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最后一也次也是最糟糕的一次Growth Scan + 突如其来的Big Day 37w+4d,不到6点我就起床了,因为是临时增加的growth scan,只能约到最没人想去的一大早。这次的sonographer是个爱笑但不爱说话的年轻姑娘,我也懒得看屏幕上的数字了,干脆摘了眼镜想休息一下。过了一会儿,她不停地用探头在我肚子上使劲儿挪动,动作力度越来越大,还让我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转,我问她怎么了,她支支吾吾说想拍到一些角度拍不下来。我戴上眼镜开始看屏幕,就在那个时候,女儿突然在肚子里打了个嗝,我俩看得一清二楚,不约而同都笑了。又过了一会儿,她说B超结束了,你先别走,等我消息。我穿好衣服坐在屋里等着她。没一会儿,她匆忙地进来了,说跟医生确认过了,现在就要deliver了,你不要回家,直接去L&D (labor and delivery)center吧,你的order还有情况医生已经send过去了,那边会有人接待你的。我以为自己听错了,问她是今天吗?她说是,就是现在。我赶紧告诉她这次B超是临时增加用来和OB讨论生产日期的,我都没跟他见面怎么生啊。Sonographer犹豫了一下,跟我说,今天B超显示胎儿已经停止发育了,和上次B超比几乎没有生长,而且今天的BPP是6,检测不到movement了。我说刚才不是有打嗝儿吗?她说,那不算的,我怎么动她她都没有反应没有movement,不是个好的sign。听完这句,即便之前被打击到已经哭不出来了,我还是泪崩了,怎么都没有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女儿已经彻底不长了,也不动了,可明明昨晚睡前我还感受到胎动了呀。我问她L&D怎么走,她给我大概说了个方向,把我送到了门口。老公当时还在车里等我,我们都以为这只是一次B超,随后还要和OB见面,待产包没有放在车里,产假也没有和公司确认,毫无防备地,就被今天的B超结果拍了一巴掌。 我给老公打了电话,说了情况,他和我一样的震惊,不过我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告诉他回家后带什么,东西在哪里,我会在哪里等他。放下电话,刚好走到L&D楼门口。门口戴口罩的黑人护士先给我量了体温,然后问我感觉如何,我不知怎么回答,就说感觉差极了。她一听猛得站起来开始叫人给我推轮椅,我赶紧解释我身体还好,是心情差极了,因为宝宝状况很不好,我很担心。护士问了我的情况,直接给我刷了工牌开了电梯,说记住我老公的名字了,等他到了会直接放人。到了产房区,我看到周围都是夫妻二人大包小包地等着登记入住产房,只有我一个人拎着个布袋子,一脸不知所措。前台注意到了我,问了我的姓名,确认了order刚刚send过来,马上安排了病房。这一切快得根本不像是在美国,不到6点我才起的床,7点多开始的B超,现在刚过8点,我就已经躺在产床上等着生了。陆陆续续当值的护士和midwife都进来了,给我上了各种仪器,屏幕上闪烁着几个大大的数字,宝宝的心跳,我的心跳,还有我的宫缩频率曲线图。 从B超室出来到产房的路上,我已经做好要剖腹产挨一刀的准备了,女儿突然情况这么差,容不得什么时间上的耽误了。可我看护士和midwife都是不紧不慢的样子,两个人还在搞着什么paper work,丝毫没有马上给我送手术室的意思。护士给我做的第一个检查是COVID鼻拭子,拿一个棉签插入我鼻孔很深的位置取了一些样本,告诉我会有两个结果,一快一慢,快的半小时左右就有结果了,如果没有问题会继续后面的流程。Midwife自我介绍说我叫Sarah,开始给我讲解生产计划。我问她不要给我剖腹产吗?perinatal那边说女儿状况不太好。midwife看了看屏幕说胎儿心跳很正常,应该可以顺产,我们先从induction开始吧。看到大家都如此平静,我感觉情况似乎也没那么糟糕。Midwife检查了我的的宫颈,说还非常的硬,身体完全没有做好临盆的准备,所以要先用几轮药物进行宫颈软化,如果条件还不够好,后面会有水球之类的物理方法帮助开指,预计整个产程要36个小时,宝宝应该会在明天出生。这个时候老公也进屋了,楼下的黑人护士果然没有食言,老公说一进楼就被问是不是谁谁的家属,然后马上放行了。老公到了,一些文件我们也签好了,我的COVID第一个结果也出来了,阴性,midwife说可以开始放药了。 当时差不多是早晨9-10点钟(37w+4d),midwife放了第一颗软化宫颈的药,护士在我左手腕上埋了针。这时候负责餐饮的护士也来了,说因为COVID餐饮流程也改了,楼下的餐厅关了,只能打电话点餐然后等送饭。老公点了餐,我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一些零食和饮料匆匆吃了几口,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数字觉得特别累,是那种大紧张之后的猛然放松,很快就睡过去了。睡梦中听见老公打电话请假,听见送餐的人来送餐,听见护士进来问一些情况,昏昏沉沉没有睡踏实。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叫醒了,midwife说宫颈还是有点硬,再上一轮药,我看了看表,居然已经快下午3点了,不知道自己睡了这么久。这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可能是隔壁产房的妈妈生产了,我和老公相视一笑,我们也在waiting list上了,属于我们的那个时刻也快到了。很快医院serve了晚餐,已经忘记吃了什么了,但因为那一天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那顿印象中吃的还可以。 晚上7点,护士midwife轮班,进屋和我打了招呼,说晚一点会再来检查一次我的开指情况。不知道是我太累了,还是对药物太过敏感,我在产房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不同程度的昏睡中度过的。等我再被叫醒,新的midwife又给我检查了开指,说还是不太好,要换一种药试一试了,等几个小时如果如果还不好要给我上水球。上了新药,我看了看表已经晚上11点多了,睡了一整天,突然有点饿了,问护士要了点零食吃。老公被折腾了一天已经很累了,他随便和我说了几句话就在沙发上睡着了。产房有扇小窗户,看出去是附近的高速公路,伴着暖橘色的路灯,时不时有车飞速开过。觉得无聊我就一直盯着窗外看,脑海里浮现出了从备孕开始这将近两年时间里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外出旅游时的美食美景,想起了一次次因为失望在夜晚的哭泣,想起了从发现怀孕后一波又一波的打击,想起了妈妈,想起了闺蜜那句“父母子女缘分一场”。走过了几轮春夏秋冬,终于这个故事要有个大结局了,终于我要和有缘的女儿见面了。 再次被叫醒,是第二天早晨(37w+5d)5点钟,midwife又来检查开指,她说已经有进展了,不过为了加速,她决定给我上水球。下面置入水球后,很快我开始感觉到疼了,那种月经期间的疼痛感,不是很强烈,一阵一阵的。6点钟,疼痛开始加剧了,不过还能忍受。7点钟,又一轮护士midwife交班,我对midwife说这个水球好管用啊,放上很快就疼了。她笑了笑说,开指情况很好了,疼痛感就是正常的宫缩反应,应该就是今天了。快8点钟,医院serve早餐,我已经不太想动了,根本没胃口坐起来吃东西,疼痛感已经蔓延到整个小腹部了。再到后面我也不知道是几点了,疼痛像潮水一样猛烈地拍打我,一下又一下,我已经疼得开始咬牙流泪了。老公后来跟我说,当时我一直在嗯嗯地闭气,眼泪一个劲儿地流,他就知道我一定很疼了。某个时刻,突然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从下面流出来,我猜我破水了。老公叫了护士,护士检查后说很好,羊水粉红色,有出血但是非常清澈,没有异物。太好了,一直担心的羊水污染,女儿吸入胎粪的情况没有发生。 又过了一阵,护士过来跟我说,可以上IV了,打了会舒服一点,要不要上?我在产前没有做足功课,只知道无痛是epidural,都没有概念IV是什么,但疼得管不上那么多了,赶紧点头。很快,一股凉凉的液体顺着左手腕埋的针头进入我的体内,没一会儿,真的疼痛感消失了,整个人都轻松了。护士问我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说有的人会有副作用,我说没有,护士说那就睡一会儿吧,离生产还有段时间呢。我本来想着在这张床上我都躺了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呢,结果真的就开始迷糊上了。这次的睡眠和之前感觉非常不同,也许是药物作用,也许是疼痛过后身体的放松,我觉得自己特别轻,特别柔软,还有点暖暖的,很舒服。梦里居然出现了自己小时候的场面,我还是小女孩儿的时候,爸爸妈妈还没有分手,疼爱我的爷爷也没有去世,我们一家五口住在一起,北方的冬天外面冰天雪地,我们全家围着一个砂锅吃炖白菜,梦里清晰地好像都能看见窗户上的冰花。后来还梦见了小时候喜欢吃的螃蟹皮皮虾,还有收集的好多好看的贺卡,等等等等。我现在回想起那个时刻还是觉得神奇,已经三十年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梦里那些我都快想不起来的片段突然那么清晰地出现了。不过紧接着,我又感觉到身体很沉了,也不暖了,然后是疼痛感,以渐强的方式又出现了。我让老公叫了护士,想再来一次IV,护士说可以,但这是最后一次IV了,不能再多打了(我没听清原因)。第二股清凉的液体流入体内,很快我又轻松了,不过这次明显不如第一次那么管用了,我感觉也就十几分钟,疼痛就又来了。我问护士是不是减量了,她说没有,是我正常宫缩的疼,我已经快开到三指了,再忍一忍就能上epidural了。听到epidural,我简直像人生有了新的信仰,一下子精神上有了支撑,想着再咬咬牙坚持一下,很快就能轻松了。 不过这之后我对时间产生了错觉,我觉得过了至少一个多小时,老公事后说也就半个多小时,epidural就来了。但epidural来之前,我已经到达了整个生产过程中疼痛的巅峰,眼泪呼呼往外流,一会儿咬牙一会儿张嘴,我想当时我整个脸可能都扭曲了。护士在我身边讲epidural打的流程和注意事项,我根本听不进去,就记住两点,打两次,不能动。等护士和老公把我从床上拉坐起来,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疼得浑身颤抖很难控制了。护士让我靠在她肩上,老公抓着我的手,我自己也使劲儿,总算“静止”下来了。麻醉师先是在后背某个地方打了个针,然后又埋了根儿针,埋的这根就是epidural进入身体的地方。我真的要好好谢谢发明epidural的这个人,他救了我,我相信也救了成千上万的准妈妈。这玩意是我今生见过最神奇的存在,几乎一瞬间,我就从地狱被拽了出来。我这时候才睁开眼仔细看了看身边这位护士,原来是位亚裔护士,大大的眼睛,说话声音也很好听。再看窗外,天色很亮,原来都到中午了。打了epidural就没办法吃饭了,我要了瓶苹果汁,甜甜的补充了些糖。其实从进产房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给我抽指血验血糖,我也不知道是标准变了还是因为我几乎一直饿着,每次结果都说正常,哪怕我喝了苹果汁,还是正常。 这天中午到下午三四点钟,我几乎都没再感觉到什么疼痛,不过护士说我的开指似乎变慢了,需要有些物理帮助,简单来说就是peanut ball(一个花生形状的大球),夹在两腿间,来来回回换位置。大概傍晚的时候,midwife过来检查,说需要我跟着做一些动作她来按摩帮助开指,我跟着做了,当时觉得没什么,甚至想就这么左右扭几下能有什么用,还不如催产素一针来得有效果呢。但没一会儿,隐隐的疼痛又来了,不过和早晨上午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远没到直击灵魂的程度,而且这一次我真的感受到所谓的宫缩了,一下一下的。 大概晚上快到7点,护士交班,这位亲切美丽的亚裔护士对我说,应该就是今晚了,很遗憾不能陪我一起迎接宝宝,但如果我感受到腹腔里有压力,像是要便便一样的压力时,一定要赶紧叫护士,那个感觉就说明要临盆了。我真心地谢过她,也和新的护士打了招呼,名字非常好听,叫公主(princess)。而新的midwife就是前一天在产房迎接我的那个Sarah,这个名字最后就印在了女儿的出生证明上。公主护士是位黑人,虽然没有亚裔护士的温柔和善,但身体健硕,非常有力气,给我翻身抱我起来时都很痛快麻利。Sarah检查了我的开指情况,说还有段时间呢,先睡一觉吧,今晚将会是个很长的夜晚。老公吃过晚饭,也睡下了,我虽然躺着,也没有很痛,但就是睡不着,看着窗外渐黑的天色,听着老公的呼声,我突然心情低落起来。我想起了前一天早晨在B超室听到女儿状况不好时的伤心,想到了之前发现IUGR时的震惊,想起了怀孕后各种各样的不顺利,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伤心,慢慢就哭出来了。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是由于产前激素波动导致的,我的身体已经开始做生产的准备了。老公被我的哭声唤醒,起来安慰我,就在跟他聊天这么短的功夫里面,我又觉得好像有点发烧了。老公叫护士过来量体温,护士量了下发现确实有点升高,但还不到100F,让我继续观测。护士走后,老公又睡下了。在随后的时间里,我感觉自己的脸和脖子越来越烫,紧接着是头一阵阵疼,然后是恶心干呕,终于,亚裔护士说的那个像要便便一样的压力来了。我非常肯定就是那种感觉,直接自己按了床边的铃。护士进来后我说帮我看看吧,我可能要生了。本来她还觉得不会这么快,结果刚摸了几下她直接说了一句,就现在了,我已经摸到胎儿的头了。紧接着,我的床被调高,我的腿被分别架在床两边的架子上,老公站在一边,护士站在另一边。我抬头看了下表,9点15分。姿势准备好后,护士说我们先来练习一下push,然后她对我说出了一句至今难忘的金句:你还记得孕期便秘时那种需要使劲儿的感觉吗?就是那个感觉,按那个劲头来push就对了。我一听,那感觉真是记忆犹新,绝对轻车熟路,于是伴着宫缩的节奏狠狠地使了下劲儿。护士低头检查了一下,说:You are really a good pusher!我没往心里去,觉得只是她的鼓励。然后趁着第二次宫缩又狠狠使了下劲儿,我还没使劲儿使够,护士大喊“stop,stop”然后说我要去叫midwife。我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可以继续使劲儿的为什么不让使劲儿了,出什么问题了吗。被打击过太多次了,我觉得坏运气永远围绕着我,一定有什么状况,护士不敢告诉我,要叫midwife来了。 很快Sarah来了,但不是一个人,后面跟着好多人,还推着什么仪器,呼啦呼啦全进起来了。然后产房的灯被打开了,我才意识到原来一天几乎都没有开灯。Sarah戴上手套,坐在床边,看了一下说我摸到胎儿的头了,你push吧。我刚push了 一下,就听Sarah说:Mama,open your eyes。我瞪大眼睛,Sarah突然举起了一个小婴儿,我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第一,太快了,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的节奏,才push三下宝宝就出来了,和我电视里看的,朋友那听说的完全不一样。第二,宝宝不是我想象中粉嫩的样子,身体发暗紫色,上面裹着白绿色的泥。第三,她没有哭,一点声音都没有。Sarah问老公要不要剪脐带,老公吓得直摇手,Sarah很干脆地剪了,然后护士按照之前说好的,把宝宝放到我身上skin to skin。我仔细看着女儿,眼睛紧闭,因为脸颊上几乎没肉,下巴显得尖尖的,胳膊瘦瘦细细的,身体非常柔软,非常的轻,热乎乎的一团。也就不到十秒,我还没看清女儿的模样,她就被另外一个人抱走了,全程女儿都没有哭。我非常奇怪,不是skin to skin需要很久吗,不说这个时候要吸母乳吗?就问护士,她怎么没哭啊?是抱走称体重吗?护士跟没听见一样,取下了我后背上的针。 这时候我看到女儿被放在一个像手术台一样的小平台上,上面开着暖光灯,女儿依然闭着眼,没有哭,刚才进屋的那些人推着仪器都围过去了。这时候我的胎盘排出来了,我问Sarah有没有异常,有没有早衰的迹象。Sarah看了看说似乎有钙化点,但并不明显。然后开始了缝合,是二度撕裂。此时女儿依然没有哭声,周围人也没人跟我说congratulation,一点都不像我想象中生产应该有的样子。我开始慌起来了,感觉到哪不太对劲儿了。透过几个人之间的缝隙,我看到了躺在小平台上的女儿,依然闭着眼,有一个医护人员正在她的胸部有节奏地一按一按,嘴里喊着“come on body,come on”。我终于明白了,女儿没有自主呼吸,那些人就是之前说的NICU team, 他们正在给女儿做类似CPR一样的抢救。到这个时候,距离女儿出生已经过去好久了,也就是说女儿直到现在都没有呼吸过。猛然间我想起了前一天早晨B超时候女儿没有movement,想起perinatal那个精英男医生对我说的,建议满37周就生,避免出现问题或者stillbirth。Stillbirth!我一个激灵,想到是不是女儿如果抢救不过来就没有了,她一直没有呼吸没有睁眼是不是就是不行了。我扭头看看老公,发现他和我一样的不知所措。我再也受不了了,带着哭腔问护士:她还活着吗?护士依然跟没听见一样没理我。我要疯了,已经哭不出来了,心脏突然停跳了一样,我想大叫一张嘴却发现呼吸都困难了。就在那个时刻,我听到一句“here we go”,我赶紧往女儿那看过去,发现女儿已经被扶着坐起来了,眼睛也睁开了,嘴也微微张着,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人。女儿马上又被翻过来放在小平台上,人群挡住了我的视线,但我听见大家哈哈大笑,说着“where are you going”。然后女儿又被抱到了一个秤上,开始有人报数,体重5lb 3oz,2340g,长度18 inch,出生时间21点37分。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女儿被“救活了”,体重还上了5lb,比前一天预估的体重多了200多g,我高兴地又哭又笑,大喊“5lbs!”。 这时公主护士终于露出了笑脸,对我说congrats,还做了个蝴蝶结小帽子给女儿戴上。女儿又回到我的怀里了,这次她睁着眼睛看着我,脸蛋粉粉的,比刚才的样子看着健康多了。我看了看两眼之间的位置,嗯,有突起,有鼻骨。老公也把头伸过来仔细看,女儿也看了看他,老公说了一句:是单眼皮啊!我一看还真是,我是双眼皮,老公是单眼皮,女儿真的更像老公,他的基因赢了。女儿开始凑过来想吸奶喝,使劲儿地嘬了半天,啥都没有,我一点都不意外。我妈妈生我时就在月子里没了奶,我是喝牛奶,奶粉,麦乳精,米糊之类的东西长大的。我整个孕期胸部都没什么变化,倒是后背长了很多肉,才慢慢换上了孕妇内衣。我和护士说我没有初乳,护士说不会的,每个人都有,她帮我试了试,还是没有,她说也许因为是induction,会晚来一点。
