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是故乡,我的第一故乡。我常常替后人们庆幸我的甘于默默无闻,甘于蛰伏在地球对面万里之外的波士顿远郊的一亩三分地上,不然在这猪怕壮、人就怕不出名的今天,免不了他们日后追踪我的第二、第三,以及第四故乡,还有每个故乡各个角落里的若干故居。 合肥生合肥长,跨过了半个世纪半个地球以后,我的合肥话成绩不到85分。这是前两天我做了一下微信上的《合肥话终极考试》的分数。考题里自然有合肥老猛滋(母鸡),矬个(昨天)、今个、麻个(明天)这些经常放在相声小品里的招牌合肥话。很公正的成绩。直到一个月前家乡话的宝座在我这漂泊的小宇宙里是空着的。人的故乡和家乡话从来都不是自己选择的。没听说那亚美尼亚姑娘当年对她母亲说,”哎,亲爱的妈妈,你能不能把我生在中国山东一个叫荣成的地方?就是倪萍的老家。我未来的白马王子在那里哦。“或是大别山一个山沟里那个愣头愣脑的胖小子在他娘胎里踹着他娘的肚子嚷嚷,”娘唉,你把俺生在省城吧,俺想说一口地道的合肥话。“我父母亲的家乡在沈阳。五十多年前合肥是别人的故乡,是东二公司的连锅端往安徽早我出生六年就决定了我的家乡话不是东北那嘎达的。机缘弄巧,当年英姿勃发的父亲到了合肥,落地生根,开枝散叶,顺带把孙辈的出生地也一道搞定了。可他老人家一辈子没说过合肥本地话,只任时光如水五十载,唯初心不变,不知是不屑不愿还是不会呢。今年清明节去合肥小蜀山给父亲扫墓,我还是操着一口不伦不类的带一点点苞米碴子味的江淮普通话和父亲唠嗑。觉着父亲听着习惯。小时候我一度把东北话当我的家乡话。家乡嘛,总该是那种遥远又亲切、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像母亲那样年年盼、月月想、很久才得回去一趟的地方,像席慕容那样悲伤欢乐都不能用母语来诉说的地方。后来我兼任我们中学的广播员,开始说一口自认为标准的普通话就没关心家乡话不家乡话的了。我想距离和时间一定在故乡和家乡话的概念里有着非凡的权重。以前每次回肥都匆匆忙忙,蜻蜓点水般从家里点一下就又飞了。这次不知是老糊涂了,还是老糊涂了,居然很渴望合肥话,地道的合肥话。我也不明白怎么忽然间就把合肥话堂而皇之地拥在了”家乡话“的正位上,我们从小说的江淮普通话都不够正宗不够味儿,觉着家里的几个合肥本地”外来户”也被同化的不够纯了。想听一个城市最纯正本地话最好的地方是出租车。饭店、足浴这些标准化训练过的地方没项。听出你有点像本地人,的哥们绝不会吝啬操起他们祖祖辈辈沿用的语言,跟你聊合肥的新机场和正在建的地铁站。可是我寻寻觅觅,兜兜转转,发现这些年合肥往大都市发展的速度超乎想象,好些的哥操着淮北话、皖南话什么的,纯正的合肥话快成宝贝级的值得收藏了似的。那段时间我每天说合肥话,尽量往纯里说。耳朵也灵敏得像个雷达,捕捉着周围十米内的合肥话,一旦定好位调好频率,就开始眯着眼睛,全身松弛,倾心的享受,让每一个毛孔都沐浴在家乡话的温情中。这种浓度的浓得化不开的声波像家人家乡的点点滴滴,春风细雨般贴心,那么无微不至,那么舒心。一听倾心,再听落泪。其实那说话的人只是在叉腰大骂她那”psi(皮)着痒”找打的儿子。 记得小时有家邻居是合肥人,每天傍晚都会听到那家老子拖长了大嗓门喊儿子吃饭的凶神恶煞,“小痒痒哎------,核不快回来切饭,吾把你psi---扒得了。”小杨他老子长得好高,眼睛好大,尤其发火时,两眼一瞪,我们这帮贪玩的小破孩都蹑手蹑脚绕着走。后来我长大了,就连天生反骨的男友都被传染了,每次到我家但凡离开得晚了,经过小杨他家门前时也是屏住呼吸,不敢造次。