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如冬雪(39) 失去理智的男人和死不改悔的男人

拥抱哥
楼主 (文学城)

星期一中午,安红从单位出来,坐车去了齐律师的事务所。离婚表建明已经签字了,在交表之前,她想让律师走一遍,看看里面有什么问题没有。

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覆盖着厚厚的雪的一望无垠的冰封的河面,想想最近经历的一切,安红觉得很感慨。

本来以为结婚以后会平平稳稳地过日子,没想到像是坐上了过山车。那些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居然也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好像自己成了剧中的一个演员,而且是女主角一样。

本来觉得结婚就是人生的巅峰,以后可以收获幸福,没想到婚后生活并不像自己想象的幸福和美满,反而是各种失望和委屈。每一次失望和委屈,都像是一个个下行的台阶,不知不觉中,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一路下行,走入没有出口的深谷中。

为了维持一个家,建明越来越大的脾气忍了,强势的婆婆搬来住在一起忍了,三年多的无性婚姻也忍了,甚至连建明的出轨也忍了。

直到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才明白,一次次的忍让得不到幸福,幸福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而离婚,应该是过山车中低谷的低谷了。

想想自己本来是最痛恨小三,发誓不会离婚的人,如今也出轨了,还要离婚了,命运真是讽刺啊。

好在,过了最低的谷底,就无路可走,只能上升了吧,她想。

 

***

律师事务所内,齐律师坐在一张宽大的深栗色办公桌后面,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在一张一张地读着。

安红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双腿并拢,有些忐忑和紧张地看着齐律师。

一个助手端着一个盘子进来,盘子上是两个白色的精致茶杯,里面冒着热气。助手把一杯茶摆放在齐律师面前,另一杯摆放在安红面前。

您的茶,助手对安红做了个手势说。

谢谢,安红点头致谢说。

不客气,助手微笑了一下,退出了房间,

上次我送给你的那包茶叶,你回去喝了吗?齐律师放下手里的文件,把眼镜摘下来,放着桌子上,问安红道。

喝了,很好喝,安红点头说。

好茶叶一定要叶片完整,形状统一,颜色鲜艳,气味馥郁,口感醇厚,齐律师说。你看这个茶,泡开后叶片舒展,喝起来味道清淡柔和,带着一种麦香,喝完后唇齿留香,回味无穷。所有到我这里来的人,没有人不喜欢我这里的茶的。

这茶很贵吧?安红问道。

有个客户,我替他打赢了官司,送了我好几箱,齐律师说。我也不知道价格怎样。其实呢,最好的茶,跟价格无关。这世上好茶很多,自己喜欢的,爱喝又买得起,就是你最好的茶。就像婚姻,喜欢的,又能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嗯,说得真对,太赞同了,安红点头说。

安红拿起桌上放着的一个镜框,看了一眼说:

上面这个是你老公吗?好帅气哦。

年轻的时候比这更帅,简直像是雷德福,齐律师说。我那时在国内新华社当记者,两伊战争时,去伊拉克做战地采访,那时他也是记者,在一个小镇遇见了,一下就被迷住了,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吧。后来就辞职了,跟着他来到这里。

听说你是四十多岁才开始学法律的?安红问道。

是啊,我上法学院时,同班同学都比我小一半,他们都是二十岁,我是系里最大的。

哎呀,真了不起,安红说。

有句话叫有志者,事竟成,齐律师说。无论做什么,只要坚持下去,有恒心和毅力,不放弃,一定会能做到的。

听你讲话都觉得特励志和特受鼓舞,安红说。

呵呵,扯远了,咱们继续谈你离婚的文件吧,齐律师拿起文件说。我都看了,其他几个文件都没什么问题,只有财产分割协议有个很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安红一下紧张起来,问道。

你们两个的总资产,房子四十万,存款和股票加起来有三十二万,如果平均分,你该分到三十六万,齐律师说。可是按照你跟你先生商量的,房子归他,从存款里拿出二十万给你,算是你的一半房子的钱,然后两个人平均分剩下的钱,三十二万减去二十万是十二万,每个人分六万。

是啊,有问题吗?

