前躬,致了一句“色俩目”。
  老太太连忙站起身,回了我一个 “安色俩目”
  “色俩目”是阿拉伯语,意为“和平”是我们回族同胞之间的基本问候语。
  “你怎么看出我是穆斯林?”老人笑了。
  “您泡的茶卤--”我指指白瓷壶,说,“小时候,我外婆外公也这么泡茶。”
  “是的啊,我们南方回民就兴这个……”
  巧遇同族,彼此间气氛顿时融洽起来,我因此而有了足够的勇气探寻我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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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1 楼
(四)
  
  “感谢真主……没想到啊,真没想到,五十,不,六十年了……我竟然还能见到这封信。”老太太边说边戴上老花镜,小心翼翼拆开信封,展开信笺。
  一张彩色纸片被信笺带出,飘落到地板上。我弯腰拾起来递给老人,纸片质量很好,印刷及精致,欧洲古典花边环绕着一座十八世纪欧洲建筑,纯白色的大理石宫殿在蓝天下耸立,像是白云切割堆砌出来的童话城堡。
   “这个,想必就是维也纳歌剧院吧……”老人看了半天纸片,又递还给我,老人说:“难得你那么有心有缘,我就给你说说这信的来历吧……
  “这是辛格给我写的信,辛格-奥赫斯,我还记得他的全名,一个犹太小伙子,六十年前,他一家人从奥地利逃难到上海,就住在我家隔壁。
  “那年我才十七岁,在制造局路伯特利教会医院的护士学校读书,这本书是我当时的参考教材,民国三十年以前,我们这一带是公共租界,很多难民逃难到这里,我家也是从东北逃到上海来的……九一八事变之前,我父亲在长春行医,是长春有名的回回大夫,到上海后,买了这所房子。
  “难民中不仅有中国人,也有来自欧洲、俄国的犹太人,辛格年龄与我差不多,我们很友好。但是我父亲不喜欢犹太人……你知道,教门不同,所以严禁我与辛格来往。
  “我喜欢听辛格讲欧洲,讲奥地利,讲他的家乡维也纳,他说维也纳的歌剧院比我们的京戏还热闹,许诺说战争结束后要带我去维也纳听歌剧。
  “后来,他父亲弄到了美国签证,一家人便离开了上海。
  “辛格一家走后不久,我便收到这封信。那是一个冬天上午,那天阳光很温暖,我在楼下天井里晒太阳看书,邮差给我送来这封信。 正要拆信看,父亲回家了,我怕父亲看见,连忙夹紧了书中--就是这本《西洋医疗史》。
  “父亲手里拿着一张报纸,神色慌张地说,快,马上收拾行李,下午两点的船票,我们到香港去。
  “报纸上刊登了日本偷袭珍珠港的消息——美日开战,就意味着租界不保。
  “由于时间太匆忙,所有的书都没法带走,我记得当时父亲把书都打包放进了地下室,本来我是一直捧着这本书的,等我帮妈妈收拾完衣物,书已经不见了。
  “我们一家人到了香港,一去就是四十年,直到大陆打到了四人帮,政府归还了这处房产,我才得回到上海。
  “唉……房子还在,但里面所有的家具器物都不在了,书籍更是无影无踪……我就把房子租给了原先住里面的居民。
  “人上了年纪,总想落叶归根,孩子都成人了,各有自己的家,老伴过世后,我又回到了这里……”
  
  老人一席话令我嘘唏不已,看看老人手中的信,我不忍再问信的内容,双手奉还那张彩色图片,打算告别。
  老人没接画片,说,“你留着做个纪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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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2 楼
(五)
  
  两年以后。
  
  本来是晚上八点的航班,到十点还不能登记,真没想到国际航班也会延误。
  我百无聊赖,在机场书店瞎逛,买了一本《埃尔弗里德•耶利内克传: 一幅肖像》——2004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埃尔弗里德•耶利内克的生平,随意翻看。
  凌晨两点,飞机终于起飞了。飞行时间十二个小时后,到达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机场时,时间反而倒退了六小时,国内已是中午一点多。这儿天刚亮。
  此次来布达佩斯,是参加一次博物馆行业的学术交流会。
  下榻的饭店在多瑙河西岸,对面是佩斯城区,绿树丛承托起一幢幢尖顶、圆拱顶的或是红瓦屋脊,窗户宛如一幅欧洲古建筑全景图。
  楼丛中,一幢十八世纪宫殿式建筑吸引住了我的目光,我心忽地一震,掏出钱包,抽出两年前白老太太送我的那张画片,画面上的建筑物与眼前这幢大房子何其相似。
  问了服务台,原来那是匈牙利的国家歌剧院。
  维也纳国家歌剧院一定更宏伟,我决定去看看。
  
  欧洲城镇街巷行人寥寥,田野里也看不到农人耕作,乘大巴从匈牙利进入奥地利,没有看到国界线,没有边检。汽车进入音乐之都维也纳,四周也是一片沉静。
  到达维也纳国家歌剧院门前广场,才看到众多人群,多半都是游客。
  歌剧院门前一行擎天大柱缩小了游客身形,画片与实体之间的反差就如廊柱下女神石雕与门卫的体型差距,大象与小猫。
  
  “这是典型的文艺复兴时代建筑……”同行的齐老师指着廊柱向我介绍建筑特点。
  “进去看看吧。”我建议说。
  “这可不是随便想进就进的,参观必须提前预定,每天游客名额是受限的。”齐老师曾在法兰克福学习过,不止一次来过维也纳。
  “那我们买票进去吧,在这里听一场歌剧是我多年的愿望。“
  “哈哈,那更不可能了,这家歌剧院每年演出300次晚场,节目提前半年排定,票价昂贵不说,至少也得提前几个月预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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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3 楼
(六)
  
  事实上,那天晚上,我还是走进了维也纳歌剧院,当晚演出的是莫扎特名剧《魔笛》
  
  晚上七点,小车成队驶进剧院门前庭院。各色晚礼服女士,在身着黑色燕尾服的先生们搀扶下,步入剧院大门。
  我在一名侍者引领下,穿过一行行著名作曲家的半身大理石像,再转过两条半圆弧型的油画走廊,才进入我的座位,真不错,竟是一个三楼的小包厢。
  马蹄铁形剧场空间辽阔,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金碧辉煌,洛可可式线条装饰着每一个角落,席位多到数不过来。
  数数有多少个楼层总可以吧。
  还没来得及数,一个倩影把我惊了一下。
  包厢已经有人了。
  
  (六)
  
  演出尚未开始,包厢里灯光明亮,包厢里有两个席位,一个女孩占据了左边的位置,见我进来,她笑盈盈地从坐席上站起来,向我打招呼。
  “您好……”一口标准清晰的普通话。
  “您,您好……”我半天没反应过来。
  那女孩二十三四岁的模样,瓜子脸,学生头,眉清目秀,笑容中含着一对酒窝。白色连衣裙在显出窈窕身姿。颇具江南女子风韵。
  “我叫君君……”
  我也自报姓名。
  我们握手,然后坐下。
  
  这时,剧场灯光渐暗,演出大厅上空,序曲回旋。
  
  演出结束后,我与君君在剧院附近一家咖啡馆里坐了一个通宵。
  
  女孩告诉我:“我在美国进修,我的老师是奥赫斯家族的后裔,他是个犹太人,上个月我离开美国到德国求学,临行前老师邀请我去他家里,说是他父亲有事拜托我。
  “他父亲竟然会说中文,一聊才知道,六十年前,他家人为逃避纳粹迫害,经上海逃亡美国,曾在上海住了一年多……
   “辛格先生说,他年轻时曾希望请一位中国女孩到维亚纳听歌剧,但世事变迁,他已经找不到那女孩了,就送给我一张票,以聊平生之憾。”
  
  我震惊莫名,颤抖着摸出那张纸片,推到君君面前。
  
  君君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张发黄的纸片,眼睛忽地瞪大:“这是威尔-奥赫斯家族的永久性专席票啊,你怎么会有的?”
  
  我笑了笑,从包中掏出那本在机场买的《一幅肖像》,翻开其中的一页指给她看:
  
   “维也纳稍有名望的人都会在国家歌剧院或维也纳交响乐团拥有长期订票,这些固定坐席一代又一代被沿袭下来,已成为一种社会等级的象征,为了获得一张在维也纳被视为最低等级的‘单座’票,有些人得通宵排队,而另一些人的座位已预定了一百年。”
  
  是的,冥冥中,我猜对了,那张纸片就是威尔-奥赫斯家族预定了一百年的专席票。因此,那晚我才走进了维也纳歌剧院,完成了夙愿。
  
  君君盯着那本书良久,最后抬起头,朝我微笑。那是我一生无法忘怀的笑容,她轻轻地,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这本书的译者……”
  
  回国后,我马上去往周家嘴见白氏老人,不料,老人已经在三个月前与世长辞了。
  
  君君后来成为了我妻子。(散客月下2008-11-27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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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4 楼
别踩猫尾巴
  
  周末一大早,吴兴云别尿憋醒,懵懵懂懂地往卫生间冲,穿过客厅时,脚底传来一声惨叫“嗷呜……”
  踩着猫尾巴了。妹妹养的小花猫,黄斑灰皮,瘦骨伶仃的,比耗子大不了多少。
  小吴没功夫搭理那猫,自顾自进卫生间放松,那只讨厌的猫,痛死它活该。
  猫是妹妹的男友送的,小吴不喜欢那小伙子,自然也就不喜欢那猫。
  正尿得欢呢,门外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掖好裤子一推门,又是一声惨叫。
  还是那只花猫,活该,谁让它有哪么讨厌的习惯,爱挠门框。
  小吴睡眼惺忪爬回被窝,小猫在客厅里“喵呜喵呜”不听叫唤,不知是腹痛还是腹空,懒得管它。拉被子蒙住脑袋,开始拼凑先前梦境碎片,不料,猫叫声太凄惨,刚拼好的画面一次次被声音划破。万般无奈,只好抓过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对着电视机胡乱摁了一下,试图用新闻播报盖过猫叫声。
  “本期体育彩票的一等奖号码是……8604021!”新闻时间已过,电视正在重播昨晚的体彩开奖节目。
  咦,这号码数字怎么哪么耳熟?不正是我的生日吗?
  这一下,吴兴云彻底清醒了,他爬起来翻箱倒柜,在抽屉一角找到一张彩票,念着号码上下已核对,忍不住高呼万岁——哇哇哇哇!我中大奖了,五十万的一等奖啊。
  小吴不是彩民,前一阵陪一彩迷哥们去打彩,被哥们推推嚷嚷地随机打了一张票,本来也没指望真能中奖,只是在看彩号时无意中发现,这张随机打出的彩票竟然与出生年月日完全吻合。
  觉得挺好玩,顺手给扔抽屉里了。
  
  天降横财,吉星高照,小吴乐得屁颠屁颠地起床,光着屁股在床上手舞足蹈了半天,还打开窗户探出身子,冲着大街大叫——我发财了。
  当然,他只是做了一个大喊大叫的口型,并没发出声音,他不想惊醒家里人,一会儿领回钞票再让他们吃惊吧。
  穿好衣服洗漱,刷牙时都忍不住从鼻孔里哼出小调儿,手脚激动得乱颤,东西都拿不稳,一会儿掉口缸,一会儿掉毛巾,懋绩摊开毛巾擦脸,突然感到脸上有点黏糊糊的,一照镜子,满脸乌黑……毛巾上粘了一坨猫屎。
  不会吧……猫咪居然会拉屎到毛巾上?小吴看了一眼马桶旁,小花猫拉屎的盛沙盒不在原位了——不知什么时候被谁挪到毛巾架下,刚才失手掉落毛巾,居然沾上猫屎。
  “蠢猫,连便便都盖不严实。”小吴骂了一句。
  走出大门,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小吴鼻子一痒,啊……啊……啊欠,打了个喷嚏。
  刚才光着身子乱跳乱舞,又打开窗子发疯,着凉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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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5 楼
这一切,丝毫没有影响小吴的好心情,伸手拦住一辆的士。
  “体彩中心,哥们。”小吴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到副驾驶坐上。
  司机用怪异的眼神打量了小吴一下,皱了皱眉,说:“先生,您这前面有纸巾,您擦擦鼻涕吧。”
  正是高峰期,车速很慢,司机似乎很讨厌小吴,脑袋拼命往一侧偏,只要遇见堵车,就从方向盘上腾出手来捂住鼻子。
  好不容易目的地,司机阴沉着脸说:“20元,现金还是刷卡?”
  “现……哎呀,师傅,不好意思,我走得匆忙,忘带钱包了。”
  “这叫什么事啊……”司机满脸泛起怒容。
  “您别着急师傅,您等我一会儿就成,瞧见我这张彩票没有?我是本期一等奖得主,五十万呢,要不,咱俩一起去领奖,我加倍给你车钱?”
  
  “先生,恭喜您,您获得了本期体彩一等奖50万元,扣除个人所得税后应付你四十一万两千元……”兑奖中心工作人员满脸笑容的对小吴说:“付现还是转账?”
  “付现吧……”
  “好的,哪么,现在请您出示身份证。”
  “啊……”小吴一时激动,钱包都没带,身份证当然也没拿。
  
  “走吧,我送你回家取吧。”司机对小吴说:“你记住答应过我的哦,加倍车钱。”
  “没问题,我给您两百元……”小吴爽快的回答说:“啊欠……”打了一个喷嚏,看来感冒加重了。
  上了汽车,司机又皱紧了眉头,他抽抽鼻子说:“先生,你身上有什么?怎么哪么臭啊?”
  “臭吗?我怎么闻不到?”
  “你感冒了吧?所以闻不到,瞧那喷嚏打的。”
  小吴伸手满身一阵乱摸,最终在后脖衣领上摸到一团黏糊,搁眼前一看,猫屎。想必是洗脸擦脖子时粘上的,闻闻指尖,果然闻不到味儿……鼻子一痒,又打了个喷嚏。
  小吴抱歉地冲司机笑笑,然后忙不迭地取过纸巾想擦擦后脑,不料穿着大衣,太厚,手够不着,于是解开安全带,解扣子脱大衣……
  大衣一甩,衣襟罩到司机脸上。
  “你他妈干什……”司机张口骂道,还没骂完,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当时出租车正开在一条没有防护栏的偏路上,突如其来的衣襟吓坏了司机,他本能地踩下油门,小车被后面的公交车撞到了人行道上。
  当场撞伤三名行人,其中一人重伤。
  没系安全带,小吴自己也伤得不轻。
  
  三个月后,小吴出院,五十万奖金交了税金、医药费、汽车赔偿金,最后只剩下十五元钱。
  刚好给猫咪买一只新塑料盒装沙子埋便便。
  以后,小吴逢人就说:“千万别踩猫尾巴,会倒霉的。”(散客月下2008-11-30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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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6 楼
刺猫
  
    (一)死于正点
  
    洞房花烛夜,新郎穆友鑫接到了毛毛生前最后一个电话。
    千里之外,深夜来电,毛毛只说了一句:“鑫鑫,别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情。”然后就挂断了。
    “没事吧?老公……”缪缪问。
    “没事儿,一个老朋友给咱俩道喜而已。”友鑫语调有些不自然。
    “你脸色不太好呢……”缪缪有手绢给丈夫擦了擦额头。
    “累了……几点了?”友鑫抓住妻子的手,转移话题。
    缪缪用伸出另一只手,指着友鑫的手机,食指在空中点了几下。
    “哦,都十二点一刻了,睡吧……”
  
    三天之后,友鑫才知道,毛毛在电话里给他留下的是……最后遗言。
    也许,不是遗言——比遗言更瘆人。
    毛毛是自杀的,上吊,蹬开小板凳的准确时间是十二点正。
  
    闻峰从东北打电话到上海,将噩耗通知友鑫。
    “没留遗书,但已经结案,是自杀。死亡时间是十二点正。”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就是十二点正死的?”友鑫问。
    闻峰是刑警队干警,他与毛毛、友鑫都在一个大院长大,因而申请了回避此案,但处于对朋友的关心,他还是想方设法看到了具体材料。
    “毛毛是在听到她家那台老式挂钟敲响十二下之后蹬开凳子的,而且,挂钟在她身体悬空那一瞬间停止了摆动。”闻峰补充道。
    “这……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呢?那挂钟你又不是没见过,上满一次铉刚好管三十六小时,提前一天半上好铉不就行了?”
    一股凉气掠过友鑫的背脊,掏出手机,查到那晚的通讯记录,那通电话时间是12:12.。
    “真没有遗书吗?”
    “没有……”
    “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友鑫有点哽咽,牙齿瑟瑟发颤。
    闻峰没有回答。
    电话两段,一片沉寂,两人心知肚明,知道毛毛为什么会走上绝路。
    友鑫与毛毛,竹马青梅,从初三到大学毕业,经历了十二年漫长恋爱,这期间,友鑫远渡重洋赴美读博,毛毛在家乡痴痴守候了四年。
    友鑫学成归来没有再回东北小城,而是在上海安顿下来,而且很快就与缪缪踏上了红地毯。
    新郎新娘,结识不到半年。
    江南女子缪缪娇小清秀,温和,相比之下,毛毛属典型的北方大妮子,毛手毛脚毛毛躁躁……最要命的是……十二年了,过保鲜期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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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7 楼
(二)诺言成泡影
  
