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千禧梦 第四章 故土风情(1)

皇极藏木
楼主 (文学峸)

佟馨连续两天没上班,也不接齐远的电话。齐远按耐不住,打电话到二台,直接找佟琳了解情况。韩一迈在一旁不明所以,但感觉怪怪的。第三天早上,齐远开车到了佟馨家楼下。佟馨有了这个台阶,自然跟着齐远的车走了。

不知是谁走漏的消息,齐远和佟馨约会,几乎被陈月抓奸在床的故事两三天内很快传遍了公司中上层。当佟馨走进公司的大门,面对的全是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远在二台的韩一迈和赵台自然也知道了,但是二人消息渠道不同,故事的版本自然也稍有出入。接下来的几天倒也安静,齐远最疼爱的二女儿忽然病了,这让齐远分身乏术,他为了照顾女儿,晚来早走,没有再和佟馨私会。

眼看又到了星期五。不知为什么,佟琳今天没有来上班,也没有打电话告假。上午京讯二台又来了两个126台的客户,要求改用京讯的服务。给BP机换频率的工作一直是佟琳在做,今天佟琳不在,韩一迈只好亲自来。赵台倒了杯茶,坐在一旁看着韩一迈拆装BP机。

“老赵,有事么?”韩一迈头也没抬。

“有点事。我在想,咱们是不是该给佟琳开点儿钱了?换频这活儿,我看她干得挺好,一个星期她能换30来个BP机。虽然她的手艺是你教的,毕竟咱们进项也挺大的。”

换频的收费标准,目前是100元,利润很高,但是京讯一台还做不了。作为一台的工程师,吴远飞为换频的事情来过一次,当时恰好韩一迈出去了。吴远飞也乐得如此。看着佟琳拆装了两个BP机后,吴远飞问了几个问题,当时觉得差不多,就回去了。从此京讯一台也开始接手换频业务。偷来的骆驼骑不得。吴远飞眼高手低,并没有完全掌握步骤要领,接连弄坏了两部BP机。一部Motorola的BP机1500多元,吴远飞吓得赶紧停下找原因。这样一来,换频业务又一次全部集中到了京讯二台,佟琳自然忙了起来。

“好事啊。我没意见。她现在确实开始给公司创造价值了。具体开多少钱,您看着办吧。”

“你同意就行。那就一个月开200块钱吧,跟操作员们差不多。等她开学要走的时候,咱们再给她发点奖金。我回头跟总部说一下。”

“好,就这么办吧。”韩一迈装好了手里的BP机。“老赵,我最近想请个假,跟你先说一声。”

“几天?”赵台很怕韩一迈休假。因为二台刚开台,五花八门的问题很多,他在技术上很依赖韩一迈。

“大概四到五天吧,包括周末在内。”

“什么时候走?”

“如果可以,明天是周六,就明天走了。下星期二或者星期三就回来了。我回一趟老家,去看看我爷爷。”

“行吧。”赵台有点犹豫,但还是答应了,“这些天主要的活儿就是换频了,佟琳可以干,你离开几天问题不大。别的什么事,不着急的,就等你回来再说。着急的,我只好直接找总部了。小韩哪,你就是咱们台的润滑剂,咱们台正磨合呢,没有你在场,我这儿经常玩不转。”

“大的问题咱们都已经解决了。处理各类问题的办法和程序,我都一一写好了。照着程序来,基本都能解决。”韩一迈安慰道,“其实不用太担心。你一个人盯着摊儿,没问题。我是不是还得跟齐总说一声?”

“管理层请假,形式上需要总部的批准,所以你是要跟大齐说一声。”赵台沉吟道,“我回头替你告诉他一声吧。他那儿现在挺乱的,你可能找不到人。”

“总部有事?”韩一迈诧异道。

“就刚才的事。陈月到了总部了。大齐那儿现在正乱着呢。”赵台神秘地笑了笑。

“佟馨现在恐怕很难。”韩一迈笑了笑。

“就陈月那脾气,够他们喝一壶的。”赵台笑道,“要不你给佟馨打个电话,就说,二台有事,让她来一趟。这样她就躲开陈月了。”

“要打你打去。”韩一迈摇头,“老赵,我可郑重地提醒你:你虽然是齐总的老战友,但是他们的事,你管不了。没事可别瞎掺乎。到时候弄一身骚,没人念你的好。”

“谁说我要打了。我是让你打。”

“我不。给我下套儿呢。”韩一迈瞄了赵台一眼,“赵哥,你太不够意思了。”

就在此时电话铃响了,赵台接了电话,正是佟馨。赵台嘿嘿一笑,跟佟馨聊了几句,随后挂断了电话。

“刚才我说什么来着?佟馨说等一会要来二台办点事儿,还让我盯着你点,让你不要离开。”赵台幸灾乐祸,“她找上你了。”

“诳我呢?她找我,怎么不直接跟我说呀?”

“我怎么知道?反正她就是这么说的。”

韩一迈低头看了看表,“刚想起来,中午我跟罗鹰翔约好了,在发射台见面,谈工作。哎呀,怎么把这事忘了。现在进二环肯定堵车。”

“别扯淡了。谈个屁工作。你小子别想开溜。我都答应她了。你溜了我怎么办?”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早就想瞎掺乎么?现在正好是个机会。再说了,我真的有约。时间不早了,我得马上走。”

“少废话。你走不了。”赵台站起身,“我知道你有两下子。怎么着,你觉得老哥我拦不住你?”

“赵哥,你岁数大了。又不经打。”韩一迈坏笑道,“我真怕把你打坏了。”

“那就老实坐着。别张牙舞爪的。”赵台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门口,然后斜着身子坐下,“你老哥是吓大的么?好歹我当了十年兵。你要是不顾及你老哥这两个月跟你相处的情分,就踩着我过去吧。”

“那怎么可能呢。劳驾了,您让一让。我去上个厕所。”

“不行。忍着。”赵台看着手表,“她从来不坐公共汽车,面滴都不打。这次她肯定坐出租,很快就到了。”

“老赵,你那坐姿就跟个老痞子似的。”

“别激我。我不生气。她来之前,我决不动地方。”赵台发了狠。

“你这不是让我揽事么。老赵,你良心大大的坏了。”

“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赵台点了根香烟,“我这个老战友我了解。他护不住佟馨,肯定会把她派出来办事。所以她来咱们二台,说不好就是大齐安排的。你接待一下有什么呀。我最好不接待----我跟陈月以后还得见面,不好弄得太僵。”

“那行吧。我不走就是了。您也别在门口杵着了。别人过来还以为怎么着了呢。”

“真不走?”赵台大喜,马上把椅子撤了,放回办公桌前。然后他重新坐下,喝了口茶。

“老赵,你觉得他们会因为佟馨离婚么?”

赵台看了韩一迈一眼。“齐远结了三次婚了。但是陈月跟前面两个很不一样。”

佟馨赶在12点钟到了,一见面提出请韩一迈吃个便饭。赵台一脸坏笑。韩一迈只好答应。俩人随后出了寻呼台,在街边随便找了家小餐馆。

餐馆客人不多。菜上得很快。

“佟琳怎么回事?病了?”韩一迈关切地问。

“你又不给她发工资。她为什么要天天来?”佟馨已经喝下了一杯啤酒,两腮泛起红晕。

“打声招呼,那总可以吧?我们正准备给她开工资呢。”韩一迈不满地看了佟馨一眼,“怎么着?刚受了气,想找人发泄?你等我吃饱了再说行不行?我这儿正饿着呢。想发泄,也得有点儿恻隐之心吧。”

“谁说要发泄了?”佟馨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服务员!”

店老板连忙跑过来,满脸堆笑。“我们这店小。没有服务员,您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我点的是虾仁豆腐。你这是虾仁吗?这是海米。就这么糊弄顾客。你们这是什么黑店呀。”

店老板赶紧道歉,却不肯换菜。韩一迈见佟馨声音越来越高,赶紧解围。

“老板,我就在那边上班。寻呼台知道吧?那就是我们单位。我是副台长。我们那儿的人可是常来你这儿吃。我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是我们公司的领导,今天从总部过来,视察工作。你还有什么好一点的菜?再加一个。”

店老板推荐了红烧茄子,韩一迈答应了。

“他服务这么差,你还加菜。”佟馨瞪了韩一迈一眼。“反正是我请客,对吧?”

“加的这个菜,我出钱,行了吧。”韩一迈又吃了一大口。

“谁要你出钱了。”佟馨渐渐安静下来,“咱们好久没聊了。一直想找机会跟你好好聊聊。”

“聊什么?天天聊工作,你不烦,我都烦了。吃饭,吃饭。你别再喝酒了啊。”

“今天你少管我。”佟馨眼圈有点红,“我一直信任你。一直把你当知心朋友。”

“佟大小姐。您的朋友遍天下。可是天下还有三分之二的受苦人。”

“你能不能别那么痞呀?跟我好好说几句话,就那么难吗?”

“好。就冲知心朋友这几个字,咱们好好聊聊。”韩一迈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刚才旁若无人地一通猛吃,他已经不太饿了。“眼前,咱们最好的话题,大概就是齐总的私生活。具体地说,就是齐总一妻一妾的私生活。”

“你怎么能这么说?”佟馨几乎落泪,“你知道这话多难听吗?”

“实在找不着更贴切的词儿了。我说错了?”

佟馨缀泣起来。陈月去了公司后,不免要和佟馨针锋相对。齐远劝阻不了,只好劝佟馨先回避一下。佟馨临走时,陈月道:我和齐远已经认识了十年了,我们一起经历的事情你无法想象。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不奢望他会爱我一辈子,但是这三十年,我就是死,也不会跟齐远离婚的。你愿意等那就等着吧,只要我不死,有种你就等三十年。

“看来我没说错。陈月是齐远的第三任老婆吧?通常这种女人不好对付。你以后最大的可能,就是做小。严格地说,就是做齐远的外室。”

佟馨拿起茶杯就要泼来。韩一迈早有防备,伸手拦下。

佟馨趴在桌上大哭起来。韩一迈轻轻拍了拍她,递给她一张纸巾,然后静静地坐着,什么话也没说。

佟馨忽然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又喝下了大半杯啤酒。“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一个虐待狂。”她醉眼惺忪地迸出这么一句。

“什么?”韩一迈没反应过来,“你不能再喝了。把酒杯放下。”

“你别管我!他,他每次都折腾我一个多钟头。我下面,下面每次都被他弄肿。几天恢复不过来。”

韩一迈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有想到佟馨会提及这种事。他联想到他和周瑶的事,每次都很美妙啊。和谐的两性关系,不正是俩人关系的纽带么。

“难以想象。”韩一迈摇头道。

“我原来也不知道。最近我渐渐想清楚了。”佟馨有几分醉意,淡淡地说,“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这可能根本不是爱情。你觉得呢?”

“这个,不好说吧。每个人床上的习惯不一样。”

“反正我觉得是这样。”

“得嘞,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你可能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看你哭得也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别聊了。你多少吃一点饭,光喝酒伤身体。吃完了就回去吧。日子还得过,是不是?”

“你别催我!我还没说完呢。”

“好。你接着说。我还没吃饱呢。”韩一迈又大口地吃了起来。

佟馨盯着韩一迈。韩一迈吃起东西来,完全一副混不吝的架势。别看他外表上一副学者胚子,骨子里可能就是个北京痞爷。佟馨有点儿头晕,依稀浮想起和罗鹰翔谈论的韩一迈的往事,她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你带我走吧。”

“什么意思?”韩一迈停下了筷箸。

“你带我去美国。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韩一迈望着佟馨,愣了几秒钟。“你喝得太多了。”

“我很清醒!”佟馨盯着韩一迈,“你不愿意。是么?”