有啊,问题大了去了,齐律师说。你想啊,你先生拿到房子,光房子就值四十万。加上六万现金,他拿到四十六万。而你呢,得到二十万现金,加上六万,你才拿到二十六万。你该拿到三十六万才对,少拿了十万。

啊?还真是的,安红恍然大悟地说。我当时脑子没转过来,建明跟我算的时候,我还觉得他算得有道理。幸亏拿来让你给看了一遍,不然真上当了。

我们当律师的,见得黑心事儿多了,齐律师说。夫妻之间,关系好的时候还好商量,关系不好的时候,特别是双方反目成仇的时候,那各种丑恶都出来了,有些简直让人感觉不可思议。所以,办理离婚手续,要赶紧办,趁着双方还有些感情,有什么事儿都好商量。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好办。

还真是的,安红说。

我给你重新做一份财产分配协议吧,齐律师说。你稍微等一下,我做好打印出来,你拿回去,让你先生签字。签完字之后,你就可以把协议和其他表格一起送交给法庭了。

好的,谢谢,安红说。真太感激您了。

不客气,齐律师说。我很喜欢你们合唱团呢。你是咱们这里的名人,前几天我去参加一个聚会,还有人说起你,说你们前一段拍的那个流星雨快闪视频,比春晚上的节目还棒,该去上春晚。

哪里有别人夸的这么好,我们自己什么水平还是心里有数的,安红说。那个快闪视频是做得不错,但是主要是因为有专业的摄影师,灯光师,音响师,都是他们拍摄和剪辑得好。

最近还有什么演出吗?

过几天要去一家老年院演出一下,然后春节时要去庙会上演出,还有要去参加华联会举办的咱们这里当地的春晚,别的就没什么了。

庙会和华联会的春晚我们律师事务所都赞助了,也会去看,齐律师说。快圣诞了,我们这里也该放假了。我每年圣诞新年时家里都会请客,请一些朋友来聚聚。回头我给你发请柬啊,到我家里来玩。

一定一定,安红点头说。

 

***

下午萍姐打过电话来,说约了柳华,打算晚上去娟子的咖啡店去看看,问安红有没有时间一起过去。

可以啊,我也很想去看看,安红说。不过因为中午我到齐律师那里去了一次,让她帮我看看离婚表格,耽误了一些工作时间。下班后可能需要加一会儿班,把手头的活儿干完才能走。

没关系,我跟柳华也是约得吃了晚饭过去,萍姐说。我们大概七点半到,你什么时候到都行,我们等你。对了,要不要我去接你一下?

不用了,不知道手头的活儿什么时候能干完,安红说。我自己坐车过去吧,那里不用倒车,一趟车,只几站路,很方便的。

也好,那你先忙你的,我们晚上见了,萍姐说。要是需要接,随时给我打个电话,我开车一下就过去。

好的,谢谢,晚上见,安红说。

 

***

晚上快八点时,安红坐车来到了威灵顿街的猫咖啡馆。

看着手机上的GPS,找到店门口,抬头看去,她看见萍姐和柳华正坐在靠窗边的一个桌子边,在隔着窗玻璃向着她招手。

安红笑了笑,推开门,走进了店门。

安红姐,想死你了,娟子从柜台后快步走过来说。

这就是你说的咖啡店啊,真棒,安红打量着店的四周说。布置得真好看,很温馨。

都是娟子的功劳。男人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把两杯咖啡放到萍姐和柳华面前说。娟子来之后,逼着我把店里重新布置了一下,比过去好看多了。

你给安红姐弄杯热巧克力来,娟子对男人说。安红姐晚上睡眠不好,不能喝咖啡。

好,我这就去,一下就来。

男人说着对着安红笑了一笑,拿着盘子转身向着柜台走去。

真好脾气啊,柳华看着男人的背影说。娟子,你真是遇对了人了。

快脱了衣服坐吧,萍姐招呼安红说。

安红脱下外衣,挂在门口的衣裳架上,拉开椅子,坐在萍姐对面。娟子也坐了下来,坐在安红旁边。

猫咪在哪里?安红问道。

在旁边的那个屋子里,娟子说。一会儿我带你去看。

娟子现在每天看着店,走不开,都没工夫跟咱们去唱歌了,萍姐说。

所以你们来这里坐,我特高兴,娟子说。可想你们了。

我们也想你啊,柳华说。你这个店真不错,看着就让人喜欢。哎,如果你以后想开成连锁店什么的,我投资入股啊。

那太好了,娟子说。我也是这么想,先把一家店开好,要是能赚钱,就在大学附近和Byward Market开几家连锁店。我打算在店里增加奶茶,听说奶茶店现在很火,利润也高。

是啊,奶茶店现在都是年轻人去,很赚钱,柳华说。

热巧克力来了。

男人把一杯热巧克力放在安红面前,又把几碟甜点放在桌子上。

你们慢慢喝,慢慢聊,我去旁边的屋子去看看那里客人需要什么不,男人说。

谢谢,安红对男人点头说。

不客气。男人又笑了一笑,转身向着旁边屋子的门走去。

你的男朋友真是太帅了,安红小声对娟子说。天天看着这么帅的帅哥,是不是特开心?