--------------------------------------正文分割线----------------------- 1. 高龄备孕 +“意外”怀孕
本人84年老鼠一只,坐标南加,老公年龄相仿,很早就结婚领证了,但是因为学业工作异地异国了多年。后来觉得长久这么耗着不是个办法,楼主干脆辞职来和老公团聚。本来是想先找份工作再要娃,但身份原因加上楼主本人各种能力不行吧,一直没有进展。时间搓搓坨坨就到了2018年,我已经34了,家里人的着急催促加上我本人隐隐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儿,终于把怀孕的事项正式提上日程了。之前都是信奉“一切顺其自然”,结果连很多备孕基础知识都不知道。
2018年6月买了测排卵试纸,认认真真测了几个月之后才发现,自己不是正常14天排卵的周期,而是每个月都不一样,最早D+10排卵,晚了可以到D+20。但即便知道了自己的排卵日期,试了几个月后依然毫无动静。眼看着再等几个月就正式迈入35大关了,我终于坐不住了。2018年11月在朋友的推荐下,找了我们本地一个fertility center,联系了一个台湾医生,她的护士也是台湾人,能说中文确实好沟通很多。到了fertility center第一件事儿就是给我做基础检查,看看子宫情况,问问我们如何备孕之类的问题,总的看下来医生表示乐观,没看出来大毛病,她觉得35的年纪也不是困难到自己肯定怀不上,让我们回家再试试。同时她也让我去做一次HSG(输卵管造影),让我老公做一次精液检查。我的HSG显示我一边输卵管又短又直,而另一侧弯弯绕绕像藤蔓植物一样,做检查的医生说不确定最开始弯弯绕那侧是不是通的,但检查使用的液体最后冲过去了,就算不通也被疏通了。做HSG那个image center的一个reception跟我闲聊,说这个HSG做完的后三个月非常容易受孕,祝我好运,说实话我当时内心充满了希望。很快我老公的检查结果也下来了,其中有一项strict morphology他的结果只有2%,而正常值应该在4%。护士说虽然有点指标不好,但绝没到不孕不育的程度,让我们一来多加锻炼,二来补充一些CoQ10和Zinc,说对精子质量提升有帮助。我们都照做了,还安排了一些周末出游,想放松心情试试看能不能自然受孕。几个月下来,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而此时已经是2019年5月了,我已经正式35岁,我们认认真真备孕已经一整年了。和老公商量之后我们又去了fertility center,直接提出我们想开始做一些infertility的治疗。医生也同意了,给出的建议是先试几次IUI,如果不成最晚年底前开始准备IVF。
2019年6月份,我们做了第一次IUI。这个IUI说白了就是人工授精,模拟自然受孕过程,其中唯一有点技术含量的就是男方精液收集过后会送到实验室用化学试剂“洗”一下,在这个洗的过程中,那些不合格的精子会被拿掉,剩下的健康的精子会提升怀孕几率。做IUI有个前提条件是女方可以检测到排卵,我听说有的fertility center有监测排卵的业务,就是每天都去抽血(还是阴超,我也不确定)看是不是在排卵,但我去的这个地方没有,而且我猜会很贵,所以没有多想,继续像以前一样在家用排卵试纸测。我知道我的一个好朋友,就在这个医生这做了一次IUI就怀孕了,所以虽然网上都说这个IUI受孕几率很低,就是为了IVF能部分保险报销做准备的,但我还是给予了很大厚望。从6月开始,7月、8月、我们连做了三次都没有什么动静,希望逐渐转化为失望。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些小意外,7月和8月,我有过两次非经期的异常出血,因为都是在剧烈运动之后出血,所以我没有特别往心里去。我以前高中上体育课,长跑和游泳后都有过非经期出血,医生也说不出什么来,长到现在也没什么异样,所以即便8月那次出血量有点大,我觉得是老毛病犯了,没什么,就稀里糊涂过去了。
2019年9月份,我们计划做第四次IUI,而此时我一直害怕的问题终于来了----检测不到排卵了。普通试纸那条红线若隐若现,电子试纸总是个空圈没有笑脸。我不死心,一个劲儿问护士是不是若隐若现也是有排卵可能的。护士很理智,安慰了我,但同时告诉我其实在35岁检测不到排卵是非常正常的,有可能只是某一个月,也有可能是一系列问题的开始。她说会和医生说一下,再看一个月,如果依然没有排卵迹象,就可以马上开始IVF了。并且叮嘱说我依然会有月经,可能会比正常日子提前一点,做好准备。我记得那是个周四,和护士通完电话我独自在家难受了一整天,晚上老公回家后和他说了白天和护士的通话,我猜他其实内心和我一样难受,但他总是喜欢表现出乐天派的一面,还安慰我说没事儿不是最后可以IVF嘛。不知道是不是我性格原因使然,我觉得有时候做事的态度比结果更重要,人可以能力不行运气不好,但一直努力不放弃的态度更重要。那个周末,我还是和老公试了两次,虽然明知道只是自我安慰,但想起那根若隐若现的红线,真的觉得不该彻底放弃这个月的希望。
2019年10月17号早晨,我感觉到像来月经一样的腹痛,然后发现内裤上有鲜红的血迹,心里那个靴子落下来了,啊,原来真的像护士说的一样,比正常周期早了一些。悬而未决的时候人总是在希望失落间徘徊,情绪会跟着波动,而当结果出来了,即便不是想要的,心情也能平静很多,算是可以计划如何继续往前走一步了。那天我像往常一样运动,出门,做家务,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晚上才发现整一天了,出血量都很少,也就一个普通护垫的量,只是小腹依然坠痛,依然还是在经期的状态。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四天,一整个周末,小腹越来越明显的坠痛,而出血量不见多,总是断断续续从早到晚一点一点地出,血的颜色从最开始的鲜红变成了发褐色的红。我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儿了,想到8月份那次运动后大量出血,想到这个月测不到排卵,周日的晚上我一晚上没有睡着,等老公睡着后我控制不住地哭出来了,我感觉自己一定是病了,别说怀孕了,搞不好真是什么癌症此生就结束了。周一的早晨,我打算给primary doctor打电话约个检查(来美国还没看过妇科,所以当时没有OB),之前很多检查都会问我是不是怀孕,所以例行惯例,我在打电话前用试纸测了下。我现在还记得那个瞬间,刚把试纸放进去,瞬间就两条深红了。而我当时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震惊,欣喜若狂,没有,都没有,我当时的反应是完了,我一定得癌症了。我给大家科普一个较少见的癌症,卵巢无性细胞瘤。属于卵巢癌大范围里面的一种,但通常在年轻女性身上发生,有时候甚至是青春期的少女会得这种癌症。先期症状就是类似经期不规律的疼痛出血,伴随HCG指标上升。我之所以知道这个癌症,是因为我眼睁睁看着一个好朋友从以为备孕成功到发现是癌症,治病化疗各种折腾。这个经历可能导致我先入为主,把近期发生的各种事情综合一起,得出了得了卵巢癌的结论。
那天早晨,真是痛痛快快哭了一场,长期备孕不成功的委屈,来美国生活的不顺,和老公的别扭, peer pressure,再加上可能就此game over的癌症,真是嚎啕大哭爽了一把。哭完之后突然想起来,也许真的怀孕了呢?也许那个若隐若现的红线真的是娃第一次向我say hello呢?赶紧收拾情绪,又给fertility center打了电话,他们听说后紧急帮我安排了HCG抽血化验,我二话不说直接开车过去了。很快,下午就接到了台湾护士的电话,她说HCG指标不错(具体数值我记不清了,在3000左右),应该是有妊娠了,约了周三第二次HCG抽血,看能不能翻倍。周一的晚上我跟老公说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老公兴奋地简直说不出话,我直跟他说还要看翻倍才能确定情况,但乐天派的老公已经开始期待上了。周一晚上睡觉前,我突然发现我的尿液里有血丝,其实不太确定是不是阴道出血不小心混进去了,但周二我还是给primary doctor打了电话,说了尿液有血的concern。Doctor给我安排了尿检,我马上去做了。
周三早晨,我们早早去fertility center抽了血,等着看HCG翻倍的结果。这一天好难熬,老公刚好这天要去大使馆搞欧盟签证,为12月欧洲出差做准备。这天我们除了办事儿就是开车就在外面晃悠,尽量不去想这件事儿。下午的时候终于还是接到了那个电话,护士高兴地告诉我,HCG 8800,翻倍非常好,应该是怀孕了。然后又问了我腹痛和出血的情况,我说依然如此没有好转,护士马上帮我安排周五的阴超看情况。同时这一天我还接到了Primary doctor office的化验结果和电话,结果显示我有尿道感染(mixed gram positive flora+ Group B),医生开了抗生素(cephalexin)。我回家后仔仔细细在百度和Google都搜了搜这个药是不是安全,看到两边都100%肯定可以在第一个trimester使用这个药,这我才在周四放心地去药房拿了药回家吃了。额外说一句这个药,我吃了之后没感觉太大作用,尿液里依然有血丝,而且有的血丝还缠绕着一些白色分泌物,我后来猜测其实就是阴道出血带入尿液的。所以可能不少人都在经历轻度的尿路感染,只是没有症状不会想着去医院检查。如果孕妈被查出来尿路感染,治疗归治疗,至少内心不用害怕或焦虑这个事儿,从我的经历看没有对孕期有什么负面影响。
🔥 最新回帖
我怀孕后期B超医生也怀疑我家娃有问题,把我和我老公吓得够呛,我和老公做了两天research,觉得那个医生说的太严重了。他说的问题只是有可能,不过根据我娃的数值,再考虑到这个值一点点的测量误差对应百分比的变化,我们觉得娃没问题的概率更大。当时他讲的感觉像要确诊了一样😓,最后娃生出来果然没事。
🛋️ 沙发板凳
在忐忑中熬过了周四这一天,10月25号这个周五终于到了,一夜没睡好自是不必多说,连心脏都开始嘟嘟跳个不停,一直跳到我进B超室。B超室黑乎乎的,只有屏幕有微弱的光,我反倒心静下来了。台湾女医生在屏幕前看了好久,护士站在她身后也跟着看,很久两个人都没说话。我忍不住了,直接问她,是不是宫外孕?考虑到我的出血疼痛,我当时想到最差的状况就是宫外孕了。医生把屏幕扭过来,平静地说:“不是,在子宫里,我看到孕囊了,但它是空的,里面什么都看不到,这个时候也许太早心跳看不到,但是至少应该有yolk sac(卵黄囊),这是给受精卵提供营养的地方,如果这个没有,受精卵没办法存活。”我不知道当时听完这句话愣了多久,信息量太大了,因为一直都在备孕阶段,其实我对受精卵成型之后会怎么发育一无所知,孕囊,yolk sac这些词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可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没戏了,宝宝没有了。但想到自己的经期并不规律,这次连哪天排卵都不知道,我不死心地问:“我经期不规律,有没有可能还是太早了所以看不到?”医生重复着刚才的话:“至少要有yolk sac,而且这个孕囊已经不小了,说明生长一段时间了。”我看着屏幕上那个大大的孕囊,像个黑洞一样,里面果然空空的,什么都看不到。震惊,失望,无助,我根本管不了什么颜面不颜面,直接在B超室里大哭起来。医生和护士都是女性,可能也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赶紧过来安抚我,医生接着说:“这种情况其实挺常见的,有的时候还没察觉到怀孕受精卵就已经停止发育了,然后会像月经一样排出去,有人会以为是经期不规律推迟了。”我追问医生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医生说原因很复杂,不过通常是因为染色体异常,受精卵自己察觉到异样就自然停止发育了。这是我整个孕期第一次听到“染色体异常”这个词,当时听完医生的讲解,觉得似乎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这更像是人类自我进化选择的一种方法,心情就略略平静 一点了。医生说在未来一周这个停止发育的受精卵应该会自然从我体内排出,不管我是躺着站着干什么,那个该来的时刻都会来的,会有像月经一样的出血,只是可能在短时间内出血量较大。她帮我安排了再下一周周五的B超,说如果到时候还没排出去会给我药物帮我流产。
心情沉重地从B超室里走出去,我才发现周围人都在看我,不用想了,肯定是刚才我的大哭大家都听见了。从楼里走出来,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手机屏幕都看不清了。懵懵地哭着给老公打了电话,显然老公也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冲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回到家第一件事儿就是打开百度Google看看空孕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果然跟医生说的一样,大部分情况是染色体异常导致的,只是网上有人说这个情况很容易重复发生,第一次不行第二次还是不行,需要夫妻双方一起去查查染色体。当时我根本不知道美国这有没有什么染色体检查的项目,还想着要不要回国一趟做个检查,可是如果下周流产是不是一段时间内应该休息不应该乱跑折腾。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混在一起把我一点点击垮了,整一个下午我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半睡半醒,给妈妈和两个蜜友发微信说情况。回想这一周从周一早晨到周五上午,我的心情完全是过山车坐了个够。就好比有人跟我说彩票中奖了让我去兑奖,等我到兑奖中心发现是工作人员搞错了,结局明明就跟从没中奖是一样的,可心里却觉得好像丢了什么似的。晚上老公回来我又讲了白天检查的情况还有我网上查到的信息,两个人都是低气压心情沉重得很。那个周末感觉整个人都是灰色的,虽然依旧像往常一样去超市买菜,回家做饭,出去随便转转,但一向胃口棒棒的我突然吃不进东西了。那个周日晚上我们去了之前一直光顾的一家拉面店,我照例点了一直吃的炸鸡和豚骨拉面,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那天的肉做得有点恶心,吃不进去。我想一定是心情太差导致的食欲不振,就打算回家吃点零食填肚子。可回家后发现零食也不是那个滋味了,最后还是用几个橘子当了晚餐。接下来的一周,每天都是浑浑噩噩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依然没有吃饭的胃口,一会儿搜搜如何坐小月子什么时候能再怀孕,一会儿想出去走走好让流产来得顺利一点,完全就是个热锅上的蚂蚁没了头绪。这期间闺蜜给我打了电话,她也才刚当妈妈两个月,一定忙得不可开交,还能想着关心我,心里特别感动。过去这么久了,我就记得当时她的一句话:父母孩子就是缘分一场,命中注定是你的,早晚都会来的。如果没有留住,那就是缘分没到。这句话也许看上去只是个安慰,可当我真的开始这么想的时候,心情确实轻松了一点。而且也是这种想法,撑着我挺过了后面一波又一波的精神打击。
再下一个周五,11月1号,终于到了。直到这一天,我等待的那个“月经”都没有来,还是像以前一样的断断续续出血和持续性腹痛。那天去fertility center的路上我一副赶赴刑场的悲壮,脑海里想的是拿了流产药是不是应该先去超市买好鸡和排骨再回家等着坐小月子。进了B超室我对医生护士笑了笑,跟她们说没关系,我心态已经调整好了,可以开始了。又是一段时间的安静,医生突然把屏幕扭过来,问我:“你看到什么了?”我盯着屏幕看了一下,那个大大的黑洞里有一团浅浅的白色,而那团白色里有一个闪光点不停地在闪。医生突然激动地说:“这个闪光点就是胎儿的心跳!”我完全愣住了,根本不敢相信,我仔仔细细地看着屏幕,没错了,真的是一个闪光点非常有规律地一亮一亮的。我一直以为胎儿的心跳是用胎心仪贴着肚皮听声音,没想到原来阴超是看闪光点。完全控制不住地,我高兴地又哭又笑,医生护士也非常为我开心。不过医生还是很谨慎的态度,对我说还是要再等一周再来看一次,确定心跳还在她才能放心地让我去hospital约OB。这次从B超室出来,我根本都等不及出楼,给老公打了电话,给妈妈和闺蜜又发了信息,突然觉得胃口好像又回来了。赶紧回家拿出零食打算好好吃一顿,可还没吃两口又觉得恶心了,这我才明白,原来上个周末开始的食欲不振是妊娠反应,是娃偷偷送给我的定心丸,只是我这个悲观的妈妈光顾着难过了,丝毫没有体会到娃的心意。老公那天提前回了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老公说,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这都是个有心跳的小生命了,要起个名字。想到医生在看到宝宝心跳之后,也喃喃自语说是个miracle,我说那就叫妙妙吧,一来是这个cycle根本没测到有效的排卵,莫名其妙这个宝宝就来了,二来这是个miracle,一个奇妙的奇迹。从这天起,我们家就有了“妙妙”这个小生命。
楼主MM说的深得我心。
恭喜LZ,也bless这个层主mm。宝宝会来找你的,加油!祝好孕!