一次夜深了,他干脆脱了皮鞋拎在手上悄悄溜走,不然给小杨老子撞见,他眼一瞪,“匠晚了,搞哼个?”找不称胆不是。我又去小时住的那四栋三层红楼了,早不在了,一排排高楼取而代之。母亲说小杨父子也已不在了。嗐,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物不是,人也非。我想我这辈子大概也学不会纯正的合肥话了,只能不时在月明星稀、夜半梦醒的时候,把家乡话从记忆的博物馆里调出把玩一番,再放回去存封。母亲是不是也经常这样低头思故乡的?妹妹发了几张母亲刚刚拍的照片,是在合肥家楼下小区的花园里。还在四月里,阳光明媚,蔷薇绚丽,池水依依,母亲银白的头发在光影里亮亮的,有些耀眼。她穿着白底碎花衬衫,外罩一件红马甲,脚上穿着那双漂亮的黑皮鞋,也是亮亮的。母亲的眉眼间似有些微笑,又似有些别的什么,右手半挥,好像跟谁打招呼似的。回不去的地方叫故乡。我看了鼻子发酸,喉头咕噜着,好想说:“妈,我回家切饭了。”
狡辩是来找我男同学玩的,找错门了,呵呵
我以前回去,当地农民还考我种田知识和小时候生产队的老人和小小孩的名字呢。。都说我记性好。好几个童年时的小伙伴都走了。我在老家的名声好,上大学后夏天还回乡帮父母种地,一直到工作两年后上研究生,才没有时间回去了。
合肥是故乡,我的第一故乡。
我常常替后人们庆幸我的甘于默默无闻,甘于蛰伏在地球对面万里之外的波士顿远郊的一亩三分地上,不然在这猪怕壮、人就怕不出名的今天,免不了他们日后追踪我的第二、第三,以及第四故乡,还有每个故乡各个角落里的若干故居。
合肥生合肥长,跨过了半个世纪半个地球以后,我的合肥话成绩不到85分。这是前两天我做了一下微信上的《合肥话终极考试》的分数。考题里自然有合肥老猛滋(母鸡),矬个(昨天)、今个、麻个(明天)这些经常放在相声小品里的招牌合肥话。
很公正的成绩。
直到一个月前家乡话的宝座在我这漂泊的小宇宙里是空着的。
人的故乡和家乡话从来都不是自己选择的。没听说那亚美尼亚姑娘当年对她母亲说,”哎,亲爱的妈妈,你能不能把我生在中国山东一个叫荣成的地方?就是倪萍的老家。我未来的白马王子在那里哦。“
或是大别山一个山沟里那个愣头愣脑的胖小子在他娘胎里踹着他娘的肚子嚷嚷,”娘唉,你把俺生在省城吧,俺想说一口地道的合肥话。“
我父母亲的家乡在沈阳。五十多年前合肥是别人的故乡,是东二公司的连锅端往安徽早我出生六年就决定了我的家乡话不是东北那嘎达的。机缘弄巧,当年英姿勃发的父亲到了合肥,落地生根,开枝散叶,顺带把孙辈的出生地也一道搞定了。可他老人家一辈子没说过合肥本地话,只任时光如水五十载,唯初心不变,不知是不屑不愿还是不会呢。今年清明节去合肥小蜀山给父亲扫墓,我还是操着一口不伦不类的带一点点苞米碴子味的江淮普通话和父亲唠嗑。觉着父亲听着习惯。
小时候我一度把东北话当我的家乡话。家乡嘛,总该是那种遥远又亲切、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像母亲那样年年盼、月月想、很久才得回去一趟的地方,像席慕容那样悲伤欢乐都不能用母语来诉说的地方。
后来我兼任我们中学的广播员,开始说一口自认为标准的普通话就没关心家乡话不家乡话的了。
我想距离和时间一定在故乡和家乡话的概念里有着非凡的权重。以前每次回肥都匆匆忙忙,蜻蜓点水般从家里点一下就又飞了。这次不知是老糊涂了,还是老糊涂了,居然很渴望合肥话,地道的合肥话。我也不明白怎么忽然间就把合肥话堂而皇之地拥在了”家乡话“的正位上,我们从小说的江淮普通话都不够正宗不够味儿,觉着家里的几个合肥本地”外来户”也被同化的不够纯了。