    沉默良久,友鑫打破闷局:“闻峰,她穿什么衣服死的?”
    “……本来不想告诉你,大冷的天,她穿一身红绸裙,很单薄。”
    友鑫打了个寒噤,记起曾和毛毛看过的一部鬼片,电影里巫婆说,零点整穿红衣自杀的人,死后阴魂不会消散,化作厉鬼……
    “你知道,她的手机放在什么位置吗?”
    “手机?现场没有发现她的手机,她给你打过电话吗?”
    “……闻峰,这事有点瘆人……”他讲述了毛毛那通12:12分打来的电话。
    “友鑫,你答应过毛毛什么事?”
    “太多了,怎么想的起来……最大的,就是回国后与她结婚咯。”
    “应该指的不是这个,你再想想,还有什么……例如,她有没托过你照顾她奶奶之类的。”
    “没有……说道照顾,她有一次生病,曾在电话里要我答应,她要是死了,托我照顾伊伊——一只猫,是我出国后她养的,我从来没见过那只猫。”
    “哦,好像没听说她屋子里有猫,回头我查查。”
    “再查查她的手机好吗?你不觉得,她给我电话的时间不对……还有,事实上,她根本不应该知道我现在的手机号码,半年前跟她在电话里分手后,我就换了新号,闻峰,我觉得这事有点怪异,你说呢?”
    “事已至此,别想那么多了,大哥,照顾好你的新娘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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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8 楼
(三)江南小娇妻
  
    缪缪出生在苏州郊外绣湖半岛,小镇三面环水,街面上的小娘五(女孩儿)个个生得肤色水灵灵,两眼水汪汪。半岛人操持生计的手法也简单,男人捕鱼,女人刺绣。绣花女屁股生得稳当,小镇上的女人都不爱出门。
  
    时光滑到21世纪,男人外出经商的多了,带着苏绣片儿进城开买卖,安一名绣女坐在店面里表演刺绣绝活——上海苏绣专卖店不少,有绣女坐店堂的才算正宗。
    缪缪长到二十岁,头回走进大上海,替表哥的店子做活招牌。坐进店堂第一天,就遇到了穆友鑫。
    友鑫在美国找到一条发财门道,回国后,放弃了所学专业,一门心思搜罗刺绣工艺品做外销。
    友鑫把缪缪家的作坊带进了广交会,赢得大宗订单的同时,抱得美人归。
  
    娶到绣湖绣娘,整条绣品街成为友鑫绣艺公司的后盾,生意越做越红火。毛毛的死讯给蜜月添了一抹阴影,也只是一抹而已,掩饰不住穆总家业两旺的光辉。
    小绣娘摇身变成阔太太,转眼过了一个春秋。缪缪当然不必再到店堂作秀,身居大上海高级公寓里,日子长了,难免有些寂寞。看腻了电视剧,又想到操起老营生。
    友鑫特意腾出一间屋给妻子做绣房。
    支起绣架子,安好花绷子,绷上白绸面,捏起绣花针,拉直彩丝线——墙上的挂钟秒针,霎时间放快了速度。
    刺绣,实在是打发辰光的好法子。
  
    “刺啥呢?”友鑫问缪缪。经营绣品后,友鑫学会了缪缪家乡的一些方言字眼,绣花不称“绣”,说“刺”,听上去既有力,又扎实。
    “刺猫……”缪缪答毕,粉脸绯红。
    “哈哈。”友鑫笑了,他知道小娇妻脸红什么。穆老板娶缪缪为妻,不是看中她的手艺。
    “你总笑人家绣工差,这一回,我要慢慢刺,缓缓绣,刺出一只大老猫,咬你。”说道咬字,缪缪突然又害羞了,脸红到脖后跟。
    友鑫就喜欢缪缪的腼腆,现而今,即便是在江南,寻常女子也早丢光了这股腼腆味儿。
  
    若是毛毛说要咬人,那是真咬,一秒钟也不耽搁,一点儿也不留情。那些年,友鑫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友鑫突然就想起死去的前女友。
    面对水样清纯的妻子,不免有些内疚。缪缪心无芥蒂,从来没打听过丈夫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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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9 楼
(四)刺猫激情
  
    缪缪开始下第一针的时候,友鑫在一旁看着,一针刺下去,洁白的绸面上如同湖水落下一滴水珠,霎时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缪缪居然选择白线开始下针,真不明白这小女人脑子里的画面究竟是怎样的。
    第一根绣花线穿透绸面,似乎绸料背后还预留有一截尾巴,缪缪用手指托底,按住线尾,然后开始刺绣。针步蝓蝓前行,只见银针上下翻飞,竟看不见一丝线条,友鑫觉得像是在看安徒生童话《皇帝新衣》里的骗子裁缝织布,看了半天,索然无趣。
  
    友鑫退到一旁沙发上,沏上一杯茶,隔着绣架欣赏娇妻的女红美态,银针不断凌空闪烁,随着专注的眼神上下游动,本来是很静态的女人,随着针线穿梭,脸上浮现出一股异样的灵动,捏拿银针的手像是变得透明了。
    友鑫看着看着,眼皮渐渐沉重,不知不觉靠在沙发上呼呼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睁眼一看,妻子还沉浸在全神贯注中,看看表,已经是临晨三点,叫一声“缪缪”,女人全无反应,走过去看,绣绷上依旧是一片洁白。
    友鑫拍拍妻子的肩,问:
    “你这刺的是什么呢?忙了大半夜,什么都没有嘛。”
    “哦,刺猫,白猫。”缪缪好像是从梦中被唤醒,答语一如梦呓。
    友鑫笑了笑,推推女人,说,“很晚了,睡觉吧。”
    缪缪身子一软,倒在丈夫怀抱里,猫软如泥。
  
    睡过半截的觉回笼特别快,熄了灯,友鑫脑袋一靠上枕头便起了鼾声,没多大功夫却又醒来了……因身子被拨动弄而醒来。睁开眼,枕边不见小女人,只觉得下体热潮潮,整个人被包裹在湿漉漉的吸吮中,伸手一摸,妻子蜷缩在他大腿上……
    男人心头一热,闭上眼睛享受这份难得的爱抚。
    突然,一阵剧痛将友鑫从半梦半醒之中惊醒,大腿被咬了一口,女人下口很重,疼得男人直咧嘴。
    被子里传出缪缪咯咯咯的笑声,随着笑声,女人梭鱼一般滑向男人胸膛上,弓起身体抬起头,黑暗中,看得见一双亮闪闪的眼睛。
    “你不累吗?缪缪……”友鑫肉疼,也有点儿心疼,他心疼妻子。
    “嗯吔……”女人娇嗔着扭扭腰肢,猛一下将丈夫掩埋在她身体里。
    女人的白花花的身子在黑暗中剧烈颤动,长发上下翻飞,鼻孔里哼出热气,咽喉深处发出呜咽,听上去很像猫儿发出的嘤咛。
    男人看着享受着女人的激情,心下也感到很不可思议,结婚一年多了,缪缪始终含羞带涩,夫妻生活几乎是逆来顺受,死鱼一般,没有半点激情。此刻,妻子的热情令丈夫产生一种梦幻般的感觉,伸手摸摸女人的胸,颤巍巍渗出汗渍,热腾腾,很真实。
    友鑫仿佛看见一只蝴蝶破茧,小姑娘脱变成少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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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0 楼
(六)猫眼如炬
  
    史密斯先生到上海了。洗尘筵上,没见到缪缪陪同,老先生流露出失望的语气:
    “穆太太怎么没来?”史密斯是友鑫公司在美国的主要客户,他上次到中国时,缪缪曾出席作陪,老先生对缪缪独具韵味的东方气质赞叹不已,曾许诺下一回一定给她送一件重礼。
    那次见面,史密斯签下了为期三年的供货合同,数额不菲。这笔订单让友鑫公司有了征地建设公司大楼的启动金。
    “哦,对不起,我夫人最近身体不大好……”
    “哦,上帝要给你们送小天使了吧?呵呵……”
    “呵呵,但愿如此。”提到孩子,友鑫笑得很不自然,说来也怪,结婚两年了,夫妻生活可算是格外频繁,偏偏妻子的肚子一直没见动静,也许是身体太弱了吧。例如今天,她一早起来就说头晕,所以没来参加这个重要应酬。
    “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尊夫人,以表达这些年来与穆先生合作的愉快心情。”席间,史密斯掏出一个首饰盒递给友鑫。
    小盒子一打开,一道黄橙橙的光闪出来,金丝绒面上,一双圆眼睛冲着友鑫直眨巴。
    “这是……”友鑫被吓了一跳,仔细看,是块石头而已,从没见过这玩意儿,会眨眼睛的石头。
    “这是Cymophane——斯里兰卡猫眼石,又叫猫精,是珠宝中稀有而名贵的品种。你看,它像猫的眼睛一样,灵活明亮,能够随着光线的强弱而变化,你要是把猫眼放在两个聚光灯束下,慢慢转动它,还可以看见猫眼会自动张开、闭合。”
    “这,这礼物太贵重了,不敢当啊。”友鑫将首饰盒推回史密斯面前,老头儿赶紧给推了回来,正色说:
    “请你一定要手下,一定要收下。”
    友鑫推辞不过,收进手提包里,搁在椅靠,顶着腰肢。
    见友鑫收下礼物,史密斯喝了一口酒,缓缓地说:
    “穆先生,我这次来中国,是代表倘公司,向贵公司——表达歉意……去年我们所签订的合同,恐怕需要更改……呃,您知道,我国正在爆发一场金融危机,本公司目前已经深陷其中,没有能力继续按约定履行合同……”
    友鑫眼前一黑,耳朵嗡嗡作响。锦盒里的一对猫眼透过皮包,穿透了他的腰椎。
    猫眼如炬,寒光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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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1 楼
(七)香魂附猫
  
    友鑫公司陷入窘迫境地,四方刺绣工匠上门讨要货款,公司大厦建设工地催材料款,银行要贷款利息。
    接二连三的麻烦把友鑫拖进泥潭,每晚回家时,浑身上下都挂满疲惫,连续几天,无暇顾及妻子。
    缪缪似乎也懂事了许多,夜里不再纠缠丈夫,早晨起床摸着身上逐渐消褪的淤青,看看熟睡的娇妻,心想:“兴许她也累了吧。”
    缪缪是累了,而且累得不轻。
    这天,友鑫在夜总会陪银行领导喝酒,应酬到半夜才回家,洗干净身子上床,床上竟然是空空的。
    大声叫“缪缪,缪缪……”无人应答。
    冲进缪缪的绣房。
    小女人猫卧在沙发上,身子缩成一团,双眼紧闭,呼吸沉重,伸手一摸,浑身滚烫。
    怎么叫也叫不醒。
  
    连续五天,高烧不退,水米不进,昏迷不醒。
    透视胸部,发现一个阴影,高烧不退,无法手术做切片,医生也不敢对那阴影下结论。
    友鑫捧着X光片反复看,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影子像一只猫。
    友鑫这才想起,史密斯先生送的猫眼石还没让妻子看到呢,托妻舅照看着缪缪,忙不迭开车回家。
    取出首饰盒时,又突然想到,好些日子没看妻子的刺绣进度了,走进绣房一开灯,两道黄灿灿的光从绣绷上直射天花板。
    近前一看,绣品已经完工,白猫双眼密黄,目光炯炯,灵动得不像刺绣,竟像是猫眼石镶嵌在上面一般。
    “缪缪啊……”友鑫心痛得大叫一声,他明白,妻子是为这幅刺绣而心力憔悴,她几乎把自己的生命刺进了猫魂里。
    不是几乎,而是……已经!
    黎明到来之前,二十二岁的缪缪,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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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2 楼
(八)目露凶光
  
    铁哥们闻峰匆匆赶到上海,好友的婚礼没赶上,嫂子的葬礼得参加。
    没有闻峰作陪,友鑫根本没力气从火葬场回家。
    面对空荡荡的绣房,友鑫欲哭无泪。
    “看吧,这就是你嫂子的遗作……我刚认识她的时候,根本没看出她能有这么精湛的刺绣技艺,她做女红,我也只当她打发时间消遣而已,哪里想得到,她竟把自己的生命搭进去了哇……”
    闻峰看着那刺绣上的猫,嘘唏不已。
    两人回到客厅,今夜自然是无眠的了,抓过两只杯子,开一瓶洋酒,哥俩慢慢喝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
    酒是话痨引子,闻峰扯着扯着,话题突然扯到毛毛身上了。
    “你,你还记得,你说过,答应毛毛,照顾她的猫儿吗?”
    “是有这回事啊……但,但我只好……作罢,再说,谁知道,那猫儿在哪里呢?”
    “是啊,谁也不知道……我后来,后来去毛毛家找过那只猫儿,猫妈妈说,毛毛自杀后,小白就不见了。”
    “小白?”
    “是啊,那猫名字叫小白,是,是只白猫,我还看到照片儿了,白毛,黄眼睛,活像,你媳妇儿刺绣的哪一只……一只白猫。”
    “什么?白猫?”友鑫腾地一下站起来,撒腿就往绣房奔。
  
    再仔细看那只绣品上的白猫,黄色眼球瞳孔迎光处有一线白光,点出了猫眼的晶莹通透,貌似沉浸在深潭里的水晶,深不可测的灵光貌似可以透过绸面。
    友鑫拧绣绷上的手动螺丝,想将绣绷从绣架上卸下来,一使劲,绣绷凌空翻了个个儿,原来这绷子是活动的,只是靠个小卡子撑着。
    “毛毛!”闻峰突然惊叫一声。
    绣绷背面另有玄机——原来缪缪刺的是双面绣——在同一块绢面上,在同一绣制过程中,绣出正反两面图像,轮廓完全一样,图案不同而一般精致。
    白毛后面是一个女人半身相,黑发如漆,面白如纸,身穿红衫,双眼炯炯,目露凶光。
    友鑫怔住了,闻峰说得没错,这肖像活灵活现,不是毛毛,还能是谁?
  
    友鑫的酒完全醒了。
    “兄弟,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让我单独待一下。”
    闻峰懵头懵脑走出绣房,一头扎在沙发上呼呼睡去。
    友鑫关上绣房门,也仰天倒在小沙发上,一眼看见天花板倒挂着一只小铁环。
    那环儿本来是预埋在哪里装吊灯用的,现在,友鑫觉得挂根绳索上去也慢合适。
    他开始认真思索,想想家里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一根结实的绳子。(散客月下2008-12-3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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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3 楼
(五)猫魂入梦
  
    缪缪日夜凝神刺绣。八枚银针交替换线,十指纤纤过滤锦丝彩束,素纨一针一线针前赴后继,针头压着针脚、丝线扣着锦线,缕缕的细织,白绸布如迷雾中县出云山,逐渐形成一团白花花,毛茸茸的猫型蹲相。
    连续刺猫三月有余,缪缪的性情也渐渐变得像猫一样,有些难以琢磨。脚几乎不再迈门槛,话语越来越少,食量也在慢慢减少,一日三餐,如猫甩食。面颊上的红润完全消失,面容苍白如素纨,身形日渐消瘦。
    只是上床后,缪缪立马一扫白天的柔弱温婉,夜夜如发春猫儿,执着而激情,而且越来越主动,越来越狂野,又咬又挠,整得老公体无完肤。
  
    最要命的是,每到这个时候,友鑫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昔日恋人——死去的毛毛,缪缪的床上做派越来越像毛毛,简直像是被毛毛阴魂附体一般。
    毛毛是否附体在缪缪身上不得而知,但毛毛已经开始渗进友鑫的梦里,时而挽着他的手,嘚不嘚地碎嘴,然后猛然拧一下男人的胳膊,友鑫一下被痛醒了,醒来后胳膊真的会很痛,睁开眼就迎着一双闪烁乌光的眸子……那是他妻子——又在发“性”号。
    更多的时候,是噩梦,梦中的毛毛,一身红衫,浑身淌血,平伸双手要掐友鑫的脖子,友鑫吓得连连后腿,一脚踩在一团软呼呼的物体,回头一看,踩着一只猫儿,那猫全身绷紧,毛须耸立,目光如电,嗷呜一声扑到友鑫胸膛上,利爪如刀,在胸肌上挠出几道血痕,生疼。
    梦中疼醒,醒来看见的依然是缪缪的黑眼睛闪烁光芒。
  
    缪缪刺的白猫,没有眼睛。
    时光在噩梦与银针穿梭之间迅速流逝,一年过去了。
    缪缪针尖下白猫细软蓬松的绒毛柔而韧、细而密,一针针一层层刺出来,一样的白线,因用针的轻重缓急而显出颜色的深浅变幻,这猫虎踞龙盘般蹲坐着,隐蔽在脚毛下的利爪铁笔银钩,尾巴在空中半曲半卷,做摇摆状。
  
    “怎么这猫儿没眼睛?”友鑫问妻子。
    “矮模样。”缪缪回答说,友鑫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苏州方言——意思是:时间差不多了,快到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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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4 楼
墓地管理员
  
  胆量过人的老孔,应聘做墓地管理员。
  实际上他别有用心。
  据说那些墓主都死于汉代,
  据说棺材都还保存完整从来不曾被人撬开。
  为了保证不被盗窃,文物部门才决定派个专门管理员。
  老孔获得了这个职位,偷偷乐了一夜。
  做管理员只算是兼职,老孔的主业是盗墓贼。
  
  老孔头晕目眩,一头倒下,身体在空中坠落了很久才落进江水。
  他所看管的墓地竟然是悬棺。
  文物部门的同志事先没料到——
  老孔有恐高症。(散客月下2008-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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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5 楼
恐高症
  
