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终日手淫中华文化,意淫全世界

d
dancingwolf
楼主 (文学城)

别终日手淫中华文化,意淫全世界

 

王小波

现在有一种“中华文明将拯救世界”的说法正在一些文化人中悄然兴起,这使我想起了我们年轻时的豪言壮语:我们要解放天下三分之二的受苦人,进而解放全人类。

对于多数人来说,不过是说说而已,我倒有过实践这种豪言壮语的机会。

70年代,我在云南插队,离边境只有一步之遥,对面就是缅甸,只消步行半天,就可以过去参加缅共游击队。有不少同学已经过去了——我有个同班的女同学就过去了,这对我是个很大的刺激——我也考虑自己要不要过去。

过去以后可以解放缅甸的受苦人,然后再去解放三分之二的其他部分;但我又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头。

有一夜,我抽了半条春城牌香烟,来考虑要不要过去,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能去。

理由是:我不认识这些受苦人,不知道他们在受何种苦,所以就不知道他们是否需要我的解救。尤其重要的是:人家并没有要求我去解放,这样贸然过去,未免自作多情。

这样一来,我的理智就战胜了我的感情,没干这件傻事。

对我年轻时的品行,我的小学老师有句评价:蔫坏。这个坏字我是不承认的,但是“蔫”却是无可否认。

我在课堂上从来一言不发,要是提问我,我就翻一阵白眼。像我这样的蔫人都有如此强烈的救世情结,别人就更不必说了。

有一些同学到内蒙古去插队,一心要把阶级斗争盖子揭开,解放当地在“内人党”迫害下的人民,搞得老百姓鸡犬不宁。其结果正如我一位同学说的:我们“非常招人恨”。

至于到缅甸打仗的女同学,她最不愿提起这件事,一说到缅甸,她就说:不说这个好吗?

看来她在缅甸也没解放了谁。看来,不切实际的救世情结对别人毫无益处,但对自己还有点用——有消愁解闷之用。

“文化革命”里流传着一首红卫兵诗歌《献给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勇士》,写两个红卫兵为了解放全世界,打到了美国,“战友”为了掩护“我”,牺牲在“白宫华丽的台阶上”。这当然是瞎浪漫,不能当真:这样随便去攻打人家的总统官邸,势必要遭到美国人民的反对。

由此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解放的欲望可以分两种,一种是真解放,比如曼德拉、圣雄甘地、我国的革命先烈,他们是真正为了解放自己的人民而斗争。

还有一种假解放,主要是想满足自己的情绪,硬要去解救一些人。这种解放我叫它瞎浪漫。

对于瞎浪漫,我还能提供一个例子,是我十三岁时的事。

当时我堕入了一阵哲学的思辨之中,开始考虑整个宇宙的前途,以及人生的意义,所以就变得本木痴痴;虽然功课还好,但这样子很不讨人喜欢。老师见我这样子,就批评我;见我又不像在听,就掐我几把。

这位老师是女的,二十多岁,长得又漂亮,是我单恋的对象,但她又的确掐疼了我。这就使我陷入了爱恨交集之中。于是我就常做种古怪的白日梦,一会儿想象她掉进水里,被我救了出来;一会儿想象她掉到火里,又被我救了出来。

我想这梦的前一半说明我恨她,后一半说明我爱她。我想老师还能原谅我的不敬:无论在哪个梦里,她都没被水呛了肺,也没被火烤糊,被我及时地抢救出来了——但我老师本人一定不乐意落入这些危险的境界。

为了这种白日梦,我又被她多掐了很多下。我想这是应该的:瞎浪漫的解救,是一种意淫。学生对老师动这种念头,就该掐。

针对个人的意淫虽然不雅,但像一回事。针对全世界的意淫,就不知让人说什么好了。

中国的儒士从来就以解天下于倒悬为己任,也不知是真想解救还是瞎浪漫。

五十多年前,梁任公说,整个世界都要靠中国文化的精神去拯救,现在又有人旧话重提。这话和红卫兵的想法其实很相通。

只是红卫兵只想动武,所以浪漫起来就冲到白宫门前,读书人有文化,就想到将来全世界变得无序,要靠中华文化来重建全球新秩序。

诚然,这世界是有某种可能变得无序——它还有可能被某个小行星撞了呢——然后要靠东方文化来拯救。哪一种可能都是存在的,但是你总想让别人倒霉干啥?无非是要满足你的救世情结嘛。