谢谢mm的祝福
虽然很马后炮,其实lz不用如此患得患失啦。其实34岁压根不是高龄啦
琐事搞定,本来心情轻松了起来,结果第二天接到OB office电话,说我的阴道分泌物结果显示我有细菌感染bacterial vaginosis(bv),必须服用抗生素治疗,已经开好了metronidazole的prescription让我按时服药。我Google百度了一下这个药,又开始揪心了,这个药不安全,尤其在第一个trimester,药物会跨过胎盘被宝宝吸收,有研究认为存在致畸性。顿时懵了,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吃这个药。于是给OB写了信,想让他再确定一下这个药可以吃不会出问题。很快,接到了OB office第二个电话,这次貌似换了个更senior的护士回答我的问题,她跟我说这个药确实会通过胎盘被吸收,但最新研究认为这个药和致畸之间并不存在联系,CDC之前虽然禁止使用这个药,但现在已经不再禁止了。这个药唯一的concern是在实验室里会产生细菌改变(不确定当时那个词是不是这个意思),以及会有小白鼠得癌症,但在人身上还没发现致癌性。我在电话里依然有点犹犹豫豫,于是这位护士使出了杀手锏,跟我说得了bv,尤其是有了瘙痒症状的bv,一定要治疗的,如果不治,在孕期后面发生流产或其他新生儿问题的概率很大,虽然药物会通过胎盘被吸收,但吃药的benefit远大于不吃药的risk。这么一听,我真是没了脾气,只能乖乖去药房取了药开始服用起来。想起之前已经吃过一次治疗尿道感染的抗生素,现在又来了第二次,心里真的是又难受又愧疚,觉得对不起宝宝,不知道会不会给宝宝带来什么伤害。
一个疗程下来,这个药并没有很管用,我依然觉得痒,又去OB office做了阴道分泌物化验,可是化验结果显示已经clear了。OB觉得可能是还存在yeast感染或者真菌感染,给我开了一些外用涂抹药膏(CLOTRIMAZOLE-BETAMETHASONE)让我试一下。回家Google了这个药膏,一样的,会被内部皮肤吸收,并不是百分百安全。这次我也没再联系OB office,直接给药房打电话告诉他们cancel order,我不会去取药的。打开电脑Google走起,看看有没有人和我一样吃了药依然痒但化验结果显示不出来问题。网络学习了一个下午,确实有点心得。首先发现这个bv是怀孕专有的一种病,并不是普通的阴道炎,而是指怀孕后由于孕激素变化导致阴部菌群失衡引起的问题。回想起最开始感觉到痒,确实是在发现怀孕之前的几天,只是由于后来太多糟心事儿这个小问题就被我忘记了。而这个菌群失衡并不容易通过药物调理好,因为药物的作用更像是跷跷板,压了一头另一头又跷起来,可能吃了一种抗生素杀死了一种细菌而另外一些菌落又活跃起来导致症状持续存在。我看到有位美国妈妈艺高人胆大,拒绝了药物治疗,而是直接把酸奶送入阴部用来滋养有益菌重新恢复菌群平衡。看完这位妈妈的文章,顿觉自己不论想象力还是胆量都是中庸之辈,即便她讲的很有道理我还是不敢尝试。不过随后读到篇文章讲得似乎正切中我的要害:怀孕后经常会有分泌物排出,如果不及时清理干净,下面的皮肤其实是长时间泡在温湿的环境里,非常容易产生类似湿疹的皮肤问题,而湿疹的症状之一就是瘙痒。我猛的醍醐灌顶,发现是个新思路,原来也许不是内部问题,而是表皮皮肤的湿疹。话不多说,立马出去买了一打全棉大码内裤,替换掉一直在穿的时尚美丽小内裤。从那天起,也不再用护垫了,而是每天换两到三次内裤保持通风干燥。不到一个星期,瘙痒问题完美解决了。
其实11月还有件好事,就是我妈妈来美国陪我住了一阵。老公11月底到12月欧洲出长差的事情早早就答应组里了,很多准备也都做得差不多了,虽然临行前发现我怀孕了,但思前想后还是不好意思就这么临时推给别人。全家都不放心我一个孕妇自己留家,于是我妈妈就提出过来照顾我一段时间直到老公出差结束回美国。感恩节前一晚,在恐怖的高速大堵车中,我们把妈妈从机场接回了家。到家后我妈果不其然地病倒了,头晕,呕吐,我和老公好一阵担心。从我记事儿起就知道妈妈身体不好,经常听她说这不舒服那不舒服,家里的家务是有时间精神好了做一做,做饭也是能吃就行。好不容易熬到退休,大把时间可以在家休息了,2018年又患上了焦虑症抑郁症,几乎出不了门总是躺在床上,吃了很久的药。临行前她一个劲儿跟我保证身体状况已经好很多了,可看到她我还是有点后悔折腾妈妈来照顾我。感恩节没过完,老公就出发了,这一走就是整一个月,要到圣诞节前才能回来。妈妈在老公走了之后明显更自在一点,精神好的时候还会在家附近走走,也会陪我去超市买菜。不过体力活还是不敢让她干,做饭也是尽量一起,只是可惜那个时候我的妊娠反应还非常严重,没陪她去公园里多走走,提前买好了电影票也没陪她看场电影。
12月中,11w+4d,我做了验尿验血NIPT,很快,我又接到了OB office的电话, 在尿液中又发现了细菌感染,必须再次用药。听到这个消息,我简直是难以置信,我甚至开始怀疑大部分的孕妇在第一个trimester都是一直处于尿路感染状态中,只是没有症状不验尿不会发现而已。这次OB开出的抗生素是ampicillin,网上都说是安全可用的孕期抗生素,可我实在不放心,又联系了国内一位曾经孕中期吃过抗生素的朋友,她也肯定说没问题,万般无奈下我吃下了孕期第三次抗生素。
吃药的不愉快还没结束,我就迎来了孕期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B超—NT B超。在这天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个B超是用来干什么的,或者说,我从来没仔细想过怀孕除了流产还会出其他什么问题。我没做任何知识准备思想准备,就轻松愉快地去了医院,想的是可以和宝宝见面了。在B超室外等待的时候,突然刷出来一封邮件,是我的NIPT结果。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首先看到了几个negative,当时还有点糊涂,negative是好还是不好?然后看到了一句female fetus,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女儿,天啊,当时一瞬间简直幸福得快晕过去了。我和老公一直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有个女儿,梦想成真的一刻真的太幸福了。这时候B超的sonographer出来了,把我带进B超室,像聊天一样问了一些基础信息,比如第几次怀孕啊,有没有流产之类的,然后她也从系统里看到了我的NIPT结果,我问她negative是好还是坏?她说是正常的意思。于是B超就愉快地开始了,我看到了女儿,大大的头小小的身子在屏幕上动来动去,有时候还会突然来个位置大挪移,可爱极了。Sonographer 人也很nice,给我讲屏幕上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气氛很不错。不过等了一会儿,她突然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是不是Asian?我说是,然后她又问你结婚了吗?我接着点头,感觉越来越奇怪了,最后她问了一句,你老公也是Asian吗?我完全没了头绪,也不想遮掩什么,就说我们都是Chinese。她点了点头,说了一句Asian baby 都很可爱,我彻底糊涂了。
很快B超结束了,她说你先在大厅等一下。我穿好衣服在大厅想着赶紧给在欧洲的老公汇报喜讯,这时候sonographer回来了,说跟我来,医生想和你talk一下。如果你熟悉美国的医疗流程,你一定已经知道这个talk意味着什么了。而那个时候的我,根本意识不到talk这个词后面隐藏着什么样的危机。进了医生办公室,看到位英俊帅气的年轻男医生,非常精英范儿。他快速做完自我介绍后说起我的报告,说在12周这个时候,这个NT是看胎儿后脖子上面的液体厚度,我的结果很好,在正常值范围内,然后又说我的NIPT结果都是negative,low risk的结果。我已经感觉到不安了,叫我进来就为了告诉我一切ok?然后突然他停顿了一下,说“她有鼻子,可是我们看不到她的鼻骨(他指了指自己两眼中间的位置),胎儿没有鼻骨是一个Down Syndrome的soft mark,考虑到你的年纪,我建议你去做genetic counseling 并且考虑一下amino test(羊水穿刺)。” 我愣了一下,想了想才明白Down Syndrome是唐氏的意思,毫无心理准备地听到这个词,我承认,我太脆弱了,当场就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了。我嘴张得大大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反倒把精英男医生吓到了,他赶紧说一切都不确定,也许是B超没做好,或者是Asian 女宝鼻骨缺失的概率比较高,但一定要去做genetic counseling,而且要带着partner一起去。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我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道要去哪,要干什么,该怎么消化这个巨大的负面消息。门口接待的护士喊住了我,问我是不是XX,是不是要约genetic counseling,我说是,她就帮我约到了圣诞节假期的前一天。我已经忘了那天怎么从医院的楼里走到停车场,再开车回到家里的,感觉像醉酒之后的记忆空白一样。现在再回忆起那天,就记得我坐在车里给老公打了 语音电话,先说了是个女儿,老公一阵兴奋尖叫,又说了女儿没有鼻骨,老公一下子愣住了,问是没有鼻子吗?我说不是,有鼻子,但没有两眼中间的鼻骨。结果老公哈哈哈哈笑了起来,说“这就是我的女儿!和我一样塌鼻梁!”。老公的反应我完全没有意料到,仔细回想了一下,老公确实是严重的塌鼻梁,两眼之间几乎是平的,戴的塑料框眼镜没完没了往下滑。其实当时听到老公这样的反应,我心情略略轻松一些了。只是回家后跟我妈说了是个女儿,有鼻子但是没有鼻骨,有唐氏嫌疑,我妈也一样懵住了,我的心情又沉到了谷底。
匆匆吃过午饭,我打开了电脑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整个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再加上后面连续几个整天,我哪也没去,只要不是吃饭睡觉,就坐在电脑前或者拿着Ipad看各种信息。我这个人,天资一般,也不够努力,无论学生时代还是后来工作,都是那种差不多就行不会把自己逼太狠的人。我很少为了把一个问题弄清或者把一个东西做好而废寝忘食昼夜不休。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母性第一次发作了,那几天我真的感觉到了人为做到一件事儿可以拼命到什么程度。我把Google和百度上能搜的关键词都搜了个遍,看了无数母婴论坛相关的信息,甚至阅读了好几篇和染色体疾病相关的学术论文,后来还一度怀疑是B超做的不好,又上YouTube学习NT B超该怎么做怎么看。我不得不佩服Google牛叉的算法,当我开始在YouTube搜索missing nasal bone, NT ultrasound之后,很快我的主页上就出现了一些做过羊穿的妈妈的分享,唐宝妈妈的经历分享,还有其他各种基因问题宝宝的相关视频。一半出于好奇,一半出于莫名的恐惧,我全都打开看了。这些妈妈的勇气,奉献,无私包容的爱真的让我感动极了,似乎也给了我力量,慢慢让我不再对现状那么害怕恐惧。后来直到YouTube开始给我推送stillbirth相关的内容,我彻底感觉有些接受不了了,就关掉了Ipad再也没打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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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姐妹同样因为鼻骨缺失考古到我这篇贴子,我除了想分享自己的故事,更想把有用的信息留下来,给姐妹们一些参考和帮助。下面就把我从网上学习到的内容和从Genetic counseling那得到的信息做个汇总,希望能帮到你:
1, 鼻骨缺失又叫鼻骨缺如,很大程度上和染色体异常相关。比如常见的唐宝两眼间距较大,就是鼻骨缺失的表现。鼻骨在英文中除了比较标准的说法nasal bone,有时候还会说是两眼间的bridge。然而这个鼻骨缺失并不只发生在染色体异常的情况下,在正常人中,也存在着一定比例(大概1%-3%,不同网站数据有差异)的鼻骨缺失的人,尤其在东亚及黑人的人种里发生概率更高。鼻骨缺失的人并不完全等同于我们说的塌鼻梁,也许两者在个体上大量重合,但根据我在网上搜索到的信息看,有些鼻骨缺失但染色体正常的宝宝面部看不出任何异样,而另一些被大家叫“塌鼻梁”的人其实是有鼻骨的。
2, 如果NT B超照出来鼻骨缺失,后面还有机会再照出来吗?答案是:有。胎儿鼻骨的发育期是在孕9-12周,如果你的孕周期计算有误或者照得过早,都有可能在NT B超的时候照不出来。而即便是在对的日子照得B超,也确定B超本身质量过关,宝宝还是有希望后面发育出鼻骨的,虽然这种情况非常少见,但确实存在。我在Google搜索时发现了相关的文章,这个现象叫鼻骨的delayed ossification(延迟骨化)。 简单说,B超在看鼻骨时,是在寻找一个等号符号“equal sign”,即在两眼之间的位置需要一个类似等号的白色影像。这个等号上面的白色浅一些,是宝宝鼻部的皮肤,下面的白色深一些,这一根就是宝宝的鼻骨。正常情况下就是这一深一浅两根线,异常的情况下只能看到浅色那一根。当宝宝发生delayed ossification时,宝宝的鼻骨即便存在,因为骨化程度不够,可能在影像上和其他软组织或皮肤差别不大,B超就照不出这个等号。随着宝宝发育,慢慢这个鼻骨就更加“像块儿骨头”,在B超上就显出和附近皮肤的差异了。在我搜索到的例子里,最晚的一个妈妈在36周临产B超的时候发现宝宝鼻骨长出来了。
3, NIPT既然显示是低风险,为什么医生还建议羊穿?首先这个NIPT准确率再高,也没人敢保证100%准确,尤其遇到保守派的医生+高龄产妇,羊穿就很难躲开了。另外单纯性鼻骨缺失(即B超除了鼻骨缺失其他都正常)除了跟唐氏相关外,跟其他一些NIPT不查的染色体异常也存在相关性(不过这个观点学术上存在争议),同样为了保险起见,医生也会建议羊穿。
4, 再说说这个羊穿,是有两种穿刺方法,一个叫CVS(绒膜穿刺),一个叫amniocentesis/amino test (羊水穿刺)。道理和过程相似,都是用针把受精卵附近的胎盘/羊水组织拿出来,送到实验室把23对儿染色体全都查一遍。大家都说羊水穿刺比cvs流产率更低一点,但genetic counselor 说其实两种方法的危险度是一样的,只是cvs通常在孕早期做,本身流产概率就更大。现代医学,尤其是在大城市的大医院里,羊穿的流产概率已经很低了,接近1/1000。很多时候的流产并不真的是由羊穿手术导致的,而是胎儿本身就有问题,只是羊穿加速了问题的发生。
5, 如果查出来染色体异常,是不是宝宝就一定有问题了?答案是:否。Genetic counselor告诉我,虽然大部分正常人的基因都是23对儿完好无损也不存在micro duplication & deletion,但其实有些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的人染色体是存在异常的,只是有可能这个异常片段在一个似乎没什么作用的染色体上,即便异常也不会“发作”。她说她知道的一个例子,羊穿查出来宝宝在某个染色体片段上存在异常,然后验妈妈,发现了同样的异常,然后在姥姥身上也发现了,这大概率是遗传导致的,但是妈妈和姥姥自己根本不知道,也看不出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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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圣诞周到了,老公出差回来了,第二天我们就去做了genetic counseling。去之前我在网上查了查这个counseling都做些什么,会问到什么问题,还特意把一些词汇的中英文意思,英文发音搞清楚,想尽量利用好这次visit。接待我们的是位年轻女医生,交谈过程中感觉她非常有逻辑,知识储备也很丰富,更能理解我当时的心理状态,言语间给了我很大的安慰。 Genetic consoler 在给我们讲了一些染色体基础知识,讲了羊穿手术的相关信息,并且举了一些例子之后,帮我们做了个初步分析:她认为我的宝宝大概率是染色体正常的,是因为Asian女宝的原因所以鼻骨缺失。不过遵从医生一贯严谨的行事作风,她让我自己拿主意要不要做羊穿。我感觉咨询做得差不多了,就说了谢谢,一边穿外套一边闲聊圣诞节安排之类的话题。说着说着她开始说其实她的第一个儿子就是NIPT通过但NT有两个soft mark,然后我惊讶地问她那你做羊穿了吗?她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 “of course not”。从咨询室出来,老公简直是一脸的轻松,高兴地开玩笑说“肯定没问题了,我是一只塌鼻梁的熊,我还会有一只塌鼻梁的小熊”。回家后给我妈讲了咨询的内容,我妈也一个劲儿给我吃定心丸说一定没问题。眼看圣诞节了,而且妈妈很快要走了,我为了不扫大家的兴,强装已经心安的样子,勉强过了节又送妈妈上了回国的飞机。
妈妈一走,家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也实在装不下去了,反复思索到底要不要做这个羊穿。我过了年马上36了,努力那么久都没动静,突然莫名其妙来了个宝贝女儿,真像是天上掉下的礼物一样。万一她是健康的,而我因为错误的决定失去了她,也许今生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在无尽的纠结中,2020年的新年到了。元旦那天老公看不下去我颓靡的样子,把我带到外面去散心。散步时我接到了婆婆的电话,除了新年问候她也问了我的孕检情况。我这才惊讶地发现,老公根本没有跟婆婆说女儿鼻骨缺失的事情,我不顾老公阻拦,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跟婆婆讲了,婆婆曾经在医院做过护士,也许还能认识什么人帮我问一下呢。果然放下电话没多久,婆婆又打过来了,说已经咨询过朋友了,非常肯定地劝我千万不要去做,不要冒任何风险,无创DNA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结果可以信赖。都是因为我太晚要孩子,做了高龄产妇,医院才这么吓我的。放下电话,我看着远方的山,真的感觉内心的纠结到达了一个巅峰,摸着略略有点鼓起来的小腹,我内心对女儿说:宝宝,你能不能告诉妈妈你到底怎么样了,是正常健康不难受的宝宝吗?