  202大厦落成后,清洁玻璃幕墙成了大问题,
  ……所有清洁工都死在岗位上。
  “他们死于恐高症。”专家分析说:
  “他们由第一层开始情理,
  到达第一百五十层以后,
  精神与心脏便经受不住高度带来的恐惧压力。
  毕竟人类历史上没有这么高的大楼,
  在那样的高度下,
  即使登山运动员也会患上恐高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老高应聘做了202大厦清洁工。
  神了,这老家伙每次都很顺利的清理完最高一个楼层。
  老高解释说:“每次我都带足干粮才去干活,
  所以不至于像我的前任们一样……
  在半空中被活活饿死。”(散客月下2008-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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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6 楼
隐形人&瞎子
  
  隐形人
  
  我看见一个隐身人走进古堡,
  古堡被云雾完全笼罩着。
  我穿过虚空般的白雾走进古堡,
  里面一片漆黑……又完全透明
  我看见一个披黑斗篷的黑人牵着一条黑狗在巡查,
  走近前细看,黑人和黑狗都戴着同样的黑色项圈。
  项圈上用黑色的字体写着:
  你是瞎子!(散客月下2008-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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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7 楼
瞎子
  
  瞎子的世界并不是一团漆黑。
  瞎子生下来就是瞎子,从没见过白色当然也就不知道什么叫黑。
  昨天,瞎子告诉我:我今天与周老三打牌,她媳妇也来了,还穿了一件白棉袄。
  我很纳闷,他怎么知道棉袄是白的?还有,这大夏天的,谁穿棉袄?
  后来我才知道:
  瞎子的职业是墓地管理员。(散客月下2008-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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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8 楼
饿死
  
  俗话说“饿不死火头军”。
  厨师刘胖子竟然被饿死了!
  刘胖子生前最后烹制的一道菜是“女体盛”。
  少女裸身作食器,装盛大寿司的宴席。
  按照每种寿司的滋味补作用摆放在女体特定部位。
  如蛙鱼会给人以力量,放在心脏部;
  旗鱼有助消化,放在腹部;
  扇贝和鲤鱼能增强性能力,宜放在阴部……
  
  完成这道大餐的调制后,
  刘胖子四天五夜没吃饭……活活饿死。
  准确说,是气死的。
  想当年,老刘没做厨师之前。
  也是一名身材窈窕的少女,
  身材完美,人人称颂。
  她实在想不通啊——
  为什么转眼之间,竟变成了大胖子?(散客月下2008-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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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9 楼
大胖子
  
  人群中最显眼的就是大胖子,
  尤其是有钱的人,发胖之后更引人注目。
  袁谷龙身高一米八,体重三百六,身价几十亿……
  多么显眼啊。
  偏偏没人看得见他。
  当他出现在上流社会的沙龙里,
  周围人群竟对他视而不见,
  慈善拍卖会上,他出天价买的一个破瓷盘,
  记者都懒得上前拍照,更不会采访报道。
  ——自从上个月他那场官司获胜后,
  他就被人无视了。
  也许有钱真不错:老袁猥亵幼女,证据确凿
  ——这样的案子竟被他用钱摆平。
  可惜,走出法庭后,
  他便成为公众视线里的隐形人。(散客月下2008-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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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0 楼
隐形人
  
  成功了!
  史教授喜极而泣。
  经过数十年努力,
  教授终于发明了隐形衣。
  那是一种注射液,
  对着镜子试扎针,
  药液迅速融入血液,直冲大脑,再下沉到脚底心,
  先是双脚隐褪,下半身不见了,
  药液上涌,腰肢、胸脯、双手……上半身消失了,
  无形光波如潮水淹没了教授全身,
  淹没了脖子、下巴、鼻梁……
  突然,教授眼前一片漆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想了很久,教授才想明白。
  啊啊……眼睛也被隐形了。
  这就是隐形人必须付出这样的代价。
  别人看不见你,
  你也看不见别人。(散客月下2008-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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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1 楼
冲喜
  
  刚过完七十岁大寿,姨妈就住院了,这可急坏了莎莎和毕比。
  姨妈六十五岁那年,住腻了养老院,于是让莎莎把她接到家里来,并立下遗嘱,指定莎莎成为她的遗产继承人。
  姨妈身上带着姨夫留下的五百万存款存折呢。
  遗嘱办了公证,遗嘱规定,莎莎不一定要等到老太太死后才能拿到钱,只要她能保证姨妈高高兴兴活到七十三岁,五百万就属于她的。
  反之,假如老太太在七十三岁前死去,莎莎将分文不能取。
  全部遗产,捐赠给养老院。
  “什么是快乐活着?能活多大岁数才是硬道理。”老姨如是说。
  五年来,莎莎与男友毕比极尽孝子职责,想尽一切办法讨好老太太,两人挣的钱全投在给老太太吃喝玩耍上了,甚至还卖掉了准备结婚的房子供老太太出国旅游。
  不料,老太太旅行回来,就住进了医院。
  住院十几天,没见好转,毕比妈出主意说:“你俩快结婚吧,给老太太冲冲喜。”
  
  冲喜是一种民间习俗。家中有人病危时,办喜事可以驱除亲人身上的病魔。
  果然,听到莎莎要结婚的消息,姨妈的病马上好了一大半,婚礼那天,老太太坐着轮椅出院了。
  虽然手头有些紧,但借钱也要把婚事弄得排场些,不然怎么叫冲喜嘛。
  迎亲车、酒宴、婚纱礼服挑得都是最贵的。
  婚礼在五星级酒店宴会厅举行,一对新人站在门口,盛装迎宾。
  不料,老太太一见到这对新人,惨叫一声:“阎王来索命了,活不了啦……”
  给老太太推车的护理人员慌了神,问老人:“哪有阎王?谁来索命?”
  老太太抬起手,颤颤巍巍指着新郎新娘——
  “这,这俩不是黑,黑白无常么……”脑袋一歪,晕死了。
  新郎黑礼服笔挺,新娘白婚纱艳丽。
  当晚,老太太一口气没喘上来……撒手人寰。
  (散客月下2008-12-11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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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2 楼
胡桃夹子
  
  (一)血染警花
  
  水滢儿前脚走出舞蹈学院,后脚进了警察局。
  水滢儿是个遗腹子,早产,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水妈妈没有职业,为了养大她吃尽了苦头,几次差点想扔掉这孩子,幸亏有个男人愿意跟她一起抚养这孩子,水妈妈带着婴儿嫁了,这才勉强把孩子养大,捱到女儿读到大学毕业,妈妈头发全白了。
  警察局要招滢儿当警花,水妈妈说什么也不干,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儿,去抓贼?想想都危险。
  滢儿继父不以为然,又不是刑警队派出所要招警花,警察局看中的是女儿会唱歌会跳舞——警官艺术团招人而已嘛,哪来什么危险?
  于是,水滢儿从舞蹈学院一毕业,就穿上了制服。
  警官艺术团的编制在交警队,演员们没有演出任务的时候,每天在市政府门前的岗亭站两个小时岗就完事——形象工程而已,工作挺轻松的。
  警花另一项工作是陪领导跳舞,市政府小礼堂每周末有舞会,不是谁都有资格参加的小范围娱乐活动,不过,全市各艺术团体的女孩儿都有机会被选中。
  水滢儿不但经常被选中去做舞伴,而且最终被老吴——市政法委副书记,选中做了妻子,虽然只是填房。
  嫁给大二十岁、有权有势的老男人,好处多多,结婚后便调入局机关做文员,不必再到街头招风招雨。
  老吴前妻有孩子,不想再生,滢儿也乐得保养身材少受苦。
  日子过得安宁,四十岁的水滢儿,看上去仍是不到三十的模样。
  
  冬日下午,阳光明媚,滢儿约了几个姐妹去喝咖啡,咖啡馆在一个小弄堂里面,弄堂很窄,仅能供单人行走,滢儿喜欢这种老建筑的调调,一进弄堂就哼上了越剧小调儿。
  突然,从墙缝深处窜出一条黑影,冲着滢儿迎面狂奔过来。滢儿慌了神,想让道,不料那家伙已经失去了对道路的判断力,滢儿往右闪,他身子也往右偏,滢儿只好再往左边闪,那家伙竟然也偏到了左边,而且猛地一下便冲将过来,一下就把滢儿撞翻在地,
  滢儿这下可火了,一把抱住那家伙掠过她面颊的脚,心想,撞翻了警察你还想跑?
  那男人个子不大,被拽住脚,蹬了两下没蹬开,转身掏出一把小刀,照着女人胸膛猛然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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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3 楼
(二)胡桃夹子
  
  各大媒体刊登新闻:《英雄女警官,舍命抓逃犯,生命危在旦夕,急需输血救援——警方、医院向全社会紧急寻找“Rh阴性AB型血”》
  原来,水警官身上流淌着的鲜血竟是“Rh阴性AB型”——比俗称“熊猫血型”Rh阴性O型还稀有,几率不到十万分之三。
  市中心血源库电脑数据库中,竟然无一例志愿者的资料。
  水滢儿的血型是从亡父身上继承的,水妈妈也无能为力。
  水滢儿吉人天相,在医院昏迷一天一夜后,抢救室出现一名女子要求捐血,医生验血一看,
  果真是人间少有的Rh阴性AB型。
  女英雄获救了,媒体又展开一轮新的寻找——想找到那位无名捐血者。
  当时情况紧急,那人不肯留名,医生也没工夫细问。只知道是个女的,戴着口罩看不清脸。
  水滢儿比谁都想找到救命恩人,不仅仅只是为了报恩。
  水滢儿从生死线上捡回一命后,在床上足足卧了半年,在家修养,闲来无事,滢儿迷恋上了砸胡桃吃仁。
  
  老公给她带回胡桃夹子时,还让她猜猜这是什么。
  根本不用猜。虽然水滢儿第一次见到这种工具,却一眼就认出这是胡桃夹子,夹胡桃用的。
  那家伙结构像一把精巧的小手钳,开口处呈圆弧状,虎口内侧有半圆凹槽,槽内有凸起条纹,防止滑动,水滢儿将胡桃放进凹槽里,握住手柄轻轻一用力,“巴嘎”一声脆响,坚硬壳顿时破裂,胡桃仁没有一点儿破碎,那手法熟稔极了,好像她生来就会使用过一般。
  一般人可掌握不好使这玩意儿的力度,多半会将胡桃连壳带肉夹成碎末的。
  嚼核桃仁是一件很有快感的事情,牙齿咬破果肉时,碎肉沫在牙齿的挤压下。碾磨下变成白沫浆液,在舌尖、舌苔上滑动,逐渐布满口腔,浓香沿着味蕾、上腭蔓延到后脑,激起一阵阵麻酥酥的感觉,连视觉神经都变得有些迷离。
  为了保持身材,水滢儿一向不吃零食,过去对胡桃也没什么特别感觉,现在嚼起来,怎么那么亲切呢?
  最奇怪的是,滢儿嚼着胡桃,脑子里经常出现幻觉。
  阳光午后、花前月下,泡一壶香茶,懒懒散散坐着,边喝茶,边享受对面男人的服务——夹破胡桃壳,驱除肉仁,除去肉仁间的果荚,分拨成小块,拇指与食指捏着,喂到女人嘴边。
  再然后,是除去男人的衣衫,抚摸、齿咬结实的肌肉,直到把男人坚硬如壳的外表捏碎,软化,碾成浆沫……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幻觉越来越丰富,一组组有情节的画面,穿插在夜间迷梦与日间白日梦中,像电影一样,场景与人物比电影更逼真,清晰得简直像是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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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4 楼
(三) 血腥记忆
  
  滢儿对胡桃夹子并不陌生,只是记忆中的胡桃夹子不是一件工具,而是一个男人,一名英俊王子——当年舞蹈学院时,滢儿演过芭蕾舞剧《胡桃夹子》中的小女孩克拉拉,胡桃夹子变成王子,牵着她的手梦游雪国……扮演王子是高一届的男同学,那小子名叫于哲圭,现在是小有名气的电视剧明星,八卦报刊称其为“师奶杀手”。
  每次在电视里见到于哲圭影像便立马换台,这男人只给她留下一个带血的记忆。
  
  养伤期间,每天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懒懒散散夹胡桃。日子过得风轻云淡,只是幻觉中的场景越来越具象,并粘上了血腥。
  关于一个男人的梦幻场景是延续性的,男子的形象很清晰,高个子,高鼻梁……被单里高挺的身体。
  滢儿暗自为自己害臊,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象出那么多不堪入目的画面,幻境中,她把男人四肢绑在钢架床上,全身赤裸,两颗胡桃大小的球状物悬空颤抖。
  滢儿手持胡桃夹子,比划着那人的身体,手指关节一使劲……啪的一声,血肉从钢夹齿缝间渗出。
  滢儿从血腥幻象中挣脱出来,秋风中浑身冒冷汗。
  这样的白日梦也会出现在夜半时分,男主人公的面孔还不断更新,场景也有变化,只是情节大致相同,虽然残酷,但似乎并不恐惧,心底甚至还有几分邪恶的快感。
  最要命的是,滢儿分不清这些场景是自己的幻觉还是记忆。
  
  半年后,滢儿的身体总算痊愈了,回到工作岗位后,为了减少胡思乱想的时间,滢儿开始认真阅读那些以往她都不会仔细过目的文件。
  经滢儿之手转发的都是一些机密文件,大多是些政治学习材料,读起来很乏味,只有《案情通报》有点意思。
  一组关于变态杀人案的内容,电流般击中了水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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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5 楼
(五)血的记忆
  
  水滢儿找到刑警队一位熟悉的师兄,将咖啡馆地址与手机偷拍的照片交给他。
  “请帮我调查一下这个女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水滢儿果然没猜错,朱云霞,就是那女子,果真是十万分之三几率的“Rh阴性AB型”拥有者。
  也许,朱云霞自己也不曾料到,特殊血型是有特殊功能的,血液里不仅流淌着生命,还夹带着记忆。她的记忆随着捐赠而输入了水滢儿的脑海中。
  这个发现令水滢儿痛苦不堪,因为她同时发现,她的救命恩人同时还是一个残忍的变态杀人狂。
  那天在咖啡馆花园里,水滢儿已经意识到了,为朱云霞砸胡桃的男人,很快就要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怎么办?一个万里挑一的血型相同者——几乎可以视为血肉同胞的女人,同时又是一个极端变态的杀人恶魔,警察的职业道德与做人的良知纠结在一起,把身为警官的水滢儿与身为女人的水滢儿拖进了深渊。
  “你打算怎样报答你的恩人呢?”师兄问滢儿。
  滢儿摇摇头,既然她不愿意张扬,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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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6 楼
(六) 命运
  
  水滢儿病倒了,连日高烧,说胡话。
  看着小娇妻的惨状,丈夫心如刀割,老吴日夜守护在妻子身旁,仔细倾听妻子的梦呓。
  身为长期主管政法工作的老领导,老吴具备很强的逻辑分析能力,他查觉妻子生病另有蹊跷,待滢儿退烧后,耐心引导,终于套出了妻子的心底秘密。
  秘密是心中负担,向亲人倾述是最好的解脱,向丈夫道出实情后,滢儿逐渐康复了。
  上班第一天,便得到一个惊人消息,那桩连续七年的系列杀人案告破了,警方人员锁定嫌疑人,日夜盯梢,在她对下一任受害者下手的时候抓了个现场。
  嫌疑人名叫朱云霞。
  水滢儿在看守所见了朱云霞,提出愿意为她作证,以她曾营救警察的事实为其争取减罪。云霞拒绝了。她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
  “如果你想报答我,就记住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吧。”她只是这么说了一句,语气很随意。
  
  审判庭上,朱云霞的最后陈词再一次将滢儿拉近痛苦深渊。
  “我不后悔我的所作所为,那几个男人都是罪有应得……我恨男人,尤其是曾有过奸污少女行为的男人,被我清除的那几个家伙都有这样的前科,可惜他们都太狡猾了,法律对他们无可奈何。
  “我现在只后悔没能用这样的手段对付我母亲的配偶,那个猪狗不如的老男人,从我十二岁那年起,侮辱了我整整八年,可惜,他死得太早。”
  朱云霞的陈述泛起了水滢儿沉睡的记忆,她记起了自己的继父……原来,这个叫朱云霞的人不但与自己有同样血腥,还有着同样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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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7 楼
(七)旧情
  
  四十一岁的于哲圭没想到,昔日的小学妹人到中年,风韵依然不减,甚至比当年扮演《胡桃夹子》中的小克拉拉时更迷人。
  想到当年,于哲圭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他比水滢儿早一年毕业,毕业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给痴情的小女孩留下一堆信誓旦旦的誓言。
  “你给我留下的不仅是诺言,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于哲圭,你差点儿要了我的命呢。”滢儿说,口吻很柔和,语气里除了幽怨,听不出一丝恨意,反而因提到共同隐私而多了一层亲密感。
  “我真的不知道,曾给你带来那么重的伤害……” 于哲圭喃喃的解释着,目光不断扫视柔光下笼罩下的旧情人,精心化妆的面庞,黑色晚礼服烘托出的白皙皮肤——不穿制服的警官流泻出别样风情,令男人无法自持,他一把抓住滢儿的手,说:“滢儿,我补偿你吧。”
  滢儿微微一笑:“你有……什么秘密地方吗?”
  