假如天下真的在“倒悬”中,你去解救,是好样的;现在还是正着的,非要在想象中把人家倒挂起来,以便解救之,这就是意淫。

我不尊重这种想法。我只尊敬像已故的陈景润前辈那样的人。陈前辈只以解开哥德巴赫猜想为己任,虽然没有最后解决这个问题,但好歹做成了一些事。

我自己的理想也就是写些好的小说,这件事我一直在做。李敖先生骂国民党,说他们手淫台湾,意淫大陆,这话我想借用一下,不管这件事我做成做不成,总比终日手淫中华文化,意淫全世界好得多吧。

 

本文最初发表于一九九六年八月二十三日《南方周末》

F
FarewellDonkey18
自己一卖淫的,却来操心别人意淫。中华文化有世界1/5的人口,影响许多地区,还在努力生存发展,有什么问题吗?要文化灭绝她吗

个体群体文化文明,都希望延续和发展,甚至壮大。这是生物本能,人性而已。你如果不满意自己的DNA,就自宫好了。别去意淫要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被忽悠了,就留你一个逆种。。。

d
dancingwolf
表鸡冻嘛,看到这里人欣赏王小波,特拿出来供批判: 人、驴与中国文化

王小波:人、驴与中国文化

推 陈 出 新,方 可 大 观

70年代的王小波(左一)

萧伯纳是个爱尔兰人,有一次,人家约他写个剧本来弘扬爱尔兰民族精神,他写了《英国佬的另一个岛》 , 有个剧中人对爱尔兰人的生活态度做了如下描述:“一辈子都在弄他的那片土,那只猪,结果自己也变成了一块土,一只猪......”不知为什么,我看了这段话,脸上也有点热辣辣。这方面我也有些话要说,萧伯纳的态度很能壮我的胆。

王小波的插队往事

1973年,我到山东老家去插队。有关这个小山村,从小我姥姥已经给我讲过很多,她说这是1个40多户人家的小山村,全村有100多头驴。

我姥姥还说,驴在当地很有用,因为那里地势崎岖不平,耕地多在山上,所以假如要往地里送点什么,或者从地里收获点什么,驴子都是最重要的帮手。但是我到村里时,发现情况有很大的变化,村里不是40户人,而是100多户人,驴子1条都不见了。

村里人告诉我说,我姥姥讲的是20年前的老皇历。这么多年以来,人一直在不停地生出来,至于驴子,在学大寨之前还有几条,后来就没有了。没有驴子以后,人就担负起往地里运输的任务,当然不是用背来驮,而是用小车来推。当地那种独轮车载重比小毛驴驮得还要多些,这样人就比驴有了优越性。

在所有的任务里,最繁重的是要往地里送粪,其实那种粪里上的成分很大——一车粪大概有300多斤到400斤的样子,而地往往在比村子高出300米的地方。这就是说,要把200公斤左右的东西送到80层楼上,而且早上天刚亮到吃早饭之间就要往返10趟。

说实在话,我对这任务的艰巨性估计不足。我以为自己长得人高马大,在此之前又插过3年队,别人能干的事,我也该能干,结果才推了几趟,我就满嘴是胆汁的味道。

推了两天,我从城里带来的两双布鞋的后跟都被豁开了,而且小腿上的肌肉总在一刻不停的震颤之中。后来我只好很丢脸地接受了一点照顾,和一些身体不好的人一道在平地上干活。

好在当地人没有因此看不起我,他们还说,像我这样初来乍到的人,能把这种工作坚持到3天之上,实在是不容易。就连他们这些干惯了的人都觉得这种工作太过辛苦,能够歇上一两天,都觉得是莫大的幸福。

前排左二为王小波

用人送粪还是用驴送粪的经济学分析

时隔20年,我把这件事仔细考虑了一遍,得到的一个结论是这样的:用人来取代驴子往地里送粪,其实很不上算。因为不管人也好,驴也罢,送粪所做的功都是一样多,我们(人和驴)都需要能量补充,人必须要吃粮食,而驴子可以吃草;草和粮食的价值大不相同。

