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在北京是如何取暖的

石貝
楼主 (文学城)

@2003年回北京時,鄰居家還在用這種爐子。

冬天的腳步越來越近了,這些天來淒風苦雨,整個禮拜都鮮見陽光,遂想起當年在北京的日子,這個時候就是家家戶戶裝煤爐子的時節啦。當然,假如在北京能住在有暖氣供應的樓房,就不會體會到我們住在胡同里的四合院異趣。

 

住在四合院,春夏秋三季確是很舒服,但寒冬臘月,傳統古舊的四合院沒有供暖設備,是很難度過漫長的冬天的,所以每年都要安裝爐子及煙筒。有人會問,何必每年拆了裝、裝了拆,放在那裡不動它,不是免去很多麻煩嗎?這就是沒在北京生活過的人問的傻問題。

 

其實答案也不複雜,北京住宅用的煤塊含有許多雜質,燒了一冬之後,爐膛和煙筒裡會留下厚厚的一層煙灰,不清理的話,下一年便很難再用。曾聽過有的人家硬是不“信邪”,燒了一年,第二年再接著燒,結果引起煤氣中毒-----因毒氣(一氧化碳)排不出煙筒之故。

 

幼時,家裡用的是那種大約四尺高的洋爐子,中間一大截,直徑約一尺,猶如砲彈般圓圓滾滾,底座是一個有三隻腳的鑄鐵支撐架,架上面有一扇小鐵門,專門為排出燒盡的煤灰,而“砲彈”頂上則是爐口-----為傾倒煤塊而設。

 

這種洋爐子“吃”煤極多,但釋出的熱量也大。記得在冰天雪地的冬季,坐在房間裡,聽著爐膛裡傳出嗶嗶啵啵的煤塊燃燒的聲響,心裡便有一種很靜謐的溫暖感。後來,革命就革到這大洋爐子上來了,倒不是洋爐子抗拒革命,而是這大傢伙吃煤太多,北京當年的煤緊俏得很,怎抵得它如此“胡吃海塞”?

 

於是,北京一位科學家冥思苦想之後,終於發明了一種省煤的火爐,因它既可供暖又可供煮食,老百姓贈名----兩用爐。兩用爐的樣子不那麼英俊,矮矮胖胖的,只有兩尺高,爐台方方正正,取暖當然不如高大的洋爐子,但勝在“兩用”。這實用的爐子,並不用燒煤塊,而是燒蜂窩煤。這蜂窩煤是為兩用爐應運而生的,呈圓桶狀,直徑半尺,高約四寸,從上至下有16個孔洞,每次生爐子需用兩個到三個蜂窩煤。不過蜂窩煤的質地卻並非全煤,而是煤粉與黃土的混合。

 

這兩用爐和蜂窩煤的發明,確實為國家省了不少的優質煤,但這偉大的發明人卻在文革中被整肅致死,想起便令人唏噓。

 

記得當年為香港朋友解釋北京這特殊的民俗-----生爐子,曾費了不知多少唇舌,他們依然雲裡霧裡,一知半解。這生爐子的叫法為北京獨有,意即開始先將易燃物(報紙或木柴)在爐膛中點燃,之後將煤塊或蜂窩煤借火引燃,最後是把火種留在爐膛內燃燒,這一過程被稱生爐子。

 

光是一個爐子也就罷了,但除了爐子,還有少不了的煙筒。煙筒乃鐵皮捲成,表面看起來猶如圓紙筒,其實一頭大一頭小,純是為煙筒與煙筒之間連接契合時的方便。北京人大多十分節儉,一節煙筒起碼要用幾年,每年拆下來,會將其內裡清洗一番,並放於陽光下晾曬,包以舊報紙儲存,留待下一年使用。

 

至於爐子的清潔也很有講究,除了拭去表面的灰塵外,還需用豬皮將爐台、爐身、爐門仔細擦拭,豬皮上的豬油擦在鑄鐵的爐具上,不僅防止生鏽,次年使用時依然錚亮如新。當時資訊不發達,這種口口相傳的技巧,不知幫了多少人家。

 

記得在北京的時候,十月中便須安爐子了,“安”即安裝之意,以備寒流突然來臨。“安爐子”,即,將爐子移入房間,並把十幾節煙筒一節節契合起來,與爐子的出煙口連成一體,最後將煙筒尾部“送”出窗外,以便燒煤產生的煙霧可順煙筒飄出房外。為免煙筒在空中搖擺不定,還需以鐵絲固定之;又為免些微的煤氣由煙筒接縫處溢出,需以紙條將接縫處用漿糊封住。

 