  每天下午,水滢儿都会在庭院里,手持胡桃夹子,边夹坚壳边看报纸,当红明星于哲圭失踪的消息仅仅轰动了半个月,媒体立即转入其他八卦话题。
  胡桃夹子上还带有于哲圭的血腥味儿,只有滢儿自己闻得到。她很清楚,媒体不会找得到于某人的尸体,做了那么多年警察,水滢儿销毁证据的能力当然强过朱云霞。
  葡萄架过滤后的夕阳,撒在地上斑斑点点,红似鲜血,水滢儿周身热血沸腾,脑海里泛起一个男人的形象,就是她第一次见到朱云霞时,在咖啡屋庭院夹胡桃的男人。
  水滢儿已经查出了他的姓名。 (散客月下 2008-12-12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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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8 楼
(四)熟悉的陌生人
  
  这是发生在本市的数起系列杀人案件,从七年前始发至今,受害人已达四人,死者年龄、职业不同,死状一致——均因失血过度死去,尸首赤裸。四肢被束缚于床上。失血原因是下体睾丸遭到剧烈创伤,尸检报告认为属于金属物强行挤压所致。
  雷倒水滢儿的是四名死者的容貌——无一例外都是出现在她幻境中的男主角。
  警方为此案成立了专案组,除了查清了死者身份外,调查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而那些死者,都是水滢儿闻所未闻的人物。
  
  看完材料,水滢儿心里明白,这案子一定与自己有关,但关系在哪里?无从知晓,于是,决定亲自到现场看看。
  连续观察了四个案发现场,建筑与周边环境都令滢儿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其中一幢花园洋房,滢儿见得最多——虽然她从来没有真正到过这里,但她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也清楚的知道,门外的小路通向何方。
  水滢儿沿着花园外的路,慢慢摸索前行,冥冥中,她感到自己在走向一条回家的路——却不是回自己的家。
  跟着感觉走,走了两个多小时,在江边一幢小木屋前,滢儿止住了脚步。
  那是一间情调咖啡屋,庭院里花木茂盛,不少客人沐浴在阳光之下,懒洋洋坐着、休息、读书、喝热腾腾的咖啡与茶。
  阳光似乎射穿了水滢儿的心,她看见庭院里有个女人斜靠在懒椅上,泡着一壶茶,边喝茶,边享受对面男人的服务——男子正用胡桃夹破胡桃壳,去除肉仁,除去肉仁间的果荚,分拨成小块,拇指与食指捏着,喂到女人嘴边。
  这一幕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半年来,水滢儿身子虽然坐在自己庭院里,思绪却长久徘徊在这个花园中,做派与眼前这女人毫无区别。
  
  水滢儿走进庭院,选了个角落静静坐下,要了一杯咖啡,默默观察。
  那女子三十出头的模样,皮肤洁白细腻,眉眼妩媚娇娆,滢儿相信,是个男人都会被她迷倒,心甘情愿做她的奴仆。
  滢儿不敢肯定,自己到底见没见过这女子,甚至觉得那女的就是她,她就是那女人。
  午后阳光烧得滢儿面颊发烫,她感到周身血液在沸腾,血液的流畅让她想到一件事情,掏出手机偷拍了一张照片后,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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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9 楼
九人禁闭室
  
  昨天看了一部美国电影《九人禁闭室》很简单的情节,很不简单的一场人性拷问,个人很喜欢,俺以自己的叙事方式给大家讲一遍,分享。
    
  ………………………………
  
  出事当天是情人节,满大街灯红酒绿。舞蹈演员莉亚从商场走出来,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刚上车,就被身后一只手捂住口鼻,晕死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囚室般的房间里,一张空荡荡的床,床单都叠得整整齐齐。
  屋里没有窗子,推推门,开了。
  忍着脑袋剧痛,扶着墙壁走出去,见到一、二、三……八张陌生面孔。
  连自己一起,三女五男,年纪最长者大约六十多岁,神情凝重,一看穿着就知道他是位神父,“麦克-杜菲斯神父。”他自我介绍说。“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命运——被绑架并囚禁在这里了。”
  室内空间不小,有大厅有走廊有四个房间,就是没有出路。
  发现这里大门紧锁,所有的窗子都被砖墙砌死了。
  晚餐时,杜菲斯神父组织大家自我介绍,于是,趾高气昂的过气网球明星克莱尔利维,自命不凡的时装设计师马克斯罗伊,刚获得假释的蛊惑女萨娜,黑人小混混AIB加上弗朗西斯科与辛西娅夫妇加上警官杰伊,一共九个人,或者说九只小白鼠——做试验用的。
  
  一个声音在大厅上空响起,“这是一个实验,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是我随机选中的,你们九人中只允许一个获胜者存活下来,只有最后胜出者可以走出这个房间,同时还能得到五百万元现金。
  
  “他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作曲家弗朗西斯尖叫。
  “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警官杰伊掏出一把手枪:“我们冷静点,团结起来,一起找出路吧。”
  辛苦半天,没有找到任何出路——大家不得不面对现实,等死吧。
  当然,是等别人去死,有五百万现金在召唤,谁不想成为最后的胜出者?
  
  起初,警官手中掌握的那把枪,还暂时起着威慑作用——杰伊是一位正义理智的警官,延迟了厮杀游戏的进程。
  可惜,幕后那个变态为大家准备了一个酒柜——里面装满好酒。
  果然酒后会乱性。
  先是黑人AIB与弗朗西斯太太调情,吃醋丈夫上前厮打,混乱之中黑人AIB失手将辛西推下楼梯摔死,
  于是,杀戮开始。
  接下来,AIB手持铁棍,砸碎了警官杰伊的脑袋,作曲家用绳索勒死了AIB。
  蛊惑女莎娜死在网球明星克莱尔手中,而克莱尔又被马克斯罗伊杀死。
  
  甚至杜菲斯牧师也不得不加入杀戮中——为阻止马克斯罗伊杀死克莱尔利维,开枪打死了男人……然后自杀。
  作曲家弗朗西斯满以为已经用电线电死了舞蹈演员莉亚,大叫大嚷着“我是获胜者,给我五百万!”不料乐极生悲,最终被苏醒后的莉亚从后面捅死,凶器还是弗朗西斯亲手制作的一块玻璃尖刀刃。
  莉亚胜出了,铁门在她面前打开,大门外一片光明灿烂中,一只大大的旅行袋出静静躺在门口地面上。
  五百万现金,投入了莉亚怀抱里。
  
  大铁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
  
  胜利者满怀惊恐与惊恐后的无限欣喜,迈步向前。
  前方,仍然是一间封闭的屋子,屋里站着五个男人……每人人怀中都紧抱着一只旅行袋,与莉亚手中那只装有五百万的袋子款式、造型、颜色……一模一样。(散客月下2008-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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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0 楼
狸猫 (《刺猫》续篇之一)
  
    (一) 鸟瞰
  
    绳环悬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滴泪水状的圆圈,穆友鑫将下巴伸进圆圈。
    门开了,闻峰站在面前,仰起脸,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友鑫。那目光中有愤怒,也有不解,但他很快明白了朋友的意图。
    穆友鑫一脸平静。隔着绳环与闻峰对视,目光宁静而坦然。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良久,屋子里,死亡气息四下弥漫。
    友鑫缓缓开口道:“兄弟,咱来做个了断吧,我都准备好了,遗书在口袋里,有这个,你不会背上杀人黑锅。”
    闻峰一咬牙,抬起右脚,使劲一踹……
    哐当一声,椅子飞向墙角,友鑫的身体顿时悬空,双腿在半空中轻轻摇晃。
  
    随着脚板脱离椅子,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友鑫整个提起来,迅速往上拽,天花板冰冷的水泥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绚烂的、彩霞般的光华。
    拉拽身体的那股神秘力量很快消失了,此刻,友鑫感到身轻如燕,轻轻划动了一下双臂,便飞起来了。穿过层层彩云,视线一片开阔。
    飞翔,如梦似幻的飞翔,自由自在的飞翔,蓝天在头顶盘旋,白云在脚底流溢。
    云层之间,出现一座城市,俯首可见东方明珠塔、金茂大厦以及更高的国际金融中心101大厦,世纪大道,直通广场。大道西面的陆家嘴高层建筑群,错落有致,大都市轮廓尽收眼底。
    鸟瞰的感觉太美妙了,友鑫几乎忘记自己已经死亡,他划动双臂,穿梭在浦江两岸上空,甚至已经忘记了思索。
    高楼、公园、小区从身下掠过,经过一座小区花园上空时,水池中的假山看上去很眼熟,这才意识到他又回到到自己的家。
    熟门熟路找到自己家窗口,看见缪缪正在绣房里做女红。
    友鑫心头涌上一阵潮热,闪身进屋想抱住妻子,这时他看见一个男人走进屋里,拦腰揽住缪缪,向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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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1 楼
狸猫 (《刺猫》续篇之一)
  
    (一) 鸟瞰
  
    绳环悬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滴泪水状的圆圈,穆友鑫将下巴伸进圆圈。
    门开了,闻峰站在面前,仰起脸,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友鑫。那目光中有愤怒,也有不解,但他很快明白了朋友的意图。
    穆友鑫一脸平静。隔着绳环与闻峰对视,目光宁静而坦然。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良久,屋子里,死亡气息四下弥漫。
    友鑫缓缓开口道:“兄弟,咱来做个了断吧,我都准备好了,遗书在口袋里,有这个,你不会背上杀人黑锅。”
    闻峰一咬牙,抬起右脚,使劲一踹……
    哐当一声,椅子飞向墙角,友鑫的身体顿时悬空,双腿在半空中轻轻摇晃。
  
    随着脚板脱离椅子,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友鑫整个提起来,迅速往上拽,天花板冰冷的水泥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绚烂的、彩霞般的光华。
    拉拽身体的那股神秘力量很快消失了,此刻,友鑫感到身轻如燕,轻轻划动了一下双臂,便飞起来了。穿过层层彩云,视线一片开阔。
    飞翔,如梦似幻的飞翔,自由自在的飞翔,蓝天在头顶盘旋,白云在脚底流溢。
    云层之间,出现一座城市,俯首可见东方明珠塔、金茂大厦以及更高的国际金融中心101大厦,世纪大道,直通广场。大道西面的陆家嘴高层建筑群,错落有致,大都市轮廓尽收眼底。
    鸟瞰的感觉太美妙了,友鑫几乎忘记自己已经死亡,他划动双臂,穿梭在浦江两岸上空,甚至已经忘记了思索。
    高楼、公园、小区从身下掠过,经过一座小区花园上空时,水池中的假山看上去很眼熟,这才意识到他又回到到自己的家。
    熟门熟路找到自己家窗口,看见缪缪正在绣房里做女红。
    友鑫心头涌上一阵潮热,闪身进屋想抱住妻子,这时他看见一个男人走进屋里,拦腰揽住缪缪,向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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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2 楼
(二)狸猫精
  
    那男人就是友鑫自己。
    人从踏进死亡那一刻起,就步入一次再生旅程,只不过这旅途是倒转的,灵魂可以从旁观者的角度,省视一遍自己刚刚走过的这一世,而且,还可以看见自己生前所忽略的或是盲点上的许多人和事。
    缪缪20岁生日的前夜,对着蛋糕大声说出自己的愿望:明天,我要你带我去登记结婚。
    隔着烛光,泪水盈眶,友鑫使劲点点头。
  
    缪缪迫不及待要嫁人,哪怕认识友鑫仅仅半年。
    缪缪是独生女,六岁那年,父亲突然失踪了,母亲整日愁头怪脑,从早起里到夜快头(苏州方言:从早到晚)守着镇外路口,痴看道路蜿蜒驳岸,直到眼泪流干,心力衰竭而倒下。
    妈妈死后,小缪缪被姨妈收养,七岁起,姨妈开始胁迫她学习刺绣,姨妈给她一张照片,要她刺出照片上的女人。
    那是一个眼睛里流泻着狐媚的女人,有一头很黑的长发,肉滋滋的圆脸,红旭旭的嘴。
    “你的每一针都将刺破这个女人的灵魂,把相刺活了,她也就活不了啦,你爸爸才会回来要你。”姨妈告诉她。说这些话时,姨妈眼中含着一股可怕的神情。
    后来缪缪才知道,相片上那个女人是爸爸的初恋情人,“她是个狸猫精,”姨妈说,“狸猫精比狐狸精还可怕,狐狸精勾引男人,吸点人血就罢了,狸猫精把人勾走,连魂魄带身子都勾去了——就是这只排皂(苏州方言,下流)的狸猫,勾走你爷,害死你娘,撇下了你这个小娘五。”
    缪缪很害怕姨的眼神,她知道姨妈对那个女人充满怨恨,但不知道为什么。
    不刺绣的时候,表哥会带缪缪玩耍,表哥比缪缪大十二岁,他特别疼爱这个小表妹。
    再后来,这种疼爱消失了,因为表哥有了表嫂,表嫂看缪缪的眼神就像姨妈看相片上那个“狸猫精”。
    缪缪知道,姨妈的家属于表嫂了,她只有走。等了13年,刺满了无数张素绢,爸爸也没回来接走缪缪。
    表哥把缪缪带到上海的第一个晚上,一只公猫爬进了缪缪的被子,撕破了她的衣衫,舔她的皮肉……最后还戳破了她的身子,害她流了很多血。
    缪缪哭了,天亮以后,表哥警告她,决不能让表嫂知道公猫干的事儿,不然她就死定了。
  
    第二天,友鑫走进了表哥的绣品商店,他一见到这个小鬼丫头,便眼乌珠荡的,很是欣赏,嘴里只是说喜欢缪缪的刺绣,说是要带她去广州表演,可以赚很多钱;心里想的是——这不就是我一直在找的,最适合我的女人吗?
    缪缪不知道广州是什么,只是第一眼看见这男人,就想跟他走。只有跟他走,表嫂才不会因为她被猫儿舔过身子而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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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3 楼
(三)刺猫
  
    友鑫是个好男人,比表哥、表嫂、姨妈,比所有别的人都更疼爱缪缪,友鑫从来不会给女人一点脸色,不管缪缪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友鑫都会温温地冲她笑笑。
    缪缪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这个男人,她也不想了解,只知道丈夫对她好,就够了。
    他们的家在浦东新区的高级公寓里,房子又宽又大,住了一年多,缪缪还没敢接受这个事实——我是这间屋子的女主人。
    居人篱下长大的女孩,很难在屋顶下找到自己位置。
    缪缪甚至连电话都不敢接,她害怕听陌生人的声音。
    “你要接电话的,我在外面会想你,就要给家里打电话。”丈夫叮嘱缪缪。
  
    接电话。
    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
    “我叫毛毛,是友鑫的初恋情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听到这样的话语,缪缪先是被吓得手足无措,但那女人语气很温和,一点儿兴师问罪的意思都没有,好奇心使缪缪继续聆听。
    那女人告诉说:“谢谢你帮我照顾友鑫,我已经没缘分做他的妻子了,我只希望他好……你不知道怎样才能照顾好友鑫吧,我教你……”
    女人给缪缪说了很多友鑫床上的事情,缪缪听得又新鲜又恐惧,新鲜的是她从没想过男女之间会有哪么多花样,恐惧的是,按毛毛的说法,友鑫不喜欢她目前这种被动死板的状态。
    最后,毛毛说:“你想不想知道我长什么样?我给你快递一张相片吧。”
  
    那以后,缪缪变了,变成一直发春的狸猫。
    她痛恨自己的变化,于是开始恨那个叫毛毛的女人,又恨又怕,怕她有一天会突然闯进家来,抢走属于她的男人——就像当年那个狸猫精抢走父亲。
    她要刺猫,透过猫儿,千针万戳,扎穿那个妖女人的七魂六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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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4 楼
(四)
  
    友鑫继续划动着空气,穿梭在时空隧道里,他回到Kitten的怀抱、透过Kitten妖艳狐媚的眼波,看见好几双幽怨的眼睛,文清、毛毛、缪缪还有一只只猫咪眼睛里闪出的蓝光、橙光、猫眼石泛起的金光。
    那金光沉在水波里,是太阳的倒影沉淀于河面上。
    河水扬起粼粼波光,一个男孩在河流中挣扎,目光中充满恐惧,他的身体正在下沉,双手绝望地伸出水面胡乱拨弄。
    那男孩是闻峰,十五岁的闻峰。
    “闻峰,别害怕,我来了。”友鑫衣服也来不及脱,一纵身,跳进水中。
    友鑫潜入水底,一把抱住了闻峰的腰肢。
  
    阳光刺进友鑫眼中,世界闪出一片白光,友鑫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客厅大沙发上,双手紧紧搂着闻峰的腰。
    松开手,抬头看见闻峰满脸怒容,欠身看看绣房,一根绳套悬在朝阳中,随着微风摇荡。
    “我没死?闻峰,你为什么不让我死?”友鑫仰身做起来,恶狠狠的说:“我不需要你的宽恕。”
    “老子没宽恕你,踹翻椅子,让你做了一分钟吊死鬼是因为老子恨你,恨你小子会如此没男人样,居然会想到自杀!更恨你小子冤枉我,居然以为老子会为一个女人要你的命。
    “我不让你死——因为我们是生死兄弟!”
    是啊,十五岁那年,如果不是友鑫出手,闻峰早成了水中冤鬼。
   “……我昏迷了多久?”
   “三分钟吧。”
   “三分钟?!这三分钟,我已经走完了我的一生,闻峰。”
   “不,没完!”(散客月下2008-12-10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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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5 楼
(二)女妖传说
  