想听一个城市最纯正本地话最好的地方是出租车。饭店、足浴这些标准化训练过的地方没项。听出你有点像本地人,的哥们绝不会吝啬操起他们祖祖辈辈沿用的语言,跟你聊合肥的新机场和正在建的地铁站。可是我寻寻觅觅,兜兜转转,发现这些年合肥往大都市发展的速度超乎想象,好些的哥操着淮北话、皖南话什么的,纯正的合肥话快成宝贝级的值得收藏了似的。
那段时间我每天说合肥话,尽量往纯里说。耳朵也灵敏得像个雷达,捕捉着周围十米内的合肥话,一旦定好位调好频率,就开始眯着眼睛,全身松弛,倾心的享受,让每一个毛孔都沐浴在家乡话的温情中。这种浓度的浓得化不开的声波像家人家乡的点点滴滴,春风细雨般贴心,那么无微不至,那么舒心。一听倾心,再听落泪。其实那说话的人只是在叉腰大骂她那”psi(皮)着痒”找打的儿子。
记得小时有家邻居是合肥人,每天傍晚都会听到那家老子拖长了大嗓门喊儿子吃饭的凶神恶煞,
“小痒痒哎------,核不快回来切饭,吾把你psi---扒得了。”
小杨他老子长得好高,眼睛好大,尤其发火时,两眼一瞪,我们这帮贪玩的小破孩都蹑手蹑脚绕着走。后来我长大了,就连天生反骨的男友都被传染了,每次到我家但凡离开得晚了,经过小杨他家门前时也是屏住呼吸,不敢造次。一次夜深了,他干脆脱了皮鞋拎在手上悄悄溜走,不然给小杨老子撞见,他眼一瞪,“匠晚了,搞哼个?”找不称胆不是。
我又去小时住的那四栋三层红楼了,早不在了,一排排高楼取而代之。母亲说小杨父子也已不在了。嗐,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物不是,人也非。
我想我这辈子大概也学不会纯正的合肥话了,只能不时在月明星稀、夜半梦醒的时候,把家乡话从记忆的博物馆里调出把玩一番,再放回去存封。
母亲是不是也经常这样低头思故乡的?
妹妹发了几张母亲刚刚拍的照片,是在合肥家楼下小区的花园里。还在四月里,阳光明媚,蔷薇绚丽,池水依依,母亲银白的头发在光影里亮亮的,有些耀眼。她穿着白底碎花衬衫,外罩一件红马甲,脚上穿着那双漂亮的黑皮鞋,也是亮亮的。母亲的眉眼间似有些微笑,又似有些别的什么,右手半挥,好像跟谁打招呼似的。
回不去的地方叫故乡。
我看了鼻子发酸,喉头咕噜着,好想说:
“妈,我回家切饭了。”
狡辩是来找我男同学玩的,找错门了,呵呵
我以前回去,当地农民还考我种田知识和小时候生产队的老人和小小孩的名字呢。。都说我记性好。好几个童年时的小伙伴都走了。我在老家的名声好,上大学后夏天还回乡帮父母种地,一直到工作两年后上研究生,才没有时间回去了。
“丑媳妇”见公婆 (2006-08-07 07:06:59)下一个 90年结婚,不想让父母费心,事后才告诉他们。毕竟农村穷,而父母又是那种一心为儿女的人,所以就“先斩后奏”。但总是要回去的。媳妇再丑,还是要见公婆的。只是老家的老房子,把太太带回去,住哪儿呢?这是大难事,不能成行。好在总有借口:91年春节,太太怀孕,92年春节,女儿又太小。
从结婚那天起,带太太回老家就变成了一件心事。和太太商量好,先把老家父母住的房子改善一下,我们回去也有个地方睡觉。所以,那时太太和我发的奖金和其他额外收入(俺那时一年也有2-3000块的外快),陆陆续续寄回老家,告诉妹妹(已出嫁)帮父母计划,造新房。弟弟还少不更事,父母是聪明人,当然知道我的心事。所以,92年他们借了点钱,加上我们寄回去的一万来块钱,终于盖了一幢上下各两间的楼房。93年春节(我知道那是我在国内的最后一个春节。), 就带着太太女儿去“认祖归宗”了。
