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居小镇在美国华人历史上的重要意义-F

美国王过人
楼主 (文学城)

接下来的30年是乐居小镇的鼎盛时期,常住人口最多达到600多人,农忙时节外加1000多口流动农场工人暂住此地。这里曾经有四家餐馆、六、七家市场、干货店、五家妓院、一家邮局、两家屠宰场、一间磨房、几家罐头加工厂、几个船运码头、一家戏院、几家酒馆(甚至在20世纪20年代美国禁酒令期间照常营业)和五家赌场。乐居当年刚开始常住人口只是来自广东中山地区的华人,尽管当时排华法案已经生效,但这里算是给华人移民提供了一个避风港。该地区的农业继续为加州这个相对隐蔽地区的华人提供生计。这项工作虽然很辛苦,但人们赚到的钱足以保证能够生存。也许同样重要的是,人们可以通过种植蔬菜、甜类及其他农作物,以及在许多沼泽地捕鱼,从一小块土地上获得生计,同时钓鱼也成为人们生活中的一项娱乐活动。此外,人们可以从屠宰场以非常便宜的价格购买到大份量的猪内脏和其他“不受青睐”的肉类产品,便宜到几乎不用花钱。而在禁酒令时代,每个周末都有白人来到镇上酗酒、赌博、逛窑子,乐居小镇的居民为这些寻欢作乐的人们提供服务而赚取一些服务费。

三角洲是加州农业地区为数不多的华人组成家庭的地方之一。在乐居小镇成立之前,中国女性已经开始在三角洲地区定居。1900年的人口普查统计,该地区有59名已婚中国妇女,其中21人嫁给商人,9人嫁给其他类型的生意人,2人嫁给洗衣工,5人嫁给专业人士,6人嫁给农民,10人嫁给农场工人,6人嫁给厨师和普通手工业者。主妇比她们的丈夫年轻得多。由于很少有中国女性移民,而且19世纪来到加州的中国妇女大多被逼为娼,因此在美国出生的中国年轻女性在当地非常抢手,供不应求。

1900年,三角洲华人居民的59位主妇中,有21位出生在加州,1位出生在爱达荷州,其余的都在中国出生。也许因为有些三角洲华人家庭孩子的母亲在美国出生,所以他们有美国名字。他们中的一些人在传教士学校上学,另一些人在公立种族隔离学校就读,而在公立学校放学后的所有学生都到中文学校学习中文。

到1910年,三角洲地区只有26名常住中国主妇。其中10人嫁给了商人,7人嫁给了农民,2人嫁给了普通工人,还有分别嫁给了旅馆老板、香烟摊小贩、普通店员、鞋匠、酿酒师、农场领班和农场工人各1人。

虽然他们的孩子必须在种族隔离的学校就读,而且社会等级制度和种族分工也很严格——老牌美国人和来自英国以及德国的移民拥有最好的土地,将小块土地出租给华人、日本人、葡萄牙人和意大利人的租户,而这些租户又雇用皮肤较黑的新移民为他们工作,但三角洲的华人,尤其是乐居小镇的华人,住在这个地区感到非常舒适。

接下来的20多年间,三角洲地区一直都能吸引到新移民,包括男人,当然也包括女人,但主要是男人,而且是光棍汉。20世纪30年代的一次人口普查显示,当时乐居有550名居民,一共135户,大多数居民来自西班牙、葡萄牙、俄罗斯、中国、美国、意大利,同时还有瑞典、德国、日本、菲律宾、墨西哥、土耳其、亚美尼亚等。乐居虽然地处偏僻,但在当时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国际小都会。
 
美国记者Jeff Gillenkirk于2015年出版了一本有关乐居小镇的书,书名叫《苦瓜》(Bitter Melon),书中的内容全部为当年曾在乐居小镇生活过的华人的口述历史,每个人的故事都值得读者细细品位。