“你觉得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我知道你有女朋友,我也有男朋友。但是我们可以都不要了。我不要齐远了。周瑶也配不上你。我们两个人很合适,我们从新开始。”

韩一迈长舒了一口气。“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只有友谊。”

“男女之间,哪有那么纯洁的友谊?你真那么想吗?罗鹰翔没跟你提起过?”

“提起什么?”韩一迈有点糊涂。

“天呐。”佟馨觉得很难继续这个话头儿,“你嫌弃我?是不是我不够漂亮?不够知性,不够善解人意,还是不够喜欢你?”

“都不是。”韩一迈摇了摇头,“我没嫌弃你。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因为:我有女朋友了。”

“你就是被女孩子宠坏了。说起话来那么绝情。”

“如果有别的法子,我肯定不这么说。”

“你对周瑶特别满意吗?”佟馨有点儿绝望。

“谈不上。但是‘特别满意’这个标准太高。”韩一迈笑了笑,“人无完人。换了谁,都不可能特别满意。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让我感到不满意。”

“你会后悔的。”

“好了。你今天说你喜欢我,我谢谢你。真的。不过你今天状态不好。我就当你,”韩一迈寻找着合适的词,“一时心血来潮吧。你今天也别上班了。回去好好想想,你今天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呀,毫无头绪,乱七八糟。等过些日子,你感觉好点了,咱们再找机会聊。我相信那时候你会理性得多。无论如何,咱们还可以保持友谊。”

佟馨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还没回答我。佟琳为什么没来上班?”

“啊。她一个同学的哥哥,办了一个舞厅,今天中午开张。她去帮忙。”

“那种地方,她去能帮什么忙?”

“我也不知道。以后你问她吧。”佟馨感觉自己的力气已经耗尽了。

俩人都不想再聊下去,吃过饭后自然分了手。

韩一迈回到台上,给周瑶打了个电话。他想再争取一下,看周瑶肯不肯陪自己回一趟老家,见一见爷爷本人。周瑶的回答跟以前一样:去天津可以,去沧州就算了,那么乡下的地方,她不习惯。既然这次只是路过天津去沧州,那她就不去了。周瑶这种态度并非没有道理,90年代初的中国,城乡差距很大。韩一迈只好告诉周瑶明天自己的行程。周瑶听后叮嘱他这几天注意身体,也没再说什么。

佟馨漫无边际地走着,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她从马甸走到了安贞里,因为穿着高跟鞋,感到脚有点痛,酒却已经醒了大半。她想了想,还是叫了出租车回了公司总部。

佟馨站在公司大楼前犹豫不决。她不得不思忖再遇到陈月该怎么办。徘徊一阵,她发现齐远的车不在停车场。她马上进了公司,齐远和陈月果然都不在。佟馨长舒了一口气,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泡了杯茶,开始工作。她需要用工作来忘掉今天的一切,包括她和韩一迈谈话时的痛----她确实感到了心痛。

佟馨忙了许久才发现,公司早已没人了。她看了看表,差10分7点。她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公司。就在此时,她的BP机响了。是佟琳。BP机上没有留电话,而是一连串的信息码。佟馨马上找来了码本,把信息翻译了一下。这段信息是:姐,快来救我。佟馨吓了一跳,她怀疑自己译错了,是“快来接我”吧?她又查了一遍码本,确实是“快来救我”。佟馨吓得六神无主,呆坐在椅子上。

佟馨努力整理着思路。佟琳的一个女同学的哥哥,实际上是表哥,新开了一家舞厅。她为什么要去帮忙?是因为佟琳的同学说,她表哥看上佟琳了。佟馨听说了以后,强烈反对佟琳去,因为这个表哥她有印象,看起来江湖习气很重,这让她很不舒服。佟琳也本不想去,但最终还是被同学说服了。应该就是那个舞厅了,佟馨知道地方。现在天已经晚了,佟馨自己一个人不敢去,她马上拨了齐远的大哥大手机,没有人接。

大约20分钟过去了。佟馨已经多次拨打了齐远的手机和寻呼机,没有任何反应。陈月肯定在齐远身边。佟馨又气又急,她不能再等了。思虑再三,她开始拨打韩一迈的寻呼机。

皇极藏木
萧萧千禧梦 第四章 往事如烟 (2)

想起自己请假时赵台的忐忑不安,韩一迈回到公司后把所有发生过的技术问题过了一遍,然后仔细查看文档。这个赵台,遇上小问题都可能会惊慌失措,最好小问题的解决步骤也一一归档。韩一迈决定还是修缮一下现有的文档,这样的好处是,即使他和赵台都不在,领班遇上小事情也有章可循。

通常下午会更忙。果然,下午又来了几个客户。等忙完了,韩一迈开始整理文档。这类文书类的工作通常非常耗时。韩一迈建好文档,又仔细阅读了一遍,确认无误,天色已近傍晚。

可能来不及给姥姥他们买礼物了。明天到了天津再说吧。韩一迈整理了一下办公桌,出了公司。现在下班的高峰期还没过,马甸大街上依然喧闹。BP机响了。韩一迈看了一下,发现是佟馨。他犹豫了一下,决定不理会,但是佟馨接连不断地呼叫过来,显然非常急。全公司只有两部大哥大手机,一部在齐远那里,另一部在总工手里,韩一迈自然没有。他只好又回到公司,拨通了佟馨在总部的电话。

佟馨焦急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韩一迈没有插嘴,静静地听完。

“我真的找不到齐远。求求你,帮我一下好吗?”佟馨说完以后,感觉自己快虚脱了。

“你先别急。如果会发生什么事,那等咱们过去了,恐怕已经发生了。但是我觉得你可能有点过虑了。佟琳事先知道那个人喜欢她,可她还是去了。你拦都拦不住。这说明什么?她也愿意呀。人家你情我愿,现在咱们去插一杠子,算什么?”

“你怎么能这么看?那个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佟馨急了。

“这是你的判断。你在替你爸妈照看你妹妹,有一种家长的角色,所以你会过于担心。开舞厅的,反正办这种娱乐场所的,确实好人不多,但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坏人。佟琳是成年人了,应该也有自己的判断。”

“她能有什么判断?她才19岁,没有经验。你看不出来吗,她这是在求救!”

“女孩子第一次都紧张。她既然去了,对可能发生的事,应该事先有思想准备。”

“啊!”佟馨有点儿歇斯底里了,“她喜欢的人是你,是你!你怎么还不明白?她会有什么思想准备?你这个想法太肮脏了!”

“那我就完全不能理解了。”

“跟你说话真费劲呀!你一个理工男,不知道拐弯,你怎么能理解女孩子的小心思?昨天周瑶到你那儿,你对周瑶那么好。她感到很绝望。你懂吗?你什么都不懂。”

“那也不能去找这么一个人呀。”

“这件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只要你相信我。相信我,行么?”

“行吧。我想我应该相信你。”韩一迈道。到目前为止,佟馨待韩一迈确实很真诚。

“那好。你现在必须马上跟我汇合。我们一起去。”

“真的这么急?”韩一迈还有两三分犹豫。

“什么真的假的?”佟馨怒道,“现在是分分钟钟要出事!看在你们师徒情分上行吗?算我求你了。佟琳她又那么喜欢你,于情于理,你都不该丢下她不管的。”

“好吧。”韩一迈终于下了决心,“如果真的象你说的那样,那这事是很凶险的,每一步都凶险。从现在开始,你一切都得听我的。你做得到么?你做不到,这事我就不管了。”

“好,我全听你的。”

“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报警。这两年匪警电话已经开通了。号码是110,你听说过吧?你路近,还有时间,你先拨这个电话,把事情跟他们说清楚,然后再去跟我汇合。”

“好,我肯定先报警,再跟你汇合。”

韩一迈随后向佟馨要了两个地址:一个是舞厅的地址;另一个是俩人汇合的地址。俩人约好,如果韩一迈在汇合地点5分钟找不到佟馨,就直接去舞厅。当然最好俩人一起去舞厅,因为舞厅在公主坟一带,韩一迈20多年一直在中关村一带生活,对那一片区不太熟。

放下电话,韩一迈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警察通常只管发生了的或者正在发生的事,现在他们只是担心佟琳,警方如果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一定会马上去管,总不能因为有人担心就出动警力吧。他和佟馨必须先去看看情形,到时候再打匪警电话,警方才可能会重视。

韩一迈拨通了发射台的电话,值班的人说,罗台长晚上约了人吃饭,早就走了。韩一迈想了一下,马上给罗鹰翔的BP机发了一条信息:佟琳有危险,我和佟馨去舞厅救人,速来接应。然后就是地址。发过一分钟后,韩一迈考虑到寻呼台有百分之一的损失率,同样的信息又呼叫了两次。现在接不到的概率是百万分之一,这小子一定能收到信息了。如果还接不到,那只好听天由命了。韩一迈出了公司,很快搭乘上一辆出租车。

罗鹰翔和女朋友施倩正在地安门附近的一家火锅店里。接到韩一迈的呼叫信息后他不免讶异。他现在不能确定韩一迈所在的位置,但是去公主坟那边可有点远,现在出二环都很难。思索片刻,他做了决定。

“倩倩。迈子可能有危险,我得去一趟。你自己先吃着。这是30块钱,等会儿自己结账。别太晚,吃完早点回去。我今天不能送你了。”

施倩对突如其来的事情有点不知所措。她在销售部干过几年,对寻呼信息也算熟悉。她仔细读了韩一迈的送过来的信息。

“这可不近呀。怎么去了那种地方?佟琳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我还以为她比周瑶强呢。现在看,她也差不多。”

“佟馨也去救人?”

“估计是带迈子找地方。她能救什么人?她傻不拉叽的,不添乱就不错了。这事看来挺急,我得快点过去了。”

“会很危险吗?”施倩抓住了罗鹰翔的胳膊。

“有点儿。”罗鹰翔点了点头。“不过你放心,我和迈子在一起,相互帮衬着,问题不大。”

“那你小心点儿。”

罗鹰翔出了火锅店,坐进他的小面包车里,一时有点儿不安。他和韩一迈都是中科院子弟,平时生活范围集中在中关村,海淀和学院路一带,对公主坟那一片也不熟。眼下最好的办法,是自己开车到公主坟附近,然后再叫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都是活地图,知道得肯定更清楚。打定主意后,他开车上了路。

佟馨和韩一迈顺利汇合。

90年代初,公主坟一带还没有完全开发起来。此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这一带的灯火比北京三环内阑珊得多。出租车司机很快把他们带到了地方。这是一处有霓虹灯的平房,确实是家新开张的舞厅。舞厅周围有不少空地。在晚上看,确实有点儿偏避。

“警方会来吗?”韩一迈想起了报警的事。

“不会。他们问了我很多问题,劝我不要担心。他们说佟琳如果真的有事,会直接拨打110的。”

“也有道理。你是不是过虑了?”

