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寻尘香 中部(第5章)主席会见

布鲁司
楼主 (文学城)
何处寻尘香

 

中部

 

有讨价还价的生意,有你情我愿的欲望,哪里寻不离不弃的爱情?

 

 

 

第5章   主席会见

 

这些年由于矿源枯竭,矿山开矿的规模大大缩小,很多原来的农民矿工又变回了农民,回农村种起了庄稼;矿里的年轻人开始往外跑,考上大学的,大部分都留在了外边的城市,没考上大学的也往县里发展。

 

伍丽章大学毕业后反倒回了矿山,先是在办公室做事,后来调到了厂长办公室做助理,由于工作能力强,不久升到了中级管理层。这些年矿山效益不好,加上排污问题和周边农民时常发生矛盾,矿里把伍丽章提升为工会主席,专门负责协调和安抚矿山内部及周边的关系。

 

伍丽章在矿山办公室工作时和科里的同事好了,两人结了婚,现在有个三四岁的女孩,丈夫现在是办公室主任,两口子都在领导岗位上,算是矿里的名人。

 

蔡文胜啧啧称赞,接过话头说:“伍丽章小学做班长时就特别积极能干,现在当上领导一点都不惊奇;那沈文杰呢,也在矿上吗?”

 

老板娘颇有意味地看他一眼,觉得自己还没说完伍丽章,就急着问沈文杰。她说沈文杰就更厉害了。

 

大学毕业的沈文杰留在市里实习时的医院,两年后和院里外科的一个主任医师结了婚。两人结婚后,赶上政府要求领导年轻化专业化,从名校博士毕业的丈夫成了稀缺人才,几年内三连跳,先是主任,然后是副院长,再然后是院长,而沈文杰自己也做了内科主任。

 

婚后两年,沈文杰生了个女孩,之后丈夫又被破格提拔当上了市领导,主管医疗卫生系统。沈文杰早早就把父母接到市里居住,但每年都会陪丈夫来矿山医院视察调研,通常调研后会为矿山医院争取多一点财政补贴,每次来矿山,矿山领导都好生接待,生怕怠慢了他们;矿里人都说沈文杰有旺夫相。

 

老板娘简洁明了的叙述,勾勒出沈文杰一小半人生轨迹,而最后一句,颇有画龙点睛的效果;蔡文胜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在篮球场看台上,赵小强说的一句话,“沈文杰长得好看,性格也好,是有福之人”;没想到居然应验了。

 

吃完午饭已经下午三点,蔡文胜莫名多了些兴致,他知道今天是周六,还是往矿山的办公大楼走去。

 

办公楼是矿山最高的六层建筑,楼下指示牌显示工会办公室在二楼。蔡文胜敲门时,大门敞开的屋里,一个短发女子和一个长发女子正在说话。长发女子问他找谁,蔡文胜说找伍丽章;两个女子看着他,短发女子说自己是,然后问:“你是哪位?”

 

在蔡文胜的印象里,伍丽章是圆脸长发,脸颊上有两个好看的酒窝。现在的伍丽章脸还是圆的,可酒窝没了;短发让她看上去精明干练,她两眼盯着蔡文胜时,倒还保留着小学时批评他时的神态。蔡文胜自报家门,伍丽章脸上缓和了一些,然后连问几个问题,蔡文胜一一作答。

 

多年的行政经验,让伍丽章养成了迅速鉴别人类的能力,基本上认可面前这个男人的自我描述:三十出头,省城一个商业公司经理,妻子在大学里教书,有一个三岁的男孩,二十年前曾经在矿山上学。伍丽章收起刚才严肃的表情,让长发女子沏杯茶,对蔡文胜说,现在对多年不见突然找上门来的同学有点怵,不是来推销保险的就是来传销产品的,基本上没好事。蔡文胜笑着接了一句:“还有来借钱的。”

 

伍丽章爽朗地笑起来:“借钱的倒不怕,反正没有。”说完转头对长发女子说:“先回去吧,今天辛苦了,剩下的表格周一再做。”

 

长发女子应声道:“马上就走,马上就走,不耽误主席和老同学叙旧。”起身对蔡文胜点点头,拿起挎包离开;伍丽章有些歉意,说搞工会的人都这样,热心直肠子。蔡文胜问,今天不是周六吗,怎么还上班?

 

伍丽章叹口气没接话,倒是问起了蔡文胜在省城上班的情况。

 

蔡文胜目前的公司处于一个高速发展后的稳定期,公司以商业为主,有自己的商场,处于省城商业区的繁华中心,因为得天独厚的条件,渡过初创期后,公司业务一直不错。蔡文胜是在公司筹备时加入的,公司元老之一,目前的工资待遇不错,每天上班时间也比较机动,可长可短。前段时间公司的一个新项目顺利落地,辛苦一段时间的蔡文胜向老板请假,说想放松一下,回故乡走一走。老板高兴之余给他一周的假期,还给他临时配了一部手机。

 