从山上下来,我们开车回家,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收到我妈的微信,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无纺布的提袋,已经很脏很旧被揉得破破烂烂,袋子上印着“妙妙可心”几个字。随后我妈发信息说,刚才出门,一开门发现门口有这么个袋子,我家没人有过这个袋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邻居掉的,但上面印着妙妙可心觉得很有意思就拍下来了。那一瞬间,我打了个机灵,想到刚才内心和女儿的对话,突然意识到这也许就是女儿跨越时空对我的回应吧。现在女儿出生了,我手机里几乎全是她的照片视频,但那张妙妙可心依然是我的屏保。我无法忘记那一刻的惊喜,精神的放松,那根弦实在崩了太久了,终于给自己找到个理由开始慢慢松下来了。那天晚上,我基本已经拿定主意了,临睡前问了老公:如果万一女儿生下来有问题,怎么办?老公很坚定地说:那也要养啊,是我们的女儿啊。有了他这句话,我彻底安心了,决定不去做羊穿了。
过完元旦,很快,16周产检的日子到了。OB一进屋就跟我说,结果我都看到了,我跟你说说我的看法,我觉得胎儿是正常的,不用做羊穿。开门见山这么个结论就砸过来,我一下子都不知道该问什么了。OB接着说,NIPT的结果显示正常,我知道报告上写的结果准确率不是100%,但其实准确率已经很高了。另外通常这些实验室除了查那三对儿染色体,还会查其他染色体,只是由于政策或者其他原因不能在报告里写出来结果,但他们会给OB发note,提示可能存在异常,但你的报告note是clean的,说明完全没问题。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做个carrier test,只用抽你的血就行。等着Anatomy scan(大排畸B超)吧,如果发现了什么问题咱们再讨论。当天我去实验室抽了血,除了这个carrier test,还有second trimester例行的唐筛抽血,之后一直在等待着结果。等到一月底,眼看就要开始做大排畸了,都没有消息。我按捺不住焦急,给OB office打了电话,回答是结果还没出来,不过接电话的护士安慰我说,通常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如果真有问题,很快就会实验室就会通知他们了。
赞楼主,bless 瘙痒这个真的是,纯棉内裤勤换很重要,而且一定不能用护垫因为不透气。孕期容易阴道菌群失衡,我就是中期以后买了一大堆aerie的纯棉内裤,告别了时尚小蕾丝。。。
2月3号,19w+3d,大排畸的日子。这个日子是之前perinatal的医生帮我选的,他说太早可能会看不清,太晚如果想做什么决定怕来不及或者对我身体伤害太大。这一天之前我是如何度过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回想起来就是模糊的一片,似乎一会儿害怕一会儿又刻意让自己平静。 心里默念的一直是闺蜜在我怀孕最初说的那句“父母子女缘分一场”。不想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只要是个能坚持到最后生出来活下来的宝宝,我们就会好好把她养大。
依然还是perinatal的B超室,这次的sonographer是个年轻的漂亮姑娘,和上次的sonographer不一样,这位漂亮姑娘不怎么说话,直接把哪里是哪里打在屏幕上让我自己看,老公坐在旁边也不说话,屋里沉闷极了。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突然问到,你们知道性别了吗?我说,是个女儿。她说,嗯,没错是个姑娘,然后在B超屏幕上标出了三条横线以及一句“It’s a girl”。然后她开始收拾起来,说我看没什么问题了,我再去跟医生确认一下,没事儿你们就可以走了。我心跳突然加速起来,赶紧问她,除了没有鼻骨其他都没问题了?她一愣,说你说什么,没有鼻骨?我说是啊,NT说没有鼻骨。她又把探头放到我肚皮上照了起来,然后停在一个地方说,有鼻骨啊!我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看着屏幕,真的!!我看到了那个标志着鼻骨正常的“等号”影像。然后她猛的踩了下快门,又拍了一张B超screenshot送给我,说在我看来一切正常,然后拿着一些文件出门去找医生了。
我的眼泪完全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了,这是我根本没有期待过的结果。虽然之前做research的时候知道存在这种叫delayed ossification的可能性,但其实在现实案例中很少很少,大部分在早期孕检时看不到鼻骨的宝宝在后面的检查中依然是鼻骨缺失。我一个劲儿地哭,老公倒是平静许多,一副自信地口气说:你看吧,早跟你说过没事儿,一切正常。过了一会儿,漂亮姑娘回来了,说医生也说没问题了,不过因为你过了35岁,需要在32周加增一次Growth Scan B超,建议还是在我们这里做,我们这里的设备要好于普通OB office。我在前台约了32周B超的时间,然后迫不及待给妈妈和闺蜜发了消息,老公也赶紧通知了婆婆。当时正值国内春节假期,也是疫情最凶险的时候,因为担心家人健康我一直心情都不太高涨。可当我从医院楼里出来,却突然有了感恩节圣诞节元旦春节连在一起过那种兴奋开心。我和老公去了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吃了我最爱的火锅表示庆祝。
隔了几天,我又去见了我的OB,本来做完大排畸一切正常可以不用见了,但我看到B超报告上有红色的mark,所以还是想去问问他的意见。OB看见我也是一脸的喜悦,说:“我看到结果了,一切正常。你的验血结果也回来了,没有问题。现代医学太发达了,发达到在孕期过程中看到的很多现象医学也解释不了。另外虽然B超看现在胎儿是臀位,而且胎盘是前置,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在生产前90%的概率胎儿会自己倒过来,胎盘也会随着子宫增大从宫颈口附近移开。胎儿现在的体重的percentile是44%,很不错的结果。”这下彻底放心了,从那天起,工作日时间我除了睡觉休息出门散步就是在家看各种生娃养娃的攻略,等周末就和老公去逛宝宝用品店,买东西,吃我爱吃的餐馆,去湖边散步运动。现在回想起来,2月的每个周末都是那么开心幸福,这是我2020年最轻松自在的 一个月。尤其在稍后的22周时,我终于感受到了传说中的胎动,那种幸福感真的是只有当过妈妈的人才能体会。那时唯一有点担心的,是疫情开始在美国本土社区传播起来了,我们外出的风险也一周比一周高。所以我们抓紧时间,在2月结束前把宝宝需要用到的大件物品基本都买齐了或者看好了等着有合适的价格网购。
3月了,这个月我正式36了,人生的第三个本命年,终于要当妈妈了。月初做了孕24周的例行检查,OB听了胎儿心跳,开了糖筛的order,没有B超。考虑到我家里有糖尿病史,我非常认真地做了 1hour GTT(glucose tolerance test),喝完50mg的甜水,一点都没动,静坐了一个小时才抽的血。很快结果下来了,不出意外地fail了。因为OB之前打过招呼,说高龄亚裔产妇很容易第一次测试fail,所以我没有太往心里去。马上OB又下了 3 hour GTT的order,我也认认真真地做了。喝完100mg糖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特别困,在等1 hour抽血的时候完全睡过去了,是护士把我拍醒我才知道一个小时到了。后来才明白原来这就是孕期糖尿病导致的胰岛素匮乏,身体无法快速处理瞬间摄入的高糖,血液里含糖量过高使人犯困。第二天我就接到了OB office电话,结果出来了,分别是82,203,133,95。如果按照美国糖尿病协会的孕期糖尿病判断标准,我只fail了一项,不能被诊断为孕期糖尿病。但我的OB说根据最新的研究结果,如果餐后1小时大于200依然存在极高的孕糖风险,在孕晚期会有和糖妈一样的症状,比如胎儿过大,胎儿出生后瞬间低血糖,所以他依然给我开出了gestational diabetes mellitus (GDM)的诊断,而依据这份诊断,我必须要接受相关的监测和治疗。很快,OB的护士就帮我约好了医院的糖尿病研究中心,说会有一个专门的nutritionist 来跟踪我的血糖情况直至生产。
3月底,我开始了和nutritionist的appointment。本来由于疫情的爆发,医院已经停止in person visit了,但我家的网络实在不给力,而且需要nutritionist给我演示如何使用测指血的针,所以经过各种“高层审批”,最后我和nutritionist戴着口罩坐在桌子的两端开始了这次见面。我本来内心还有点期待,以为她能给我带来什么针对我个人的意见或看法,结果大失所望。她拿出几张材料单,把上面的东西几乎原封不动地念了一遍,而这几张材料单几乎Google上哪都是,无非就是孕糖的危害,食物热量的图表,一些diet组合的例子,以及在这个糖尿病中心监控孕糖的流程。核心其实就是控制饮食+运动,终极目的是保证餐后一小时血糖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如果饮食和运动都无法控制住血糖的飙升,那最后要考虑口服药物和胰岛素注射。当我发现没啥新鲜东西时,其实已经有点无心细听了,让她给我演示了一下怎么使用那个测指血血糖的针,以及每日血糖监控的表格如何填写,什么时候发送,就匆匆回家了。开始测血糖的第一周是我的孕27周,饮食上采用少量多次三餐三零食的模式,少吃主食多吃蛋白质,蛋糕糖果就不用想了,水果和牛奶每天也要控制摄入量,如果饿了就吃西红柿黄瓜,再加上餐后在屋里走上15分钟,轻轻松松没费什么力气就达标了。只是每天扎四次手指还是有点心里发怵,疼倒没有多疼,但针尖从针枪里出来那一瞬间的吧嗒声,还有挤手指让血往外冒的样子,多多少少有点害怕。
4月了,例行做了孕28周的产检。这次是所有产检里最快的一次,OB听了听胎心,说一切正常,然后让护士进来打了Tdap vaccine就结束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后来的孕期问题在当时已经显露端倪了。首先是那天进医生办公室前例行的称体重,我发现比起3月份, 我不光没有增重,还轻了一磅。护士也觉得奇怪,我说我得孕期糖尿病了,每天都控制饮食大量锻炼,护士还立马称赞我做得好,其实呢,当时宝宝已经开始不怎么长了。另外一个就是产检过程中,听完胎心OB摸了摸我的肚子,自言自语到应该再给你额外安排一次B超(OB办公室就有B超机)。只是我因为之前B超经历太过不愉快了,好不容易大排畸说通过了,内心非常抗拒再额外来一次,可能真的没勇气再遭受打击了,所以我着急忙慌地说32周会去perinatal再来一次B超,OB一听就说那也可以。回想那个时候,也许OB摸肚子已经摸出一些异样了,只是不太明显,加上我说后面会有额外B超,他就没再坚持。
4月份的餐后血糖控制逐渐开始困难起来了: 28周:再次减少了每餐米饭的量。从之前的每餐1/2 cup变成1/3 cup,并且配合餐后出门散步15-20分钟。 29周:米饭已经开始一吃就飙血糖,只能开始大量吃蔬菜和鸡蛋来填饱肚子,但血糖明显比28周有些增长。每日散步次数和时长都在增加。 30周:米饭已经几乎不能碰了,但是不吃主食(carbon)会使身体产生对胎儿有害的酮体,一筹莫展之际,意外从邻居那得知意大利面不会让血糖升太快,我试了一下,真是奇效!从那之后我几乎每餐都吃意大利面,直至生产前。运动也开始再次增加时长,做到餐前餐后都有运动。 31周:睡前牛奶也要减量了,不然第二天早起的空腹血糖就要超标。为了补充钙质,我开始吃cheese string。
4月份正是COVID在我们这个城市到处炸开花的时候,每天的新闻都是今天又怎么新高了,哪个养老院又爆发了,哪里哪里关门了不许营业了,等等等等。那段时间外面真的是静悄悄的,马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空前的少,白天艳阳高照,但活像一座鬼城,好半天看不见什么人影。在这样的环境里,一个身穿长袖遮阳服,头戴遮阳帽,手里拿着水瓶的孕妇出现了,她孤独地走在路上,不顾日晒,不顾风吹,甚至有时不顾一点雨淋,一个人毫无目的一圈一圈地在小区里走着。没错,就是我。为了既能保证营养摄入,又能控制血糖,唯有增加运动量这个方法可行了。在4月末,我每日的总运动量已经在1小时45分钟到2小时左右了,因为周围几乎一个人都没有,所以连口罩都不用戴。我不敢去太远的地方,怕出什么问题来不及回家来不及叫人,就只能在小区里面一圈一圈转。后来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我成了小区的一道风景。当时有些人闷得无聊,开始在家里的阳台上吃饭看风景,而我总是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路线上出现,他们已经无法忽视我了。开始有人跟我隔空打招呼,有人祝贺我,有人问我预产期宝宝的性别,还有人好奇为什么我要走这么久,甚至有次看见一个小朋友在窗户后面看到我,赶紧把家里另一位小朋友也叫到窗前跟我打招呼,真是有意思极了。现在回想起那一圈圈无穷无尽的散步,也有着小温馨小温暖的时刻。
4月份看似平静,其实已经暗潮涌动了。我每天都在按OB要求数胎动,胎动一直都很不错,而且慢慢出现了那种很大动作的胎动,肚皮上突然鼓出一个小包,撑着我的肚皮猛地滑动。有时候老公离我很远,隔着衣服都能看见胎动,他管这个叫“龙翻身”。我猜就是这个时候,宝宝自己把头转下来了,从臀位到了头位。宝宝如此活跃,我本来是没有什么担心的,但是按照nutritionist的要求,我每周都定时称体重,很奇怪我的体重一直都没有长,一个月只长了1磅。孕7个月很多妈妈的肚子已经大到开始有点行动不便了,而我穿上宽松的衣服有时候还有人看不出我怀孕了。当时确实活动量太大了,我的圆脸都开始出现一点棱角了,所以我以为是宝宝在长而我在减重就没有觉得太过异常。我问过nutritionist是不是我有点控糖过度了所以体重不长,她回了一条消息,说你血糖正常,其他咨询OB。按我的性格,以往情况下肯定至少要给OB写信问一下的,但此时一些事情导致了我的分心,没有太过专注宝宝的发育,导致了没有及早发现问题----我妈妈的抑郁症加重了+和老公有了娃后第一次吵架。