“我没有!拨110以后警方要问你多少问题?很多!至少3分钟!佟琳可能根本没有3分钟,只有半分钟的时间。她只够打一个寻呼电话的。”

韩一迈点了点头。她确实说得有道理。俩人走进了舞厅大门。看门的看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今天开张酬宾,门票一律免费。因为刚开张,舞厅里只有三两个人跳舞,旁边的吧台里有两个人在喝啤酒,看样子是看场子的。

“我们来找佟琳。”韩一迈对俩人道,“她今天来帮忙。现在都7点半了,她该回家吃饭了。”

“你们是她什么人?”俩人打量着韩一迈和佟馨。

“我是佟琳的姐姐。”佟馨看了一眼韩一迈,“他是佟琳的男朋友。”

“你们等一下。”俩人脸色变了,马上走到吧台后面去了。

“你刚才胡说些什么?谁让你那么说的?”见俩人进去了,韩一迈几乎怒不可遏。

“我,我不是她姐么?”佟馨从来没有见韩一迈发这么大脾气,她有些胆怯。

“我说的不是这句!”

“那,那我那么说怎么了?”

“愚不可及。”韩一迈忿然道,“咱们说是佟琳的家人,可能就把人带出来了。那人不是看上佟琳了么?一般来说,他不至于想把事情闹大,要留点面子,毕竟是佟琳家里的人来了。你现在说我是她男朋友,这不是找事么?这儿看着就象个贼窝,你疯了吗?”

佟馨有点明白了。“我看是你多虑了。他们也不像是坏人。”

“坏人两个字不是写在脸上的。”韩一迈不想跟她再费口舌,“从现在开始,咱们必须见机行事。咱们来之前,你已经答应了,一切都听我的!你不能再随便说话了。听明白没有?”

“小题大做。”佟馨嘟囔道。

“收起你那点儿小心思。除了败事有余,一点儿鸟用都没有。”韩一迈抓住了佟馨的胳膊,“今天要是打起来了,我都不见得可以全身而退。你猪脑子呀?懂不懂事?”

“你要是害怕,你先回去吧。我看他们不是坏人,我不需要你了。”佟馨挣脱了胳膊。

韩一迈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他摇摇头,转身走了。

佟馨没有等来佟琳,等来的是五个大汉。中间的一个30来岁,身型稍显消瘦,脸色苍白,没长胡子却留了长发,眉目间透出一股狠劲儿,显然是他们的头儿。这人就是佟琳的同学的表哥文升。

“你好啊。恭喜发财。我妹呢?”佟馨笑着打招呼。

“大姐。好久不见了。”文升笑了笑,“佟琳喝了点酒,有点头晕,躺着休息呢。11点之前,我们这儿打烊,我保证那时候把她送回家。您要不先回吧。”

“我来接她。她现在必须马上跟我回家。”

“着什么急呀。您要是不放心,就在这儿等一会。等她睡醒了,我送她出来。今天开张,我事情挺多,先走了。”文升说完就要走。

“我想先见一见我妹。”

“她现在睡着了。谁也不想见。”文生吩咐道,“好好招待姐姐。”

佟馨想跟着文升进去。两个彪形大汉面无表情地拦在佟馨身前。佟馨费尽力气想推开一个大汉,那大汉面带嘲讽,两眼望天,纹丝不动。

“你们怎么能这样?闪开!”佟馨喊道。她现在非常后悔把韩一迈气走。

“站住!”韩一迈走了过来,“他表哥。对,我说的就是你。你过来,过来。不放人是吧?那我只好找派出所了。”

“你没走?”佟馨欣喜地扑进韩一迈怀里。

“我说谁呢。号称是佟琳的男朋友是吧?”文升带着几个大汉来到近前,“这妹夫怎么跟姐姐抱一块儿了?不太合适吧。”

“我想这里可能有点儿误会。”韩一迈笑道,“我是她男朋友。刚才那个兄弟没听清楚。”说着,他把佟馨搂得更紧。

文升楞在当场。“你是,齐远?”他今天想强迫佟琳,但佟琳说出了齐远的名字和行政级别,这让他心里有点打鼓。

韩一迈点了点头。佟馨一开始就乱讲话,他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中国大陆的江湖惯例,黑道人物无论多有钱,向来惧怕白道人物。新中国之前,中国到处都是土匪黑帮,国民政府几乎毫无办法;新中国之后,经过几年剿匪打黑,这一切都销声匿迹。齐远怎么也是国家正处级干部,现在出来办公司,但编制还在,是妥妥的白道人物。白道手里有权,又官官相护,收拾个把黑道人物易如反掌。处理这件事的最佳人选确实是齐远。在文升看来,齐远既然愿意给佟琳出头,那佟琳所言不虚,他只能作罢。

“赶紧把佟琳接出来。快去。”文升吩咐完手下,陪笑道,“我们只是想好好照顾你妹妹,没什么别的意思。既然姐姐想带她回家,那就赶紧回家吧。你们请稍等一下。”

佟琳很快就被搀扶出来,交给佟馨。

“你们给她喝什么了?”佟馨怒道。

“鸡尾酒。”文升笑道,“可能劲儿有点大。”

佟琳头疼得厉害,在姐姐的搀扶下,一步步向大门口走去。文升望着佟琳的背影,心有不甘。他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径直走到韩一迈面前,一面嘿嘿陪笑,一面仔细端详。

韩一迈心里有点苦涩,该来的还得来。果然,文升一张白脸忽然变得通红。

“你是齐远吗?齐远比我还大几岁,快40了。”文升大喝一声,“把她们拦下!”

马上有两个人拦住了佟馨和佟琳。

“好算计!差点被你小子蒙混过关。”文升忽然仰天大笑,“哥几个,给我教训一下这个冒牌货。都上!给我往死里打!”

韩一迈被七个大汉团团围住。

皇极藏木
萧萧千禧梦 第四章 往事如烟 (3)

“文升,商量个事儿。”韩一迈朗声道,“让她们姐妹两个先走,咱们俩的事等会儿再说,行不行?”

“不行。”文升冷笑,“还特么挺仗义的。想英雄救美。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你丫先顾自己吧。”

韩一迈见说服无望,也不再跟文升交涉,转身向周围的几个大汉抱拳,脸上堆下笑来。“几位大哥,都是误会。我哪儿是你们的个儿呀?咱们有事儿好商量,别动手行吗?这位大哥,要文斗不要不要武斗!哎呦。”

迎面的大汉戏谑看着韩一迈,一把将他推了个趔趄。韩一迈嘴上不断求饶,心里在紧张地盘算着。身边有七个壮汉,酒柜那边有一个调酒师,佟馨佟琳姐妹身边还有一个大个子,算上文升,一共是十个人。这些人都五大三粗的,而且都是流氓地痞,出手无比狠辣。一打十,有点悬。不过真的打不过,逃跑还是没问题的,但是那样一来就把佟馨佟琳扔在这儿了。打又打不过,跑又不能跑,看来今天八成要栽了。韩一迈心中无比苦涩。真特么点儿背,要不是佟馨没心没肺,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罗鹰翔现在还没到,也不知道能不能来。事到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韩一迈屁股上又挨了一脚。包围圈越来越小,如果还不出手,不到半分钟他就会被摁倒在地,然后惨遭群殴。佟琳紧张地看着狼狈不堪的韩一迈,后悔莫及。舞厅里原本在跳舞的几个人见有人打架,早跑得干干净净了。

几个大汉见韩一迈一直没还手,放松了下来。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暗自摇头,这小子真是不自量力。等会儿把他揍个半死,扔在路边了事。至于佟琳,文哥既然看上了,自然就留下了。就在众人逐渐放松之时,韩一迈骤然跃起,势如脱兔,右膝重重地撞在一个大汉的下巴上。那大汉象麻袋一样倒了下去。韩一迈趁机冲到了圈外。

众人吃了一惊,这小子根本就是个练家子!刚才装大瓣蒜把大伙都糊弄了。众人正目瞪口呆,韩一迈早已转身,再一次骤然出击,一记钻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临近的一个大汉的右肋上,那大汉挣扎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瞪着韩一迈,软倒下去。

见韩一迈两招就放倒了两个人,剩下的五个人惊惧交加,不约而同大喝一声,小心翼翼地又把韩一迈围在中间。偷袭成功,韩一迈压力大减。但是此时剩下的几人不再轻敌,而且开始相互照应,接下来也不好打。韩一迈抖擞精神,跟五人周旋起来。

文升在一旁观战,一开始也吃了一惊。但他毕竟沉稳老道,看得仔细。这五人虽然不时地吃亏,但都是轻伤。倒是韩一迈,虽然没吃什么亏,体力却开始下降。现在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也慢慢爬了起来。看来只要再坚持十分钟,韩一迈要么逃走,要么力竭。

佟琳见韩一迈开始还手,脸色好看多了。佟馨也紧张地看着战团中的韩一迈。她虽不懂格斗术,但也多少看出些门道来。那五个人虽然一直挨打,但是毕竟还没有人倒下来,而韩一迈动作越来越慢,显然体力渐渐不支。

佟馨正在着急,门口忽然又闪进一个大汉来。此人身材微胖,走进来却也虎虎生风。他扫了一眼场内,自然看到了舞厅正中的战团,还有站在一侧的佟馨和佟琳。佟馨也看到了此人,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此人正是罗鹰翔。

罗鹰翔迅速判断出韩一迈还撑得住。他径直走到酒柜前,要了一升扎啤,喝了一口。“那边怎么回事?真热闹。”

“来闹事的。是个硬茬。好身手。”调酒师道,“等着瞧吧,好汉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呢。身手再好,也不能跑这儿撒野呀。这主儿真特么二,找打。”

罗鹰翔点了点头。文升在一旁的圆凳上坐着,看了一眼罗鹰翔,没说话。罗鹰翔又喝了一口,吐了出来。“掌柜的,你这扎啤有问题呀,你来看,这里面有个苍蝇。”

“胡说八道。”调酒师凑到跟前仔细看了看,“哪儿有苍蝇?”

“没有?”罗鹰翔笑了,“我看错了。”

调酒师抬起头,狠狠地瞪了罗鹰翔一眼。“找事儿是吧?”

“没有没有。哎哟,你看那边,有人倒下了。”

调酒师刚一转头,腮帮子上挨了罗鹰翔重重的一肘,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宁吃三拳,不受一肘。但凡练家子,都明白这个道理。吃三拳未必垮的,受一肘基本上就交待了。罗鹰翔出手如此狠辣,一旁的文升大惊失色,马上亮出了弹簧刀,对准了罗鹰翔。

罗鹰翔没有正眼看他,又喝了一口啤酒。他吹了口气,向文升身后望去,“佟琳,怎么过来了?”