伍丽章从抽屉里拿出个小本子,让蔡文胜把手机号写下来,又问像自己这种在单位干了十几年的人,出到社会上有没有机会。蔡文胜说,自己当年辞职是因为老师的薪资待遇太低,出到社会后发现体制内的平淡实际上也算是一种安稳,社会上打拼的辛苦和压力是老师体会不到的;而且凡事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贫困的老师现在收入也高了,成了热门行业,而现在看着风光的私企也许就是到了往下走的时候了。

 

他说的是真心话,这些年下来,他和老板之间也积累了不少问题。以前公司困难时,老板不停许诺,巴不得员工连轴转,一周干七天;公司稳定后,老板就心疼要给出的钱太多,总想折腾找回一点;所以无论公司是好是坏,都难得有真正舒心的时候,不像单位里,大家一杯茶一张报就过一天。听他这么说,伍丽章点点头,才算真正把对他身世的探究告一段落。

 

“你工资那么高,不打算请我吃顿饭?”伍丽章问。

 

“只要你肯赏光,请几顿都行。”

 

“和你开玩笑的,我是地主,肯定该我请你。”伍丽章说,“只是我厨艺不行,矿里也没好的饭店。”蔡文胜自然不愿到别人家做客,便说自己这两天在一家家庭小饭馆里吃饭,老板娘手艺不错,而且小饭馆没别的人,环境很安静,合适一边吃一边聊。伍丽章接话问:“这里就两家小餐馆,是小草饭店吧?”

 

两人商定六点半到小草饭店,两人都说自己要做东。

 

离开办公楼,蔡文胜心情变得愉快,信步往学校走去。走进大门一眼望去,一片熟悉的景象;进门左侧的教学楼刷过了白漆,他初一的班级就在二楼的最南端,可以看到进矿山的大路;右手边是运动场,四个篮球场连在一起,有几个小孩在投篮,篮球落在地上的碰碰声,让他想起当年刘建设和“六指”打架的情形;操场边的那棵大树依旧枝繁叶茂,像一把巨伞,几个小孩在树荫下玩“木头人”,时不时响起银铃般的笑声;一排排的平房教室依旧排列整齐,以前的木窗换成了铝合金,蓝色的玻璃让校园多了一些活力和色彩。

 

蔡文胜慢慢地走着,过去的许多情景逐渐浮现:少年时的欢乐,少年时的烦忧,少年时的情窦初开;许多景象都仿佛发生在昨天,清晰如新,历历在目,而时光却悄然无声地远去,虚幻又真实。一阵微风吹过来,带来远处孩子们的大声欢笑,他眼睛有些许湿润,仿佛看见了那个年少时的自己。

 

来到小草饭店,蔡文胜和老板娘说今晚多做两个菜,有个同学一块过来吃,然后掏出二十块钱。老板娘回他,那就加一个糖醋鱼一个松花皮蛋一个腊肉吧。又问,是哪个同学?知道后又说,能请到主席吃饭不容易。

 

吃饭时说起,蔡文胜一本正经地说,能和主席吃饭是自己的荣幸。伍丽章笑了,说小地方大家特别看重职务称呼,大家老同学就别了。蔡文胜说不叫主席,那就叫你丽章吧;伍丽章楞了一下,说我可还叫你蔡文胜。

 

多年前的同学难得一见,两人都想着拉近一些关系,彼此心知肚明反倒多了些拘谨;两人断断续续说了自己这些年的境况,顾着说话饭菜也没吃多少。老板娘已经离开,说出门有事,让两人走时把门带上就好,临走前还端上了一盘水果,有洗好的柿子和葡萄,还有一大碗自酿的甜酒。

 

吃完饭,伍丽章用勺子舀了一碗甜酒给蔡文胜,蔡文胜说自己对酒精有些过敏,很久都没沾了。她没再劝,自己吃了一碗,吃完觉得好还要吃一碗。蔡文胜被引出了兴致,跟着吃了半碗甜酒,果然味道极其浓香醇厚,酒糟入口即化,满口留香。

 

蔡文胜感叹道:“这自酿的就是不一样,比外边卖的纯正多了。” 伍丽章点头称是。两人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自酿不掺水的甜酒香甜浓厚,可里面的酒精度也高了不少。

 

干了多年工会主席的伍丽章对矿山人事了如指掌,她把蔡文胜还有印象的人过了一遍:胡老师丈夫恢复了下放前的身份,两人带着女儿很快离开了矿山,去了北京;石老师还在教书,年纪大了以后胖了许多,前段时间因为高血压住院,工会前几天还去看望她;“六指”初中没毕业,矿山照顾他当上了矿工,娶妻生子,他最高兴的时候就是每天到灯光球场打篮球,后来打球的人越来越少,便很少再见到他;郑伟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也当了矿工,不过“政委”群众威信高,矿工都听他的,后来提拔做一个矿场的场长,娶了镇上一个中医的女儿;“军长”混得不好,虽然也当矿工,但喜欢喝酒打架,矿里几次要开除他,都是“政委”把他保了下来,最后实在保不住了,就帮他开了个小修理铺,专修自行车,三十几岁人了,也没娶老婆。

 