真是很开心,从来没这么开心过,娟子小声说。他原来不怎么看着店,都是雇人看着,现在因为我每天在这里,他也跟着每天在这里耗着,等关门了才走。哎呀,原来写code 每天脑子都觉得很累,压力也大,头疼死了,头发都往下掉。

你们软件开发那边是压力大,安红说。别说你们那边了,我们检测这边也跟着你们累。

现在看店,做咖啡很简单,一点儿压力都没有,感觉好多了,娟子说。店里现在人不多,每天听着音乐,上上网,轻轻松松的就过来了,何况还有那么多可爱的猫咪在一起。不过就是店里不能离开人,所以不能出去,只能坐在店里,等关门的时候都午夜了。

真为你高兴,安红说。前一段还在想,快过节了,上哪里去找一份儿新工作。你看你一下连男朋友带工作都搞定了,多好啊。你告诉你妈了吗?

告诉了,娟子说。昨天我拉着他跟我妈视频了一次,他嘴可甜了,伯母伯母的,就差叫妈了,把我妈给哄得可高兴了。我妈问了好多他家里的情况,有些我都没好意思问。他爸原来在北京做钢材生意,生意不小,在通县有自己的钢材加工厂,家里不算巨富但是挺有钱的,我妈听了就更高兴了。这回我妈不催我找男朋友了,改成催我赶紧结婚生孩子了。

哇,任务越来越重了你,萍姐说。

可不是,当妈的总是操心没完,娟子说。安红姐,你最近家里还好吧?露露好吗?

露露挺好的,最近变得很乖,回家自己主动做作业,都不用我催促了,安红说。建明呢,也同意离婚了,离婚表也签了。

太棒了,你终于要解放了,柳华说。

你不是说离婚表中午让齐律师给看了一下吗?萍姐问道。有问题吗?

有,安红说。齐律师发现财产分割协议有个大问题,建明分得多,我分得少。

啊?不是婚后财产该一人一半吗?柳华问道。

是啊,建明提出他的财产分割方案时,我糊涂了,没算清帐,就同意了,安红说。幸亏齐律师给看出来了,说建明提出的方案对我很不利,建明要比我多拿二十万。

啊?还有这样的啊?真是分手见人品啊,柳华说。不是我说啊,最后在财产分配上还能摆你一道的,这样的男人,越早离了越好,坚决不能心软。

我说建明怎么那么痛快就签了字了呢,敢情是占了大便宜,安红说。齐律师把财产分割协议改了,重新打印出来,我得拿回去让建明签字。

希望他别再节外生枝吧,萍姐说。

建明已经知道了我跟子哲的事儿,安红说。他说要去报复子哲,让子哲见血。

他要是这样做,自己不也得给折进去吗?柳华说。

是啊,他说这样既惩罚了子哲,也惩罚了我,因为我会活在害了两个人的内疚之中,一生痛苦,安红说。这几天我都很担心,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子哲浑身是血,把我给吓的。

他自己出轨,跟小三好了那么长时间没事儿,你跟子哲好了一下,他就要去报复?还让人见血?娟子问道。什么混帐逻辑啊这是?

好在我把婆婆说通了,安红说。婆婆说要制止建明。建明是个妈宝,大孝子,他不听我的,但是会听他妈的。

如果建明不听他妈的呢?萍姐问道。你得赶紧告诉子哲,让子哲有个准备。最好让子哲赶紧搬到蒙特利尔去,免得在这里出事儿。他应该已经搬走了吧?

应该还没来得及,安红说。我回去就给他发个微信。本来跟子哲说好,离婚之前不联系了,现在只好再跟他联系一下了。

要不要报个警?萍姐问道。人命关天,要是要是万一出了事情,到时就晚了。

我再观察一下建明,安红说。不知道他是吓唬一下,还是真的会这样做。

你赶紧搬我那个房子里去吧,柳华说。我觉得建明有这样强的报复心理,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搞不好你也有危险。

正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能搬进去呢,安红说。我也是有一些担心。

你随时都可以搬进去,柳华说。昨天Ikea的人已经把床,沙发,桌子和柜子给运到房子里,组装好了。因为是给租客用的,没买什么好家具,但是用是足够用的了。一会儿我开车带你回家,中间绕个弯,到我家里去一趟,我把钥匙给你。