回想起来,我妈妈这一生似乎都有点性格古怪,只是因为爸妈分手后我和妈妈走得更亲近,所以没有察觉或者说不太愿意承认这一点。后来18年先是以为自己得了心脏病,查了大半年,最后经人指点发现是精神方面的问题,去看了神内科,才确诊是焦虑症,后来虽然在吃药,但还是缓慢发展成了抑郁症。她在我刚怀孕时来看我,我本来觉得她好多了,但后来发现有的时候她还是有点古怪的想法和行为,就知道她根本没有痊愈。年初刚回国的时候她还会经常问问我怎么样,关注我的各种检查,之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越来越没什么消息了。我问她过得怎样也总是轻描淡写说一句反正到处封闭哪都出不去不会得新冠就不再说什么了。而且不出我意料的,她不打算来帮我照顾女儿,因为太累干不动,也不想听小孩儿的哭和乱叫。从3月份开始,我就不停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她一直都东一句西一句,直到4月份才告诉我实情。她在春节前后突然开始尿频尿痛,之前也有过,就是尿路感染,去输个液就好了,可是这次正赶上新冠肆虐,北京的医院几乎都关门了,除非是新冠症状,其他门诊一诊难求。我妈就自己随便买了些药吃,结果并没有好转,然后就开启了频繁的医院之旅。医院一会儿说没问题,一会儿说尿路结石,一会儿说结石好了,一会儿说根本没病,最后干脆有个医生说是生殖系统感染,我妈妈在几个医院的辗转,反复推翻之前诊断的过程中,下面越来越痛,终于精神崩溃了。我经常会在半夜醒来的时候收到我妈的微信,说又去看了什么医生,如何没有用,有多难受,为什么上天如此对她,要把她逼上绝路之类的。不管凌晨几点,我都会回微信,或者打电话过去安抚她,这样的夜晚每周都有,而且越来越频繁。其实从2月份开始我逐渐已经不太能睡着了,肚子越来越大,怎么躺都觉得别扭,为了不打扰老公休息,我们已经分开睡了。再加上我妈的事情,我的身体从4月份就为后来昼夜不休地带娃演练起来了。
另一边,我老公也在我怀孕后第一次让我大大的失望。当时我们已经定下来生产后我婆婆过来帮忙几个月,婆婆也非常愿意过来帮忙,只是由于疫情,入境美国变得非常困难了,需要在第三方国家停留14天隔离观察才能入境。再加上加州疫情一天比一天严重,机场变成了高危的地方,机票也渐渐一票难求,我跟老公说我们要做好两个人自己带娃的准备了。我本来以为老公那么期盼女儿的到来,一定会全身心投入地照顾女儿,不会有什么异议,没想到老公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只有我们两个人带?没有人是只有自己两个人带的,没有人帮忙是不可能的。我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我说你妈妈肯定来不了了,现在疫情这么严重,怎么可能过来。老公终于使出了杀手锏,说我不能请太长时间的产假,我不能不管工作,全家都靠着我这份收入,不能耽误工作啊。没错,就是这句“全家都指着我这份收入”,是我这个家庭主妇的软肋,根本没有反驳之力,吵架只要吵到这句,我就不知道还能回什么了。我眼泪瞬间就绷不住了,想到隔三差五要死要活的妈妈,想到想甩手不管的老公,想到这个时间点很难再找到能安全住家的月嫂了,我明白最后所有的一切都要靠我自己了。我大吼了一句我的女儿我一个人也能养大就大哭开了,老公终于意识到可能自己有点过分了,就说了几句软话哄了哄我。但我知道其实他内心的主意根本没变过,后来4月底出台旅行禁令,B2签证入境彻底被封了,看到老公得知消息时那个生气失望的样子我就知道他最后仅存的一丝侥幸也被浇灭了。那段时间我白天有空就会上网查各种带娃攻略,尤其是一个人带娃可能会遇到的问题,时间精力该如何安排,还向国内几个当了妈妈的朋友取经。几个回合下来,我慢慢心中有谱了,一个人带娃不是不可能,只是会非常非常的累。母性又一次发作了,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坚强,咬咬牙很快就会过去了。我不停地这样自我鼓励,慢慢真的就不觉得一个人带娃是什么大事了。
唉,可怜的妹妹。我只想说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为啥还要给这样的人生老二呀。。。。。
5月到了,南加的空气里开始有点夏天的味道了。32w+3d,32周B超的日子。时隔三个月再来到perinatal的B超室,我差点不认识了。换了屋子,不让老公陪同,等候室里空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到处弥漫着防疫的紧张感。B超开始了,一个上了年纪的白人女士。她一边在我肚子上扫描,一边给我讲解她看到了什么。但我马上就发现了异样,每当她按下一个测量值,屏幕上就自动计算一个孕周,而这些孕周都是30w,31w左右,明显和我孕周不符。我问她为什么会有差异,她突然不说话了,我立马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果然,很快B超结束了,我穿衣服的时候她开始收拾文件材料,出门的时候说你别走,医生会跟你talk。听到talk这个词,我慌了,知道肯定哪里不对了。我几乎哆嗦着掏出手机给在外面等着的老公打了电话,说暂时出不去,可能有问题,需要跟医生talk,我会开免提让他听一下。没一会儿,一个护士推着移动血压仪进来给我测了血压,还让我把鞋脱了摸了下我的小腿看了下我的脚,然后说血压正常,浮肿也不是太厉害,你跟着我见医生吧。
我跟着她进了医生办公室,这次是一个鼻梁快把口罩戳破的女医生(自从发生女儿的鼻骨事件我就开始控制不住地看人先看鼻梁了)。她做了自我介绍,看last name是个欧洲裔。还没等她正式开始说什么,我就已经忍不住了,带着哭腔问了一句“what’s the problem?” 医生看我情绪激动,就安慰我说没有大事儿,就是胎儿有点小,是个petite size的宝宝,体重的比例是6%,发育情况和你的孕周不太相符。我第一反应是,我的血糖控制得太狠了,宝宝没有营养长不起来了。医生问了我的血糖状况,控糖措施,然后说你的血糖是完全正常的,并没有因为饮食控制和运动妨碍胎儿生长,不要停下来,要继续这样控糖直到生产。通常发生这样的情况是由于孕妇有孕期高血压,或者是脐带血流啊胎盘啊什么的有问题,但你的指标一切正常。这更奇怪了,我问她那如果我一切正常那为什么是 petite size?医生开始犹豫起来,说很多因素,不能肯定是哪种,不过今天还看到胎儿心脏里面有一块液体,目前看量不大,之后应该会自己吸收,后几周我们要继续监控。其实在B超室里等着跟医生见面时我就开始有点头晕呼吸困难了,强撑着跟医生见面,听到这一句心脏里面有块液体(后来发现翻译是心包积液),突然眼前出现一阵白色的雾,瞬间看不见医生的脸 了,也听不清后面说的话了。等我再睁开眼看清楚医生时,发现她惊慌地站在我旁边给我递纸巾,一个劲儿问我ok不ok,我才意识到刚才可能短暂的晕了一下,眼睛里的泪水全流出来了。医生等我平静一点后,跟我说现在还不确定是什么原因,指标都正常,胎儿的活动也很好,回家后继续控糖,按时数胎动,从这周开始,到普通OB office做每周一次的B超监测胎儿情况,每隔一段时间到perinatal做growth scan,看看胎儿的发育。后来看我的通话记录,这次谈话应该10分钟都不到,但在那间屋子里我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等我试图站起来往外走时才发现腿软了,没劲儿站起来了。护士看出来我的异样,过来搀着我走到前台,约了下次的growth scan的时间。谢过她,我自己出门去和老公汇合了。老公还是一如既往地一脸乐观说着没事儿没事儿,但这次我看出来了,他在强撑,其实内心和我一样紧张难受。
回到家还是有点晕,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醒来已经是中午,随便吃了点饭,也没心思再出去散步了,赶紧打开电脑又Google起来。恰巧这时我收到了早上B超的完整电子报告,看着看着,我突然看见一个词“IUGR(intra uterus growth restriction)”,我像过了电一样一个激灵。第一次听见这个词是去年年底做genetic counseling时我们问counselor,如果大排畸B超一切正常,是不是就肯定宝宝没什么问题了,医生说那也不一定,有些染色体异常导致的问题要到最后一个trimester才能发现,比如什么什么。因为那些医学词汇我都不知道,所以记不住,但IUGR这个词发音简单,就记在脑子里了。上午和医生谈话,她说的都是体重轻,发育水平和孕周不符,丝毫没提到IUGR这个词,等到拿到报告我才意识到,原来这就是IUGR。想到宝宝心脏还有问题,典型的染色体异常的表现之一,我瞬间崩溃了。最后把我彻底击倒的,是我搜索IUGR时发现,IUGR分为两种,一种是non-symmetrical IUGR,另一种是symmetrical IUGR,80%的IUGR是非对称性的,通常是由于母体问题比如高血压比如脐带胎盘不好造成的营养不足,这样的宝宝在营养有限的情况下会选择先发育头再发育身体,就是俗称的“大头宝宝”。而剩下的20%的对称性IUGR则通常是由于宝宝先天因素导致的全身哪里都小,其中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染色体异常。很不幸,我家宝宝就是这20%的对称性IUGR,全身生长比例都很低,尤其头围的比例更低,不到1%。而染色体异常这个词,几乎就像个藏在暗处的魔鬼一样,从确认怀孕的最一开始,就阴魂不散地纠缠着我,这次,在临产前,它又来了,我似乎真的再也逃不出它的魔掌了。我和老公说了我research的结果,要在以往,他一定会说Google没法看,一看就是得大病快死了,然而这次,老公只是表示知道了,说马上要见OB做32周的routine prenatal check了,看看他怎么说。现在已经想不起来那天后来怎么过的了,但肯定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散步一两个小时,所以不出意外的,血糖超标了。
第二天,见OB的日子,因为疫情,这次也没让老公进屋,我拨通电话让他听着。看到OB进屋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到一阵亲切,之前和他闲聊的时候发现他和我妈妈一样的年纪,而且每次我的不安焦虑他都给我安抚地平平顺顺,随着孕期推进,我越来越信任他甚至精神上依赖他给我鼓励安慰。很不争气的,我的眼泪又掉下来了。OB看我哭了,笑了一下,说一定被数字吓坏了吧,听他这么一说,我一边点头一边哭得更厉害了。OB直接抛过来一句,我认为问题不大,只是胎儿个子比较小而已。他说他从业这么多年,IUGR的例子已经见很多了,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有,高血压,遗传因素,胎儿的疾病,等等等等,但不管什么原因,他认为判断胎儿是不是还在正常生长的重要指标就是脐带血流(umbilical artery)和羊水量(AFI),只要这两个指标正常,而且胎动良好,就说明胎儿还在正常发育中,只是个头体重上比同月龄胎儿落后。而我的这两个指标都是正常的,所以他没有很担心,让我不要太纠结于测量的数字,只要胎儿总能保持在6%这个曲线以上就没什么问题。如果硬要给我的IUGR找一个原因,他觉得很大的可能是我的胎盘开始钙化早衰了,但B超是无法检查胎盘钙化情况的,所以只能是猜测。后面要做的工作就是密集监测血流,羊水,胎儿的BPP(biophysical profile),快到预产期的时候考虑提前生产,不等到40周due date。我跟他谈了我Google搜索的对称性IUGR的问题,怀疑染色体异常,还问了会不会是小头畸形(microcephaly 头围偏小的一种异常,我家娃头围<1%符合症状)他都一一否认了,并且说不能单纯只看某一个症状就判断是不是什么问题,通常存在染色体异常情况,都会有其他并发症状。谈到这,基本这颗定心丸我已经吃进去了,心情平静多了。OB最后跟我说,他见过的大部分IUGR的宝宝只要没有疾病,出生后在3-6个月都会慢慢追上生长进度,有些宝宝甚至会是个aggressive eater,知道自己个子小就vigorously eat,非常的competitive,这句话把我和老公都逗笑了。他让我回家继续数胎动,按时到医院来做每周两次的BPP B超,并且不要再看Google了(显然我根本做不到)。他保证只要宝宝能撑到34周,100% survival rate。从医院出来,我和老公都感觉轻松一点了。
再下一天恰好又是给nutritionist发结果的日子,她看到了我最新的结果在正常值以外,给我打过来电话,问我出现什么异常了吗。我跟她说了宝宝的情况,nutritionist同样表示糖尿病和IUGR无关,不管是饮食还是运动,都要保持原样,如果血糖还是这么高,要考虑药物了。听到要上药物,我心里莫名腾起一阵怒火,我的宝宝都已经长不起来了,我还在乎什么血糖不血糖的,还要上药,简直是开玩笑。我努力克制住怒火,表示我会继续控糖的,但心里已经完全不拿血糖当回事儿了。但生气归生气,从32周开始,不管我怎么控制饮食和运动,血糖超标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我不得不开始给填在表格上的数字根据当天具体情况做一些“调整”了,比如可能是没睡好所以空腹血糖超标了,可能是今天的餐后散步不够及时所以餐后血糖超标了等等等等,因为总能找到理由,所以改数字时还算心安理得。
33周的BPP,宝宝是满分8分,其他指标也都正常。好心的西裔sonographer还特意给我开了一个类似国内四维一样的功能,拍了一张宝宝脸部的照片,照片里只有嘴巴是清晰的,小小的,sonographer笑到“look at her small mouth”!我一看,这不就是我的翻版吗,我赶紧拉下口罩给她看我的嘴,还激动地说“it’s like me”!那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宝宝的长相,照片里虽然模样奇怪看不清楚,但拿回家老公还是当宝贝一样拍照传给公公婆婆看,高兴地说小嘴是随了妈妈。本来我也想给我妈妈看看,但拿起手机又放下了。32周发现IUGR我很想知道我出生的时候是不是也小小的,或者家里有没有这样的先例,就给妈妈发了微信说了情况,结果收到的回复是:这个胎儿还能要吗?看到信息我真是气得恨不得把手机扔了,但想到她的精神情况说话也许就是考虑不到别人的感受,就说不管怎样我都会生下来好好养大,然后收到一条消息:我苦命的女儿啊。这次对话是那段时间最后一次和我妈说我孕检的情况,我实在承受不起更多的言语刺激了。
你老公说的有错么?难道你让他不工作了?