  哲木友子死了。
  声乐系的东方学生不少,东方学生也比西方学生肯用功,西方学生下课后都忙于谈恋爱,东方学生都在努力练习……即便如此,成绩还是不如西方学生。
  哲木友子是日本人,日本人特别急功近利,学声乐,一般每人只跟一个老师,友子交双倍学费,拜了两家师门,上午、下午分别跟不同老师上课,晚上自己还加一课,本以为这样的努力可以加速超过意大利人,不料因劳累过度,一命呜呼。
  哲木同学的死,给珍香敲了一记警种,虽然她没钱同时拜两个老师,但一样是把全部业余时间用在学习上,不肯有半点松懈。
  突然想起老人家的话,磨刀不误砍柴工。珍香决定放松一下自己,出校园活动活动,好好看看米兰。
  
  地中海暖流过滤了南欧阳光,温暖了意大利的空气,湿润了米兰的土地,玫瑰花生长得特别娇艳,染得人心四季都荡漾。珍香从踏进校园那一刻起,便不断接到男生的约会邀请。但她一直拒绝约会,虽然意大利小伙子们个个帅气健美,热情洋溢,多看几眼都是享受。珍香不敢贸然应邀,一方面是舍不得花时间,另一方面是因为女孩心底一直珍藏着一个男人——恩师钟亮亮。
  
  第一眼见到老赵,珍香就想到了钟老师。
  音乐史专家老赵来自上海,作为访问学者,在校园里与珍香接触不多,偏偏就在小姑娘独自游逛米兰市的时候,在唐人街一家中餐馆里,坐到了同一张餐桌前。
  老赵四十出头,很容易被年轻姑娘打开话匣子,一连串笑话打消了两人之间的年龄隔阂。珍香很自然向他倾述了自己学习中的困惑——嗓音总达不到理想境界。
  “老师总是说不能着急,不能速成,可是,我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学校里吧。”
  老赵摇摇头,指着窗外不远处的圆顶大教堂说:“意大利人花了将近五百年年才盖起这座教堂,为的是求高求大求宏伟,我们中国人随便花几个月时间建一座宝塔,所达到的宗教象征意义一点不输给他们,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我们把宝塔建在山上——利用自然,与自然融为一体,事半功倍。”
  “呃,赵老师……好深奥哦。”珍香没听懂。
  “很简单的啊,你想想——人做出的东西再庞大,还能比山大?真正雄伟的建筑不是靠石块堆砌出来的,建在山巅的宝塔才能高过大山,你苦练高音,真正美妙的高音绝不能靠硬撑嗓子吼,你单靠个人的力量,再怎么勤学苦练,音量和威力还超得过瀑布的轰鸣?”
  “那,我该怎么办?”
  “一是要师法自然,挪威有个女妖瀑布你听说过吗?”
  “听老师说过,说是那是一个旅游景区,有艺人扮演的女妖在瀑布下唱歌,他们的歌声可以盖过瀑布轰鸣声,对吧?”
  “不错,是这样的,挪威有一组瀑布叫‘七女妖’,七条瀑布在大约二百米之内并排挂在悬崖上,跌宕落差三百多米,那水潮轰鸣的剧烈程度可想而知,人的嗓音怎么可以压过瀑布呢,因为艺人巧妙的利用了瀑布在峡谷中流泻、迂回、回响、震荡……这之间美妙的音响间歇,歌声百转萦回,游走在瀑布群落轰鸣声的间隙里,犹如银龙穿梭在云霭间,瀑布的巨响变成歌唱者的背景和声,这样,听众便可在距离五百米之外的山道上,听得到‘女妖的歌声’”
  “哇,太神奇,太精彩了。”珍香听得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生出翅膀,飞到北欧听瀑布。
  “赵老师,照您的观点,我也应当到挪威去,向那些扮演女妖的艺人学习是吧?”
  老赵点点头,又摇摇头。
  珍香一把抓住老赵的手,使劲摇晃着,娇嗔道:“还有什么,告诉人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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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6 楼
(三)“初夜权”
  
  “你也知道了,其实,意大利的声乐课没什么特别的,跟国内一样的,按部就班,先练声、后唱歌。只是意大利老师的听觉其他国家老师不同,他们的耳朵对声音更敏感,对学生判断发声的要求更精准而已。”
  “是的。”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小韦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是说,已经到了世界一流的声乐学府,师从一流的声乐老师,接下来,最后成功主要取决于个人修行了。”
  珍香瞪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盯着老赵,钟老师的面庞幻化在老赵身边,两个老男人比较起来,上海人老赵比广西人老钟更儒雅,更帅气。
  两个老男人最大的区别在眼神,钟老师眼神里充满父爱般的慈祥,老赵目光中闪烁出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欣赏,这一点令珍香很受用。
  “声乐是身体的艺术,中国传统戏剧,尤其是京剧花旦的唱腔,高低错落有致,俏丽多变,跌宕婉转,特别富有情感表现力这是因为他们深谙以身修声的秘诀啊。”
  “以身修声?”珍香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女孩儿家,听到关于身体的字眼,特别敏感。
  “最打动人的音乐,必然是表达人类的感情的作品,最感人的内容,莫过于爱情,将男欢女爱过程中释放出的激情,投入在歌声里,就是以身修声,就是声乐艺术的最高境界。”
  珍香突然发现,自己的双手还的盖在老赵手背上,一下臊得脸彤红。
  
  走出门外,珍香很自然地挽住老赵的胳膊。
  黄昏米兰街头,空气湿润,余晖与路灯交映,将马路两旁城堡式建筑笼罩在一片橘红色雾霭中,车灯恍惚,行人寥寥。
  两人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拦到一辆出租车。珍香突然攥紧了一下老赵的胳膊。
  “怎么啦?”老赵侧脸冲女孩微笑一下,“还不想回学校?”
  珍香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老赵轻轻拍拍女孩的手背,领着她,一转身,朝不远处广场走去。穿过广场,再穿过一个街心花园,一幢三层建筑展现在眼前,珍香惊叹一声:“哇,斯卡拉歌剧院。”
  斯卡拉歌剧院,西洋歌剧圣地。珍香早在图片上熟读了它的外形轮廓,一睹真容,不免有些失望,比较起哥特式大教堂,这座圣殿未免也太不起眼。
  
  剧院内部也很豪华,坐席倒是特别宽敞,珍香坐姿有些僵硬,长到二十多岁,她是第一次与一个男人在课堂之外如此亲近。
  绛红色帷幕拉开,大厅里响起珍香熟悉的音乐,是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序曲》,曲调轻松欢快舒缓了女孩的紧张神经。
  随着剧情发展两人的身体逐渐靠拢,当故事进展到第四幕,花园里一片黑暗,伯爵剥夺新娘“初夜权”的阴谋眼看就要得逞时,珍香身子突然有些微微颤抖,老赵张开右臂,将女孩揽进怀中。
  演出结束后,男人搂着女孩的腰肢走出剧场。
  时钟还没指到十一点半,大街已经空空荡荡,走在人行道上,建筑物大理石基座把人影压缩得特别渺小。抬头看看远处米兰大教堂,石墙面在夜色中色调惨白,犹如森森白骨堆起,女孩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女性直觉告诉她,今晚有事要发生了。
  一个晚上,珍香脑海里都回响着歌剧《费加罗婚礼》的主题词……初夜权。
  珍香的身体是在不断搬迁中逐渐发育起来的,从桂北山区到桂林城,经香港到欧洲,执着的求学生涯占据了少女的整个青春期,以至于时至今夜,二十一岁的韦珍香……还是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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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7 楼
(四)夜色
  
  手牵手,两人走进了大教堂后街一家酒店,在进房间之前,珍香始终不敢抬头看一眼男人。
  珍香拉开窗帘,窗外是一片矮屋,还没容女孩看清城市夜景,老赵已经从后面环抱住女孩,嘴唇贴在细长的脖子上,女孩双腿一软,浑身乏力,一转身,瘫软在男人怀抱里。
  酥软只是一瞬间的事,当男人的嘴唇从脖子往下巴上移动,并触碰到少女嘴唇时,女孩身体马上变得僵硬起来,口舌发干,被嘴唇压住的嘴唇一时不知所措,身子却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老男人善解人意,右手环住女孩腰肢,左手掌心上下抚摸着女孩的背颊,稍稍稳住女孩的情绪。
  男人身体上散发出浓郁的,类似桂树的原木香味,穿透鼻腔,直扑大脑,化作一股气流,迷雾笼罩孤岛一般,舒缓了身心,也唤起了女性本能,女孩嘴唇松弛下来,一挺胸,接住了男人的热吻。
  身体赤诚相见后,女孩开始颤抖,全身又变得僵硬起来,男人终于发现有些不对,他低声问:“小家伙,你,你不会是第一次吧?”
  女孩将脸紧紧埋在男人胸膛上,使劲点点头。
  老赵轻轻叹了一口气,松开了女孩,将床单拉上来,盖住了两人的身体,然后点上一枝香烟。
  珍香平躺下来,两眼盯着天花板上的洛可可浮雕,眼前闪现出钟老师的脸庞。
  “赵,你愿不愿听听我的故事……”
  “嗯,你说……”
  珍香从桂北山区的歌墟,初次见到钟老师的情景,一直讲到在威尔第音乐学院的宿舍里,是怎样焦急等待老师电话的心情。
  “我害怕,赵,我怕学不好,对不起老师,很想回家,但又怕回家,我觉得我对不起师母……”
  老赵抚摸着女孩的肩膀,说:“傻丫头,你不需要有那么大的压力,你已经很努力了,学得很好,我相信你老师会为你骄傲的,至于师母,哈哈,你没做什么,没什么错啊。”
  珍香一骨碌爬起身,仰脸望着老赵,问:“我,真的没什么错?”床单从她肩头滑下。
  目光纯真无暇。室内灯光很暗,少女眼睛太亮,刺得老赵有些不自在,他拉过床单,裹住女孩的裸体,温和地说:“早点睡吧,天快亮了。”
  “我不……”女孩摇摇肩膀,抖落了身上的床单,一把搂住老赵的腰,脸贴在男人胸前,抽泣了一下,喃喃地说:
  “我要,我要你帮我变成女人,不做小丫头了。”
  老赵本来就不是柳下惠,只是出于老男人的特性——怕承担,同时又不愿意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傀儡,这才玩了一夜老猫甩食,这会儿,少女馥郁的体香已经激发起他的全部男性本能,身体一翻,压住女孩纤细的身子。
  女孩又开始颤抖,身体不知所措,软一阵,硬一阵。
  就在这时,室内响起了一个高昂的花腔女高音歌声。
  歌声激昂,令人无法回避。
  是老赵的手机响了,不得不接。
  虽然老赵说的是上海话,但珍香还是听得出,对方是老赵的妻子,还有女儿。
  女儿话很多,通话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看看表,已经四点多了,中国那边才晚上十点,女儿并不在乎老爸是否被搅了清梦,就是不让挂电话。
  好容易摆脱女儿的蛮缠,回到床上时,见珍香已经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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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8 楼
女妖的歌声
  
  (一) 到意大利学歌剧
  
  十三岁那年,韦珍香就立志要到美国学唱歌。她在电视里看见那些表演“美声唱法”的演员羡慕不已——那些姐姐穿的衣服实在太漂亮了。
  进城上高中以后,韦珍香才知道,原来所谓“美声”不是“美国人的歌声”而是“完美的歌声”,美声唱法的故乡不在美国,而在意大利。
  十六岁那年,韦珍香确定了人生目标——到意大利学唱歌剧。
  
  帮助韦珍香确立人生目标的是艺术学院附中的音乐老师钟亮亮。
  那年“三月三”,钟老师进龙胜山里“赶歌墟”,被珍香姑娘高亢亮丽的嗓音折服。
  农历三月三,是广西壮族的重大节日,青年男女对歌求偶,比机智,更比嗓门。那一年,十四岁的壮乡中学初二女生韦珍香当选为全县歌王。
  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啊,完全具备花腔女高音的生理基础。
  钟老师找到了小珍香的父母,鼓励他们送孩子去读艺术学院附中。
  得到钟老师鼓励,小珍香学习非常努力,中考考出个好成绩,家里穷,没钱供她读进城读书,钟老师给掏的生活费。
  为了帮助小珍香实现出国求学梦,钟老师还专门帮她请外语老师补课,学英语,也学意大利语。
  小珍香也很争气,十七岁,在全国中学生歌咏大赛中拿到一块金牌,高中还没毕业,好些艺术院校和文艺团体都想为她预定未来。
  韦珍香毫不犹豫拒绝了,她执着于一个目标,高中一毕业,就到意大利学唱歌剧,目标定位是——意大利米兰威尔第音乐学院。
  十九岁,高考前夕,韦珍香得到一个机会——香港歌剧院要排演威尔第的歌剧《茶花女》,导演在内地找主唱演员,遇到了钟老师。
  正巧,《茶花女》是珍香学习意大利语演唱时的功课,一面试,导演非常满意。
  壮族姑娘普遍个子不高,珍香却是个另类,发育之后,珍香身高居然突破了一米七,完全符合西洋歌剧对演员的身高要求。
  “放弃高考,在香港演出,距离意大利米兰威尔第音乐学院又近了一步。”钟老师果断地为珍香做出了决定。
  
  钟老师的决定非常正确,意大利政府每年会给香港地区几个政府奖学金名额,用于资助那些在音乐、美术等领域的艺术人才去意大利进修深造。
  《茶花女》演出成功,珍香得到了去意大利的政府奖学金名额。
  
  是意大利米兰威尔第音乐学院是声乐艺术的天堂,天堂的最大特点是——高路入云端,天外有天。
  老师对珍香的培养目标是——最好的花腔女高音。
  花腔女高音就是能在高音区不断变化声腔花样,炫耀技巧的演唱方式。除了换气技巧,肺活量和耐力之外,肉嗓子要可能达到音域的最高极限。
  艺术是没有极限的。但人的生命有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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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9 楼
(五)女妖的歌声
  
  一星期以后,老赵结束学术活动,离开了威尔第学院,也永远离开了珍香的视线。
  暑假,珍香独自背着行李包,去了挪威。
  盘山铁道载着玩具般的小火车,一路蜿蜒而上从森林渐渐被甩在脚下,天空越来越开阔。
  天空蓝的像一块巨大的宝石,白云是蓝宝石上闪烁出的光芒,白光环绕山峦,青山被笼罩在一片白光中,已经分不清是云是雾还是光。
  七道白练,一字排开,分头卷起白云,轰然奔泻。
  火车停下了。珍香与游客们一起下车,她冲到最前面,挤在栏杆前,不顾飞溅的水雾迷住眼睛,向山腰望去。
  山谷间,歌声响起,白色水雾之中,飘出一束蓝色绒丝,瀑布半中腰的灰色岩石上,出现一个金发女郎,蓝色长裙,腰间系着一缕白丝腰带,随着女郎起舞,蓝裙白丝带悠然翻飞,一会儿,便消失在云雾中,随着游客们的齐声惊叹,女郎在瀑布另一端的岩石上出现,依旧随着歌声翩翩起舞——哦,这就是传说中的女妖表演。
  身为表演艺术学生,珍香当然知道,演员是不会飞翔的,只不过有两名演员,分别在两处不同的岩石上表演而已。
  女妖的歌声果真如老赵所说的那样。百转萦回,游走在瀑布群落轰鸣声的间隙里,犹如银龙穿梭在云霭间,瀑布的巨响变成歌唱者的背景和声,那歌声音量幅度极宽,时而幽怨哀鸣,时而俏丽灵活。
  珍香很快从金发女郎的舞姿中看出,歌唱者并不是她们,她们不过是伴舞者,歌唱者应该另有其高手,深藏在白云水雾之间。
  深山峡谷瀑布——桂北山区长大的女孩并不陌生,类似家乡的风景勾起了壮乡妹子的对歌欲望,她决定用自己的歌声将那个幕后歌者引出来。
  她侧耳仔细聆听片刻,听出对方唱的是歌剧《培尔•金特》的一段,也记住了瀑布轰鸣的起伏节奏,然后挺胸抬头,引吭高歌。
  有大自然做背景的歌声果然独具风采,珍香欣喜的发现,此刻,她的歌喉格外清爽亮丽,歌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洒脱流畅,奔放高亢。
  对方显然被珍香的歌声挑动出激情,以更高的音调回应珍香,一时间,峡谷两岸,歌声此起彼伏,激情与豪情的对碰,白云都停止了流泻。
  随着音域的更宽,更高,更萦转,白云渐渐透过肌肤,渗透骨髓,珍香已经变得身轻如燕,不知不觉中,女孩的双脚离开了地面,身子随着歌曲旋律飘向峡谷上空,随着音阶的升高而接近蓝天。
  峡谷对岸的云霭间,也同样也飘起了一只身影——隐藏云中的歌手出现了。
  对歌已经变成二重唱,两名歌手踏着白云,在峡谷上空相会了。
  
  出乎珍香意料之外的是,那歌者……竟然是个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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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0 楼
(六)山妖之夜
  