至于地质队的人早早就搬走,几乎没有人再回来,只剩几个人留下来看管遗留的办公室和住宅,几年后也走了,房子让矿山分给许多失去工作的老矿工;自从矿山开始衰落,出去的同学也慢慢不再回来,同学聚会也日渐稀落下来。

 

两人聊着聊着唏嘘起来,一个感叹矿山的日落西山,一个感慨矿山的物是人非。

 

又喝了一碗甜酒,伍丽章热心起来,问要不要见一见老同学,机会难得;蔡文胜犹豫一下,说以后吧,这次比较匆忙,况且太久不见了,见面也不知道说什么。

 

山里的天气凉得早,初秋干净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树影斑驳洒在院子里,草里的虫子在肆意鸣叫。这两天的触景生情让蔡文胜有些恍惚,感觉像走进了很久以前的梦里。“告诉你一个秘密,” 蔡文胜说,话头随意起来:“四年级时,我偷偷喜欢你了好久。”

 

坐在对面女人的脸有些红热,她侧过脸去,藏在阴影里。蔡文胜继续说:“不过那时候你是班长,是胡老师的宠儿,又戴着三道杠,从来没搭理过我。”他用手指点一下伍丽章,“太不够意思了。”说完自己嘿嘿笑了起来。

 

“你就会胡说,那时候才多大,谁会想这些?”伍丽章说,心里微起波澜。她曾经注意过这个调皮捣蛋却聪明的男孩,后来蔡文胜跳级到了初一,开学后突然见不到,心里有点失落。

 

“不过,不知者无罪。”蔡文胜摆摆手,心里却突然想起了别的事别的人,就没再说话。伍丽章也沉默下来,两人都不说话,倒是起了一阵微风,在树梢上沙沙略过。

 

气氛有些沉默,蔡文胜想找个话题,可脑子有些迷糊。伍丽章抬手看表,说太晚了得回去了。蔡文胜说好,便站起身来。伍丽章跟着站起来,却因为坐得太久,趔趄了一下,蔡文胜赶紧伸手扶了一把,又立刻松开。

 

两人走出饭店,蔡文胜把门带上,说我送送你。黑暗中,伍丽章犹豫了一下,说:“别送了,你回去早点休息。”

 

回去的路上,蔡文胜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没有路灯的矿区黑沉沉的,只有远处招待所的灯光显得孤独又温暖,他的眼睛开始习惯黑暗,便加紧脚步,小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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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成功的P
哎呀,那碗不加水的自家酿的甜酒馋到我啦!想起来小时候妈妈做的,包在棉袄里,酒酿发酵就会发热
可能成功的P
这个蔡文胜早晚要栽倒桃花树下吧?
F
FrankTruce1
哈哈,这个蔡文胜!中年男人的怀旧情结啊,害死人。

找的,也许不是那个人,而是少年的自己。你如何看那些你生命中的人,其实都是一面镜子,反射出你自己是怎样一个人。

F
FrankTruce1
小学就喜欢女孩子,其实也还好啦,在感情的道路上,大家的起点或者说萌动本来就不会同步。会不会萌动得早的人,长大了也更敏感呢
布鲁司
我家也是妈妈做甜酒;用一个洗脚盆大小的专用盆,棉被包着,塞进衣柜里. 真好吃啊哈哈
布鲁司
不是桃树,就是李树;反正不能放过他.
布鲁司
说得好. 二十年对故乡的思念和情怀,已经像甜酒一样发酵起来,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布鲁司
男孩子晚一点,懵懵懂懂的,小学时只露了一点苗头. 赵小强才厉害,幼儿园时就情窦初开了.
F
FrankTruce1
那叫性意识吧:)动情和性觉醒一般会同步吗?
F
FrankTruce1
看这么有闲,和徐梅也不是夫妻,这就还是单着或者离了吧?家里老婆孩子要操心的话,没这么闲工夫来专程来怀旧喽!
布鲁司
你可把我问倒了,这题太难了哈.
布鲁司
两三章后,蔡和杨老三有一段交流,提到了这个他们共同的问题.
F
FrankTruce1
哈哈哈,看人吧?真性情的人应该在一起,不分,嘿嘿
苏桥西呀
是的,蔡文胜这样的人不是载在这里就是载在那里
安琦吴
我老爸每次做一大面盆,一出水了,就快好了,再等一天,米就有点浮起来,那时是酒酿和甜酒都特别好吃好喝,酒酿小圆子,酒酿

鸡蛋好吃得很。当我更喜欢直接吃,现在自己做了,就是从来没有在锅里面热过。嘎嘎嘎。得了,今晚就做起来,周日就能够吃起来了。嘎嘎嘎

安琦吴
够狠,李子树下埋死人,嘎嘎嘎。
安琦吴
蔡从小就很活心啊,老弟,你是将他写成情圣吗?估计后面到了改革开放后,这家伙能干出点名堂,但也一定会倒在石榴裙下。嘎嘎嘎
d
dontworry
男人是不是都会怀念青春时候爱慕过的女孩子,总会想着去见一下吗?蔡的心思还蛮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