太好了,谢谢,安红说。幸亏有你们,关键时刻总能帮着我,给我出主意。

噢,那房子闲着也是闲着,你搬进去,正好还能帮我看着房子呢,柳华说。

你什么时候搬,我拉上帅哥帮你搬去,给他个表现的机会,娟子说。

我去找搬家公司吧,安红说。孩子东西不少,咱们搬不了。

反正你要是需要,就叫我们一声,柳华说。

谢谢,回头等我搬完家,请你们到家里去坐,安红说。这些日子唱歌,都是轮流在你们各家练歌,因为建明反对,从来没敢请你们到我家里去练歌。以后我可以做主了,到我们家去练。

我们都理解,柳华说。我还很喜欢都到我家里去练歌呢,不然一个人在家闷死了。

我带你们去看猫吧,很可爱的,娟子说。以后你们谁要是想养猫,从我们这里领啊。我们这里的猫都是动物收养所领来的和别人送来的流浪猫,所有的猫都打过疫苗,每个月兽医都来检查一遍,很健康呢。

等我搬家了,我来领一只,安红说。我们家露露可喜欢猫了,因为婆婆不愿意,也没敢让露露养猫。以后我们想养就养,不用看人脸色了。

 

***

从娟子的猫咖啡馆聊完天出来,又去了柳华家拿了房子钥匙,再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安红走进家门,听见客厅里传来一轰炸声。她探头看了一眼,看见建明坐在长沙发上,两只手握着游戏机操纵杆,正在面对着屏幕打游戏。

她脱下外衣,换了拖鞋,拿着手包走进客厅。

客厅里挂在墙上的大电视屏幕上,几十辆坦克正在首尾衔接地穿过一条峡谷,向着一个阵地冲去。十几架轰炸机在峡谷上方盘旋着,正在把炸弹扔向下面的坦克。飞机的呼啸声,坦克的开炮声,炸弹的爆炸声一齐响了起来。炸弹在坦克上连续爆炸着,一些坦克被炸得东倒西歪,瘫痪在地,冒起浓烟。

Yes!  建明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喊道。就等着你进攻峡谷呢,傻X,那就是一个坦克陷阱,死亡墓地。陆军想跟空军玩,玩死你。

茶几上的一个茶杯震动了起来,里面的褐色液体晃动了一下。

你怎么还有心思打游戏?安红走到茶几边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把手包放在茶几上。

不打游戏干什么?单位说我不用去上班了,从今天开始我正式没工作了。建明依旧按动着操纵杆,眼睛看着电视屏幕说。因为过去攒得有假期,又快圣诞了,单位要我把假期用完,就不用付我假日钱了。以后要是找不到工作,就得去领失业金了。

那你还不好好准备一下找工作?安红问道。

着什么急?这么些年来一直工作这么累,我先休息一段,建明说。再说现在快过节了,哪里有公司要人?怎么也得等到二月份工作机会才出来。

先别玩了,跟你谈点儿正经事,安红说。

建明把手里的操纵杆放下,抬头看着她,问:

不是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了吗?

安红从手包里掏出一摞纸来,放到茶几上,说:

下午我去了律师那里一趟,把协议让律师看了,律师说财产分割协议有问题,不公平。律师说如果评分财产,每个人应该是三十六万,但是按照你提的,你能拿四十六万,我只能得二十六万,你比我多拿二十万。

协议是不公平,可是你当时没看出来,也已经同意签字了,建明说。反悔不好吧?

如果只差一点,也就算了,我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她说。但是数额相差太大了,这样太不公平了。律师把协议重新写了一份,你看看可不可以,如果可以的话就在新的协议上签个字。

安红把协议推到建明面前。

哪有签了合同又反悔的?建明嘟囔着,把协议拿起来,看着说。就你这脑子,简直是傻子,谁说什么都信。脑子懒得一点儿都不动,就那么简单几个数字,都想不明白,还这个那个的,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最后上当受骗的都是你这样的。

不打击几下别人,你就能死了是吧?安红说。我承认你精明,但是我跟你说啊,无论家里还是单位,别耍小聪明。即使别人能吃亏上当,最后总能醒悟和发现出来的。

你要这么说,我还不签了,建明把纸推开说。你有本事,当时看出来啊。当时看不出来,现在反悔,晚了。

不签拉倒,安红说。不就是最后上法庭打官司吗?把钱给律师呗。

你最好以后什么都让律师看一遍,律师没点头之前不要签任何东西,免得再上当,建明说。这么重要的文件,都不仔细看,仔细想,可见工作也做不好。

行了,少说几句吧,安红把协议又推到建明面前说。别跟个事儿妈似的,有的没的都叨唠个没完没了。

建明皱着眉,拿起协议来读了一遍,随后拿起茶几上的一杆笔,在协议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放下笔,把协议扔还给安红,说:

签了。这回你满意了吧?