35w+6d,第三次growth scan。一进B超室我心就一凉,很不吉利,sonographer是那个第一次发现我IUGR的白人女士,显然她也记得我。想到上次她对我的关键问题避而不答,这次我也懒得问了,反正B超结束后会有医生talk。做完B超等待见医生的间隙又有个护士进来给我测血压,说有点高但在正常范围内,我不由奇怪,怎么又开始量血压了。等我进了医生办公室,简直是一个寒颤,是那个NT发现宝宝没有鼻骨的精英男医生,当时就觉得今天完了,所有的不吉利触霉头都赶到一起了。果不出我所料,虽然他已经不记得我了,风格还是没变,欲抑先扬,上来说你的血压正常,脐带血正常,哪儿哪儿都正常,就是宝宝的生长不正常。不过这次真的有点揪心了,宝宝体重只有2100g,和上次比两周才长了200g,跟别人恨不得一周一磅的增长量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生长比例3%,已经属于severe IUGR了。精英男医生说,这种情况不可能再让我等到due date生产了,他建议满37周后直接induce,避免胎儿出现意外或者stillbirth,而且要我做好在37周之前如果胎儿胎动不好会紧急生产的准备。我赶紧问是不是宝宝出生后要住NICU(新生儿ICU),男医生说不确定,NICU的cutoff line是2000g,低于2000g强制转入NICU观察,但如果出生体重高于2000g且没有其他异常不需要住NICU。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结果和决定吓到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个功夫,男医生在电脑里面一阵输入,扭头对我说已经把报告和comment都发送给你的OB了,你可以联系他商量生产的事儿了,之后不用再来做growth scan了。这次talk全程,我一点都没有哭。出了医院见到老公后,说了测量的结果,也没有哭,我自己还挺奇怪,怎么不那么伤心了。后来想想,也许真的快要到最后那一刻了,不管宝宝怎么样,是不是正常健康的宝宝,我都要和她见面了,也就心安了。就好比薛定谔的猫,在不知道结果之前那些检查结果,那些猜测还有意义,但只要宝宝一出生,所有这些B超就都失效了。
我马上联系了OB office,说明了我的情况,请求约一个越早越好的appointment,结果刚到家就接到回电,说下午就可以见面,我立马明白我这个情况有多紧急了。下午和OB见面,他也不再像往常一样轻松幽默,开始认真给我分析目前的情况。虽然他依然坚信自己的观点,只要脐带血流和羊水没问题,BPP满分,宝宝问题不大,但他越来越相信是我的子宫环境不好,最大的可能就是胎盘的早衰,导致我不论摄入多少蛋白质多少营养,都无法被宝宝吸收。他也同意早点把宝宝生出来,与其在一个不好的子宫环境里生长,不如生出来到更好的环境里发育。他看我还没点头同意,就说下周是36周,再做一次BPP我们再来决定宝宝的生日吧。那个周末,我和老公做了很多清洁整理工作,把nursing room正式准备好了,又按照我之前整理的宝宝用品清单把需要用到的小东西检查了下看有没有漏掉的,住院待产包准备好,还在卫生间互相剪了头发,我们能做的迎接宝宝的工作基本都做好了。
35周的血糖,已经彻底失控了。我试验了一下,发现有时即便我不吃饭,血糖依然是在正常值范围以外。我作弊的动力都没有了,每个数字都要改,太麻烦了,我干脆填了真实数字给nutritionist传了过去,并且说了我宝宝状况很不好,甚至有可能临时生产,所以我不太像以前一样控糖了。很快,我收到消息,nutritionist说鉴于我的血糖太高了,需要进行药物治疗,已经帮我refer了泌尿科医生,要我马上去看。要不是之前跟nutritionist见过面,看到这样的信息,我觉得好像是在和没有感情的客服机器人对话。我的宝宝面临这样的窘况,她丝毫没提药物对胎儿是何影响,还有没有其他option,吃药是不是唯一的方法。那一刻,我觉得她是冷血的疯子。我很有礼貌地回了她的消息:谢谢你的建议,我拒绝药物治疗。过了一阵收到回复:鉴于你的拒绝,我已经把你从孕期糖尿病关爱跟踪项目中移除出去了,后续的相关可能风险,需要由你自己承担。收到这样的回复,实在是意外的惊喜!我根本感受不到关爱,这破项目早结束早解脱了。那天是我最后一次使用血糖仪测指血血糖。当天晚上我就吃了一碗午餐肉炒米饭,爽极了!当然了,嘴上爽了,还是出去活生生又走了好几圈才消除了负罪感。
36周的BPP,依然是满分8分。做完B超后马上和OB见了面,我提出BPP一直很好,能不能等到38周再生或者等待自然破水。OB犹豫了一下给perinatal科室打了电话,那天当值的医生是高鼻梁女医生,OB刚提我的名字,我就听见电话那边哦的一声。两位医生聊了几句,最后OB说,37周在perinatal再做一次growth scan,看看结果再做决定。那个周末我和老公过得很轻松,做什么也改变不了结果了,与其焦虑还不如做点其他有意思的事儿。我们开车去了海边,老公玩儿了电动scooter,后来还顶风作案戴着口罩去我很喜欢的韩餐餐厅猛猛吃了一顿,血糖什么的,已经没人在乎了。
37w+4d,不到6点我就起床了,因为是临时增加的growth scan,只能约到最没人想去的一大早。这次的sonographer是个爱笑但不爱说话的年轻姑娘,我也懒得看屏幕上的数字了,干脆摘了眼镜想休息一下。过了一会儿,她不停地用探头在我肚子上使劲儿挪动,动作力度越来越大,还让我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转,我问她怎么了,她支支吾吾说想拍到一些角度拍不下来。我戴上眼镜开始看屏幕,就在那个时候,女儿突然在肚子里打了个嗝,我俩看得一清二楚,不约而同都笑了。又过了一会儿,她说B超结束了,你先别走,等我消息。我穿好衣服坐在屋里等着她。没一会儿,她匆忙地进来了,说跟医生确认过了,现在就要deliver了,你不要回家,直接去L&D (labor and delivery)center吧,你的order还有情况医生已经send过去了,那边会有人接待你的。我以为自己听错了,问她是今天吗?她说是,就是现在。我赶紧告诉她这次B超是临时增加用来和OB讨论生产日期的,我都没跟他见面怎么生啊。Sonographer犹豫了一下,跟我说,今天B超显示胎儿已经停止发育了,和上次B超比几乎没有生长,而且今天的BPP是6,检测不到movement了。我说刚才不是有打嗝儿吗?她说,那不算的,我怎么动她她都没有反应没有movement,不是个好的sign。听完这句,即便之前被打击到已经哭不出来了,我还是泪崩了,怎么都没有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女儿已经彻底不长了,也不动了,可明明昨晚睡前我还感受到胎动了呀。我问她L&D怎么走,她给我大概说了个方向,把我送到了门口。老公当时还在车里等我,我们都以为这只是一次B超,随后还要和OB见面,待产包没有放在车里,产假也没有和公司确认,毫无防备地,就被今天的B超结果拍了一巴掌。
我给老公打了电话,说了情况,他和我一样的震惊,不过我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告诉他回家后带什么,东西在哪里,我会在哪里等他。放下电话,刚好走到L&D楼门口。门口戴口罩的黑人护士先给我量了体温,然后问我感觉如何,我不知怎么回答,就说感觉差极了。她一听猛得站起来开始叫人给我推轮椅,我赶紧解释我身体还好,是心情差极了,因为宝宝状况很不好,我很担心。护士问了我的情况,直接给我刷了工牌开了电梯,说记住我老公的名字了,等他到了会直接放人。到了产房区,我看到周围都是夫妻二人大包小包地等着登记入住产房,只有我一个人拎着个布袋子,一脸不知所措。前台注意到了我,问了我的姓名,确认了order刚刚send过来,马上安排了病房。这一切快得根本不像是在美国,不到6点我才起的床,7点多开始的B超,现在刚过8点,我就已经躺在产床上等着生了。陆陆续续当值的护士和midwife都进来了,给我上了各种仪器,屏幕上闪烁着几个大大的数字,宝宝的心跳,我的心跳,还有我的宫缩频率曲线图。
从B超室出来到产房的路上,我已经做好要剖腹产挨一刀的准备了,女儿突然情况这么差,容不得什么时间上的耽误了。可我看护士和midwife都是不紧不慢的样子,两个人还在搞着什么paper work,丝毫没有马上给我送手术室的意思。护士给我做的第一个检查是COVID鼻拭子,拿一个棉签插入我鼻孔很深的位置取了一些样本,告诉我会有两个结果,一快一慢,快的半小时左右就有结果了,如果没有问题会继续后面的流程。Midwife自我介绍说我叫Sarah,开始给我讲解生产计划。我问她不要给我剖腹产吗?perinatal那边说女儿状况不太好。midwife看了看屏幕说胎儿心跳很正常,应该可以顺产,我们先从induction开始吧。看到大家都如此平静,我感觉情况似乎也没那么糟糕。Midwife检查了我的的宫颈,说还非常的硬,身体完全没有做好临盆的准备,所以要先用几轮药物进行宫颈软化,如果条件还不够好,后面会有水球之类的物理方法帮助开指,预计整个产程要36个小时,宝宝应该会在明天出生。这个时候老公也进屋了,楼下的黑人护士果然没有食言,老公说一进楼就被问是不是谁谁的家属,然后马上放行了。老公到了,一些文件我们也签好了,我的COVID第一个结果也出来了,阴性,midwife说可以开始放药了。
当时差不多是早晨9-10点钟(37w+4d),midwife放了第一颗软化宫颈的药,护士在我左手腕上埋了针。这时候负责餐饮的护士也来了,说因为COVID餐饮流程也改了,楼下的餐厅关了,只能打电话点餐然后等送饭。老公点了餐,我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一些零食和饮料匆匆吃了几口,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数字觉得特别累,是那种大紧张之后的猛然放松,很快就睡过去了。睡梦中听见老公打电话请假,听见送餐的人来送餐,听见护士进来问一些情况,昏昏沉沉没有睡踏实。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叫醒了,midwife说宫颈还是有点硬,再上一轮药,我看了看表,居然已经快下午3点了,不知道自己睡了这么久。这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可能是隔壁产房的妈妈生产了,我和老公相视一笑,我们也在waiting list上了,属于我们的那个时刻也快到了。很快医院serve了晚餐,已经忘记吃了什么了,但因为那一天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那顿印象中吃的还可以。
晚上7点,护士midwife轮班,进屋和我打了招呼,说晚一点会再来检查一次我的开指情况。不知道是我太累了,还是对药物太过敏感,我在产房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不同程度的昏睡中度过的。等我再被叫醒,新的midwife又给我检查了开指,说还是不太好,要换一种药试一试了,等几个小时如果如果还不好要给我上水球。上了新药,我看了看表已经晚上11点多了,睡了一整天,突然有点饿了,问护士要了点零食吃。老公被折腾了一天已经很累了,他随便和我说了几句话就在沙发上睡着了。产房有扇小窗户,看出去是附近的高速公路,伴着暖橘色的路灯,时不时有车飞速开过。觉得无聊我就一直盯着窗外看,脑海里浮现出了从备孕开始这将近两年时间里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外出旅游时的美食美景,想起了一次次因为失望在夜晚的哭泣,想起了从发现怀孕后一波又一波的打击,想起了妈妈,想起了闺蜜那句“父母子女缘分一场”。走过了几轮春夏秋冬,终于这个故事要有个大结局了,终于我要和有缘的女儿见面了。
再次被叫醒,是第二天早晨(37w+5d)5点钟,midwife又来检查开指,她说已经有进展了,不过为了加速,她决定给我上水球。下面置入水球后,很快我开始感觉到疼了,那种月经期间的疼痛感,不是很强烈,一阵一阵的。6点钟,疼痛开始加剧了,不过还能忍受。7点钟,又一轮护士midwife交班,我对midwife说这个水球好管用啊,放上很快就疼了。她笑了笑说,开指情况很好了,疼痛感就是正常的宫缩反应,应该就是今天了。快8点钟,医院serve早餐,我已经不太想动了,根本没胃口坐起来吃东西,疼痛感已经蔓延到整个小腹部了。再到后面我也不知道是几点了,疼痛像潮水一样猛烈地拍打我,一下又一下,我已经疼得开始咬牙流泪了。老公后来跟我说,当时我一直在嗯嗯地闭气,眼泪一个劲儿地流,他就知道我一定很疼了。某个时刻,突然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从下面流出来,我猜我破水了。老公叫了护士,护士检查后说很好,羊水粉红色,有出血但是非常清澈,没有异物。太好了,一直担心的羊水污染,女儿吸入胎粪的情况没有发生。
又过了一阵,护士过来跟我说,可以上IV了,打了会舒服一点,要不要上?我在产前没有做足功课,只知道无痛是epidural,都没有概念IV是什么,但疼得管不上那么多了,赶紧点头。很快,一股凉凉的液体顺着左手腕埋的针头进入我的体内,没一会儿,真的疼痛感消失了,整个人都轻松了。护士问我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说有的人会有副作用,我说没有,护士说那就睡一会儿吧,离生产还有段时间呢。我本来想着在这张床上我都躺了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呢,结果真的就开始迷糊上了。这次的睡眠和之前感觉非常不同,也许是药物作用,也许是疼痛过后身体的放松,我觉得自己特别轻,特别柔软,还有点暖暖的,很舒服。梦里居然出现了自己小时候的场面,我还是小女孩儿的时候,爸爸妈妈还没有分手,疼爱我的爷爷也没有去世,我们一家五口住在一起,北方的冬天外面冰天雪地,我们全家围着一个砂锅吃炖白菜,梦里清晰地好像都能看见窗户上的冰花。后来还梦见了小时候喜欢吃的螃蟹皮皮虾,还有收集的好多好看的贺卡,等等等等。我现在回想起那个时刻还是觉得神奇,已经三十年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梦里那些我都快想不起来的片段突然那么清晰地出现了。不过紧接着,我又感觉到身体很沉了,也不暖了,然后是疼痛感,以渐强的方式又出现了。我让老公叫了护士,想再来一次IV,护士说可以,但这是最后一次IV了,不能再多打了(我没听清原因)。第二股清凉的液体流入体内,很快我又轻松了,不过这次明显不如第一次那么管用了,我感觉也就十几分钟,疼痛就又来了。我问护士是不是减量了,她说没有,是我正常宫缩的疼,我已经快开到三指了,再忍一忍就能上epidural了。听到epidural,我简直像人生有了新的信仰,一下子精神上有了支撑,想着再咬咬牙坚持一下,很快就能轻松了。
不过这之后我对时间产生了错觉,我觉得过了至少一个多小时,老公事后说也就半个多小时,epidural就来了。但epidural来之前,我已经到达了整个生产过程中疼痛的巅峰,眼泪呼呼往外流,一会儿咬牙一会儿张嘴,我想当时我整个脸可能都扭曲了。护士在我身边讲epidural打的流程和注意事项,我根本听不进去,就记住两点,打两次,不能动。等护士和老公把我从床上拉坐起来,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疼得浑身颤抖很难控制了。护士让我靠在她肩上,老公抓着我的手,我自己也使劲儿,总算“静止”下来了。麻醉师先是在后背某个地方打了个针,然后又埋了根儿针,埋的这根就是epidural进入身体的地方。我真的要好好谢谢发明epidural的这个人,他救了我,我相信也救了成千上万的准妈妈。这玩意是我今生见过最神奇的存在,几乎一瞬间,我就从地狱被拽了出来。我这时候才睁开眼仔细看了看身边这位护士,原来是位亚裔护士,大大的眼睛,说话声音也很好听。再看窗外,天色很亮,原来都到中午了。打了epidural就没办法吃饭了,我要了瓶苹果汁,甜甜的补充了些糖。其实从进产房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给我抽指血验血糖,我也不知道是标准变了还是因为我几乎一直饿着,每次结果都说正常,哪怕我喝了苹果汁,还是正常。
这天中午到下午三四点钟,我几乎都没再感觉到什么疼痛,不过护士说我的开指似乎变慢了,需要有些物理帮助,简单来说就是peanut ball(一个花生形状的大球),夹在两腿间,来来回回换位置。大概傍晚的时候,midwife过来检查,说需要我跟着做一些动作她来按摩帮助开指,我跟着做了,当时觉得没什么,甚至想就这么左右扭几下能有什么用,还不如催产素一针来得有效果呢。但没一会儿,隐隐的疼痛又来了,不过和早晨上午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远没到直击灵魂的程度,而且这一次我真的感受到所谓的宫缩了,一下一下的。