至今記憶猶新的是,坐在爐火正旺的爐子旁,聽著爐子上“哼哼”叫的水壺,聞著爐台上烤白薯的香味,抱一本小說入神地讀,忘掉了外面北風吹雪花飄,也暫時忘掉了貼在大門外已經被風吹得乾咧的大字報。

 

星轉月移幾十年後,定居加拿大,再也不用為安爐子生爐子費心,每家都有供暖設備,只需一個手指便可將室溫調至所需,除此,我家還裝有壁爐,燒煤氣的,用遙控器輕輕一按就燃出熊熊火焰,無懼屋外風雨交加,坐在暖暖的家中,將遙遠記憶中的北京“爐情”,敲打成文字,為走過那個時代的朋友們提供一個註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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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z
小心煤气中毒
阿明.
以前北方可以装暖气,南方不允许装,都是靠这种煤炉取暖的。

岂止是住家,工作场所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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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udaan
缺了一个过渡阶段:煤球

从煤块到煤球,再到蜂窝煤。煤球最初是靠手工摇,摇煤球的多是唐山人,北京人称他们为“老唐(第三声)儿”,后来才改为机器模具压制。煤球也是煤粉加黄土。

火力越来越差。

米兰之夜
小时候,差点被煤气给熏死聊

我也就5、6岁。我们家本住楼房,有暖气的。那时候,正好家家都在楼后空地盖小房,我们家也盖一个。

平时,有时白天我们在小房玩,但晚上那里从不住人。有天晚上,不怎么我、我哥和我奶,就去那里去睡。我和我哥就觉得难受,只是难受,也不知道是什么中毒,就是哭闹,要回楼上。我奶拗不过我们,只好和我们一起回去。一出小房的门,一见风,我和我哥都晕了,好像是还吐了。我奶好像还没咋地。

不过不是小煤炉,是火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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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z
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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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gfish2010
好像还有煤面加黄泥做煤饼。 北方很多地方做煤坯, 做成

像砖头那样, 便于存放。 烧的时候, 劈成小块, 像煤球那样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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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z
小时候干过最累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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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gfish2010
东北人握手,我家那就是我的活 。。。 在农村还做过脱坯盖房, 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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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kemama


四合院改造,太不容易。要保留原有味道,又要有完整現在設備。傷透腦筋!

 

f
fuz
唉,

加了上下水,有了抽水马桶。

怎么可能保留“原有味道”

法眼
我当年在北京远郊为北京市做一个项目,管后勤的没清理好烟道,造成煤气中毒;好在我睡前喝了很多茶,半夜起来上厕所,晕倒在门口,被人发

如果不是我起来开门上厕所,我们室内的三人恐怕是一起遇难了。我们当时是在做一个有关北京的国计民生的项目,结果煤气中毒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很大,张百发就责令有关部门两天之内给我们装好土暖气,不在室内生炉子取暖。

法眼
我当年在远郊为北京市做一个项目,管后勤的没清理好烟道,造成煤气中毒;好在我睡前喝了很多茶,半夜起来上厕所,晕倒在门口,被人发现了

如果不是我起来开门上厕所,我们室内的三人恐怕是一起遇难了。我们当时是在做一个有关北京市的国计民生的项目,结果煤气中毒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很大,张百发就责令有关部门两天之内给我们装好土暖气,不在室内生炉子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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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ckshell
现在不有电暖器卖吗,费些电就是。
法眼
煤气中毒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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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z
福大
f
fuz
唉,

楼主说的是“当年”

 

 

海淀网友
几个关键地方楼主没讲:买煤;添煤;掏炉灰;封火;调炉门和烟门;正确使用陶火盖和铁火盖
f
fuz
有生活啊
卖麻翁
还要装一个风斗,预防煤气中毒。
海淀网友
买煤是个苦活儿。到煤场,蜂窝煤一买几百斤。平板三轮车给运回家,搬下来,一摞一摞摆放整齐。

其中有一小部分是炭煤,比别的煤薄一点,轻一点,颜色浅一点,是生炉子的时候引火用的,或者在炉子快要熄灭的时候救火用的。 添煤是用一个铁条弯成的架子,一头是个圆环,让夹子有点弹性;另一头是铁条的两端,每端的头上有个倒钩,从蜂窝煤的两个洞中伸进去,用倒钩把煤勾起来,对准炉子里煤的洞洞放下去。 掏炉灰是个脏活儿。因为蜂窝煤里面有土,不能烧干净,要把烧剩的灰取出来倒掉。取灰先用火钩子,从炉底的篦子中间伸进去,把灰捅碎,让灰落到炉门里,再用炉铲铲出来。一不留神就弄得房间里尘土飞扬。冬天家里的垃圾,一半是炉灰。 后面几样,封火,调炉门和烟门,正确使用陶火盖和铁火盖,就是技术性比较强的活儿了。
B
BeagleDog
北方很多地方都用蜂窝煤。晚上放一块蜂窝煤,故意把蜂窝孔错开,使得空气上下不痛,早上起来再把它们的孔对齐。