文升刚一愣神,罗鹰翔手里的半升多啤酒正泼在他脸上。哪里有什么佟琳?文升知道被罗鹰翔算计了,虽然一时睁不开眼,却大叫着挥舞着弹簧刀,不让罗鹰翔近身。罗鹰翔没有停留,抡起一把圆凳正砸在文升的手腕上,将那弹簧刀击落在地。文升手腕脱臼,吃痛地张大了嘴。罗鹰翔反手又是一圆凳,直接把文升砸得晕了过去。

罗鹰翔丢了板凳,走向舞厅正中的战团。早有一人发现了罗鹰翔,向他猛扑过来。韩一迈已独力难支,少了一个对手,压力骤减。罗鹰翔根本不躲闪,一记崩拳迎了上去。那大汉不知吃了韩一迈多少暗亏,那里还能跟罗鹰翔硬碰硬。他这一拳虽然也打在罗鹰翔胸膛上,却没有什么力道,自己却吃了罗鹰翔一记重拳,轰地一下就倒了下来。

罗鹰翔一路向前,势如疯虎,所向披靡。几个大汉被韩一迈耗得差不多了,顷刻间都被罗鹰翔重拳击垮。半分钟后,整个舞厅除了韩一迈和罗鹰翔,还有佟馨佟琳姐妹俩,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

“没事吧?”罗鹰翔拍了拍韩一迈的肩头。

“怎么特么现在才来?”韩一迈气喘如牛,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特么,”罗鹰翔没想到韩一迈第一句竟然是责备,“我特么堵车!堵得跟特么鱼罐头似的。你特么这会儿走二环试试?你丫刚才肯定是吃亏了。一打十,胆儿也忒特么肥了。看把你小子给能耐的。”

罗鹰翔说到后来,早已嘿嘿地笑了起来,因为韩一迈喘了几口粗气后,已经在冲他傻笑了。两个好兄弟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看着地上一群正在打滚儿的人,韩一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罗鹰翔早就猜到了几分,马上全明白了。佟琳肯定是被文升在酒里下了药,但很可能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韩一迈和佟馨就赶过来了----否则文升把人放了也就是了,如果该干的都已经干了,也就没必要留人了。现在人已经救下了,问题是下一步怎么收场。俩人长舒了一口气,互相看了一眼,已经有了默契。他们没有直接理会佟馨和佟琳,而是径直走到了文升面前。

文升坐在地上,疼得汗流浃背。那一张脸本来就白,此时更是面无人色。韩一迈俯下身,双手托住了文升脱臼的手腕子,仔细看了看,猛地扭了一下子。文升凄厉地大叫一声,有如鬼哭狼嚎,把佟馨和佟琳吓了一哆嗦。

文升愤恨地瞪着韩一迈,忽然感觉手腕不那么疼了,他活动了一下才发现,韩一迈已经把他脱臼的手腕复原了。文升面露喜色,看着韩一迈,觉得顺眼了不少。

“回头去医院照一下X光。别落下残疾。”罗鹰翔对文升道,“刚才你亮家伙了,我也没办法。以前跟我亮过家伙的人,都已经废了。”

文升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他懂。打架不抄家伙,一切都还好说。一旦亮了家伙,必然有一方会非死即残,因为对方为了自保,必然会出重手。方才他亮出弹簧刀,也是迫不得已,因为罗鹰翔杀气腾腾,给了他很大压力。见两人露出一定程度的善意,文升站起身,脸色好看多了。

调酒师也站了起来,望着韩一迈,咳咳咳地说不出话来。他刚才吃了罗鹰翔一记重肘,脸已经完全歪了。文升见他这副模样,也是暗自心惊胆颤。韩一迈托起调酒师的下巴,看了一下,咔地一声给他正了过来。调酒师试着活动了一下下巴,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

“不打不相识。两位,交个朋友怎么样?”文升伸出了手。

韩一迈和罗鹰翔相互看了一眼,分别跟文升握了手。文升很高兴俩人给他面子。“二位好身手啊!怎么称呼?”

“我姓赵。他姓邱。”罗鹰翔接口道。

“赵兄弟,邱兄弟。”文升道,“我虚长了几岁,这么称呼二位,行吗?”

“文哥客气了。”罗鹰翔道。韩一迈也点了点头。

“二位也是道上的朋友?”文升试探道。

韩一迈和罗鹰翔一齐摇头。“我们都是齐远的保镖。”罗鹰翔道。

文升并不信。“那为什么刚才说是别人的男朋友?”

“是佟馨一开始乱说的,我只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主要原因,还是我们不想打架。”韩一迈说的也是实话,他确实不想动手。“齐总的命令,是让我们把佟琳带出来,并没说让我们来打架。我们也不想随便得罪道儿上的朋友。刚才动手,也是迫不得已。”

这个回答让文升还算满意。他又客套了几句。

佟馨搀扶着佟琳已经来到了近前。“大罗,你刚才的身手真是棒极了!”佟馨竖起了大拇指。

韩一迈和罗鹰翔闻言一齐扭头,怒视着佟馨,那眼神简直可以杀人。佟馨吓了一跳,猛然警醒,闭上了嘴巴。文升听得真真切切,事后果然托人去打听,问齐远的保镖里有没有一个叫赵大罗的,自然是一无所获。

既然说开了,韩一迈和罗鹰翔带着佟馨佟琳告辞。文升不敢阻拦。一行人出了舞厅,来到空荡荡的大街上。罗鹰翔早就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佟馨的胳膊。

“为什么?”他气呼呼地怒视佟馨,“我们兄弟俩拼了命,才把你们姐儿俩救出来。你怎么转眼就把我卖了?你说,为什么?”

“对不起,我不该说你的名字,我已经知道错了。”佟馨拼命想挣脱出来。“你放手,弄疼我了。”

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黑道人物心理大都有些问题,这样的人要么把他们送进监狱,要么就不要轻易得罪,否则后患无穷。至于姓名,那自然是不能说。罗鹰翔谎称自己是齐远的保镖,等于表明了自己是白道人物。文升即使怀疑,也不敢轻易造次,更何况文升这票人身手差得太远,人家强归强,但没想结怨,给足了面子。总之,这件事基本上摆平了,而且没留什么尾巴。佟馨末了来了这么一下子,显然是不知轻重。

“还有你。”罗鹰翔放开佟馨,转向佟琳,“你是不是以后想在坏人堆儿里混?跟你姐一样,胸大无脑。黑道儿的人能结交么?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跟你师傅活这么大,这种下三滥的娱乐场所,我们根本就没来过一次!这次为了你,你师傅不仅来了,还特么差点儿把命搭进去!你到底懂不懂事啊?”

“师傅,对不起。”佟琳哭道。

“算啦。谁也不是一天就长大的。”韩一迈安抚着佟琳,“记住,以后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了。好吗?”

佟琳眼里闪着泪光,拼命点头。

“那咱们走吧。”韩一迈对罗鹰翔道,“骡子,你开车来的吧?这地方有点偏僻,这时间打不着车了。”

“这么偏僻的地方她也敢来!”罗鹰翔扔下这句话,转身去取车,渐渐走得远了。

韩一迈站在晚风中,看着远处阑珊的灯光,轻轻地叹了口气。

“师傅,你能抱抱我么?”佟琳已经忍不住了,扑进了韩一迈的怀里,大哭起来。韩一迈手足无措,两手不知道往那儿放,愣在原地。他犹豫半天,还是轻轻地抚摸了佟琳的长发。

“好了。都过去了。没事了。”韩一迈抬头看了一眼佟馨,她正神情复杂地望着他,“你会长大的。”他轻声对佟琳道。

佟琳伏在韩一迈的肩头。韩一迈试着掰开佟琳的手,她却把他抱得更紧。俩人静静地伫立许久。佟琳胸脯紧贴着韩一迈,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她真希望能永远这么抱着他。因为一旦她松了手,他就是别人的了。

“罗鹰翔的车来了。”韩一迈对佟琳耳语道,“该回家了。”

罗鹰翔和韩一迈先送佟馨佟琳回家。等他们往回开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韩一迈坐在副驾,一直帮着看路,“你和佟馨一起进的公司。听她说,你们聊过很多次。你们应该是很了解了。你有没有对她动过心思?”

“唉。一言难尽。”罗鹰翔摇了摇头,他不想对老友隐瞒,“我还真动过。可总是对不上点儿。后来齐远发现我对佟馨有点那个意思,开始猛追佟馨。很快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那你,有点失恋的感觉了?”

“往事不堪回首。好在都过去了。”罗鹰翔显然不愿再提,“美女多得是。比如咱们销售部的女孩子,哪个不漂亮?我干嘛非死盯她一个呀?完全没有必要。”

罗鹰翔的话证实了韩一迈的猜测。罗鹰翔后来那么花心,显然是因为失恋。佟馨那么快地成为齐远的情妇,彻底摧垮了罗鹰翔对纯洁美好爱情的憧憬,这使他迅速地成熟了。

“骡子,佟馨配不上你。”

“我以前也隐隐地有这种感觉。今天的事,更证实了这一点。”罗鹰翔显然清醒多了,“竟然傻成这样儿。如果换成咱们南公主,绝对不会有佟馨的这种做派。”

“南公主比她们姐俩精明多了。她在这些方面非常懂,一丁点儿错都不可能犯的。”韩一迈点头道,“谁能娶到南公主就真的有福了。聪明能干,美丽大方。不知道便宜哪个小子了。”

“你不试一试?”

“怎么试?放在从前,我是没那精力,担心跟她耗不起。现在,那更不可能了。”韩一迈道,“对了。我回沧州老家几天,明天早上走,下礼拜回来。”

“去看看家里的长辈?”

“对。”韩一迈点了点头,“我爷爷很老了,怕见不上几面了。”

“是该回去看看,说不定哪天你就出国了,那就不是想回来就能回得来的。”罗鹰翔忽然笑道,“我猜周瑶肯定不跟你回去。对不对?”

韩一迈点了点头。“沧州太乡下了,她担心自己去了会生病。”

“什么话。”罗鹰翔很不以为然,“她会生病。她怎么不担心你去了也会生病?你们都这种关系了,不该互相照顾么?这根本不是乡下不乡下的问题,而是她到底有多爱你的问题。不是说的。换成南公主,或者佟琳,她们中间的任何一个,只要你开口了,都会二话不说跟你回去。你去的地方越是乡下,反而越要跟着你。”

罗鹰翔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韩一迈无法反驳,只好默默无语。

皇极藏木
萧萧千禧梦 第四章 往事如烟 (4)
皇极藏木
萧萧千禧梦 第四章 往事如烟 (5)

餐厅里人虽不多,仍有稀稀落落的掌声。韩一迈觉得还算尽兴,尽管自己还是弹错了一小处,至少三四个音,好的钢琴家肯定听得出。他微微摇了摇头,看来以后有时间得练练琴了。他来到自己的座位,发现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正等着自己,见他走到近前,笑了笑。

“这是肖邦的钢琴曲吧。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能听出是肖邦的作品,说明你对古典音乐的流派还是了解的。”韩一迈坐了下来。

“一点点。”女孩甜甜地笑了,“你就是韩一迈吧?”

“对。那你是肯定是黎清月了?”

“不,我不是。我是黎清月的表姐,我叫秦萱萱。清月身体忽然不舒服,来不了了。她很抱歉。怕你久等,她让我来通知你一声。”

“那多谢了。”韩一迈稍感诧异,“你如果不来,那我真要再等一会了。请你替我谢谢你表妹,考虑得这么周到。不过,我这次来天津很匆忙,这次见不上,只好以后有缘再见了。”

韩一迈站起身,礼貌地告辞。

“你这么快就要走?”秦萱萱有点意外,“既然来了,那就聊一会儿吧。清月还想让我了解一下,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好吧。”韩一迈没有推辞。除了晓晓,他还没跟别的天津女孩聊过天,也有点好奇。刚坐下他就发现,秦萱萱身后不远,一个男生坐在另一张桌子旁边,正打量着自己,那眼神有点复杂,至少不全是善意。看到韩一迈看他,那男生马上转过脸去。

“真不好意思,还让你跑一趟。”韩一迈叫来了服务生,“你喝点什么?”