  挪威小镇没有高楼,高坡尖顶的彩色小屋,民居被装点成童话世界。
  那男孩年龄与珍香相仿,那长相,活脱脱就是童话中的小王子。
   “我叫弗-格里门。”小镇酒吧里,男孩自我介绍说,英语带着很浓的北欧腔。
  金发碧眼,鼻梁高挺,弗-格里门无疑是个完美的古希腊式美少年。
  “您也是威尔第音乐学院毕业的吗?”
  “哈哈,不是的不是的,我从生下来就没离开过这个峡湾,我们唱歌不需要到学校学习的,生来就会。”
  “哈哈,您就吹吧……对了,您为什么一直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呢?不想去看看山外的世界吗?依您的实力,去参加约翰-施特劳斯国际音乐大赛,准能拿金牌。”
  “哦,美丽的东方小姐,您的赞美真让我开心,可惜,我是不可以走出这个山谷的”。弗-格里门将脑袋凑到珍香耳边,低声说:“走出森林,我会死去的。”
  男孩身上散发出一股清爽的味道,有点像森林里的甜浆果。女孩受到感染,也故作神秘地压低嗓音,低声问:“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山妖。”
  从踏进挪威山区起,珍香就注意到,山路铁道两旁,到处可以见到一些木雕玩偶,边便可见到许多,一头散乱红发,蒜头红鼻子,毛茸茸的尖耳朵,圆滚滚的大肚皮,一嘴牙齿参差不齐,屁股上还挂着一根小牛尾巴。还好,它们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丑陋但不吓人。
  小火车上,导游解释说,这些小鬼叫做“山妖”,是挪威民间传说中的精灵,据说山妖才是挪威森林里的真正主人。
  这间酒吧柜台上也摆放着几十只山妖玩偶,大小不一,小的10欧元一个。
  大男孩作古正经的样子把珍香逗得哈哈大笑,她实在没法将这位童话王子般的帅小伙儿与丑陋搞笑的山妖等同起来。
  
  窗外,西洋徐徐落山。
  “山妖?山妖见到阳光会变成石头的,您怎么敢白天出来?”珍香问。
  “哦,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告诉您吧,会唱歌的山妖不怕太阳,” 弗-格里门得意洋洋地说。
  “哈哈,你搞错了吧先生,应该我是山妖才对啊。”珍香突然反击道。
  刚才在山上对歌,他俩唱的便是歌剧《培尔•金特》中培尔•金特调戏山妖女王的片段,珍香唱的是女声。
  “噢噢,是哦,那么,请问尊敬的女王陛下,您的尾巴呢?”
  调笑间,珍香已经两杯葡萄酒下肚,脸上有些发烫,大脑热烘烘的,眼睛里已经春色荡漾,她笑盈盈望着小伙子的蓝眼睛说:
  “藏着呢,你要看吗?”
  《培尔•金特》是挪威戏剧大师易卜生的名作,主人公培尔无意中闯入山妖的洞穴,被女山妖们戏弄得很惨,直到黎明钟声响起,山妖才四散开去。
  “好啊……”弗-格里门大笑。
  两人在笑闹中不知喝了多少酒,究竟已经令女孩完全放弃了矜持,她暗自下定决心,今晚,一定要把自己献给这个可爱的家伙,赵老师说“以身修声”,与一个拥有如此完美歌喉的男孩“修炼”,不是很棒吗?
  珍香看看表,向男孩要求道:“很晚了,能不能,帮我找一间旅馆?”
  “好啊。”
  酒吧楼上就是旅馆。
  珍香头昏脑胀,脑袋在弗-格里门肩膀上,摇摇晃晃进了房间。一进屋,她便一把抱住男孩,嘴唇热切切地贴了上去。
  弗-格里门也低下头,却将嘴唇印在姑娘额头上。
  “早点休息吧,小姑娘。” 弗-格里门说,然后轻轻将女孩的身子放到床上,便要起身离开。
  “不……”珍香欠起身体,胳膊缠住了弗-格里门的脖子,你陪我睡,我要看你的……山妖尾巴。”
  “傻瓜,”弗-格里门轻轻拍拍珍香的膀臂,低声说:“抱歉,我只对男孩有兴趣。”
  珍香如横遭飞瀑,一下子被撞翻在床上。
  弗-格里门向女孩调皮一笑,食指在空中晃了了晃,转身走出房门,轻轻带上门扉。
  珍惜平躺在床上,脑子木了好一会儿,又不甘心地起身,推开窗户往下看。
  窗外,月光高悬,弗-格里门正穿过白石子小道走向森林走去,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男孩穿一件盖住臀部的长衬衫,衣襟下摆,赫然露一条尾巴,毛绒绒的,与身影一块儿被月光拉长。(散客月下2008-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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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1 楼
正果
  
    (一)蛇毒
  
    那女子全身赤裸,冰肌凉肤,双臂滑溜溜地环住了史霍来的脖子,指尖顺着下巴划向胸肌,肚皮与双腿之间,正直盛夏,史霍来只感到全身如沐春风,彻骨的舒爽。
    女人伏在史霍来身上,媚眼如丝,嘴里呵出的气息喷在他脸上,也是凉飕飕的……咦,怎么还有股腥臭味?
    老史睁开眼睛,一对亮晶晶,冷冰冰的黑眼珠正在距离鼻梁十厘米处死死盯着他。脸小得看不见面颊,满脸装饰着亮闪闪的鳞片,由黄褐色渐变至灰黑色,椭圆形的小脑袋,一张小嘴正“咝咝”往外吐舌头,血红的舌头呈Y字型,颈部扩张呈扁平状,状似团扇。
    “妈呀,这,这分明是一条扇头风啊。”老史吓得连哆嗦都不会了,只剩下暗暗叫苦。
    倒霉头顶的家伙,在自家花园竹懒床上睡个午觉,竟然招来毒蛇缠身,什么裸女环绕,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
  
    冷静,冷静。回过神来,老史开始提醒自己,不能动更不能叫嚷,让这家伙自己走开吧。
    还好,蛇“美女”盯了史霍来眼睛几分钟后,便失去了兴趣,掉头往胸肌上爬去。
    竹懒床是一种斜长型靠椅,人躺在上面,身体呈30°,可以清楚的看见蛇“美女”的体型,这家伙至少有一米长,茶杯口粗细,颈部扩张成双面扇形,背部有一对黑白斑,组成眼镜纹样。
    蛇在老史赤裸的上半身缓缓爬过,仰着脑袋,吐着鲜红的芯子,不停发出“咝咝”声,前身移到了肚皮上,尾部才缓缓放松老史的脖子,脑袋爬到小腹时,它停住了,昂起头左右看了看,好像在寻找猎物。又似乎再犹豫,是低头钻过大裤衩穿行,还是干脆从上面走。
    老史见状,差点没吓得叫出声来……求您了,千万别钻啊。
    还好,蛇只是稍事停留片刻,又继续往前蠕动,直接从裤衩上爬过去,经左大腿,膝盖,小腿……好不容易行进到脚丫,居然又停住了。
    蛇沿着脚板绕了个圈,探起脑袋,再次与老史目光对视。
    喂,你,你看够没有啊?一个胡子拉碴胖乎乎的老男人有什么好看?快走吧。
    “啪”蛇尾巴抖动了一下,抽了一鞭子胖肚皮,似乎是在惩罚老史:催什么催啊。
    这一鞭虽然打得不疼,但杨得够呛,老史强忍着不让肌肉抖动,汗水却止不住哗哗往下流。冷汗热汗,掉在地面上啪啪响。
  
    蛇松开了脚板,缠着竹椅腿往地面游走,尾巴亦步亦趋……靠,原来,刚才是这家伙的脑袋在等待,催促它的尾巴。
    好不容易,尾巴总算离开了脚背,绕着脚板心一寸一寸,来开了人的身体。
    就在蛇尾离开脚板心那一瞬间,尾巴一甩,尾巴尖儿在交心扫了一下,奇痒无比的感觉,老史实在控制不住身子,猛地把脚往回抽。
    万万没料到,蛇正将身子盘在竹椅脚上,脑袋高高树立在空中——正在等它的尾巴呢,老史这一抽脚,惊动了它。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蛇脑袋飞速往前一探,长长的红芯子狠狠叮了一下脚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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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2 楼
(二)截肢
  
    只是被叮了一口而已,也没觉得怎么疼,老史想起身,但身子已经麻木得不听使唤,再看脚背,唰的一下,变得乌黑。
    蛇离开竹椅,缓缓滑向花园草丛。蛇身子一点点掩埋在绿草间,老史脚背上的乌黑一点点漫向小腿背。
    黑色如潮水,漫过小腿背后,脚板开始膨胀。眼看着黑潮就要漫过膝盖头,老史这才反应过来——我中蛇毒了。
    他支撑着,坐起来,抽出裤衩上的裤腰带,环住大腿,使出吃奶的劲,死命勒住,打了个死结,这才放开喉咙大吼:“来人啊……”
  
    老史的声音实在太凄惨,前厅做事的伙计都听到了,大家忙不迭赶到老史跟前,却一个个傻了眼,这是一帮陶瓷作坊的工匠,谁也不知道该怎样对付毒蛇咬伤。
    还是长者有主意,老胡见状,赶忙吩咐一个小伙计:“快,快去请丈二师傅。”
    丈二和尚匆匆赶来,他简单扫视了一下伤口,果断的说:“给我找一把大锯子来。”
    陶瓷作坊不缺锯缸匠,不一会儿,老胡找来一把钢锯,丈二师傅冲着指着老史的腿说:“
    锯掉它。”
    不容分说,钢锯架在老史左腿大腿上,老胡说了一声:“掌柜的,您忍一忍啊。”然后双手一拉。
    “啊……“的一声,老史的惨叫惊飞了檐下燕子。血花四溅,一块肉屑飞进老史嘴里,鲜活腥臭。
    钢锯很快划破了大腿肌肉,“嚯嚯嚯嚯……”地锯到腿骨上,史霍来巴嘎一声,咬断了两颗牙齿。
    牙龈神经距离大脑近些,牙痛如针刺,针针扎向后脑根部,竟然让老史失去了对大腿骨骼被锯裂的痛楚,眼前金光一片闪烁。
    金光万丈中央,端坐着观音菩萨,仔细看那万道金光,都是菩萨伸出的化身手。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驱散了眼前幻象,老史睁开眼睛,看见丈二和尚的秃头。
    昏迷三天三夜后,史霍来总算从死亡边沿捡回一条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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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3 楼
(三)悟道
  
    老史想起身,无奈身子已经动弹不得,看看左腿,空空如也。这才想起了丈二和尚的临危施救。
    “感谢大师救命之恩。”
    “善战善战,老衲不曾救施主,施主大难不死,必有前因,一来是你断然捆绑大腿,止住了毒血攻心,二来是你前世曾有善因——遭难是前世冤孽,得救是前世积德。”
    “前世……”
    “是啊,生命无非是一个接一个的轮回,前世曾结善缘,今生必有善报。”
    老史苦笑一声,说:“如此说来,我前世作孽多过行善。”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施主好自为之吧。”
  
    生死线上走过一遭,史霍来悟出了人生真谛。
    史霍来8岁进入霍家窑学徒,学艺四十年,从窑工攀到窑主,霍家窑也更名为史家窑。
    大清末年,万国通商,史家窑所产的象牙白瓷器远销大不列颠国,史霍来早已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料年近半百,横遭荼难,一夜之间成了残疾之人。
    身体缺了一条腿,心底生出一腔愿望,老史暗下决心,苦心参佛,力求修成正果,摆脱这生命的苦难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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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4 楼
(四)法相
  
    身为手艺人,史霍来参佛自然不必学和尚剃度出家。
    手艺人有手艺人的求佛之道,史霍来决心在有生之年,塑造一尊最完美的观音菩萨像。
    象牙瓷的特点是瓷质洁白晶莹,胎骨细密,以白瓷塑佛像最为精彩。
    老史让徒弟提炼出一堆粘性最好,土质最细腻的高岭土,他要塑造一尊千手观音像。
    据说观音菩萨发誓要让众生“有求必应”,因此祈求观音的信徒也就特别多,菩萨两只手自然忙不过来,于是生出千手千眼,于是有了“千手观音”。
    史霍来面对瓷土,足足沉思了一个半月,最后悟出一个道理,千手观音手为先,手活了,法像就活了。
    民间塑造千手观音并不需要将千手千眼一一塑造出来,一般只需要在背上孔雀开屏似的展开四十只手就够了,每只手上的法器分别代表人类廿五种愿望廿五乘四十得一千。
  
    捶打、摔、揉,和好泥,塑出菩萨身子,从脚捏起,从下到上,由里到外,菩萨相慈面善目、裙衣宝带,胸前二手合掌,分段组合,一气呵成。
    接下来就是最废功夫的应身手了,先捏出身后四十只手臂,接下来是精雕细镂,按照《大悲咒图册》描绘的菩萨手印,用竹刀一点点雕出指型。法器,连手纹上的螺旋都刻得比绢丝还细。
    一年多下来,老史的头发白了一半,但那四十只手怎么看怎么缺少精气神,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请丈二和尚来看,和尚说:“施主手艺精湛,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怎奈何塑像塑型难塑神,泥胎缺的是肌理血脉,精气神要从骨髓里透出,想必施主已经很难逾越。”
    听到骨髓二字,老史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他让徒弟取出一只瓷罐来,罐儿里装的是一捧骨灰。
    当初锯腿保命,老史让人将残肢投入窑炉里烧成了灰烬。
    史霍来捣毁了扇形手臂重新和泥,取出骨灰和进高岭土中。掺了骨灰的瓷土,果然大不一样。四十只手臂完成,菩萨像多了半道光彩。
    只是半道光彩——左边二十只手臂手指润泽透亮,骨坚指柔,右边四十只则显得黯然无光,毫无生气。
    为什么会这样?老史苦思冥想了三天三夜,终于想明白了,他做出一个惊人决定。
    “来啊,把我的右腿也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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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5 楼
(六)正果
  
    史霍来身子往下坠,炉火喷着烈焰往上托,人被托在窑室半空中,一点点溶进火焰里。
    奇怪的是,这火焰竟然与窑口的热浪大不相同,非但不是灼热逼人,反而让人感到如沐春风,无比清凉。
    史霍来在窑口讨了一辈子生活,第一次见到窑膛浴火时的情景,一摞摞匣钵通体红润亮泽,红光透过了史霍来的半截身子。
    半截人的身子化得快,不到两个时辰,史霍来已经化成了一堆白灰,炉膛冷却后,骨灰被儿子捧起,滴滴眼泪打在上面,砸出小坑,溅起灰烬,弄得史霍来直感到痒痒。
    半个月后,史霍来又回到窑膛里,这一次,他下半身已经拥有了一双结实,稳健的腿。
    浴火中,老史双手合十,身后,四十只手臂随着火焰飘荡,灵活的转动着手指,摇响护法铜铃,转动生命年轮。
    陶瓷大师史霍来苦心修佛,终于得成果,浴火之后,他已经化作观音法相。
    ——所有关于前世今生的悲喜轮回,再也与史霍来其人无关。
  
    光绪廿六年,福建德化史家窑出炉的象牙白瓷千手观音像,差一点就成了皇家贡品。只可惜那一年八国联军攻进北京,太后西逃,皇家无人纳贡品。(散客月下2008-12-22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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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6 楼
前世今生 轮回
  
  迟到
  
  朱迪生一生就倒霉在“迟到”二字上。
  一般人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他愣是在娘胎里待了十一个月。
  从上幼儿园到高中,“迟到”,成为历任老师为他做期末评语的关键词。
  实际上,朱迪生不算懒惰之人,是命运总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后腿。
  参加高考时遭遇堵车,差点被取消考试资格,费半天口舌总算进了考场,情绪破坏不算,答卷时间也不够了,因而没考上好学校。
  毕业后找工作,几次因为钱包被偷、材料丢失甚至突然感冒……迟到,最终都与好单位、大公司失之交臂。
  谈恋爱也是这样,现是公司一个大美人看中了他,就在两人交往,眼看着即将进入恋爱阶段时,警察突然找上门来——公司财物失窃,他有重大嫌疑。
  虽然没多久,真正的盗窃犯落入法网,但那女孩已经另择高枝做他人妇了。
  知道三十岁,才经人介绍,娶了一个相貌平平的老姑娘。
  婚后日子过得挺清苦,整日做发财梦,结果炒股总是因为错过最佳抛出时机而被套,买彩票连大奖的边都挨不到。
  挨着了大奖,更可气,有一次与同事一块排队买彩票,明明是他排前面的,偏偏那会儿发现鞋带掉了,低头系鞋带,同事先打号……一打便打出个一等奖。
  四十岁那年,朱迪生死于一场车祸,原因也是因为迟到。
  看错闹表,起床太晚,错过了公司的职工班车,只好打的上班,路上遭遇大货车追尾。
  死后见阎王,判官告诉他——你上辈子就是个出租车司机,为多赚钱,老是带着客人绕道。(散客月下2008-12-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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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7 楼
(五)献身
  
    夫人痛哭,子孙跪求,都拦不住史霍来的决心。
    锯右腿那天,史家从三百里之外请来薛神医主持,薛神医有针刺麻醉的绝活,七根银针扎在老史穴道上,钢锯拉皮切肉锯骨,史霍来竟然还能喝茶。
    香喷喷的铁观音遮盖了血肉横飞弥漫出的腥味儿,右腿离开身子那一瞬间,老史眼前又出现万道金光,观音菩萨端坐中央。
    悉心调养三个月后,老史又抄起了竹刀,潜心打造三个月,四十只手臂再排成扇形绽放于菩萨身后。
    那四十只手犹如金光闪耀,照得满室生辉。
    正当大家伙为雕像惊叹不已的时候,老史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腔鲜血,昏死过去。
  
    两天后,老史醒过来,面色死灰,双目无神,浑身上下已经失去了活力,动一动便全身颤抖,连竹刀都拿不稳了。
    儿子们、徒弟们都知道,师傅为这塑像已经熬干了生命。
    不过,总算完成了。
  