事实上,一个人在干推粪这种活和干别的活时相比,食量将有一个很可观的增长,这就导致了粮食不够吃,所以不得不吃下一大批白薯干。

白薯干比之正经粮食便宜了很多,但在集市上也要卖到2毛钱1斤;而在集市上,最好的草(可以苫房顶)是3分钱1斤,一般做饲料的草顶多值2分钱。我不认为自己在吃下1斤白薯干之后,可以和吃了10斤干草的驴比赛负重,而且白薯干还异常难吃,噎人,难消化,容易导致胃溃疡。

而驴在吃草时肯定不会遇到同样的困难。在此必须强调指出,此种白薯干是生着切片晾的,假设是煮熟了晾出的那种甜甜的东西,就绝不止2毛钱1斤。

有关白薯干的情况,还可以补充几句,它一进到了食道里就会往上蹦,不管你把它做成发糕还是面条,只要不用大量的粮食来冲淡,都有同等的效果。因此我曾设想改进一下进食的方式,拿着大顶来吃饭,这样它往上一蹦就正好进到胃里,省得我痛苦地向下咽,但是我没有试验过,我怕被别人看到后难以解释。

白薯干原来是猪的口粮,这种可怜的动物后来就改吃人屙的屎。据我在厕所兼猪圈里的观察,它们一遇到吃薯干后出的屎,就表现出愤怒之状,这曾使我在出恭时良心大感痛苦——这个话题就说到这里为止。

由此可见,我姥姥在村里时,40户人家、100多条驴是符合经济规律的。当然,我在村里时,100多户人家没有驴,也符合经济规律。前者符合省钱的规律,后者符合就业的规律。只有“一百户人家加一百条驴”不符合经济规律,因为没有那么多的事可做。

于是,驴子就消失了。有关这件事,可以举出一件恰当的反例:在英国产业革命前夕,有过一次圈地运动,英国农民认为这是“羊吃人”;而在我的老家则是人吃驴,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吃。村里人说,有一阵子老是吃驴肉,但我去晚了没赶上,只赶上了吃白薯干。当然,在这场人和驴的生存竞争中,我当时坚定地站在人这一方,认为人有吃掉驴子的权利。

中国人的生活态度:就这么着吧

最近我读到布罗代尔先生的《十五至十八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才发现这种生存竞争不光是在我老家存在,也不限于在人和驴之间,更不限于本世纪70年代,它是一种广泛存在的历史事实。

可惜的是,中国史学界没有个年鉴学派,没有人考证一下历史上的物质生活,这实在是一种遗憾——布罗代尔对中国物质生活的描述还是不够详尽——这件事其实很有研究的必要。

在中国人口稠密的地带,根本就见不到风车、水车,这种东西只在边远地方有。我们村里有盘碾子,原来是用驴子拉的,驴没了以后改用人来推。驴拉碾时需要把眼蒙住,以防它头晕。人推时不蒙眼,因为大家觉得这像一头驴,不好意思。其实人也会晕。

我的切身体会是:人只有两条腿,因为这种令人遗憾的事实,所以晕起来站都站不住。我还听到过一个真实的故事,陈永贵大叔在大寨曾和一头驴子比赛负重,驴子摔倒,永贵大叔赢了。

我认为,那头驴多半是个小毛驴,而非关中大叫驴。后一种驴子体态壮硕,恐非人类所能匹敌——不管是哪一种驴,这都是一个伟大的胜利,证明了就是不借助手推车,人也比驴强。

我虽然没有年鉴学派那样缜密的考证,但我也得出了结论:

在现代物质文明的影响到来之前,在物质生活方面有这么一种倾向,不是人来驾驭自然力、兽力,而是以人力取代自然力、兽力;这就要求人能够吃苦、耐劳、本分。当然,这种要求和传统文化对人的教诲甚是合拍,不过孰因孰果很难说明白。

我认为自己在插队时遭遇的一切,是传统社会物质文明发展规律走到极端所致。

在人与兽、人与自然力的竞争中,人这一方的先天条件并不好。如前所述,我们不像驴子那样有四条腿、可以吃草,也不像风和水那样浑然无觉,不知疲倦。好在人还有一种强大的武器,那就是他的智能、他的思索能力。假如把它对准自然界,也许人就能过得好一点。但是我们把枪口对准了自己,发明了种种消极的伦理道德,其中就包括了吃大苦、耐大劳,“存天理、灭人欲”;而苦和累这两种东西,正如莎翁笔下的爱情,你吃下的越多,它就越有,“所以两者都是无穷无尽的了!”