嗯。安红把协议书塞回手包里,点头说。明天我就把离婚表格和协议送法院去。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趁着圣诞假期,搬出去。房子已经找好了,柳华有一处空着的房子,我先搬到那里,以后买个房子,再搬出去。

过了假期再搬吧,大过节的,建明说。

也好,安红想了一下说。那就过完新年搬。

我也有件事想问问你。

建明说着,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划开屏幕,把一张照片给安红看,问道:

这个人是不是子哲?

安红低头一看,看见照片上背景是Tim Hortons,子哲坐在桌前在敲电脑。照片显然是隔着窗户偷拍的,有些模糊。

难道那天晚上自己跑出去,建明在后面跟踪来的?想到此,安红心里感到一种后怕。幸亏那天没有过去跟子哲坐在一起,不然 --

是不是他?建明看着她的眼睛,追问道。

我们都签字离婚了,你就别纠结了,安红站起来说。这样做有意思吗?

那就是他了,建明把手机放到茶几上说。其实你即使否认也没有用,我已经人肉过他了,在facebook 上找到了他的照片。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就像我说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做坏事就要受惩罚,建明说。

我劝你翻过这一页,别再纠结了,安红说。我出轨不对,但是出轨是道德问题,而伤人害人是犯罪行为。建明,我这也是为了你好,露露好,你妈好。你一直都很孝顺,妈这么大年龄了,身体也不好,万一有了什么事儿,除了你,谁能照顾妈?

反正我不能让这种人渣随便玩我的老婆,这口气一定要出,建明说。

咱把话说明白了吧,她说。如果子哲出了什么事儿,你是第一个怀疑对象。而且,我也会把你说的告诉警察的。

建明走过来,一把把安红推到沙发上,按住她,低声吼道:

你还这么向着他!你一直在骗我,说跟他只是玩玩,其实你是爱上了他,还想跟他生个孩子!

我就是,怎么着吧?!安红挣扎着想推开建明。

你不是要生孩子吗,我让你生!

建明说着,一边按住安红,一边把身子压了上去。

你疯了! 安红猛烈地挣扎着。她的腿踹了茶几一脚。茶几咣当响了一声,上面的茶杯滚到了地上,啪地一声碎了。

建明,你这是干什么?

楼梯口传来婆婆的声音。安红扭过头,看见婆婆站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上,正在吃惊地看着建明。

妈咪! 妈咪!露露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楼梯口。

建明愣了一下,按住安红的手松开了。安红狠狠地瞪了建明一眼,在沙发上坐了起来,整了一下被扯乱了的衣服。她感到气愤,委屈,有一种几乎被强暴的屈辱感。

露露哇地一声哭了,跑过来抱住安红的腿,说:

妈咪妈咪,我害怕 --- 你跟爹地在打架吗?爹地为什么压着你啊?

看到露露哭了,她的眼泪也几乎冒了出来。当年父母在家里吵架,她也是像露露一样,感到害怕和恐惧,悄悄哭泣。为了不让露露害怕,她压制住自己的委屈和怒火,弯腰把露露抱到腿上说:

露露不拍,妈咪和爹地 --- 妈咪和爹地 ---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露露讲。当年,父母在家里吵架很凶时,看见她,也总是停下来,编个借口哄她。她那时就知道,爸妈在打架,而不是像他们说的在做别的什么。

爹地,你不会让着点儿妈咪吗?露露抹了一把眼泪,扭头问建明说。你别让妈咪生气了行吗?你怎么总让妈咪生气啊?你把妈咪气走了怎么办啊?你要是气走了妈咪,你就不是我的爹地!

见到露露这么说,刚才还很凶的建明一下软了下来。

爹地错了,不该跟妈咪打架,建明脸上浮现出没事儿一样的神情对露露说。爹地保证以后不跟妈咪打架了,让妈咪哄你去睡觉吧。

妈咪,你带我去睡觉好吗?露露仰起头来问安红说。

好,我们去睡觉去,她亲了露露一下说。

她抱着露露站了起来,向着楼梯走去。刚走了两步,她转过身来,对建明说:

把手包给我。

建明看了她一眼,从茶几上把手包拿起来,递给她。

她接过手包来,抱着露露,向着楼上的露露卧室走去,听见身后传来婆婆训斥建明的声音:

你说你老大不小的了,还在家里这么闹,隔两三天来一出,像什么话?不让人笑话吗?