秦萱萱要了一杯果汁。

“没想到你这么壮实。刚才听你的琴,还以为你是个文弱书生。”

“若想饱满其精神,必先野蛮其体魄。”韩一迈微笑道。

“野蛮其体魄?”秦萱萱仔细咀嚼这两句话,“你这说法真特别。”

“不是我说的。这是润之大人年轻的时候说的。”

“他真说过?我只记得他说过: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

“你刚说的这句他确实也说过。不过,这是他引的,这两句话应该出自《庄子》。”

“是么?那我孤陋寡闻了。”秦萱萱笑了,“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干寻呼台的。北京新开了几个寻呼台,我在其中的一个台做工程师兼副台长。”

天津这时候还没有寻呼台。秦萱萱不知道韩一迈在说什么。韩一迈简明扼要地把寻呼的原理说了。秦萱萱接连问了两个问题,表现出了一定的理工科根底。这让韩一迈颇感意外。

“寻呼台在国外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在国内算新产业。大约四到五年前上海最先引进的,技术也老一点儿。然后就是北京的126台,几乎是上海的翻版,现在是我们。天津么,两年内应该也会有。”

“那可太好了。我们天津什么事总是要晚一点。”

“也不能算太晚。北京也刚有。”

“还是晚了点儿。但我们也习惯了。”

“心态很好。早听说过天津人知足常乐。”

“本来也没有什么可以不知足的。”秦萱萱皱了皱眉,她很敏感,觉得韩一迈可能话里有话,“你是北京人,又是清华毕业的,是不是有点儿瞧不起人呀?”

“这从何说起?”韩一迈苦笑道。

“北京毕竟是首都。全国最好的大学,北大清华,都在北京。在我们天津,有本事的孩子就去考北大清华,考上了我们也祝贺他们。考不上北大清华,我们也不去外地念书,因为天大和南开也非常棒啊。我听清月说,你有清华的双学位,瞧不上南开是吧?南开也是非常好的理工科院校。”

“岂敢。”韩一迈微笑道,“我父亲就是南开大学毕业的。”

“那伯父和我是校友了。”秦萱萱转怒为喜,“真高兴。其实他们上海人不是也一样么。有本事的孩子去考清华北大,稍差一点的就念复旦交大,也不去外地念书。中国的高校,谁排第三第四,还真说不清。”

“你说的很对。办教育无非就是三样:生源,财力和师资。清华北大确实沾了在首都的光。生源好,财力充足。至于师资水平,和天大南开,还有复旦交大相比,相差无几。总的来说,国内前20名高校的教师,大家都在一个水平线上,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跟西方国家的同行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我觉得你挺讲道理的。”

“因为道理本来就这样。”

“刚才是我太敏感了。你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傲慢。”

“哦?他们?他们是谁?一定是晓晓这丫头。她是不是说我眼睛长在了脑瓜顶?完蛋了。看来我已经臭名远扬了。”

“你口碑没那么差。”秦萱萱掩口笑道,“我和晓晓也不是很熟。你也不用管是谁说的。总之,清月的直觉还真不错,可惜她今天没来。”

“听说你们天津的女孩不外嫁,是不是真的?”

“那是老一辈人的说法。比如满清和民国的时候,出了天津城,哪儿还有跟天津一样好的地方?只有京城。可京城又能比天津好到哪里?况且嫁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还不如留在天津呢。”

“有道理。现在也这样?”

“早不是这样了。天津女孩遇到了优秀的男士,即使不是本地人,只要真心相爱,嫁还是要嫁的。”

“这位同学。”韩一迈忽然提高了音量,他对秦萱萱身后的那个男生道,“对对,就是你。我刚坐下你就瞪我。你已经瞪了我半天了。我也没招你。你有事儿么?”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今天非要跟了来。”秦萱萱解释道。

“什么叫一个朋友。”那男生纠正道,“我是她闺密。”

“闺密?”韩一迈大为诧异,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明白了,“既然是这样,那就一起坐过来吧。不要躲那么远,就好象要偷听我们谈话似的。”

男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他中等个头儿,肩膀很窄,显得头很大,书生模样,面色黝黑,戴了一副黑框眼镜。他看了秦萱萱一眼,坐在她身边。秦萱萱皱了皱眉,往里坐了坐,跟他有一尺距离。

“我对同性恋没有歧视。”韩一迈和颜悦色道,“比如你这位兄弟,生成这样,那并不是你的错。你能大大方方地承认,那就值得尊重。”

“谁是同性恋?”男生怒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说你是她闺密。我听错了?”

“你没听错。我就是她闺密。男闺密。”男生转向秦萱萱,“萱萱,这个人一上来就诋毁我,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被他骗了。”

“对不起。”秦萱萱有点抱歉,对韩一迈道,“这位是申卫东,他确实是我的好朋友。说是男闺密也不能说错。我来之前真不该告诉他,他以为我来跟你相亲,非要跟了来。”

“没关系。”韩一迈对申卫东道,“看来我没听错。那你是她在南开的同学了?”

“你问这干嘛?”申卫东戒心很重,“这跟你有关系吗?”

“大家一起聊天么。”秦萱萱对韩一迈道,“我们是小学同学,也是初中同学,而且是同班。他现在在河北工业大学念书,也在天津。”

“我知道这个学校。当年我姐考大学,填过这个志愿。”韩一迈笑了笑,“这位申同学,我既然请你坐这儿,就表明了我的诚意。你如果不喜欢跟我聊天,也可以不接受我的邀请。对我来说,没有关系。”

“我也没有不喜欢。我呆在这儿,主要是不想让萱萱被一些来历不明的人骗了。作为闺密,我有这个责任。”

“萍水相逢,我为什么要骗她?你这想法好奇怪。”韩一迈摇了摇头,“你们口口声声说是闺密。看来咱们有必要先探讨一下‘闺密’这个词儿。不是所有的词儿都可以混用的。每一种语言都一样。比如英语里女性的包叫purse,男性的叫suitcase,如果说一个男士拎了一个purse,那是要闹笑话的。”

“那你说说吧。”秦萱萱道,“我愿闻其详。他一开始这么说的时候,我也有点别扭。”

“古时候大户人家的小姐,已经成年了,在找婆家的,叫留阁待字。又称待字闺中。待字的意思,就是等待红娘送来的对方的八字。这是常识吧。”

申卫东一脸不屑。秦萱萱却点了点头。

“古代最重视女孩子的贞洁,所以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都是二门不出,大门不迈的。正统的四合院有两道门,二门是里面那道门,进了二门就是内宅。二门不出,就是不出内宅的意思。至于闺房,那是内宅里小姐的寝室,家里的男姓都不能进的。即使父亲想跟女儿说话,也要先敲门。我说到这儿,有问题吗?”

“胡编乱造。半瓶子醋。不懂就别造谣。”申卫东斥道。

“那是你不懂。我有印象,他说得对。”秦萱萱转头对韩一迈道,“你接着说。”

“刚才说了,闺房是没出嫁的女孩子的寝室,很隐私的地方,男性不能进入。那女性呢?比如女孩子的好朋友,那就可以。这样的人称为闺中密友,简称闺密,但只限女性。”

“那是你没见过世面。现在就有男闺密这一说。”申卫东反驳道。

“你还真让我茅塞顿开。”韩一迈揶揄道,“当然,如果你自己也住在闺房里,如果你也在留阁待字,天天等着媒婆送来未来夫君的八字。我真不介意你这么称呼自己。等你出嫁的时候,我愿意送上一份祝福。”

“放屁!你特么才出嫁呢,我特么是纯爷们。”申卫东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对秦萱萱道,“你看,他根本不尊重你,你还跟他谈什么?这种人,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揍的,根本不需要搭理。”

“他没有不尊重我啊。”秦萱萱道,“我觉得他在就事论事。倒是你,有点不尊重人家。”

“这位申同学,刚才是开玩笑。我只是说,闺密这个词,你们可能用错了。我只是给两位指出来了。”韩一迈平静地笑了笑。

“狂妄自大!”申卫东再无知也多少意识到自己用错了,但是他不能示弱,“你有什么了不起?”

“没觉得呀。”韩一迈依然平静,“我本来和萱萱谈得好好的。是你一直瞪着我,满脸旧社会。我好心邀请你过来,你屡屡出言不逊,就好象没受过教育似的。”

“我怎么没受过教育?不错,我出身寒门。但我跟你一样,都是大学生。”

“真是越扯越远。你出身寒门?”韩一迈错愕了,“那倒真是失敬了。你们家祖上是干什么的?”

“塘沽码头工人,当然是劳动人民。我是我们家几辈人里第一个识字的,也是第一个大学生!这不就是寒门么!”

“值得骄傲。”韩一迈点了点头,“不过‘寒门’这个词,你又用错了。”

“我怎么错了?你臭拽什么?”

“寒门一般说的是,祖上有产有业,后来不幸败落了,这样的家庭才叫寒门。你这样的家世,只能说是平民。你称自己是寒门,那是高攀了。”

“平民就是寒门!”

“你可以说你出身贫寒,这没问题。但是你说你出身寒门,那就是另外的意思了。门这个字在从前是不能乱用的。平民住不起四合院,住的是草舍,家里没有什么大门二门。凡是说到门的,比如门当户对,一般是指富裕人家,或者曾经的富裕人家。平民娶的是糟糠之妻,所谓贫不择妻,谈不上要什么门当户对。”

“胡说八道!劳动人民,家里就没有门了?河北农村,用带刺的树枝搭成一个院门,那不是很常见么。你这种人,没去过农村,就不要班门弄斧了。”申卫东很得意,他终于扳回一城。

秦萱萱也觉得申卫东说得也有道理,探寻地望着韩一迈。

“那不是门,只能算是扉。门和扉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韩一迈有几分不屑,“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柴扉,比你说的农村大院的门更精致一点,仍然不是门。总之呢,寒门这个词不能乱用。出身贫寒,说成是出身寒门,有欺世盗名之嫌。”

“全是封建迷信那一套!”申卫东斥道,“你是不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怎么思想这么陈旧。”

“看来老祖宗的东西你丢得很彻底。”韩一迈渐渐失去了耐心,“我们确实也应该与时俱进,但不是你这种。萱萱还没出嫁,现在你自称是他的男闺密,那就是说你常常进入她的闺房,聊一些女孩子之间特有的秘密的事情,包括身体上的私密,生理上的隐私,因为这才是闺密之间谈论的话题。”

“我们没有到那一步。”秦萱萱的脸红了。

“闺密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同吃同睡,朝夕相处,不分彼此。这位申同学自称是闺密,显然也没少干这种事吧。”

“没有!”秦萱萱急道,“申卫东,你以后别说是我闺密了。容易引起误会。”

“萱萱,不要听他挑拨离间。我们本来好好的,就是因为你来跟他相亲。我一开始就说了,他不是好人。”

“你说话注意点儿。”韩一迈纠正道,“谁跟她相亲了?”