不用每天生炉子,又节省了煤。

越王
唉,

楼主说的是“當年”,不是“当年”,怪谁

我爱栀子花
89年代末,90年代初,我们都是这样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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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z
退
退隐老妖
这个不光是北京,整个北方都有这种。

我幼年在天津和石家庄都经历过,唯独北京的姥姥家是有暖气的。其实石家庄的奶奶家房子也是有暖气管道的,被造反派砸了拆了去。在奶奶家的时候我还帮着大人运煤,做蜂窝煤。八十年代初期把暖气管子重新装上了,但是原有的浴室供水和下水并没有复原,人们仍然去公共浴室,文革让物质生活的文明程度后退了几十年,本来房子五几年盖的这些东西都有。后来回到北京,小学初中的教室都烧炉子,那都八十年代了!反而姥姥家的房子是五六十年代盖的有暖气和煤气。无论如何冬天有取暖还是幸福的,南方是没有,大学时看见上海的女同学手指头像胡萝卜一样难看,当时不知道还有不让取暖这一说?中国人啊,其实五十年代的时候生活挺接近现代化的,一文革,停滞后退四十年五十年。我在北京住过几次五十年代的房子都是有厨房卫浴的,七十年代的全没有。

绿
绿叶88
蜂窩煤 是日本人发明的

日本人大约在大正中后期(1916年之后)就已经发明了蜂窝煤。到了40年代,蜂窝煤已经在日本的普通家庭普及使用了。

 

g
greennew
住在5,6层楼的,搬媒上楼,倒炉灰下楼。
H
Helensburgh
摇煤球的

蜂窩煤是50年代末开始普及的。以前是煤球和块煤。摇煤球就是把煤末和黄土混合起來,像摇元宵一样搖成煤球。50年代北京秋天有走街串巷摇煤球的。大多是河北定兴人,操乡音,肩抗板锨,剁铲和大筛子,替有钱人家把去年烧的块煤剩下的碎煤末摇成煤球。穷人家则去煤铺买煤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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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z
那时,以长江为界,南边的不供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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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z
都是苦娃
法眼
黄河为界。
阿明.
东北、华北和西北为国家供暖地区吧?好像不是南北方划线的。坛里有河南人的话可以证实一下。
阿明.
蜂窝煤好像是60年代末才出现?文革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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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sio2000
烧煤球和煤饼的炉子每几年还要和泥重做炉堂(壁),和泥时最好掺些马尾或头发。蜂窝煤炉瓦就可以买到标准的。
c
cyte
我95年在和平里还用这种炉子取暖,很好用!
房崇
蜂窝煤不是16个眼,而是12个,你再数数。还有,生火时要先用一块柴煤,即木屑做的蜂窝煤。
上流Man
这种炉子取暖看着可怕,俺在北京时每年都听说中毒死上百,希望已经彻底淘汰。
S
Soltek
以前冬天在街上走路老得注意头顶上有没有烟筒,一不留神就滴一肩膀烟筒油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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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sporter
论文级别的文章,赞
吃素的狼
小时候在济南府冬天用的是所谓“憋气炉子”,分无烟煤和烟煤,价钱和热量不同,耗煤厉害。家里教室里都用,经常把铸铁炉身烧的通红。

小孩的尿布,大人的臭袜子,都在炉边烘烤,上面端坐着烧水壶。

门窗又是紧闭,屋子里味道不咋地。不过,家家户户如此,大人们称之为“人味儿”。

后来变成烧煤球,又变成烧蜂窝煤。

直到八十年代,南京也还是用类似蜂窝煤饼炉烧饭取暖。蜂窝煤是凭证凭票供应,家里有幼儿老人的,凭居委会和街道开的证明可以多买一些。教研室里经常大家互相帮忙去抢煤饼,因为那里人满为患,排队插队纠纷不断。

教授们拉上推车,斯文扫地,大抢特抢,满载而归。教研室开会讨论教学和政治的时候,往往最热闹的还是大家抢煤的快乐。

后来用煤气罐的时候,煤饼炉送给在昆山当电力科长的知青好友,他老婆是东北银,受不了江南冬季的湿冷,亲自跑到南京高高兴兴把炉子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