妈 ---

你就不接受你爸的经验教训,迟早得把我气死,婆婆说。我看我也没法儿在这里待下去了,还不够看着生气的。明天给我买张机票,我要回国去了。

现在回国?马上就过年了,建明说。现在机票很贵的。

甭管多贵,一万一张也得买,婆婆说。真受不了你们这样,吵啊打啊的没个完,你让露露怎么想?你当爸爸的怎么给孩子做表率?

妈,能不能等过完新年,再回去?

不行! 婆婆说。你也买张机票,送我回去,这个节不过了!

 

***

露露重新入睡了,小脸上带着泪痕。

安红坐在露露的床边,眼睛有些发呆地看着露露,依然不敢相信建明刚才差点儿强暴了她。她知道建明脾气暴躁,还动手打过她,但是露露和婆婆在家,还想强暴她,让她觉得简直无法想象。建明真的失去理智了,完全不是过去的建明了。

她悄悄拿过手包来,从里面掏出手机,划开了屏幕。她点进微信,找到子哲的头像,手指颤抖着,给子哲发了一条微信:

子哲: 不好意思,说好了不联系,但是因为事情紧急,想还是要跟你联系一下。我先生发现你了,他知道你住哪里,在哪里工作,还有你的照片。他有点儿失去理智,可能要去报复你。你赶紧去蒙特利尔吧,最好明天就走,免得出意外。

她放下手机,心情依然难以平复。她觉得心里很悔恨。如果早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怎么也不能跟子哲好。她听见婆婆和建明依然在楼下客厅里在说什么,但是隔着关上了的门,她听不清。

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手机,看见子哲给她发了一条回复过来:

自从跟你好的那一天起,我就做好了被人发现的准备。这样的事情,迟早会被人发现的。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过去的。我不想去蒙特利尔,想就在这里待着,离你近一些。虽然不能见面,但是知道在一个城市里,呼吸着一样的空气,看着一样的天空,就会觉得你没有离开我。另外,我也怕你出什么事情。在这里,你万一有什情况,我可以马上赶过去,跟你在一起。我不想自己离开,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她闭上眼,感觉眼泪又几乎涌了出来。她抽了一下鼻子,在手机上敲道:

子哲,你怎么不明白?你在这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怕你出什么意外。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你还有孩子,如果我毁了一个家庭,我就会活在地狱里,生不如死。别让我再担心了,我最近心脏病都快被吓出来了。只要你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哪怕再也见不到你,我也会心安。你平安,过得好,我才会开心。求求你,赶紧走吧,你在这里多待一天,我就会多一个晚上睡不踏实觉的。

不用担心我,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子哲的回复马上过来了说。我在家里上班,几乎不出门,我不信有人敢打上门来的。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也是我自找的。我爱你,真出了什么事情,也此生无悔。

她放下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劝子哲。建明失去理智,子哲死不改悔,一个个都一根筋,这些男人们怎么都这样?她觉得自己简直头疼死了。

不过,好在婆婆终于和自己站在了一起,也许她能把建明带回国去,让建明冷静下来,她想。希望时间能稀释一切,把问题解决吧。

 

***

浴缸里泛着白色的泡沫,边上放着两杯红酒。灯光从杯子里的冰块上折射出来,穿过淡黄色的液体。

娟子和男人坐在浴缸里,身子泡在热水里。男人一只手环抱着娟子,另外一只手给娟子搓着背。

你这只胳膊上怎么有个伤疤?娟子托起男人的胳膊,仔细地看着胳膊上的一条细长的疤痕问道。

噢,刀割的,男人说。

刀?什么刀?不是跟人打架打得吧?娟子问道。

不是,我从来没跟人打过架,男人说。是手术刀割的。

手术刀?娟子好奇地问道。

我没告诉过你吗?男人说。我以前是学医的,在这边的Civic Hospital做过外科实习医生。有次给病人动手术,没小心,给自己拉了一刀。手术刀太锋利了,直接透过了白大褂。

没听你提过啊,娟子说。哇,能拿手术刀很了不起啊。

因为我们家族有这种遗传病,我爸从小就跟我说,长大后要当医生,治病救人,男人说。我爸要是知道了我不当医生,而是开了猫咖啡馆,一定会觉得我太没出息了。

你喜欢当医生吗?娟子问道。

不喜欢,压力太大,也太累,男人说。不如开咖啡馆轻松快乐。

那就不当医生了,娟子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最好。

我也是这样想,男人说。

娟子回过身来,搂住男人的脖子,亲了男人脸颊一口,说:

有件事情,这两天一直让我烦恼,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但是觉得还是该告诉你。

别吓唬我啊,男人说。不是要离开我吧,我现在都离不开你了。有了你之后,我的日子比过去开心多了。

不是,娟子说。我可能怀孕了。

啊? 男人惊讶地问道。怎么可能呢?我们在一起 -- 不是每次都用保险吗?