    “爹爹啊,素胎已经完成,可以施釉进窑了吧?”大儿子跪在床前,含泪请示。
    谁知老史嘴唇哆嗦了半天,冒出一句话:“不行啊,你看看,那手是灵动了,可灵动是灵动,过头了啊……”
    的确,四十只手臂光彩照人,相比之下,菩萨像本身却显得黯然失色了。
  
    又调养了些日子,老史可以坐着木轮车外出活动了,正是秋日晴朗天,老史每日看着日出日落,沉默不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八月初八一早起来,老史突然精神焕发,他让家人给他沐浴更衣,一口气吃下三只大馒头,喝光一壶上等铁观音,然后让长子和大徒弟推着木轮车,送他到窑上看火。
  
    史家烧的是龙窑,依山而建,燃烧室设在窑头,火焰由低向上,窑烟经窑尾烟室排出。
    史霍来一直攀到窑头。
    窑头上,窑楼耸立,老史让儿子将他背到窑楼上,坐在窑口前。
    窑口是窑工观察火候的天窗,窑膛里炉火正红,天窗仰口朝天,活像龙嘴喷焰,将老史的脸膛映得通红,他满脸喜气,对儿子说:
    “这炉火势头很劲,秋高必出好窑哇……下一炉活就可以烧观音菩萨像了。”
    儿子一听,大喜:“真的吗,爹爹,那太好了……”
    “不过,素胎要重新调泥,再塑一次……爹爹是做不动了,全指望你小哥俩了。”说罢,扫视着儿子和徒弟,目光充满期待。
    谁能拒绝这样的托付呢?哥俩齐声说:“您老就放心吧……”
    老史微笑着点点头,转身面对窑火,念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上身一使劲,身子向前倾,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天窗下的炉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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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8 楼
绕道
  
  王吉亮家在河东,上班要过河西,家门口就是南大桥,过桥直走三里路就到单位,但他却宁肯绕远道,顺着河滨路绕个大弯,从北大桥过河西。
  多绕一公里,目的只是要到到北大桥头报刊亭买一份《参考消息》。
  若是卖报的是个漂亮姑娘到还好理解,偏偏北大桥报亭里面坐着的是一位老太太。
  朋友们都骂小王神经病。
  神不神经小王自己心里有数,他不辞辛劳自有他的原因。
  进入青春期以后,小王经常做同样一个梦,梦见报刊亭里坐着一个漂亮姑娘,给她报纸但不收钱。
  “因为你是我老公,前生注定的。”梦中,那女孩这样告诉他。
  连续在老太太手中买了好几年报纸,彼此都熟悉了,偶尔聊天,得知老太太有个闺女还在上学。于是,小王便暗自猜想:“八成她女儿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前世姻缘。”
  转眼又过去好些年,老太太的女儿从来没出现过,直到有一天,老太太牵着个小男孩在报刊亭里玩耍,小王一打听,孩子是老人的外孙子——她女儿早结婚了。
  一算日子,小王已经成了老王……老王老五。
  过去要有人给说媳妇,小王总是一概拒绝,现在看来不行了。
  朋友给介绍了陈芳。见面一看,长相不差,只是年龄稍大点。
  陈芳与老王同年,四十岁,离异,无子。
  最惨的是,陈芳无子是因为已经不能再生育。
  老王想找媳妇就是想要抱儿子,不能生孩子当然不能要。
  谈话陷入僵局,老王为解闷,从兜里掏出一份报纸随便乱翻。
  见到报纸,陈芳突然叹气,说:“我上次婚姻失败,就失败在报纸上。”
  “哦,怎么回事?”
  “我的职业就是卖报纸,说出来您别笑话,从年轻时,我便开始做一个梦,重复不断的梦见一个男人来买我的报纸,在梦里那男人对我很好,我相信那人就是我的真命天子。
  “我年轻时长相不差,追我的不少,好男人有的是,最终,我偏偏嫁给了脾气暴躁的前夫。唉,只因为他每天都来买我的报纸……那家伙是个球迷,结婚后他对我很不好,中国队一输球,他就拿我出气,甚至因为打我而导致我们的孩子流产,害得我……被摘除子宫……刚才看见你看《参考消息》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错误……”
  “什么错误?”
  “在梦中买我报纸那男的,总是要买《参考消息》,而我前夫,买的却是《足球报》……哦,我当笑话说说,您别介意。”
  老王没笑,而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请问,你在哪里卖报纸?”
  “南大桥西头……”
  最终两人结为了夫妻,婚后恩爱有加。老王常常感叹:“唉,白白绕了那么些年的道,走的却是独木桥。”(散客月下 2008-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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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9 楼
独木桥
  
  牧童黑子,从会走路时便开始放牛,放牛路上要过一条小溪,溪上架有一座独木桥。大水牛趟水,小牧童过桥。
  母牛产下一头小牛犊,一身金黄色卷毛,黑闪闪的大眼睛,很招人喜欢,黑子特别疼爱它,每天早上搂着小牛犊迈过独木桥。
  牛犊一天天长大,黑子一天天长高,抱牛过桥抱成了习惯,这习惯使黑子练就了一身蛮力。
  山里人讨生活,靠的就是一身力气,有一次,黑子遭到狼的攻击,他双臂抱住恶狼,一使劲,活生生勒断了狼脖子。
  小牛犊最后长成大牛犊,逃不脱还是耕田、衰老,最后被宰杀吃肉的命运。
  黑子剥下黄牛皮,做成皮床垫。
  黑子也一天天长大成人,成人后,迎娶了方圆几十里最漂亮的黄姑娘。
  新婚之夜,家人都告诫黑子,拥抱新娘子,千万不好用蛮力。
  黑子待新娘犹如神灵,非但不敢用蛮力,简直是做牛做马,日夜伺候着老婆大人。
  不料这位黄姑奶奶是个不好伺候的刻薄主儿,今天要这个,明天要那个,黑子从早忙到黑,赚的钱也不够老婆置衣衫打首饰。
  结婚没几年,一个膀大腰圆的大小伙子,竟然累的形容枯槁,最终一病不起。
  临终前,黑子突然发现,老婆黑闪闪的大眼睛后面,还有一双圆眼睛……黑子很熟悉那目光,当年,那只被他抱大最终又宰杀掉的牛犊眼睛,就是这般黑闪闪……
  黑子摸摸身子下面垫着的牛皮垫子,再摸摸身上单薄褴褛的衣衫,总算明白了:“小牛犊转世做我的妻,活剥了我的皮。”
  ……或许这女人是那只被黑子勒死的恶狼转世也难说,毕竟,刻薄女人狠过狼。(散客月下 2008-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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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0 楼

  
  郎峰相信自己前世是一头狼。
  因为,打记事起,每到月圆之夜,他便会感到浑身烦躁不安,嗓子眼发痒,仰面朝天,对着月亮放开喉咙大吼一嗓子——立马就舒坦了。
  再有,就是一旦见到火,他便会特别兴奋。为此,他特意报名参军,当了三年消防队员。
  退役后,工作家庭都很顺利,身体也挺健康。
  三十五岁那年,郎峰心情特别紧张,据说这个年龄是狼的寿命极限。所以,郎峰处处小心。即便是中秋节,他也决不去卡拉OK唱歌,免得吼太难听被人打死。
  遗憾的是,郎峰到底没逃过这一劫。
  中秋节出差杭州,住在西湖边一间豪华酒店里,晚上十点,竟然从酒店十七层跳出窗外……
  家人、警察分析了很久,得出一个结论:
  郎峰前生真的是一头狼……马戏团里的狼。
  他所住那家酒店,装修得很古典,窗户是园林式圆窗。那天晚上正好是西湖中秋焰火节,漫天红光,映照着圆窗红彤彤的,很像马戏表演的火焰圈。
  其实,郎峰去参加的会议应当是中秋节第二天报道,倘若他迟到一天……唉。
  (散客月下 2008-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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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1 楼
迟到
  
  与上帝抗衡一千年之后,吸血鬼伯爵终于妥协,最终与上帝达成协议,放弃吸血生涯,转世做回正常人。
  投胎前夜,圣彼得问伯爵:“你对你的来世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虽然已经妥协,但伯爵内心里依然没有屈服,他说:“首先,我要成为一个有勇气批评上帝的人。”
  “这容易,让你做中国人吧。,还有呢?”
  “其次,我还希望能做回我的贵族。”
  “办不到……当今中国已经没有贵族了。”
  “那,中国人最牛的是什么族?”
  “有车一族。”至少,他们自以为是贵族……圣彼得心里这么想,但嘴上没这么说。
  “那好吧,就让我加入有车一族。”
  “OK,伯爵……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明天你得早点起床来排队哦,车分高低贵贱的,来晚了你赶不上开好车。”
  “有数了,明儿我一定早期。”
  早点起床,谈何容易。吸血鬼是昼伏夜出的动物,一千多年养成的睡懒觉习惯,那能说改就改?
  第二天伯爵还是因睡懒觉而迟到了。劳斯莱斯族、宝马奔驰族名额都被人占据,只得了个捷达车族。
  不用问,投胎人世后,只好做了出租车司机,
  虽然已经投胎为凡人,这位司机还是没忘记旧贵族的某些本性,例如,喜欢饶舌、绕道……(散客月下2008-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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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2 楼
信耶稣
  
  古代桂林城山环水绕,大宋朝筑起的石城墙八百年不倒,沿两江四湖蜿蜒绵长,连峰接山,固守着一城黑瓦白墙。
  岭南建筑多是平房,十字街一带的商铺也不过两层楼,均为砖木结构,飞檐画栋。光绪廿年以前,桂林人还没见过钢骨灰土的洋楼房。
  
  甲午年,桂林城来了个洋和尚,先在水东门外船上传教,后来筹钱进城,在十字街小井巷口买下一块地,招募人手盖洋庙。
  洋庙很古怪,不用石灰沙土,从广州运来灰不溜秋的红毛泥①,那红毛泥很稀罕,灰土状的粉末,和水后凝固成青砖般坚硬,用来砌墙固砖,山墙高过三城楼。
  山墙②方位更怪异,不老老实实在东西两侧守屋,三角形墙头正对着大街,凭中开一扇大门,没有屋檐不撑斗拱,光溜溜一堵白墙麻直冲天。
  顶尖上还安一个楠木拼凑的十字架,看得一城老百姓莫名其妙……莫非洋和尚晾衣服要爬那门高?也不怕跌死?
  洋庙建好后,洋和尚出来一解释,大伙儿才勉强搞醒壳(弄明白)
  那洋和尚自称神父,有个中文名字叫古约翰。
  有人取笑道:“姓古就要在屋顶安个十字架?那姓曹姓蒋的不要在屋顶修一道栅栏啊?哈哈。”
  “是啊,还好他没姓吴,要不大门开屋顶去了。”
  
  古神父告诉大家,这幢房子不是庙,是教堂里面住着耶稣,一个救苦救难的神仙。
  有大胆的进去看了一眼,便吓得面无人色。
  那个叫耶稣的神仙被大铁钉钉在十字架上,血淋淋吓死人,还神仙呢,自己都小命难保。
  古神父每天站在十字街头,不厌其烦劝人信教,忙了半个月没拉到一个人。
  教堂对面是溢香园餐馆,逢年过节都扯出一条红布横幅,蓝布剪出大字缝在上面,内容多是些“进补水鱼汤,奉送三花酒”之类的广告词,招眼更招客。
  
  七月花生上市,古神父买来两担花生,架大锅掺盐水八角煮熟了,香喷喷摆在耶稣像脚下,也请人给扯块红布条子在大门上方,文字很实在:“信耶稣得吃花生。”
  路人闻到盐水花生味儿,拦不住口水从嘴角往外冒,斗着胆子往教堂里闯。
  这洋和尚还真不骗人,听他念过经,他还真就请大家吃花生。
  桂林人太实在,花生一分完,再没人进教堂。
  古神父只好多买花生。
  煮花生挺麻烦,再过一阵,黄皮果上市,比花生还便宜,大担子买来堆在教堂里,再把横幅上的字换成“信耶稣得吃黄皮果”。
  横幅一拉出,第二天教堂挤满人。
  
  总是靠送吃的诱人,终归不是办法,黄皮果分完后,古神父决心把利益点拔高,他请人剪出一行新字:“信耶稣得永生!”
  横幅挂出去,第二天一开门,人群如潮水般涌进教堂。
  不仅有城里人,很多乡下农民都赶来来,大家一进教堂便四处寻找,什么也没找着。便揪住神父问:“水牛呢?水牛在哪儿?”
  “水牛?什么水牛?”
  “你自己贴在门口上的字写的很清楚嘛……”
  神父到门口一看,不由得叫苦。
  本来是“信耶稣得永生”,想必是做手工的没给把字缝纫牢实,昨晚一场大风吹,“永”字没了头,“生”字瘸了脚,“得永生”变成了“得水牛……”
  没等古神父解释清楚,愤怒的百姓便开始砸教堂,等官府派人来轰人时,教堂顶上已经开始冒烟。
  也难怪,那一年大清北洋水师兵败黄海,老百姓一口气全撒在了洋人身上,就这样,广西第一座教堂,没树立到一年,便成了一堆砖泥灰。(散客月下 2008-12-24 北京)
  
  ① 红毛泥:水泥。
  ② 山墙:中国建筑东西两侧墙体,因尖顶如山,故称山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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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3 楼
九猫(《刺猫》前传之一)
  
    (一)绣花儿
  
    那天下午放学早,毛毛特意绕了个远道,去逛小百货市场。
    在一个小摊档后面的墙角,毛毛发现了一只小猫。
    阳光斜打西墙,墙基巨石下,那猫咪一副弱不禁风状,大约只有一只绣花鞋小拖鞋长,小身子摇摇晃晃,一身白毛挂着杂草,两眼淡黄挂着眼屎,脑袋左一探又一探,像是在寻找什么——八成是被人遗弃在街边,想找能收留它的人吧。
    毛毛决定抱猫回家,人还没接近猫,猫名都想好了,就叫它——绣花儿,绣花鞋一般的小家伙。
    毛毛绕过摊档柜台,走向猫咪,走到近前,那猫儿却一拧身子顺墙根溜了。
    那堵墙不长,尽头就是马路,眼看猫猫就要窜到街面上,毛毛仿佛听见小猫被车轮碾过,发出吧唧一声肉响。
    “绣花儿……”毛毛惊叫着追过去。
    预想的悲剧没有发生,绣花儿被一个大男孩一把拎起,捧在掌上。
    男孩见毛毛气喘吁吁地迎上前来,便把小猫递给了女孩:“是你的吗?怎么让它跑大街上了,多危险……咦,毛毛!”
    “穆友鑫!”
    这俩,不但是同班同学,还都是地委大院的孩子,打从幼儿园就在一起了,小时候还挺要好的,上初中后,穆友鑫突然变得像女孩儿家一般腼腆,毛毛便有些瞧不上他了,眼下,同一间教室读到初中快毕业,两人仍然很少说话。
    毛毛接过猫儿,大咧咧的说:“废话,不是我的还是你的啊,对吧绣花儿。”
    小猫在毛毛手里并不挣扎,瞪着小圆眼睛定定的望着她。
    “那……你干嘛把它扔了?”男孩问。
    谁扔了啊?毛毛刚想辩解,但突然念头一转,刚才光想着要收养这猫儿,一时竟忘了,妈妈严禁她养宠物。
    “……呃,妈妈不准我养它,又舍不得扔,真矛盾着呢,对了,你家房子宽敞,不如你收养它吧。”不由分说,猫儿又塞回男孩掌心。“它叫绣花儿,可乖了。”
    “可是,可是我爸妈也不准我养小动物的……”男孩居然脸红了,“去年我的小狗就被他们送人了……”
    “这么说——你是不肯帮我了?”毛毛斜眼瞄着大男孩,高高在上,摆足架势。
    友鑫抬起头来,毛毛本来就生得结实高大,个头几乎与友鑫平齐,这会儿又站在人行道坎上,配上嚣张的声调,弄得男孩感到自己脚脖子都被土埋进半截。他仰起脸,可怜兮兮的说:“……不是啊,我有,有办法的……不如,先,咱先回咱家大院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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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4 楼
(二)秘密
  
    地委家属大院后院有一片杂树林,穿过林子有一幢三层楼的旧筒子楼,六十年代初的苏联式建筑,原本也是地委家属楼,九十年代后,居民都搬迁到前院新楼,据说那楼要拆了与树林一道改建大楼,可迟迟没见动静,便一直闲置在那儿,居民乔迁之后,老房子用来堆放闲置物品,平时很少有人去。
    友鑫家原本就住在三楼最底端,他拎着女孩抱着猫,熟门熟路开门进屋。
    正是秋日里最干燥的季节,屋子里除了浓浓的积尘味之外,没有异味。试试开关,已经断电了,窗户一开,夕阳最后的余晖照进屋里,杂物不多,挺宽敞的。
    友鑫架起一张钢丝折叠床,寻出一块抹布,拧开水龙头,还好,有水。
    先擦干净一张木椅子给姑娘坐下,再给小床擦尽尘土铁锈,再找来一床旧棉被铺好,拍拍褥子,对小猫说,“绣花儿,过来,你以后就睡这儿了。”
    毛毛看着男孩忙碌的身影,心底忽地泛起一阵柔情,“真看不出,这男孩比我还心细呢。”
  