大概晚上快到7点,护士交班,这位亲切美丽的亚裔护士对我说,应该就是今晚了,很遗憾不能陪我一起迎接宝宝,但如果我感受到腹腔里有压力,像是要便便一样的压力时,一定要赶紧叫护士,那个感觉就说明要临盆了。我真心地谢过她,也和新的护士打了招呼,名字非常好听,叫公主(princess)。而新的midwife就是前一天在产房迎接我的那个Sarah,这个名字最后就印在了女儿的出生证明上。公主护士是位黑人,虽然没有亚裔护士的温柔和善,但身体健硕,非常有力气,给我翻身抱我起来时都很痛快麻利。Sarah检查了我的开指情况,说还有段时间呢,先睡一觉吧,今晚将会是个很长的夜晚。老公吃过晚饭,也睡下了,我虽然躺着,也没有很痛,但就是睡不着,看着窗外渐黑的天色,听着老公的呼声,我突然心情低落起来。我想起了前一天早晨在B超室听到女儿状况不好时的伤心,想到了之前发现IUGR时的震惊,想起了怀孕后各种各样的不顺利,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伤心,慢慢就哭出来了。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是由于产前激素波动导致的,我的身体已经开始做生产的准备了。老公被我的哭声唤醒,起来安慰我,就在跟他聊天这么短的功夫里面,我又觉得好像有点发烧了。老公叫护士过来量体温,护士量了下发现确实有点升高,但还不到100F,让我继续观测。护士走后,老公又睡下了。在随后的时间里,我感觉自己的脸和脖子越来越烫,紧接着是头一阵阵疼,然后是恶心干呕,终于,亚裔护士说的那个像要便便一样的压力来了。我非常肯定就是那种感觉,直接自己按了床边的铃。护士进来后我说帮我看看吧,我可能要生了。本来她还觉得不会这么快,结果刚摸了几下她直接说了一句,就现在了,我已经摸到胎儿的头了。紧接着,我的床被调高,我的腿被分别架在床两边的架子上,老公站在一边,护士站在另一边。我抬头看了下表,9点15分。姿势准备好后,护士说我们先来练习一下push,然后她对我说出了一句至今难忘的金句:你还记得孕期便秘时那种需要使劲儿的感觉吗?就是那个感觉,按那个劲头来push就对了。我一听,那感觉真是记忆犹新,绝对轻车熟路,于是伴着宫缩的节奏狠狠地使了下劲儿。护士低头检查了一下,说:You are really a good pusher!我没往心里去,觉得只是她的鼓励。然后趁着第二次宫缩又狠狠使了下劲儿,我还没使劲儿使够,护士大喊“stop,stop”然后说我要去叫midwife。我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可以继续使劲儿的为什么不让使劲儿了,出什么问题了吗。被打击过太多次了,我觉得坏运气永远围绕着我,一定有什么状况,护士不敢告诉我,要叫midwife来了。
很快Sarah来了,但不是一个人,后面跟着好多人,还推着什么仪器,呼啦呼啦全进起来了。然后产房的灯被打开了,我才意识到原来一天几乎都没有开灯。Sarah戴上手套,坐在床边,看了一下说我摸到胎儿的头了,你push吧。我刚push了 一下,就听Sarah说:Mama,open your eyes。我瞪大眼睛,Sarah突然举起了一个小婴儿,我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第一,太快了,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的节奏,才push三下宝宝就出来了,和我电视里看的,朋友那听说的完全不一样。第二,宝宝不是我想象中粉嫩的样子,身体发暗紫色,上面裹着白绿色的泥。第三,她没有哭,一点声音都没有。Sarah问老公要不要剪脐带,老公吓得直摇手,Sarah很干脆地剪了,然后护士按照之前说好的,把宝宝放到我身上skin to skin。我仔细看着女儿,眼睛紧闭,因为脸颊上几乎没肉,下巴显得尖尖的,胳膊瘦瘦细细的,身体非常柔软,非常的轻,热乎乎的一团。也就不到十秒,我还没看清女儿的模样,她就被另外一个人抱走了,全程女儿都没有哭。我非常奇怪,不是skin to skin需要很久吗,不说这个时候要吸母乳吗?就问护士,她怎么没哭啊?是抱走称体重吗?护士跟没听见一样,取下了我后背上的针。
这时候我看到女儿被放在一个像手术台一样的小平台上,上面开着暖光灯,女儿依然闭着眼,没有哭,刚才进屋的那些人推着仪器都围过去了。这时候我的胎盘排出来了,我问Sarah有没有异常,有没有早衰的迹象。Sarah看了看说似乎有钙化点,但并不明显。然后开始了缝合,是二度撕裂。此时女儿依然没有哭声,周围人也没人跟我说congratulation,一点都不像我想象中生产应该有的样子。我开始慌起来了,感觉到哪不太对劲儿了。透过几个人之间的缝隙,我看到了躺在小平台上的女儿,依然闭着眼,有一个医护人员正在她的胸部有节奏地一按一按,嘴里喊着“come on body,come on”。我终于明白了,女儿没有自主呼吸,那些人就是之前说的NICU team, 他们正在给女儿做类似CPR一样的抢救。到这个时候,距离女儿出生已经过去好久了,也就是说女儿直到现在都没有呼吸过。猛然间我想起了前一天早晨B超时候女儿没有movement,想起perinatal那个精英男医生对我说的,建议满37周就生,避免出现问题或者stillbirth。Stillbirth!我一个激灵,想到是不是女儿如果抢救不过来就没有了,她一直没有呼吸没有睁眼是不是就是不行了。我扭头看看老公,发现他和我一样的不知所措。我再也受不了了,带着哭腔问护士:她还活着吗?护士依然跟没听见一样没理我。我要疯了,已经哭不出来了,心脏突然停跳了一样,我想大叫一张嘴却发现呼吸都困难了。就在那个时刻,我听到一句“here we go”,我赶紧往女儿那看过去,发现女儿已经被扶着坐起来了,眼睛也睁开了,嘴也微微张着,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人。女儿马上又被翻过来放在小平台上,人群挡住了我的视线,但我听见大家哈哈大笑,说着“where are you going”。然后女儿又被抱到了一个秤上,开始有人报数,体重5lb 3oz,2340g,长度18 inch,出生时间21点37分。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女儿被“救活了”,体重还上了5lb,比前一天预估的体重多了200多g,我高兴地又哭又笑,大喊“5lbs!”。
这时公主护士终于露出了笑脸,对我说congrats,还做了个蝴蝶结小帽子给女儿戴上。女儿又回到我的怀里了,这次她睁着眼睛看着我,脸蛋粉粉的,比刚才的样子看着健康多了。我看了看两眼之间的位置,嗯,有突起,有鼻骨。老公也把头伸过来仔细看,女儿也看了看他,老公说了一句:是单眼皮啊!我一看还真是,我是双眼皮,老公是单眼皮,女儿真的更像老公,他的基因赢了。女儿开始凑过来想吸奶喝,使劲儿地嘬了半天,啥都没有,我一点都不意外。我妈妈生我时就在月子里没了奶,我是喝牛奶,奶粉,麦乳精,米糊之类的东西长大的。我整个孕期胸部都没什么变化,倒是后背长了很多肉,才慢慢换上了孕妇内衣。我和护士说我没有初乳,护士说不会的,每个人都有,她帮我试了试,还是没有,她说也许因为是induction,会晚来一点。
生好了,我也该离开产房了,我被几个人架到轮椅上,女儿被放在一个移动小盒子里,跟着我,一起被推倒了产后休息病房。迎接我们的人给我抽了指血验血糖,在女儿的脚上划了个道子,也抽了不少血,说要做newborn screen,查新生儿疾病,而且因为我是孕糖妈妈,还要给女儿验血糖,防止出现瞬间低血糖。这时公主护士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她推着轮椅和我道别,祝贺我当妈妈,临走给了我一个蓝色的橡胶sucking ball,说因为我生的太快了,女儿体内可能还有羊水没有来得及排出来,如果看见女儿嘴里有沫沫,可以吸一下,然后就出门了。我听见她在楼道里跟人打招呼,然后兴奋地说太难以置信了,本来还在练习push,结果就生了,真的太快了。
这个时候女儿已经睡着了,没有喝到一口奶,就这么沉沉地睡着了。回想起前一天早晨还以为在做孕检B超,结果现在女儿已经躺在身边了,太神奇了。而且我也意识到,从进产房到女儿出生,恰好36个小时,这个Sarah年纪确实不轻了,在岁月中历练的工作能力真不是盖的。这一夜我和老公基本都没怎么久睡,时不时过去看看女儿。女儿被包得像个小burrito一样躺在小盒子里,安安静静地沉睡,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护士进屋给我们介绍在病房之后两天会有什么样的安排,并且说很多新生儿在生产过程中非常疲惫,能沉睡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肚子里的羊水会保证他们有足够的生存能量。我的女儿,非常争气地,一口气睡了十三四个小时。儿医过来看她,抽血化验黄疸,听力测试,全都是在睡梦中完成的。后来我们越来越害怕,不停地试探她的呼吸,频繁地试图叫醒她,她终于在第二天下午一点醒过来了。
我依然没有奶,女儿人生的第一口奶,是医院的水奶, 5cc。看到女儿吞咽喝奶,我和老公都非常开心,体会到了抚养一个小生命的喜悦。但是很快,这些奶就被吐出来了。我们吓得赶紧叫了护士过来看,护士很镇静,说婴儿吐奶很正常,等过一会儿再喂就好了。结果没一会儿,我们发现女儿有了第一个wet diaper,紧接着又有了第一个solid diaper,说明女儿的各个器官系统都在好好工作着,我们顿时放心多了。之后我们每两个小时就试图叫醒女儿喂奶,可是很费劲,女儿基本3个小时才能醒来一次喝一点点奶,我不禁苦笑,难怪在肚子里长不起来,和她爸一样,饭渣。下午的时候lactation consultant也来了,非常热情地帮我计划如果开奶,怎么使用医院吸奶器,她坚信只要我不停地使用吸奶器,奶一定会来的。于是剩下的时间基本就在叫醒,喂水奶,竖抱,吸奶这样的循环里度过了。
我和老公这一天都困极了,需要定闹钟才能醒过来,两个人轮流值班保证至少有一个人清醒着照看娃。这一天过来,我惊奇地发现女儿开始有点变模样了。确切地说,中午抱着她喂奶时我就发现她模样有点变化了,脸蛋慢慢有点圆了,前一天晚上的尖下巴不见了,而到了晚上,居然脸上好像开始有点肉嘟嘟了,真的太神奇了。又过了一个晚上,迎来了我们出院的日子,在医院住的太难受了,真的好想回家。最后这天上午女儿做了car seat测试,把她放在car seat里一个小时后测血氧,顺利通过了。我们又和儿医见了面,虽然抽血结果正常,但她还是怀疑女儿黄疸过高,让我们出院后还是要去复查。
临出院前,有一位专门负责paperwork的护士来了,拿出两份文件让我签字,我看了一下,大概就是新生儿的正常和不正常情况列表,喂养注意事项,以及和我相关的产后恢复检查之类的信息汇总。我翻了半天,都没看到女儿出生时候的Apgar打分,我忍不住问了一下护士Apgar打分是多少。护士很惊讶地问出生时没说吗?我说没有啊。她开始翻文件,然后突然问我女儿出生时是不是接受过respiratory resuscitation(我听懂了第一个词,第二个词是回家根据记忆试着拼写搜出来的),我虽然没有太明白是什么,但想到那个类似CPR的过程就赶紧点头,护士说6-6-8,分别是1分钟,5分钟和10分钟的打分。我听到分数觉得很奇怪,以前听同事朋友说起过他们宝宝的分数,从来没有低于9分的,大部分都是10分,怎么女儿的分数这么低呢,而且怎么会有3个分数呢。可还没来得及我继续发问,送我们出楼的护士就来了,因为必须要医护人员陪同才能走,我没好意思耽误更多的时间。从医院里出来老公又兴奋又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到家后简直是在怀里抱着一样把car seat挪进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女儿包好放到小床上。看着熟睡的女儿,我真切地感觉到,人生旅程的新篇章终于开始了!
到家后喂了女儿第一顿奶我就困得忍不住睡着了,没睡多久,老公开窗透气,一阵风把我吹醒了。醒来后我又想起了在医院最后说的那个Apgar打分,太奇怪了,一定要搞清楚,拿出手机搜索了起来。其实不管医生老公如何说Google搜一下没病也搜出病来,但从备孕,怀孕,甚至到之后的育儿点滴,互联网真的帮了好大的忙,尤其像我这样没有老人没有月嫂帮忙的新手妈妈,有了问题又不能及时就医时只能依靠互联网养娃了。但同时,我也被各种繁杂信息的准确性片面性困扰着,时不时会做出一些根本站不住脚的推论,徒增了自己的烦恼和焦虑。
搜索从Apgar分数开始,马上我就揪心了,原来6分不是normal的分数。很快我又搜出来女儿接受的那个CPR叫respiratory resuscitation,是针对出生时有呼吸问题的婴儿的一种抢救方法。再后来我又搜到有三个分数说明5分钟内的急救没有成功,不然应该只有两个分数。到这个时候我已经开始精神上有点受不了了,但结果越差越想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需要CPR,以后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短暂的两个小时里,我初步搞明白了女儿大概率是由于急产airway里有羊水堵塞,导致出生没有自主呼吸,有时长至少5分钟以上的窒息,急救至少进行了5分钟,而我最最想搞明白的有没有因为窒息缺氧带来brain damage,没有确切的答案。其实从那一刻直到现在,这都是个谜,而我也开始了无穷无尽的焦虑。
刚回家的这一天后来基本就是睡,喂奶, 吸奶的循环,心情非常差,即便老公说不会有大问题的,不然医院怎么会让回家呢,我还是焦虑。也许医院的标准很低,不靠人工帮助能呼吸能活下来就可以出院了,可如果是轻度的脑损伤不到长大一点看不出来怎么办,不及早发现干预不就错过最佳治疗时间了吗。不过这一波焦虑很快就被新的一波问题暂时冲淡了。回家的第一个晚上,我和老公喂好奶,老公去另一间房睡了,主卧里只有我和女儿两个人。累了一天,我也很快睡着了,但是睡梦中突然听到了女儿发出奇怪的声音,我就醒过来查看。结果发现女儿的呼吸暂停了十几秒,然后大口大口地喘气。我打开灯,发现也没有什么异样,就把灯关上想继续睡。然而刚躺下,又来了,先是猛的倒吸一口气,然后十几秒没有呼气,再接着就是大口大口喘气。把我吓坏了,赶紧开灯把女儿抱在怀里看,还是没有任何异样。紧接着,女儿在我怀里也开始憋气大喘气的循环。我已经不知所措了,想到出院时医生说的如果有任何异样拨打911叫急救,我当时真的有冲动打电话了。不过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我需要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呼吸暂停。很快,我搜到了结果,periodic breathing,在新生儿身上会发生的一种呼吸问题,在早产儿身上更常见,是呼吸系统发育还不成熟的表现,没有办法治,只能等待宝宝grow out of it。问题大概心中有数了,又喂了次奶,我和女儿又都睡了。很快,更大的声响把我吵醒了,女儿开始打呼噜了,更要命的是,呼噜的音量几乎快赶上成年人了。呼噜声中夹杂着类似小动物一样的叫声,还有时不时的闭气和粗重的大喘气,我彻底睡不着了。想起她最后一次B超的结果,想起她出生时的窒息,我开始怀疑并不是羊水堵塞那么简单,有可能她的呼吸系统本身就有问题,如果是这样,也许在出生前缺氧就已经开始了,如果缺氧早就开始了,那是不是她的脑损伤已经很严重了。我乱七八糟的思绪要把自己逼疯了,干脆开着灯,把女儿抱在怀里,我不想睡了,我要一直睁眼看着她,如果她出现任何意外我可以马上打急救电话。
第二天是个周末,并不是常规的儿医办公时间,但儿医之所以额外给我们安排了appointment,因为她怀疑女儿黄疸过高需要照蓝光,想再抽次血检查。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有机会和女儿的儿医认真谈话,我已经攒了一肚子问题了,根本等不及了。我问了医生第一个问题,女儿的newborn screen结果出来没有?因为孕期几次涉及到染色体异常的怀疑,这是我最想知道的结果。儿医说还没收到结果,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而且通常染色体异常的新生儿都会在面部首先看出异样,女儿并没有什么五官异常。第二个问题是女儿异常的呼吸,医生肯定了我的猜测,就是periodic breathing,在新生儿中有时会见到,通常在3-6个月时会开始好转,大部分患儿1岁前症状可以消失。最后一个问题,女儿有没有因为出生窒息导致的脑损伤。医生试图翻看女儿的Apgar记录,但发现L&D并没有把数据存到女儿的profile里,所以看不到当晚的生产情况。不过医生坚信如果有问题L&D不会让女儿和我们回家而是会让她进NICU观察,现在做CT或MRI来检查脑部情况对婴儿来说都有负面影响,不如之后观察milestone的实现情况来判断是不是有异常。那次和医生的对话持续了很久,确切地说我心中关于女儿是不是染色体正常的焦虑一大半都被那次谈话消除了,只是脑损伤这个问题依然没有让我心安的答案。
那天后来收到医院电话,说检查结果正常,不需要蓝光,但是建议多晒太阳,多喝奶多排便来把黄疸排出体外。我以为女儿一切正常了,觉得特别开心放松,晚上喂过第一次夜奶后又很快睡着了。然而,女儿的呼吸问题越来越严重了,出现了频率很高,甚至可以说有点刺耳的尖叫声和闭气声,再配上双臂从襁褓里挣扎出来的惊跳反射,就像溺水呼救一样。我坐在床边看着她,想即便这样的呼吸节奏是正常的,频繁地闭气会影响氧气吸入量,吸入量减少那就会造成血氧含量低,血氧含量低那就会有脑损伤。是的,正如后来我老公当面狠狠指出来的一样,我已经开始神经质了,内心已经下了女儿有脑损伤的定论了,无论将来女儿什么样,我都会觉得她有问题,而这样开始的亲子关系,对我们母女二人都是巨大的伤害。在我不知道第几次因为想到脑损伤而大哭时,老公认认真真地对我说,不要忘记当初怀上女儿时的约定,不管女儿什么样,我们都要疼爱她把她养大,与其哭哭啼啼不如坚强起来,如果女儿将来真的有什么问题,她最大的依靠就是我这个妈妈了。老公的话成功地点醒了我,我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女孩儿”了,而是妈妈了,是另一个小生命最强大的依靠。从那天起,即便焦虑我也会尽量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也很少哭了,我越来越有勇气面对女儿的一切问题了。