前一段大姨妈一直没来,我觉得可能推迟了,过去也发生过,娟子说。今天我用验孕棒测了一下,结果是两条杠。

怎么会呢?我们在一起,也没多久啊,男人说。噢,不会是你前男友 – 那个叫候鸟的吧?

我算了一下日子,应该是他的,娟子说。那孩子没经验,也不知道自己准备保险,我也有点儿大意了。我想告诉你,因为不想有什么隐瞒着你。

噢。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做了呗,娟子说。他还是学生,才上大三,做不了爸爸。他们学校功课很忙,有个孩子,他就不能专心,怎么能完成学业?要是让他父母知道,肯定恨死我了,觉得是我勾引他。所以,我觉得只能做了。但是我想坦白给你,不想在你我之间造成误会。

谢谢你什么都告诉我,男人说。这也是你的可爱之处,拿得起,放得下。不过啊,你不是说想要个孩子吗?

我是很想要个孩子,娟子说。但是我想要个跟你的孩子,将来是个小帅哥。候鸟不好看,我怕孩子也长得难看,以后找不到媳妇。

帅都是表面,时间久了就审美疲劳了,男人说。重要的是一个人心要好,对人好,合得来,能过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子。

是啊,人好,心好很重要,但是帅一些就更好了,娟子说。我明天不去咖啡店了,去医院给做了。

你这么喜欢孩子,就别做了,男人说。生下来吧,我跟你一起养着,当我们的孩子。

你真的这么想吗?娟子惊讶地问道。可是没有男人愿意养别人的孩子啊。

我也喜欢孩子,只是知道自己有这个遗传病,不敢要自己的孩子,男人说。既然你已经怀了,那就生下来吧,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跟你一起养育他照顾他。好多人自己生不了孩子,都是去领养一个孩子。你能生,至少你是孩子的亲妈。你看我领养了那么多猫,如果能够活得久,还真想领养一个孩子呢。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儿?娟子问道。

别告诉候鸟,男人说。也别告诉孩子,长大了也别告诉孩子,就当是我是孩子的亲爸。即使以后我不在了,也让孩子觉得我是他的亲爸爸。

听到男人这么说,娟子觉得很感动,眼睛里几乎要冒出泪水来。

嗯!娟子用力点了一下头说。你真好,真没想到你会这样想。过去一直以为你是个没心没肺的大骗子,真是看走了眼,好在老天没有让我错过你 -- 可我怎么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怎么可能,怎么你会对我这么好?你是爱上了我了吗?

怎么可能,我没资格去爱别人,男人说。我想只是前世欠了某人的,今生是来报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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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大雨
感觉娟子这个男人不太真实,建明很真实,这一集的反应是一个男人自然的反应。

娟子这个男人像是女士们幻想出来的理想男人。

夏大雨
感觉娟子这个男人不太真实,建明很真实,这一集的反应是一个男人自然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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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XCTEATIME
打油二两:【齐律说茶喻婚姻, 娟子护猫保腹亲。 建明子哲不明哲, 一个痴来一个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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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always
这集看得好感动

那个“死不悔改”的男人是子哲吗? 不管是不是都要给子哲大大加分。 子哲呆着不走就表明了他不想和太太和好的心意, 愿赌服输的气势很man很帅啊!

 

看到失去理智的标题已经让人捏了把汗。 建明仍然是塑造最成功的形象之一。 

好歹字是签了, 那口恶气他是无论如何咽不下去的。 这样的人很多,时时为他担心,黑暗和狭窄, 总是催生气压满满的火药桶,爆炸就在分分钟。 幸好有露露和他妈妈两个女人。 感觉家里三个女人都得齐心协力才能拉住他, 这男人简直烦死人了。 婆婆真帮了大忙, 我很怕婆婆一个人回去, 求婆婆把这个火药桶带回国吧。。。别再祸害别人了。 

 

娟子俩人一直在上升的路上, 李敏镐一瞥越来越有情圣风度了, 这样的人生活中绝对有。 一来听说过类似的, 二来经常得了不治之症的人会变得更加豁达, 知道生命中什么是最重要的事, 什么是可以看轻的。 不管什么时候, 活到心底无私天地宽的境界都值得称道。 这个结局多好呀!孩子又没有遗传病, 省却了一个大心事, 大不了娟子生两个呗!万一第二个有点什么问题, 老大还好好的, 我看到这集为这俩开心死了。 

 

 

 

夏大雨
有意思
星如雨86
帅哥太可怜了,故事都快讲完了,还没个自己的名字。。。。“建明仍然是塑造最成功的形象之一”, 可能是建明毫不掩饰自己内心中的恶吧?