    第二天放学,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学校,走进大院后都不往家奔,一块儿走进了杂树林。
    开门一看,猫儿不在床上。
    “绣花儿,绣花儿……”毛毛大声嚷嚷:“跑哪儿去了,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那猫儿还真灵,一听到好吃的便“喵呜,喵呜”地叫唤上了,声音来自脚下。
    那猫儿正蹲坐在床底下冲着人,仰脸呜咽。它身下是一件团成圈状的旧毛衣,暗红色毛线衬着一身白毛,满眼闪着夕阳余晖。
    “哈哈,它不喜欢你破床,自个做了一个窝呢,我家绣花儿真聪明。”毛毛抱起猫儿,狠狠亲了一口,“那床上有哥哥的尿臊味,对不?呵呵。”
    友鑫脸又红了,说:“乱讲,谁尿炕啊……”
    二人从书包里掏出火腿肠、牛奶和一堆零食,友鑫又开始张罗给猫儿预备食盘猫砂盆。
  
    小猫绣花儿成了他俩的共同秘密, 少年男女本来是心无芥蒂的,有了共同秘密,人前便有些不大自然,背着人话题却越来越宽广,眼看快到中考,两人相约报考同一所高中,以后还要读同一所大学,再以后怎么样呢?暂时还不知道,但心底都下定决心,不要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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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5 楼
(三)禁果
  
    转眼就是暑假,中考放榜,友鑫和毛毛都考上了市重点高中,喜得毛毛妈妈到穆家道谢。按女儿的说法,她能考到哪么好的成绩,多亏友鑫每天给她补习功课。
    初三最后一个学期后的假期比以往都长,心情也比任何一个长假放松,两人待在“绣花儿家”的时间更多了。
    喝着两人省下的早餐牛奶,小猫长得疯快,半年下来,那只可怜巴巴的小瘦骨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肉敦墩的毛绒球。
    猫长得快,人也没闲着,过了春天,友鑫的个头小树苗样窜,毛毛得仰起脸跟男孩说话了。
  
    那天下午,两人有一块儿去喂猫,天气闷热,绣花儿吃饱喝足溜回床底下呼呼大睡,两人正准备离开,天空突然炸响一声惊雷,毛毛被吓得尖叫一声,一头扑进了男孩怀中、
    雷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少年的心脏也如遭雷击,激烈震荡起来,满脸发烫直烧到耳朵根。想伸手抱住女孩,两只手却没勇气搭上去,傻兮兮悬在半空。
    雨点儿啪啪啪啪打在玻璃窗上。
    毛毛松开男孩,掉头看看窗外,故作镇静地说了一句:“得,走不了啦,等吧。”然后一屁股坐在小床上,抬眼瞄了友鑫一下,突然“哎呀”一声,捂住脸,腰肢一拧,身子一扑,趴到床上,一动不动。
    友鑫直勾勾地看着女孩背影,脑子里闪现出无数电影镜头,都是关于男女调情或是歹徒劫色的画面。女孩穿一条蓝色丝绵连衣裙,卧伏的姿势使得丝绵勾勒出臀部形状,圆滚滚的线条微微颤抖,上身背脊处隐约现出一根横扣带,联想到那扣带维系着的前胸,一股热潮涌上小伙子胸膛。
    友鑫鼓足勇气,坐到床沿上,女孩翻转身体,手肘撑着身体,眼光热辣辣地迎向友鑫。
    目光在空中对接,男孩很快败下阵地,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女孩V字形衣领上,毛毛的姿势使衣裙被绷得很紧,刚发育成型的双峰往上顶,领口深处一道白沟沟往下陷,沟谷底升腾出一股幽香,熏得男孩迷乱了神经。
    一道蓝光闪进室内,又一声惊雷炸响,少年男女相拥成一体。
    暴雨狂倾。
    两具被青春膨胀的身体,一道蓄满洪水的堤坝,雷电劈出裂口,火辣辣的痛,在少女剧痛中,男孩倾泻出体内全部淤积。
    “哗啦……”又是一声巨响,随着短瞬间的天旋地转,两人身子飞速下沉,最终遭到一股剧烈震荡。接着是“嗷呜……”一声惨叫响彻在雷雨声中。
    两人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撞得晕眩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撑着分开两具赤裸身体,手忙脚乱满地拾捡衣裤。
    友鑫看看钢架床,也忍不住跟着大笑。他总算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刚才两人用力过猛,折叠床——也许本来就没扣紧钢扣——承受不住压力,后腿一折,垮了。
    笑着笑着,笑声被惊恐声取代——“血……”
    床头地面上有一滩鲜血。
    “绣花儿……”毛毛惊呼道。
    正在床底蜷缩打鼾的白猫绣花儿,已经被钢架压碎了脑袋。白花花的脑浆顺着鲜血缓缓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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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6 楼
(四)妒火
  
    为了纪念死去的绣花儿,友鑫决定再养一只猫,这一次,他正大光明向父母提出了养猫请求。
    由于儿子考上重点高中,父母心情好,爽快恩准。
    火火是一只波斯小公猫,友鑫和毛毛一块儿到宠物市场买来的,圆脸、扁鼻、腿粗短,一身黄毛又长又浓密,,软如棉,轻如丝,艳丽光彩,尤其那尾巴,竖起来像一枝火炬。毛毛因此给它取名叫火火。
    有了火火,毛毛去友鑫家的理由更堂皇,两人每天一道上学放学,复习、逗猫,偶尔趁家里没人再偷尝一下禁果,高中生活压力虽大,但因为有了爱情滋润,反而觉得比初中更轻松。
    很快到了高三。
    一个周末下午,毛毛到友鑫家一起写作业,邻居来请友鑫帮忙抬一架钢琴上楼,毛毛独自在友鑫房间里看书。
    火火睡醒了,钻进毛毛怀里撒娇,又是伸懒腰又是滚球球,毛毛猜这小家伙是饿了,想起前几天与友鑫一块儿买过一包猫饼干,于是打开书桌抽屉翻找,这一翻抽屉不要紧,翻出一叠信笺来,第一页已经写了一大半,毛毛不看则已,一读下去,竟像脑后挨了一闷棍似的,眼冒金星。
    “邹璧霞同学……虽然我们同处一个校园一个年级,但我们一直无缘正面交流,每一次看见你的身影,我都忍不住心跳……” 再往下看,字迹工整,语句流利,内容肉麻不堪。
    邹璧霞,高三(6)班的那个号称校花的女生?!
    穆友鑫竟然给她写求爱告白信?!
  
    晚上,闻峰找到毛毛。
    “天地良心,那封信是我请穆友鑫代笔的,你是知道的,从小到大,我的作文几乎没及格过,你真的,真的误会穆友鑫了。”闻峰也是地委大院的男孩,穆友鑫的死党哥们。
    “我会相信吗?你觉得我会相信吗?你们这帮臭男生,是不知道你俩是同穿一条裤子同拉一泡狗屎的狐朋狗友。得了,你少替他挡子弹。”毛毛又蹦又跳,大吼大叫,但比较起下午案发时间,毛毛心情轻松了些许,下午那会儿,不是有人拦着,她非当众剥开穆友鑫的皮不可。
    事情闹得全大院人人皆知,两家父母都觉得很没面子,从此严禁他俩来往。
  
    不来往就不来往,我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这个丧尽天良的花心大裤衩——起初,毛毛还是这么想来着,可没过几天,女孩便熬不住了。整日里不知道心为什么会那么乱?看不近教科书还罢了,言情小说漫画书看得都索然无味,坐在电视机前,只要一看见有美女出现,眼前就浮现出邹璧霞的影子,高三(6)班的那个自以为是班花的臭女生!
    友鑫一向是个听话的乖孩子,这一次,家长的禁令却没起到什么作用,没到三天,他就在放学路上拦住了毛毛。
    “我有东东给你看。”
    “不稀罕……”毛毛一撅嘴,脸撇向一旁。
    这一回,友鑫显得很有主见,不由分说,一把拽住毛毛,一路小跑,从大院后门将女孩拉回了“绣花儿的家”。
    友鑫向女孩展示的是一只避孕套。
    “有了这个,我们什么也不怕……”
  
    少年激情来如洪峰,退似春潮,一会儿,两人穿好衣服,默默坐在钢丝床上,望着窗外发呆。
    毛毛幽幽地说:“其实……你应该去找邹璧霞的,你瞧,人家脸蛋比我漂亮,身材也比我好,你俩,一个是学习尖子,一个是校花,郎才女貌……”
    “喵呜……”一声猫叫打断了女孩的幽怨,“绣花儿!”两人顿时紧张起来。
    当然不是绣花儿,他们的第一只猫咪已经死了。
    毛毛脑子转了转,咬着友鑫的耳朵说:“我告诉你,因为你对我做坏事害死了我的猫咪,绣花儿的鬼混已经附体在我身上,一定要缠着你的,我这一辈子都是你的人,什么狐狸妖精都甭想把你从我这儿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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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7 楼
(六)配种
  
    死猫的魂魄没有缠住少年穆友鑫,但邻班女生邹璧霞的名字却缠上了男孩。只要一有机会,毛毛就会告诉他:“那个骚货又买了一件新T恤,很紧身那种哦,藏在校服里面,一出校门就脱了外套秀她的两只咪咪,靠,也不怕被冻死……怎样,你流口水哦。”或者是“礼拜天我看见邹璧霞 和一个男的逛街了,你吃醋不呢?”如此等等,没完没了。
    直到陈文清出现,邹璧霞这个名字才暂时退出一对小情侣的口角。
  
    闻峰到底没能追到邹璧霞,那小子又看上了陈文清。
    “她家有一只波斯猫,叫嘟嘟,母的,一直想找一只血统纯正的公猫配种,你家火火最合适……”周末,闻峰拽着友鑫,抱猫打车往西区奔。
    陈文清家住在城市另一头,女孩是闻峰爸爸战友的女儿,一次两家聚会,闻峰对女孩一见钟情,又一次将哥们拖进自己的泥潭里。
    陈文清与小伙子们同龄,正当花季,有一张南方女孩清秀的面容,她妈妈是音乐老师,小姑娘从小弹得一手好钢琴,也熏染出一身书卷气——或者说弱不禁风。
    五大三粗的闻峰,总是喜欢这种瘦弱清秀的女孩。
    在友鑫眼中,这样的女孩实在不如毛毛的丰腴健美来的诱人,不过,他还是瞧瞧赞了一句:“哥们,你真有眼力。”
  
    陈家那只嘟嘟与火火倒真是天生一对,只不过,猫儿配种不像狗儿交配哪么简单,猫咪们自己得慢慢磨合。火火被暂时留在了陈家。别看闻峰平时胆子大得敢抓死耗子,可就是没胆单独面对心上人,
    这样,每周到陈家“看望火火”,便成了哥俩的必修功课。
    时间一长,毛毛自然就知道了陈文清的存在,也跟着去了一回陈家。
  
    “啧啧,那妮子真好看……”见到过陈文清后,毛毛心里很不是滋味,毛毛爸妈是地委机关的后勤人员,那种书香门第的女孩实在让她自卑。“其实,闻峰根本配不上陈文清,那家伙野人一个……不过,我到觉得,她和我家鑫鑫很般配呢……”
    “瞧你,又来了。”友鑫轻轻打了女孩一下屁股。他没意识到两人正走在大街上,这举动差点没让路过身边一个老太太吐血。
    那老太太怀里抱着一只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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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 楼
(七)苦恋
  
    友鑫上大学后,与毛毛书信、电话不断,毛穆两家最终认可了孩子们的恋情。
    陈文清突然打电话告诉毛毛,她家那只母猫嘟嘟回家了,还带回三只小猫,其中有一只,长得与火火一模一样,问她愿不愿意收养。
    毛毛满怀欢喜到了陈家,见到了小火火,也听到了陈文清考上大学的消息。
    那年暑假,友鑫回到小城,闻峰也回来了,带着文清一块儿来找毛毛,两对情侣团聚,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夏天。
    好日子结束得太快,八月底,友鑫竟然与文清乘同一列火车南下。
    送走恋人,独自回到家里,猫咪小火火冲着毛毛喵呜喵呜叫,毛毛突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你这只倒霉的猫儿,招来陈文清这么一个妖气女人……”毛毛想象着文清与穆友鑫在上海出双入对的情景,把怨气全发泄到猫儿身上,飞起一脚,把小火火踢飞在半空中。
    那猫儿真记仇,从此再不理毛毛,没过半个月,失踪了。
  
    再后来,传来闻峰到底与陈文清分手的消息,毛毛更是对友鑫充满警惕,每次电话都得给友鑫打一次预防针,生怕他俩会发生什么浪漫故事。
    “我这辈子是注定是你的人哦,你要敢变心,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样的话已经成为毛毛的口头禅。
    “说什么啊,我学业实在很忙,没工夫整那些事情。”每次,友鑫都这样辩解、安慰毛毛,“你太孤独了,毛毛,我建议你还是再养一直猫儿吧。”
  
    四年过去了,眼看恋人就要回到身边,毛毛爸爸已经为独生女准备了新房,友鑫爸爸也为儿子在家乡联系好了工作单位,毛毛也开始为自己准备嫁妆。
    那一段时间里,毛毛每天都到新房里收拾,花痴一样躺在空床上,幻想着新婚之后的总总情景,
    友鑫建议毛毛养猫,猫就真的找上门来了。一天,一只不知哪儿来的小花猫溜进屋里来,娇嫩嫩地往往毛毛身上依偎,猫猫觉得这只猫咪是她的幸运星,决定把它养起来。
    “我给它取名叫伊伊,我们一块儿在家等你回来哦。”电话里,毛毛满心欢喜告诉未婚夫这个好消息,不料,友鑫的回答却给她浇了一盆雪水。
    “我申请到一笔国际奖学金,可以到美国留学四年……毛毛,或许,我不能耽误你呢……”
    毛毛愣了半天神,斩钉截铁地说:“无论你去多久,我都等你回来。”
  
    友鑫去国后,毛毛依然本色不改,继续苦恋苦等。虽然这期间,父母都劝她放弃,但她坚信,单凭着越洋电话,一样可以拴住男人的心。
    可惜,最终,事实还是证明,毛毛错了。
    更可惜的是,直到临死之前,毛毛才知道自己的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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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9 楼
(八)情错
  
    友鑫学成归国,竟然没回家乡。因为他不敢见毛毛。
    十二年的恋情,毛毛已经从一个纯情少女变成疯狂妒妇,早在大二之后,每次电话,都以毛毛的警告收场,随着离别的日子增长,毛毛的猜忌与嫉妒也不断增长,以至于友鑫开始有意逃避毕业返乡的日子,争取出国留学,本身就暗含着逃婚的心,只是那会儿这心思没那么明确,只是存在潜意识里。
    帮助友鑫坚定情变信心的,不是友鑫,恰恰正是毛毛自己——这一点,还是由毛毛自己发现的。
    友鑫回国后,正式向毛毛提出解除婚约时,毛毛第一反应就是:“你爱上哪个小狐狸精了?”
    事实上,这么些年来,虽然身边也有不少青睐与他的女孩,但友鑫并没真正想过要换女人。除了他专注在自己的学业中之外,他已经习惯了毛毛在心中的存在,包括毛毛充满酸味儿的警钟,也是友鑫坚守多年不越轨的因素。
    回到上海,投身商场,起初,友鑫还有打算赚够钱就接毛毛过来结婚的念头……假如他不曾遇见缪缪的话。
  
    友鑫与缪缪结婚前,毛毛悄悄到了上海,远远看见了那位水一样灵秀的,而且比自己年轻很多的江南小女人,本来毛毛到上海是想找友鑫大闹一场的,但一见到缪缪,她突然打消了闹场的念头,因为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根源。
  
    这么多年来,毛毛一直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时刻提防友鑫爱上别的女人,反反复复提醒男人:虽然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好的女人,例如,比我身材好的,比我气质好的,比我温柔的……比我年轻的,但你不可以对我变心。
    毛毛打听到了,这个叫缪缪的女人只是个初中生,学历还不如读过高中的毛毛,却得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友鑫新娘,为什么?
    因为她的形象完全吻合了毛毛潜意识里最嫉妒的一切其他女性的特征。
    是我的嫉妒,把我的男人推上了别人的婚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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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轮回
  
    毛毛没有搅乱友鑫的婚礼,悄然回到小城,但这并不等于说她原谅了那个负心汉,更没有原谅那个夺走她一生幸福的女人。
    回到家中,毛毛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四天五夜没出门,除了喝些水,她没吃任何食物。就在她计划就这么绝食弃世的时候,她嗅到了另一种死亡的味道。
    伊伊死了,那只陪她等友鑫回家的小花猫,活活饿死在屋子里。
    毛毛很纳闷,不是说猫有九条命吗?怎么哪么不经饿?我还没死它倒撑不住了?
    这是第几只猫了?
    因为绣花儿,开始了与友鑫的早恋,当火火遇见嘟嘟,害得两人的恋情出现裂痕;那个抱黑猫的老太婆乱嚼舌头,毁了她高考前的状态,嘟嘟带回三只小猫后,陈文清考上上海音乐学院……小火火失踪,陈文清与闻峰分手,刚收养伊伊,友鑫便远渡重洋。
    毛毛突然明白了,是绣花儿在向她索命。
    所谓猫有九条命,不是说一只猫可以死九次,而是猫儿太能记仇,能记个九世轮回。
    当初害死绣花儿的不单是我一人,穆友鑫也是凶手。
    到目前为止,他们的生活中已经出现八只猫了,第九只猫,一定会将仇恨泄到穆友鑫身上。
    毛毛决定,临死之前,找到第九只猫。(散客月下2008-12-7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