我觉得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小镇上,曾经有一位华人女英雄,她的名字叫Constance Tom King(中文名字Tom Yuet-ho,“月亮”),可称得上巾帼不让须眉,人们通常称呼她为Connie King。《苦瓜》这本书没有她的采访记录,Connie生于公元1923年3月16日,卒于2009年9月25日。出生地是艾列顿(Iselton),位于乐居小镇正南方向17公里处。“月亮”女士命运多舛,一生经历不少磨难。如果不是这位令人钦佩的“月亮”女士多年的努力,乐居小镇很可能早已被加州政府放弃,难逃沦为鬼城的悲惨命运。“月亮”女士自封为“乐居母亲”,公元1949年落户乐居,在此生活了60年,直到终老。她养育了一双儿女,当过接生婆,并且照顾过许多晚年无依无靠居住在乐居的单身老人。在这位“乐居母亲”的不断努力游说下,2001年开始,加州沙加缅度房屋和重建局(Sacramento Housing and Redevelopment Agency)花了四年时间并投入一百万美元(这是美国联邦拨款)用来修复乐居小镇破烂不堪的下水管道系统,并且于2005年把乐居小镇中心60亩土地分售给51户人家,小镇最终被完好无缺地保留下来。自此“乐居母亲”也获得了其为之奋斗了55年的那一小方真正属于自己的乐土。以下应该是这位“乐居母亲”获得土地之后的心情写照吧:

茅檐低小,
园中香花草。
醉里华音相媚好,
白发谁家妪媪?

荷塘一片蛙声,
桑树颠上鸡鸣,
最喜猫娃无赖,
窝内呼噜念经。

公元1971年5月6日,乐居小镇正式被列入美国国家历史遗迹名录,得到完好保存。1990年12月4日,乐居小镇正式被列为美国国家历史地标(National Historic Landmark)。“月亮”女士把乐居小镇居民废弃的抽水马桶收集起来,在自己家的小花园中摆放整齐,然后在每个抽水马桶中种植各种花卉,现在已经成了这个小镇的一景。关于“月亮”女士的光辉事迹,需要单独写一篇长文以示纪念。
 
谈到对乐居小镇依依不舍的深切感情时,老住户周炳辉(Bing Fai Chow)先生这样说道:“过去当你走过其中一些城镇时,白人会扔石头砸你。那时候我们从来不敢独自在街上行走,但在乐居小镇除外,只有这里才真正是属于我们的乐土。”


“只有这里才真正是属于我们的乐土”,确实如此!乐居不仅是美国最后一个华人居住的农村小镇,她一直都是,并且将永远是加州华人移民坚忍不拔和顽强拼搏的最好证明。


仲秋月圆之夜,客居异国为异客,每逢佳节思双亲。节气白露伊始,露从今夜白,月是家乡明,我想家乡的那轮秋月不仅更明,而且更圆。梦里仍知身是客,家乡的那一轮圆月昨夜已经升起又即将落下,乐居东侧今晚也会有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普照着小镇上空。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想必那些已经过世但曾在此生活过的人们的魂灵今晚一定会不约而同汇聚在乐居小镇的大街小巷,共渡人间这美好的节日。

(全文终)

 

青青的山
乡情乡愁都寄托于明月清风
k
kirn
作者为啥对这个小镇情有独钟呢?人头都数的这么仔细
尘凡无忧
占座。在外面,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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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读此文,更有感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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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多600居民,却有五家妓院和五家赌场,真是繁荣昌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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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cat08
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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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跟错地方了
花似鹿葱
小镇史!
尘凡无忧
看到那时华人会被白人扔石头那里不知说啥好。。。真是梦里仍知身是客啊。谢谢小王分享,今天中秋节读这一段历史很感慨。。。
美国王过人
因为曾经生活在乐居的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一部历史。
美国王过人
多谢支持!原本写道倒数第二段就该结束了,今天正值中秋佳节,最后一段完全是随性而写,有感而发。
美国王过人
多谢邻兄支持!
美国王过人
大来赌馆(Da Loy Casino)现已经成为大来博物馆了,所有设施完好保留下来,供人们参观。妓院现在完全看不到了。
美国王过人
多谢支持!
美国王过人
多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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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兄深入细节,难能可贵,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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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发一帖,顶上墙头 :-)
七斓
珍贵的历史文化资料,补读了前几篇。没有扎实的文学根底、对历史文化的热爱,以及对这个群体的关注,是写不出这么精彩的文章的!
美国王过人
过誉了。写这篇的过程中感觉耳旁象是有一个声音要求我这样做,希望美国华裔能够记住这段华人辛酸史,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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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g_yin_shi
弟倒觉得,能够忘记一些,多融入一些,对孩子更好。:)
美国王过人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不同年龄段对人生的理解各有不同。记忆中有些东西,刻骨铭心,一辈子都挥之不去,历史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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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g_yin_shi
也是。快乐,痛苦都是人生一部分。王兄顺心就好。:)
枫丹白露
有这样一个乐居小镇,很有趣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