一直记得拥抱哥写的长篇巨著《给我一条波西米亚红裙》,故事中的每一个男性角色都塑造的立体真实,徐哲宁,明霄,大维,老四,志宏,木匠父亲,还有靳凡等等,至今还记忆犹新。

a
asalways
建明的毫不掩饰,是因为他不在乎所以就不再自律

一个不在乎也不爱的人,没有了自律你拿他怎么办都不行。

只有他在乎的女儿,和妈,才能唤起他的点点自律。

疯狂的人都是这样啊,没有爱没有在乎当然就没有底线没有自律了

拥抱哥
谢谢大雨,是有一些不真实,有些韩剧。帅哥的人设是身患绝症,知道来日无多,所以很豁达,对娟子也是真心的好

娟子怀了孩子,想留住,又不能去给候鸟填负担。帅哥身患绝症,对生死都看得开,也喜欢孩子,正好跟娟子互相帮助,让他人生的最后历程,变得有些意义。

拥抱哥
茶兄才思敏捷,诗词张口就来,太有才了。
W
WXCTEATIM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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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XCTEATIME
古典小说每一章都有题目,那些题目一般都是一副对联。你可以考虑给自己的小说每一回都加个总结性的题目。
拥抱哥
“死不悔改”的男人是子哲。虽然跟安红分手了,但是子哲也无法再回到跟简妮一起的日子里

我觉得子哲跟简妮的婚姻也是有问题,一个太文青,一个太现实,不同步。两个人相互关心不够,加上过去的一些隔阂和创伤,还有身处两地,实质上是无性婚姻。这样的婚姻也能过,但是不会感到幸福。因为有孩子,两个人一直就凑合着过。

遇到安红,子哲应该是觉得终于遇到了对的一半,不想再继续过去的生活了。当然这样很对不住简妮,所以子哲在等着简妮能够随着时间的改变同意离婚,好合好散,不愿意硬分,那样伤害太深。

“得了不治之症的人会变得更加豁达, 知道生命中什么是最重要的事, 什么是可以看轻的。“,我觉得这也是帅哥的心态。既然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活在世上的日子无多,那么要让自己的生命更有意义一些,莫过于能够跟个喜欢的人在一起,帮助喜欢的人实现愿望。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无法陪伴孩子一起长大,但是在跟娟子一起走过人生最后历程时,一起养育一个孩子,也是经历过了人生的一个重要阶段,弥补自己不敢生孩子的遗憾。

娟子能跟自己真正喜欢的帅哥在一起度过一段时光,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候鸟是个非常努力和发奋图强的人,将来会很有出息,总有一天候鸟会知道自己有个孩子,而且是娟子一手带大的,你想候鸟会怎么想呢?所以娟子的结局也是不错的。

 

a
asalways
我想过娟子和候鸟和好。 妈呀, 作为作者, 你简直跟下棋一样, 考虑了好几步

笑死我了, 感觉跟文中各种角色他们老爸似的。。。。LOL 

拥抱哥
是啊,帅哥到现在还没个名字,我想不用给他起名子了吧。

谢谢还记得《红裙》。那一部写了两年,比这篇花得时间多得多,我想以后可能再也没有精力和耐心写《红裙》这样的小说了。

拥抱哥
这就是有大纲的好处。。。能够把后面的情节大致想好,写得时候不会太离谱,而且前面可以事先做些铺垫
拥抱哥
好主意,每次写标题我都犯愁,不知道起个什么标题好
吃货99
失理智和不悔改男人很真实

帅锅好的有点太不真实了,但我希望娟子幸福,假就假点吧:他对娟子的好是一种他很轻松,我们很感动的好。

安红不卑不亢得成长起来,赞!

 

拥抱哥
安红和子哲已经够磨难的了,疫情时期,咱们就让娟子和帅哥幸福一下吧
夏大雨
阔怜啊,生命无常
青柏
就是啊,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