这篇文章写到了这里,到了得出结论的时候了。我认为中国文化对于物质生活的困苦,提倡了一种消极忍耐的态度,不提倡用脑子想,提倡用肩膀扛;结果不但是人,连驴和猪都深受其害。

F
FarewellDonkey18
莫有问题,就是模仿一下王小波的语言,这位是痞子文学的开山鼻祖。。。
影云
”我想这是应该的:瞎浪漫的解救,是一种意淫。”这不是说的太平洋的警察吗?
d
dancingwolf
痞子文学的开山鼻祖?这里的人不同意吧?是不是

和王朔弄混了,还是为反王小波生硬的套上去?

金笔
王小波在这里画了一幅像。弘扬中华文化并要领导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大约都可以进来审视一下
F
FarewellDonkey18
王小波就是王朔等人的精神导师。。。
一灯可除千年暗
不了解他,但这篇文章不值一读

放在这里是浪费别人时间。对转载文章进行筛选是转载者的责任

d
dancingwolf
请教版主,如何对转载文章筛选?标准是什么?

请您明示,有统一标准吗?

s
stonebench
俺也不了解。看过《特立独行的猪》,感觉象是动物世界解说词。

思想文采都不突出,貌似清醒的嘲讽味倒是很浓。

不好看。

 

一灯可除千年暗
你问问自己的心吧

如果你诚心的认为这是一篇优秀的文章,那这就是你的水平,我没什么说的。如果你明知道这样的一篇废话文章,还要转载,那就请你自己反省吧。

d
dancingwolf
你的水平看来远在《南方周末》的编辑之上

s
stonebench
他的别的作品俺没读过。《特》给俺的感觉就是思想上的抖机灵

俺的感觉,只是。

一灯可除千年暗
对一个人的评价只是一个综合印象

不代表这个人一生中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这个人每一间事都做得漂亮,更不代表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步履,每一个表情都事好的,甚至不能说所有这些都可以以一贯之。。。

s
stonebench
原来是王小波作品。只看这一篇,他的见识还不如姜文。

姜文明白,红卫兵和小流氓都是基于叛逆,跟思想、正义、文化都没有关系。

王小波显然还在这真的有意义还是真的没有意义之间摇摆。

 

中间小谢
發現常常出现的好些名人我都不知道是誰...

王小波是其一. 问過一友人,評價不高.

He once said that my leaving China early can be a good thing since that way I avoided the negatives in modern day Chinese education.

The other unfamiliar names include 張愛玲,胡蘭成,王朔 ...

But I also noticed that some names that are familiar for me are not necessarily so for others, such as 熊十力, 海子 ...

d
daxigua01
很好的文章,虽然标题有些粗俗,不过又会砸碎一堆玻璃心,近20多年来很多国人没有任何改变
s
stonebench
应该比较精准。俺也觉得王朔这一批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叛逆式的机灵。

谈不上严肃的思想。

s
stonebench
把题目中的“中华”换成“西方”,其实更符合今天的阿O们的情况。

当年王小波们不过是青少年的叛逆与彷徨,啥也不懂。所以用文章题目用来自况,也算合适。

今天阿O们希望以拜倒的方式西化,以为拜倒了就成为西方文化的代言人,是SY。

以为成了代言人就可以居高临下,是YY。

 

s
stonebench
俺觉得这是王小波的自我反省,应该是到位的。今天的阿O们从另一方向到达了同样的状态,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王小波的青年时代思想没深度,可以理解。可贵的是,王还有反思。

今天的阿O们经历世事多于王小波,却以另一种方式进入YY,连反省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