“真没相亲?”申卫东一阵狂喜,“那是我误会了。不相亲,你来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韩一迈早已经没了好心情,他现在想走了。“我如果跟她相亲,就不是现在这个情况了。”

“那会是什么情况?”秦萱萱好奇道。

“你如果带着个男闺密去相亲,想在铅华洗尽之前顺利出嫁,那简直是痴心妄想。除非你嫁给你这个男闺密,假如他愿意死等,非你不娶。或者他被人废了。”韩一迈不再客气,“什么男闺密?他又不是同性恋,那说明他对女人还是感兴趣的。那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恐怕你自己也说不清吧。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秦萱萱被他这样抢白,脸色通红。“我想,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这只是你的想法。不是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

“完全正确。”韩一迈鄙夷道,“但象我这样的人也不少。我不敢说有一半儿,但起码得有一小半儿。”

“本性暴露。”申卫东插言道,“萱萱,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不是个好东西。刚才他都是装的,他整个一个无赖。什么叫把人废了?那是流氓行为。他骨子里就是个地痞流氓。”

“我忍你很久了。”韩一迈终于忍无可忍,“从一开始你就用各种肮脏的词汇来骂我。我都奇怪了,谁给了你那么大的狗胆。我哪儿招着你了。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儿,小鸡脖子儿,真是不够看的。我觉得咱们俩应该解决一下。”

“你要干什么?”申卫东有点儿色厉内荏。

“你等我一下。”韩一迈对秦萱萱道,“我只需要一分钟。一分钟我就回来。20秒钟我带他出去;20秒钟我再进来;最多15秒我把他嘎吧一下子废了,然后留下5秒钟再把他扶起来。他骂了我半天,应该付出点儿代价。”

韩一迈说罢站了起来。“你,闺密同志,跟我出去。”

韩一迈不怒自威,一股横扫千军的气势扑面而来,申卫东被压迫得喘不上气来。“我我我,我不去。你你,你就会打人。”

“你别吓唬他了。”秦萱萱对韩一迈道,“他嘴是有点儿欠。”扭头对申卫东道,“你也太过分了。凭什么那么骂人家呀。我都听不下去了。还不快跟人家好好道歉。”

“对不起了。”申卫东有些无奈,“你既然没跟她相亲,那我做我的闺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给人家当男闺密,这是个高危职业。”韩一迈笑道,“你这小身板儿,我替你捏把汗。”

“有一种情感叫友情,有一种友情叫闺密。”申卫东大义凛然。

秦萱萱听了这话,眼睛一亮。

“有一种闺密叫傻蛋,有一种傻蛋叫白给。”韩一迈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咱们还是比划一下吧,就在这儿,不用出去,点到为止。15秒之内我要是废不了你,我请你吃俄罗斯大餐。”

“为什么非要动手?你这是恃强凌弱。”秦萱萱道。

“正相反,我这是一片好心。”韩一迈道,“你带着这么个男闺密去相亲,他在一旁对人家恶语相加,那只可能有两种结果。第一种,人家望而却步。天下好女孩多得是,而你身边有这么个货色,就像是一帖脏兮兮的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人家干嘛要自找麻烦。第二种,如果那人真的看上你了,那就会先解决掉他这个麻烦。而你这个闺密同志,手无缚鸡之力,但他却没有自知之明。我让他长点记性,这不挺好嘛。”

“你嘴放干净些。我怎么狗皮膏药了?”申卫东怒极,却不敢再骂人。

“我觉得你太盛气凌人。他未必象你形容的那么差。”秦萱萱看了申卫东一眼,“就15秒钟,我来计时。卫东,他未必能把你怎么样。给他看看,什么是天津爷们儿。过了15秒钟,咱们就吃他一顿俄罗斯大餐。”

申卫东经不起秦萱萱的激将,站了起来。

“别埋汰天津爷们好吗?一等一的天津的好汉子我见得多了。闺密同志还真算不上。”韩一迈笑着指了指秦萱萱的鼻尖,“怂恿好友挑战强敌,你这丫头不厚道啊。计时吧。我会手下留情的。”

申卫东非常紧张。韩一迈哈哈大笑。

“看把你吓得。不是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儿。我刚才说15秒,确实有点难。我实际上就是想请你们吃一顿俄罗斯大餐。”

“真的?早说呀。”申卫东喜道。

“砰”的一声,申卫东被摁在桌子上,脖子和右手腕子同时被人擒拿住,脸颊和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眼镜也甩到一旁。他有点懵,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这一步的。愣了两秒钟,他嚎叫起来。见他叫出声,韩一迈马上松了手。

刚才韩一迈出手太快,秦萱萱也没有看清。直到韩一迈松了手,她才回过神来。刹那间脸色煞白。

申卫东摸到了眼镜,给自己戴上。他非常不服。“偷袭!算什么本事。有种咱们光明正大地来。”说罢握起了双拳。

话音未了,“砰”的一声,他又被摁在桌子上。一样的姿势,一样的地方,眼镜一样的飞出。他脸颊两次被磕在同一个部位,真的懵了,再也叫不出声。韩一迈松了手,回到座位上,喝了口水。过了好半天申卫东才站直了身子。他一言不发地坐下了,一脸萎靡。秦萱萱赶紧给他戴上眼镜。

这一次申卫东招架了一下,秦萱萱看清楚了。她表情复杂地望着韩一迈,说不出话来。这种眼神,韩一迈似曾相识,昨晚佟馨的眼神就是这样。

“好了,目的达到,我该走了。今天多谢你来通知我。”韩一迈转向申卫东,“我说闺密同志,你喜欢萱萱,我都能看出来。你好好向她表白呀,我看她未必不答应,这样你们就成了真正的情侣,名正言顺地一起出来,这不挺好么?”韩一迈说罢,站了起来。

“韩一迈,我送你一下吧。我表妹还想要一下你的联系地址呢。”秦萱萱对申卫东道,“你先歇会儿。好点了就自己走吧。改天再联系。”

俩人出了餐厅,来到大街上。

“他向我表白过。被我拒绝了。”秦萱萱忽然道。

“然后就变成闺密了,不顾一切地缠着你。你也不拒绝。”韩一迈哈哈大笑,“你们俩的事,自己想办法吧。”

“我得谢谢你。你今天让我明白了一件事。”秦萱萱正色道,“有他一直在身边,象你这么优秀的人,一个一个的我都要错过了。”说罢脸色绯红。

“我也忘了告诉你一件事。”韩一迈道,“我有女朋友了。今天来相亲是被家里人逼的。今天没见到你表妹,虽然有点儿遗憾,但这样也可能是最好的。”

秦萱萱愣在当场。韩一迈笑了笑,告辞走了。

皇极藏木
萧萧千禧梦 第四章 往事如烟 (6)

韩一迈离开秦萱萱后去了食品店,买了很多糕点和天津特产。晚饭时,姥姥听说韩一迈没见到黎清月不免诧异,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不停地地给外孙夹菜。外孙为了这个双学位,学的脸都瘦了,姥姥一直心疼。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了顿晚餐。

送走姥姥后,韩一迈和姐夫聊到深夜,所以第二天起得不算早。姐姐早已经准备好了煎饼果子,这是天津特色早餐,有点儿象北京的豆浆油条。

韩一迈吃过早饭,提着行李两个旅行包来到了天津火车站的售票处。排队的人不少。这个时候回老家他其实有一丝愧疚,因为七月底已经错过了农忙的季节。

九十年代还没有高铁和高速公路,所以从天津去沧州最好乘火车走京沪线。韩一迈的老家在沧州城的东南边,而京沪线从沧州西侧经过,所以下车后还要横穿整个沧州城。韩一迈小时候跟父母回老家,在沧州下了火车,多数情况下,还要搭乘一段当地农民的马车才能到家,这一段路约有十多里。

华北最适合农业的地区是河南山东一带。河北因为缺水且纬度偏高,对农作物的播种期及生长期有很多限制,所以自古以来河北远不如河南山东富庶,人口数量也少。这一态势在明末清初有了很大改观。明崇祯年间,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传教士汤若望根据欧洲天文学的最新成就,重新修订了中国的阴阳历法,并带出了几位成就很高的学生,其中一位叫徐光启,官至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著作颇丰,对后世中国北方的农业发展影响非常深远。不得不说,中国古代一直使用的阴阳历,是世界各古老民族中最先进的,尽管与现代历法相比不免粗糙。汤若望改用冬至和夏至两个节气纪年,这比古代用春分和秋分两个节气纪年精准了很多,准确率至少提高了一个数量级。改良后的历法,误差从几天的缩减到几个小时,河北文化程度较高的地区,一般是各县城方圆十几里内的村庄,由于严格按照节气播种,不再错过农时,农业开始频繁丰收。

这个时候哥伦布已经去了美洲,来回了原产于美洲的高产农作物,比如玉米和薯类,在清朝时传入中国,引发了中国的农业革命,人口开始大增。

河北的农业在明末前每年只能收一季,且产量很低;而中国南方通常每年能收两季水稻,产量很高,所以江浙一直称为华夏之膏腴。满清之后,河北的农业一年也可以收两季,一季冬小麦,一季秋玉米。小麦在6月中下收割,然后翻地积肥种下秋玉米,两个星期就可以出苗,等到了8月份的雨季,玉米开始疯长,两个月后就能成熟。秋玉米收了之后,闲不了几天就要种冬小麦,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韩一迈如果学期结束就回老家,虽然赶不上麦收,但能赶上秋播,正好可以帮助爷爷一把。

“去沧州的票没有了,最早的票是后天的,站票。以后记住,票要提前几天买,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全国运力紧张,懂不懂?”售票员有些不耐烦地看了韩一迈一眼。

“我可以上车补票。”

“那要看列车员让不让你上了。现在的车都很挤。你可以买一张站台票试试。不能保证。”

韩一迈有点儿犹豫。“上午的车什么时候来?”

“大约5分钟以后进站。你肯定赶不上了。试一试下午那趟车吧。”

“照您这么说,我没票,下午那一趟也不见得能上得去。我干嘛还等到下午啊。”

“对呀。要不然,你还是去坐长途汽车吧,有去沧州的,但不在这儿卖票。下一个。”

韩一迈转过身来。“各位,今天去沧州的别排了,没票了。节省点时间,赶紧去坐长途汽车吧。”说罢他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排在后面的几个人当中,有一个女孩也是去沧州的。看韩一迈这么说,她也不排了。韩一迈大致知道长途汽车站的方向,他离开了火车售票处,慢慢走着。

“这位大哥,等一下。”

韩一迈转过身去,一个白净高大的女孩正看着他。她剪了齐耳短发,穿了件浅蓝色的连衣裙,蹬了一双乳白色的小靴子,拎了一个旧旅行包。韩一迈点了点头。

“我也去沧州。我知道在哪儿卖票。一起过去吧。”女孩很爽朗,“刚才谢谢你说了那么一句,不然的话我还得排好一会儿呢。你去沧州什么地方?城里吗?”

韩一迈说出了村子的地址。女孩听得眼睛一亮。

“我是邻村的,离你们村3里地。顺路。那咱们搭个伴走吧。”

“你就这么容易跟陌生人搭伴儿?”韩一迈诧异道。

“陌生人?你不是邻村的么?刚才我看你心善才邀请你的。不愿意呀?我还不稀罕呢。”

“只是好奇。”韩一迈笑道,“我可以跟你搭个伴。”

女孩高兴了,她跟韩一迈并排走着。“你练过吧?我注意你半天了。你刚去排队的时候我就在你后面。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好象也练过。所以跟陌生人搭伴走你也不怕。”韩一迈看着女孩走路的姿势,她身上绝对有点功夫。“物以类聚,所以你才盯上我了。”

自沧州以北,沧州,天津,唐山,自魏晋南北朝以来,都是少数民族融合并最终定居的地方,民风强悍。沧州人无论男女,很多人自幼练武。即使家里没有练武的传统,男人们几乎都会两下子。1900年前后,义和团在天津一带兴起,绝非偶然,这与民间习武的传统大有关系。

“是啊是啊,我猜你可能是咱们沧州人。让我猜中了吧。你普通话说得很好,但没有天津味,所以你不是天津人。”

“那我为什么不能是北京人呀。北京人普通话最标准了。”

“北京人去沧州来天津干嘛?你是有点儿象大学生,又有点不象。你在北京念书?你应该是在天津念书吧?”