外婆知道湖南农村穷,而饭菜又辣,怕外孙女没有合适的饭菜,大包小包的零食,塞了几大箱。火车上人多,俺只好抱着女儿,让她娘儿两在座位的角落里打盹儿。24小时,终于到了长沙。表弟的省政府宿舍过了一夜,又赶着坐船。只是湖南的河流冬天水小,又赶上大雾,船搁浅,把太太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担心那船万一出不来,女儿咋办啦。好在外婆准备充分,让女儿熬过那长长的24小时。弟弟,妹夫早等在码头。步行一公里,又换乘简易的小汽车。太太看着我,满脸的恐怖:还要坐汽车呀?还有多远才到家呀?我告诉她,就一小时,她才敢上车。没公路到家,汽车绕了个大圈子,到了离家2公里的另一个乡政府。摆渡过河,在乡间小路上走了半小时,给太太说到家了,她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丑媳妇过门,父母早等在门外了。那万响的鞭炮,用长长的竹杆挑着,点起来啦。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把女儿吓得直往俺怀里躲,太太直往俺身后藏。俺娘牵着儿媳妇的手,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地说。俺知道那是“鸡同鸭”讲,谁也不懂谁。太太一个劲地点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倒是女儿,一看那成群的鸡鸭,高兴坏了。鞭炮一停,就跟爷爷去谷仓舀出稻谷来喂鸡鸭,忙得不亦乐乎。
阿弟闻兄归,磨刀嚯嚯向猪羊。只是那杀猪的尖叫声,把太太吓得抱起女儿,躲在楼上的房间里,2小时都不敢出来,直到我去叫她们吃晚饭。
女儿可高兴啦。从不上桌子吃饭,端着她的小碗,跑到外面,和鸡鸭一起同享。那两只和她一样高的大公鸡,精着呢。乘她不注意,把她的小碗啄翻,2-30只鸡一哄而上,吃个精光。而女儿站在旁边还拍手大笑呢。
新房后院是一片竹林,每天天不亮,小鸟的叫声就把人吵醒。女儿开始还赖床。太太给她说:懒虫!小鸟都起来啦。呵,这下可好,每天5点钟她就喊开了:你听,小鸟都起来啦。俺只得陪她起来看小鸟。
回家忙呀,那么多亲朋好友。冬天的乡下道路泥泞难行,只能让太太在家,我自己出去走亲访友。好在太太也能听懂几句方言,加上妹妹会普通话,我也就放心出门。一天回来,看见女儿穿了身和早上不同的衣服,忙问她是不是尿裤子了。俺娘怕俺训女儿,赶忙接过话:不是她的错。她叫爷爷,爷爷听不懂,才拉在裤子里的。太太说,衣服都是姐姐洗的,都不让太太插手。按农村习惯,嫁出去的女儿才是客人,俺和太太该是主人。想跟姐姐客气几句。姐姐说,人亲"pupu"香,俺还不知道能给她洗几回呢。
妈妈烧得一手好菜,鸡好吃,肉好吃,连那刚从地里收来的青菜,洗好了就烧,味道也不一样哦。就苦了女儿,什么菜都是辣的。锅洗了几遍还是辣的。没办法,只能天天吃蒸鸡蛋和炒青菜。太太说,什么都好,就是不敢上茅房。俺只能陪她去。看她那捂着鼻子,慌手慌脚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什么都表演得不错,只是到了茅坑,那城里小姐的本性就终于露出来了。
一个月转眼就过去了,该走了。婆婆拉着媳妇的手,不停地说对不起:孙女该俺照管的,你们太远,我帮不上呀,就只能多辛苦你了。俺爹给俺说:托你和儿媳妇的福,我不用再愁吃穿住了,有空多回来。俺只能把弟弟叫过来,将家事安排。那欠下的钱,也在我们出国之前替父母还清。只是这一别,就是12年,再也没能看上父亲一眼。
往事如烟啦。
(二00五年八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