女儿生命的前两周,几乎没有哭过,可呼吸的时候,粗喘气的声音越来越重,呼吸时伴随的偶尔发出的尖叫声也越来越频繁和high pitch,甚至到后来在喝奶时都会有窒息一样的尖叫和挣扎动作。直觉告诉我,没有periodic breathing那么简单。在后来儿医检查的时候,我录了一段视频给儿医看,儿医看完也犹豫了,给我开了refer,让我到呼吸科专家那里看一看。我打电话约专家门诊,结果被告知需要等一个多月,放下电话,我觉得我等不了了,我不可能每一晚都在这样揪心而又不知原因的噪音中度过,于是我又打开了网络。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终于看到了我这个新手妈妈的焦虑,很快我在YouTube上收到一个视频推送,是一个叫Dr. Paul的儿医开的频道,他会把一些就诊过程诊断信息分享出来。而YouTube那次推送的信息正是一个和女儿症状非常相似的案例,我认认真真看完了,又在Google上搜了搜,当即有了种预感,女儿的呼吸问题很可能是类似的疾病,tracheomalacia(气管软化)或者是laryngomalacia(喉骨软化)。我试验着按照网上说的,把女儿放到tummy to tummy 的位置上睡觉,呼吸问题真的变好了很多!然后我突然意识到,之所以呼吸问题在医院没有发现而是回家后才发现的,就是因为在医院怕女儿吐奶,我们几乎全程都是竖抱着女儿tummy to tummy的姿势,女儿趴在我们身上,软化的喉骨/气管因为重力而自然下垂,没有挡住airway,所以没听到任何噪音。自那天前,只要女儿的呼吸噪音大到我无法入睡,我就把她放到胸前抱着她入睡,无论是我的睡眠质量还是我关于她呼吸问题的焦虑都得到了很大改善。一个月后,我见到了呼吸科专家,确诊了女儿是laryngomalacia + periodic breathing 综合症状,没有任何治疗方法,只能等待她自己慢慢长大变好。
在月子里女儿的呼吸问题和对她脑损伤的怀疑占据了我绝大的精力,导致我没有注意到其他问题的存在。而在女儿的人生的第二个月里,这些“小问题”伴随着女儿慢慢长大,也开始变得不那么“小”了。
Reflux(食道反流)----女儿的吐奶问题从她人生第一顿奶就开始了,因为当时护士说过这是正常现象,我没有太往心里去。然而回家后吐奶的频率从两周一次过渡到差不多一周一次,再后来一周几次,然后每天都有,直至最差的时候喂一次吐一次。吐奶的时间点也从喝完后的burp改成了边喝边吐,最糟糕的时候,会有projectile spit up (喷射状吐奶),并且带有浓浓的酸味儿。这期间我带她去过几次儿医诊所,儿医的判断从最开始的觉得正常,到怀疑牛奶过敏,到最后确诊是reflux。简单来说就是女儿胃部一个类似阀门的肌肉发育不良,不能像正常宝宝一样控制住进入胃部的牛奶,这些液体就会夹杂着胃酸顺着食道回流,最明显的症状就是频繁呕吐或干呕,嘴里有酸味,并且由于胃酸反流她也会有类似成年人烧心感觉,毫无悬念的,她难受的时候会大哭大闹。
Gestational Torticollis(先天斜颈)+ Plagiocephaly(斜颅) + Brachycephaly(平颅) ----女儿出生的那个晚上,护士给她戴上了小帽子,帽子包着她的小头,我当时就注意到了女儿的后脑只有微微的弧度,并不像其他宝宝那么圆。回家后我们把她放到小床上,贴着我的床,我发现女儿总是面向我,偶尔睁眼看我,我当时十分兴奋,觉得女儿一定眼睛听力没问题,这么快就知道追着妈妈看。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不太对劲儿了,她永远只看向右边,不管我在哪,当她想看左边的时候,脖子不会动,只是眼睛往左看。紧接着,在第2个月里,她的后脑越来越平,平到tummy time的时候几乎和地板是两根平行线,而她的右耳边的颅骨上也开始出现了一片flat spot。在儿医最后确认并且给我们refer到physical therapist那里治疗前,我一直试图帮女儿多向左看一看转一转,但都不是很成功。后来见到PT,她给女儿做了一次evaluation,是mild torticollis,但伴随着severe plagiocephaly+brachycephaly,女儿的头骨从空中往下看甚至已经开始有点菱形了。PT认为和我孕晚期的IUGR有一定关系,子宫已经长不开了,女儿的活动空间有限,就有可能长期被压在一个姿势上很难调整,后颅被压得有些平,左颈部一块负责旋转的肌肉无法正常工作,导致了出生后只能固定在一个往右看的姿势上。随着女儿慢慢长大,有更多的tummy time,斜颈的问题应该也会慢慢好转。
Shudder Attack----在确诊shudder attack之前,其实还经历了一场小波折。女儿从出生后不久,就经常手舞足蹈不知所以地动来动去。最一开始我觉得很可爱,但随后发现这些可爱的手舞足蹈其实根本不受她自己控制,有时候睡梦中会她突然被自己惊醒,一脸茫然的样子。这些手舞足蹈在第二个月无论是花样还是频率都达到了巅峰,有时候像在指挥,有时候像在表演什么印度舞,到最后出现了类似在空中弹琴一样的手指动来动去。我问过医生,医生说是神经发育的问题,在婴儿里常见,严重程度因人而异。但在这个月份,我们一直等待的social smile一直都没有来,女儿虽然会和我们有目光接触,但经常一个人傻呆呆地看天花板,窗户,甚至就是盯着空气发呆。Google搜了一圈,我的焦虑症又犯了,开始怀疑是神经发育异常,甚至是自闭症的早期症状。就在这个时间点,shudder attack来了,症状就是打寒颤一样的哆嗦,像冬天被冷风吹过后的浑身抖动。最开始是给她换diaper时发现的,我们都以为是正常的排泄反应,但随后越来越频繁,而且从她的表情看,她在打寒颤的一瞬间非常惊讶,好像完全没做好准备就颤抖起来了,我又开始怀疑她有癫痫。终于,儿医仔细问过一些细节后否定了癫痫的可能,她诊断是shudder attack,并不需要做EEG(脑电图)。这个病甚至连个合适的中文翻译都没有,大概因为实在少见而且是一种良性的神经发育不良,医学界连这个病的成因都没有定论,更别说治疗了,所以不出意外的,只能等待女儿grow out of it。
我记得孕期在网上各种research的时候,看到过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观点,说人类胎儿的孕期其实应该有4个trimester,只不过到第三个trimester结束的时候胎儿体重已经超过人类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了,所以需要生产出来,让胎儿在体外完成最后一个trimester的发育。当时看到这篇文章时我还在孕中期,没有很深的感触,然而等到女儿出生,各种问题在前几个月一点点显现出来,随后又一点点自己变好,整个过程都像是一个自然发育的过程。我翻看了女儿的就医记录,到现在为止一共造访了儿医15次,这里面除了正常的infant wellness check,其他几次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状况我临时约了appointment赶过去就医,但没有一次医生给过真正意义上的medication或treatment,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要耐心等待,等到3-6个月她自然会好起来的,最晚到了toddler year情况也会大有改观。
在产后的第2个月里,我最后一次和OB见了面做产后复查。因为产前最后几周每周都有OB visit,产后再见到他居然有了种回娘家的感觉。月子里粗如象腿的浮肿也几乎全都退去了,恶露排了大概40多天也基本不再流血了,OB检查后说恢复情况很好,因为宝宝小所以非常好生,对身体的伤害也比较小。听到这我不禁更觉得愧对女儿,没有给女儿提供良好的宫内生长环境,反倒是妈妈沾了女儿的光。最后聊天的时候,我提到女儿出生窒息,Apgar只有6分,我很担心有缺氧性脑损伤。OB说没看到我的生产记录里面提到女儿有住NICU的记录,如果真的有问题不会让我们回家的。我没想到怎么都看不到的生产记录会在OB这,调出来一看,当晚女儿出生后第一次Apgar 6分,没有呼吸扣2分,reflex不好扣1分,皮肤color不好扣1分,然后有持续5分钟的respiratory resuscitation,其中有给氧,blood oxygen level从最低的94升到99,后来10分钟的Apgar 9分,皮肤color不好扣1分。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来,那天女儿抢救过后,NICU team往外走时,我听见其中一个人嘟嘟囔囔说“I see the color is pink”,像是在表达不同意见。直到此刻,所有与生产那晚有关的信息碎片/记忆碎片都被找出来了,那晚发生过什么也被清晰地拼出来了。OB说虽然CT MRI确实是诊断脑损伤的最好途径,他不在生产现场也不能100%肯定没有问题,但根据他的经验,这样的血氧含量不足以造成脑损伤。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电脑屏幕,轻描淡写,可在我听来,这是我一个多月来精神折磨的最好的解药。
到今天,女儿差不多已经5个半月了,按照儿医的说法,大部分的birth defect或者先天病最晚会在婴儿6个月之内显现出来,我心里一直有这么个钟在一天天走着,随着那个“deadline”越来越近,我的紧张焦虑感也慢慢释放了。
说说女儿现在的状况吧,先说开心的,newborn screen结果是正常的,没有常见的染色体病,女儿的体重也跟OB预言的一样,在3个月时从出生的<1% 追到了51%,身高和头围也从<1%追到了20%左右。呼吸问题和Shudder attack还有那些手舞足蹈也在第3个月出现了好转,reflux依然存在,但吐奶和干呕频率慢慢在降低了,而且很久没有喷射状吐奶了。非常对不起女儿的是,我最后放弃了母乳喂养。初乳是在产后第5天才来的,悄无声息,根本没有任何肿胀感,要不是我洗澡擦身子时眼尖都发现不了。我本来以为我能逃脱妈妈没有母乳女儿大概率也没有母乳这个遗传推断,但在月子里怎么试图增加奶量都不成功,巅峰量是双侧pump1小时40cc,而且两次pump必须相隔3小时以上,不然几乎没有。女儿当时已经习惯了送到嘴边的奶瓶,试了几次胸喂,女儿吸了几口气得大哭,看她小小的样子实在不忍心用饥饿法逼她适应胸喂,我就只好不停地pump出来再混着奶粉喂给她。但月子里实在是太累了,发生了pump时困到睡着不小心碰倒储奶瓶的悲惨事件,甚至还在上楼梯时因为不太清醒摔倒了两次,痛定思痛,为了能休息得好一点更好地照顾她,我最后放弃了尝试母乳,全部由奶粉喂养。
再说说还在治疗中的,女儿的斜颈随着她慢慢长大确实开始有变好,现在向左看的次数已经和向右看的基本差不多了,只是平颅和斜颅因为太严重了,physical therapist 认为即便将来可以坐起来站起来减少平躺时间,她也很难自我恢复了,所以我们戴上了矫正头盔。目前看有些效果,不期待能像其他宝宝一样圆圆的后脑,只要不是像counter top一样的平面我就很满意了。女儿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大运动和精细运动的development delay,我们第一次见physical therapist时做了评估,女儿的大运动能力在同龄人里属于10-25%,很晚才能稳稳地抬头,到现在5个半月依然不会翻身,手眼协调也做得非常一般。原因有很多可能性,IUGR,斜颈导致的偏好单侧肢体运动,reflux的不适导致的tummy time减少,再或者,是我曾隐隐担心的,脑损伤。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都在定期和physical therapist见面练习来努力追上同龄宝宝。
说说老公,他果然如吵架时说的那样,只请了3个星期的产假就开始上班了,所以绝大部分照顾女儿的工作都是我来完成的,他WFH 开会的间隙,工作累了的时候会上楼来看看我们。如果说我心里一点埋怨他的意思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女儿并不好带,喂奶,清理吐奶,哄睡,睡眠中因为胃酸反流哭闹的安抚,大运动能力的训练,去医院,等等等等,几乎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烦的时候也会吼他一句“父爱如山,一动不动”。但后来我发现有一点我确实输给了他,就是逗女儿开心。我因为焦虑和劳累,很少对女儿发自真心地笑,我相信在女儿眼里我是个严肃不可爱的人,所以同样的女儿看见我也很少笑。但每当爸爸出现,女儿就会开心地咯咯咯笑起来,因为爸爸总是那个什么焦虑都没有把女儿当成个天使宝贝一样使劲儿哄的人。有时看他们父女依偎在一起开心地玩闹,我很是羡慕嫉妒甚至心生委屈,但转念想到女儿有个这么爱她愿意哄她笑的爸爸,我也为她高兴。因为和女儿的bonding,老公也渐渐对照顾她的琐事不再那么抵触躲避,慢慢也能帮我分担一些工作了。就比如我能有时间写下这篇帖子,就要感谢他可以利用假期帮我带带娃。
最后说说我自己,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了,上学时普通,工作时普通,恋爱结婚也很普通,我已经习惯这样波澜不惊没有什么起伏的生活状态了,直到开始认真备孕。在一次次失望,打击,更大的失望,更大的打击中,我慢慢意识到我很可能会有个有些“与众不同”的宝宝,过去那种无忧无虑平平顺顺的生活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女儿的到来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在风平浪静的日子里我看不到的自己性格中的脆弱,而在接受她抚养她的过程中,我也变得越来越坚强独立,她既带给我无穷无尽的焦虑,也用她成长中的点点滴滴治愈了我的焦虑。因为备孕怀孕,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妈妈都在勇敢坚强无私奉献地养育着孩子,她们所付出的努力和爱给了我很大的力量,所以我也想把自己的经历记录下来,能给处在困境中的妈妈们一些鼓励和希望。谢谢你能读到最后!祝福世上每一位妈妈和宝宝都健康平安幸福快乐!
后记:帖子后来一直没有再提到我的妈妈,因为有了合适的药物,更因为女儿的降生,她的抑郁症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她开始能接受女儿表现出的不完美,开始发自真心地喜欢这个小外孙女,不停地要求视频通话,即便是女儿哭闹的视频也看得甘之如饴。感谢女儿,感恩你的到来,给这个家的每个人都带来了幸福甜蜜!
谢谢你的祝福!我觉得高龄是个特别模糊的概念,在我妈妈那一辈,30岁不当妈别人就可能觉得你太晚了,等到现在社会越来越多元化,已经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了。对我来说,给我设置这个条条框框的一部分是我的同龄人,我感受到的peer pressure,另外一部分则是医院保险公司,所有的地方都拿35岁来卡我,我后来和别人打听的时候才知道35岁前后的产检流程也会有些不同,但同样,一些检查项目的coverage也可能跟着年龄来,35岁前不给你报销,35岁后则属于常规产检,可以报销
爸妈那一代30多才结婚生子的其实也不少,很多都是经历文革然后再努力考上大学这样就耽搁了。34岁真不算啥高龄产妇,当然这也因人而异,有些人40多头胎随便生,有些人20多头胎死活怀不上。
你说的太对啦!在生娃之前,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有多么敏感脆弱,大概因为生活太平顺,而我也是个很多事情都不太在乎的人。直到开始想要一个娃,开始变得患得患失,也就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自己的缺点。我老公,我婆婆,我妈妈,甚至我的闺蜜,都批评过我。但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觉得特别难改变,直到女儿出生,我开始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小生命的存在以及对我的依赖,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坚强起来了
真心地祝福你!我当时也很难过,但当我明白这是自然选择的时候,反倒有点释然了,也许是缘分没到,宝宝需要一个更健康的受精卵才会来到你的身边,等那个时机来了,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太给面子了,明天都要卸货升级当妈啦今天还来给我的帖子捧场,给你加油!等着你的好消息!
当时其实我们已经“顺其自然”一年多快两年了,我们俩都没有什么不良生活习惯,没有慢性病,还会定期运动,我们同龄一起玩的朋友都纷纷当爸妈了,只有我们没有任何消息,这就已经很不正常了。我曾经一度以为我32岁后月经量减少和我的不孕有关,但一样有这种情况的 两个朋友都意外怀孕了。我找不到任何不孕的原因,所以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