“反正不是北京就是天津。”韩一迈笑道,“我确实是学生,不过今年大学毕业了。一个多月前的事。”

“那你这时候才回家?够贼的。”

“你这什么话呀。”

“你躲过了农忙!这段时间地里多忙啊。收麦子,打场,夏粮入库,翻地,施肥,秋播,多少活儿呀。你家不需要人呀?”

“说的是。”韩一迈点头,“我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你不也一样么。”

“我一个姑娘家,能帮多少忙?你才是壮劳力。”

“那你做做饭总可以吧。男人这些天体力消耗是一年中最大的,这时候不吃点儿好的,比如烙饼摊鸡蛋,根本撑不住。你也应该帮家里一把。”

“我在天津有工作。回不去。”女孩撅嘴道。

说话间俩人来到了长途汽车售票处。去沧州的汽车会在沧州城东也停一下,这样省了韩一迈六七里的路,实际上比坐火车更方便,但是今天去沧州的车票竟然也已经卖完了。俩人听到这个消息彻底傻了眼。

“别着急。我们这儿只卖公家车的票。”总站售票员非常和气,“还有很多私家的车,也去沧州。从这儿走,第一个路口往右拐就能看见。他们发车不定点儿,人坐满了就出发。车不少,你们俩肯定能赶上一辆。”

“那票怎么买?”韩一迈松了口气。

“都是上车了再买票。”售票员耐心道,“可能贵一点。”

“没别的车了,再贵也得坐呀。”那女孩道。

“其实也没多贵。公家车票是4块多,私家车能要到6块,但是可以砍点价,而且包行李票。他们的车好,都是崭新的大轿车。”

俩人谢过了总站售票员,一路寻找,果然找到了两辆私家长途汽车,其中一辆已经坐满了,很快就要发车;另一辆车里算上司机和售票员,一共只有六个人,看来还得再等一段时间启程。韩一迈买了票,把行李放到了车顶的行李架上。他不愿意在车上坐着,想四处看看。那女孩一直跟着他。

“你这么跟着我。我觉得我应该知道你的名字。”

“我姓姜。”女孩笑了,“孟姜女的姜。我叫姜雨萍。雨水的雨,浮萍的萍。你呢?”

韩一迈也报了自己的姓名,他忽然想起了文天祥的两句诗,脱口而出,“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沉浮雨打萍。”

“你也这么说。”姜雨萍不高兴道,“挺好的名字,全被你们说坏了。”

“好好,换一个。”韩一迈想了想,却也想不出别的诗句来。

“想不出来了吧。江郎才尽。”

“实在没有。关注浮萍的诗人可能不多,所以只记得文天祥的名句。”韩一迈笑道,“不过,谢谢你口下留德。”

“因为我没有说那个词?跟牲口有关的。”

“不经夸。”韩一迈没好气道。

姜雨萍大笑起来。俩人一来一往,点到为止,竟然互有默契,这让她很兴奋。

俩人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大片树荫下。一颗大树的树干上绑了一根破竹竿,上面挑着一块脏兮兮的白布,上书四个大字:八字算命。字写得倒还算苍劲有力。树荫下是临时搭起的几张小桌,桌子后面坐了一长溜的算命先生,得有七八个人。

“招摇撞骗。”姜雨萍道,“你从这头开始算,然后找他们挨个算,算到那一头儿,我保准你会有七八条不一样的命。全是胡说八道。”

“听起来你肯定在这儿算过。”韩一迈笑道,“让我猜猜。你算的是姻缘吧。”

姜雨萍白净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谁让他们算了。我听人说,郑州的长途汽车站,就有这种地方,没想到天津也有了。”

“我也懂一点。”韩一迈想起了黄星海曾经算过卦,自己在一旁看了个大概,他转向一个算命先生,“你用什么方法算的?”

“当然是八字了。生辰八字,又叫子平八字。”算命先生道,“你算不算?不算别问这问那的。”

韩一迈接连又问了五个算命先生,全是用的子平八字。这种算法,易学难精,难怪针对同一个命造,竟然会有不同的说法。韩一迈摇了摇头。

“我用的是紫微斗数,加子平八字,然后用梅花易数再起一卦,结合着面相一起看。你算不算?”坐在摊子尽头的一位算命先生忽然道。这位算命先生须发皆白,是最老的一个。

“什么是紫微斗数?”韩一迈没听说过。

“这是从宋朝传下来的一种算法。据说是陈抟老祖所创。在港台地区很流行,在大陆很少见的。”算命先生说,“简单说,就是用北斗星群,加南斗星群,交互运行,产生不同的方位,也会有不同的相互作用。比如北斗星群,有紫微,天机,武曲,天同,廉贞,左辅,右弼;南斗星群,有天府,贪狼,巨门,天相,天梁,七杀,破军。外加太阳和月亮。”

“听起来不错,反正我也不懂。”韩一迈笑道,“那梅花易数呢?这个我懂一点。”

“普通的算卦,叫京房纳甲,也就是六爻卦。”算命先生得意道,“梅花易数是宋代易学大师邵庸所创,用的是先天八卦图,后天八卦数。起卦要容易得多,正所谓一叶知秋。比如两只鸟飞到你的上空,叫了几声,这就可以起出一卦来。梅花易数,看似简单平淡,但没有对易学出神入化的把握,是做不到的。”

“神乎其神。云山雾罩。”韩一迈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是也会相面么?你先看看我跟她现在是什么关系。说对了,就让你算。”韩一迈指了指身边的姜雨萍。

“萍水相逢而已。”算命先生看了一眼姜雨萍,“现在还没有什么关系。”

“好。我让你算。怎么收费?”韩一迈来了兴致。

“他们几位同行,收费标准一样,都是一块钱。我收四块,因为我用了四种不同的办法。紫微斗数,子平八字,梅花易数,还有麻衣相面。”

“你的收费是同行的四倍。”韩一迈摇了摇头,“让人望而却步。”

“今天咱们有缘,给你打七五折,三块钱。不能再少了。”

韩一迈答应了,随后坐在摊前的凳子上。姜雨萍知道劝不住,站在韩一迈身旁,静静地看着。算命先生要了韩一迈的生日和出生的时间,很快推演了起来。

“先看姻缘吧。”韩一迈道。大家都不看好周瑶和自己的未来,他很想问一问。

“这要放在古代,你这是妻妾成群的命。放到现代么,你今生要结两次或者三次婚。至少两次吧。最后一个妻子会陪你终老。”

“我这人心不花。我只想娶一个中意的,然后从一而终,白头到老。”

“天不遂人愿。”算命先生道,“如果事事都能如愿,那是神仙日子,不是凡间的人生。”

这句话禅机很深。韩一迈完全收起了刚开始的轻慢之心。“那您看,我现在是干什么的?”

算命先生深深地看了韩一迈一眼。“两眼有神,印堂发亮。还没有风霜之气。你应该工作不久。书念得很不错。你至少能念天大,或者南开,而且游刃有余。我说得对么?”

“对了一多半吧。我在清华念的书,刚毕业。”

“具体在哪个大学念书,我确实看不出来。但是我刚才说了,以你的才具,至少能念天大或南开。你念的是清华,也不能说我算错了。”算命先生笑了起来。

姜雨萍在一旁微微吃惊。怪不得他的普通话这么标准。

“好吧。那您再看看,我现在有女朋友吗?”

“有。而且非常要好。你们认识很久了,但是真正在一起,不过两年。两年前,你遇到一颗咸池星。”

“咸池?那是什么意思?”

“是一颗桃花星。但不能算是非常好的那种桃花,是与肉欲有关的桃花星。但无论如何,你们俩的关系非常好。”

“对对。我现在想跟她结婚。她应该能同意。”

“结不成。”算命先生看出了韩一迈的不悦,“不是说你跟她结不成,是现在结不成,或者说今年结不成。”

“那我跟她到底能不能结婚?”

“这要看她的八字。你有吗?我可以看一看,不多收费。”

韩一迈自然知道知道周瑶的生日,但不知道她出生的具体时间,只知道是晚上。算命先生没有强求,很快推演了一下。

“命太薄,受不了你的福。”

“什么意思,能说具体点么。”

“要在古代,她这样的命造极易流落风尘,然后你把她买来做妾,跳出火坑,这是她比较好的归宿。如果她运气再好一点,没有流落风尘,那只能嫁个普通人,做个糟糠之妻。无论如何,这不是做诰命夫人的命,差得太远了。”

“我的老婆是诰命夫人?那我是什么?”

“打个比方而已。你的命格,是杀破狼的一种。所有的杀破狼,几乎都是大成大败。但是你心地善良,有人提携,又有人辅佐,成多于败,前途不可限量。你这个女朋友,她却未必看得出来。你们太不一样了,比如有些东西你待如珍宝,她却视若惊鸿。命太薄,就是这个意思。”

“那我未来的老婆,如果不是她,到底长什么样?”

“是不是她,在于你们俩的缘分。不过,从命盘上看, 你就算能娶到她,你们的婚姻也不会维持太久。”算命先生道,“你命里的妻子,白白净净的,个子应该高高的,起码应该跟她差不多。”他指了指姜雨萍,“你现在这个女朋友,个子太矮了。”

“这都能算出来?”姜雨萍插言道,“韩大哥,他说的对么?”

韩一迈做了个鬼脸,微微点了点头。“你刚才说杀破狼,那到底是什么命格?”

“那是一类命格。七杀,破军,贪狼这三颗南斗主星总是同时出现,如果分别坐到你的命宫,官禄宫和财帛宫,就形成杀破狼。这是人生动荡的格局,但也充满了机遇。比如毛老头儿,就是杀破狼,命宫贪狼,又逢火星,加辅弼两星,形成火贪格,这是做大统帅的奇格。再比如林元帅的命格,七杀朝斗格,也是杀破狼,但命宫主星是七杀,这样的命格也是大将之格,但是内心比较孤独。”

“那我呢?我是哪一种杀破狼?”

“你是紫微破军双主星同入命宫,本是君临天下的奇格。但是你心地不够狠,反增无限烦恼。将来不免会虔诚地信基督教,或者皈依佛门。有了这种想法,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放弃大好红尘,又是何苦呢?这是以后要注意的。”

“我不会的。这一点你可能没算对。”韩一迈笑道,“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你现在虽然父母双全,几年内就不会了。尽你所能,多尽一点孝道吧。以免将来后悔。”

韩一迈吃了一惊。他呆坐了片刻。“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么?”

“有些事,就算是大罗金仙驾临,恐怕也无能为力。我们算的,就是命中的定数。”算命先生摇了摇头。

韩一迈点了点头,随后付了钱。临行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先生不是常人吧?”

“哪里。我现在就是一个算命先生。以前在大学教过书。老了,退休了。”

“恕我有眼不识泰山。老师,您多保重。”韩一迈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姜雨萍有些好奇。“刚才算命,对你以后的决定有影响吗?”见韩一迈有些疑惑,姜雨萍解释道,“我是说,你还会不会跟你女朋友结婚?”

“当然会。”韩一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们的关系,怎么会因为一个算命先生而改变。”

“那你们俩肯定是爱得轰轰烈烈了。所以难分难舍。”

“那倒也没有。”韩一迈笑道,“我们之间的故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关键是做人要有良心。我已经答应她了,就不想换了。家和万事兴。后院安稳,事业上才能专心。”

“韩大哥,你是个好人。”姜雨萍愣了半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反正不是坏人。”韩一迈大感意外,哈哈大笑。

车上已经坐满了人。韩一迈和姜雨萍分别找了个位子坐下了,俩人并没有坐在一起。俩人刚坐好,车就开了。

韩一迈想着刚才算命先生的话,陷入了沉思。姜雨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这位大叔,我能跟你换一下位子么?我想跟我大哥坐一起。”姜雨萍对韩一迈身边的一位中年人道。

中年人回头看了看姜雨萍的位子,摇了摇头。他现在的位子靠窗户,他不愿意换。

“有谁愿意跟我换一下位子吗?”姜雨萍高声道。

没有人答应。“你还是乖乖地坐回来吧。你大哥不管你,我管呀。”一个声音忽然道。随后就是几个人的浪笑。

韩一迈吃了一惊。他回头一看,有四个农民模样的大汉正嘻皮笑脸朝这边望着,眼里全是淫邪之意。看来姜雨萍遇上麻烦了。

“姑娘,前面一段很多拐弯,你还是回座位上去吧。”司机劝道。

姜雨萍很不情愿地回到了座位上,四个大汉马上凑了上来,污言秽语,动手动脚。

“停车!这车我不坐了!”姜雨萍实在忍无可忍了。

因为没有到站,司机不肯停车。

“司机同志,你先停一下。”韩一迈对司机小声道,“不会耽误很久的。”

司机在路边停了车。

姜雨萍站起身,看了身边的几个人一眼,嫣然一笑,竟有几分妩媚风骚。“你们几个小哥哥,敢跟我下车玩玩么?”说罢拿起了旅行包,径直走下了车。临下车前,有意无意地看了韩一迈一眼。

那四个男人经不住她的挑逗,马上拎起各自的包袱,嘻嘻哈哈地跟着下了车。韩一迈犹豫了一下,也下了车。

皇极藏木
萧萧千禧梦 第四章 往事如烟 (7)

姜雨萍下车后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全是庄稼地。现在农忙期已经过了,田野里不见一个人。远处有个村落,至少在一公里开外。这种情况下也只能靠自己了,那个韩一迈不象是爱管闲事的。她把旅行包丢在路旁,然后双手握拳护在胸前,准备格斗。四个庄稼汉见状,也拉开了架势。

韩一迈悠闲地走下车。他今天没有要跟人动手的打算。算上昨天的男闺密,他已经连续两天跟人动了手。每次动手过后他心里都很不舒服,需要过一两个小时心态才能恢复正常。今天他告诫自己要克制。

看到韩一迈下了车,马上有一个大汉走了过来,监视地望着他。

“别紧张。兄弟。”韩一迈笑了,“看看热闹么。美女打架,太少见了。模样俊,大长腿,赏心悦目。不过女人花拳绣腿居多,中看不中用。你说呢?要不咱们打个赌?我赌5分钟内,她被他们三个打趴下。”

大汉勉强笑了一下。正说话间,姜雨萍瞅准机会一个侧踢,将一个大汉踹了个跟头。

“好腿法!美女打架,全凭腿功,拳头劲儿太小了!这丫头厉害呀。我看他们三打一,也未必拿得下。兄弟,你是不是得上了。”

韩一迈说得不错,姜雨萍以一敌三,虽然场面不好看,但还抵挡得住。那大汉起初还有点儿犹豫,在判断出韩一迈不会出手后,终于大喝一声,加入了战团。

姜雨萍非常后悔当初轻敌。这几人虽然身手一般,但都有点儿功夫,而且身量和力气都不小。现在三打一变成了四打一,转瞬间姜雨萍败势立现。

“你再不管,我就要完蛋了!”

韩一迈哈哈大笑。“关我什么事?嘿嘿嘿,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姜雨萍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只好试着向韩一迈这边靠近,她不信他会不管。

韩一迈嘴上不帮,却暗中往前走了几步。就在此时,姜雨萍肩头中了一拳,她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去,几个大汉见有机可乘,一起扑了上来。姜雨萍心里一慌,不觉被田埂绊了一下,双脚腾空,身体向后倒了下去。

韩一迈健步上前,已在姜雨萍腰腹间托了一把,借巧力让姜雨萍来了个后空翻。姜雨萍身不由己,眼看无法正常落地,韩一迈在她腰背上又平推了一把,姜雨萍身型变成了舍身前踢,虽然力道不足,却正好踢中了扑上来的大汉的下腹。那大汉捂着肚子倒退了两步,倒在地上。

姜雨萍落地后刚站稳,另一个大汉扑上来,一记下劈腿早向她当头罩下。韩一迈看得真切,早已抓住了姜雨萍的小臂,陡然发力,姜雨萍就势一个侧翻,闪到韩一迈另一侧,躲开了这一击。这两个起落后,姜雨萍心里豁然明亮,与韩一迈已经有了默契。韩一迈虽未出手,却暗中发力,这让姜雨萍的招式忽然变得出人意料,匪夷所思。几个大汉连吃暗亏,很快就垮了。

姜雨萍站着喘息,几个大汉浑身疼痛,不敢再上。

“快滚!”姜雨萍喝道。她捡起了自己的旅行包。

“你们几个,自己走吧。车不让你们坐了。算是对你们的一点惩罚。”韩一迈说着,掏出了10元钱,“这点钱拿着,路上吃点东西。快点走,晚上也能走到沧州。”说罢把钱丢在路边。

韩一迈走到姜雨萍身旁。姜雨萍满脸通红。“你刚才,吃了我很多豆腐。”她轻声道。

“啊?是吗?”韩一迈道,“我也没办法,来不及想那么多。对不住了。”

“不用。我没怪你。”

“以后注意。吃豆腐前先问问,可不可以。”

“去你的吧。”姜雨萍脸更红了。

俩人回到车上,很自然地坐在一起。人群里一阵鼓掌。司机关了车门,随后启程,把那四个人丢在路边。售票员走了过来,硬塞给韩一迈10元钱。

“你拿着吧,兄弟。”售票员解释道,“他们四个人,只给了10块钱!我是真不愿意让他们坐我们的车,可又惹不起。现在他们走了,最好!就算是我们退还了他们的车票钱,刚才你给垫付了。”

韩一迈只好接了钱。姜雨萍一言不发地坐在一边。

“小伙子,大娘得说你两句。”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转头对韩一迈道,“遇上这种事,哪有爷们儿往后缩,让娘儿们上的?她是你对象吧?你刚才太草鸡了,看见娘儿们不行了才出的手,不象话。”

“大娘。她不是我对象。”韩一迈解释道,“我们今天买票的时候才认识的,以前不认识。”

人们一阵哄笑,纷纷说大娘眼拙。

“是大娘看走眼了。”大娘脸红了,“我看你们在一起挺般配,以为你们处对象呢。小伙子,你有对象么?如果还没有,我看这姑娘跟挺合适,别错过了。”

“大娘。大哥他有对象了,马上就要结婚了。”姜雨萍红着脸插了句嘴。“刚才大哥肯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随着这一点误会很快澄清,大家热络起来。沧州离天津不算远,即使90年代还没有高速公路,往返两地也只有两三个小时,所以很多沧州人到天津找工作,多年来已是常态。大家在车上交换信息,也是一种通讯渠道。韩一迈和姜雨萍也轻松地聊了起来。

姜雨萍是家里老二,上面还有个姐姐。尽管全国计划生育,乡下生二胎却很常见。姜雨萍的父亲是镇里的支书,眼见第二胎还是个女儿,也不敢再生了,怕影响太坏。姜雨萍从小不爱学习只爱练武,正应了主席的名句: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后来她的高考成绩只够念天津医专,好在毕业后留在了天津,在一家医院里工作了一年多了。姜雨萍的男朋友是她的高中同学,俩人一起考到天津。她男朋友念的是石油技术学院,毕业后去了任丘油田。任丘虽然不算远,但是俩人见一面也不容易。长期这么两地分着也不是事,姜雨萍这次回来,一是和男朋友见面,同时也商量一下俩人的未来。

因为聊天,旅途变得很短。临近中午,汽车已经到了终点:沧州东站。乘客鱼贯而出。韩一迈从车顶取下了行李,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姜雨萍双手拎着旅行包,笑盈盈地等着他。俩人走了一小会,已经离开了沧州城。再走上半里路,前面就是岔道,俩人就要分手了。

“韩大哥,我们这一分别,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姜雨萍眼里露出不舍,几乎流泪。

“就算能再见,又能怎么样?”韩一迈打趣道。他其实很喜欢姜雨萍这种性格。

“说的也是。你很快就会结婚。我也有对象了。他对我很好。你说得对,做人要有良心。总之,我们以后的生活不会再有交集,好象我们也只能祝彼此幸福了。”

“那就祝彼此幸福吧。”韩一迈笑了笑,“以后别逞能,该跑就跑。今天一打四,你其实很悬。”

姜雨萍笑了起来。“你以后还会记得今天的事,还会想起我么?”

“会的。”韩一迈道,“应该会想起一两次。然后渐渐地,相忘于江湖。”

这句话让姜雨萍眼圈红了。“我不想让你就这么忘了我。我想认下你这个大哥,行吗?”

“什么意思?”韩一迈有点儿疑惑。

“我们义结金兰。我认了你当我义兄,我做你义妹。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都什么年代了。咱们穿越了吧?”韩一迈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觉得这么做有点儿离谱。

“年代是变了。但是武林的规矩没变。沧州武林还是老样子。韩大哥,我知道你这次是回老家,这不是你出生的地方。你在北京出生,又在北京长大,是不是瞧不起咱们沧州家乡人?”

“哪有的事儿。”

“那你同意了?”

“只是觉得不符合这个时代。”韩一迈道,“你多大了?”

“我属猴,10月底出生的,快22了。你呢?”

“我属羊,2月底生人,今年23。”

“你比我大一岁半还多。那你,同意了?”

“好吧。”韩一迈下了决心,“我跟你挺对脾气的。今天的事,也是有缘。我答应你了。”

姜雨萍大喜过望,马上跪下磕头。韩一迈全没想到她会真来,吓了一跳,赶紧跪下把她扶了起来。姜雨萍笑着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大哥,你受了我一拜,你也还礼了。从此你我之间,可是有金兰之义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但是你也不能抛下我不管。”

“我怎么觉得我上当了。”

“你放一百个心吧。”姜雨萍啐道,“你赚大了。以后你会明白的。”

“以后咱们之间怎么称呼?”

“这有什么难的。我叫你大哥。你叫我雨萍。就象家里人互相称呼一样。”

“好吧。我试试。雨萍。”

“大哥。”姜雨萍欢喜道,“我终于有大哥了。真高兴。我今天见我爸妈,和他们谈事情。最迟明天下午,我去爷爷那儿看你。”

“哪个爷爷?”

“当然是你爷爷。也是咱爷爷。你是我义兄,你爷爷就是我爷爷。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一时没转过来。”韩一迈笑道,“好,就这样。剩下的路你很熟,我就不管你了。咱们就此别过,明天下午见。”

就在此时,一辆手扶拖拉机从来的路上越走越近。俩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去,姜雨萍看清了来人,高兴地招了招手。来人正是姜雨萍的男朋友。

“雨萍。我去火车站接你了。没接上,我就猜你大概是坐汽车回来了。早知道就在这儿等你了。”

“大哥,这是我的对象。高剑峰。”姜雨萍介绍道,“剑峰,这是我刚认下的大哥,韩一迈。”

“刚认下的?”高剑峰诧异道,“拜把子?”

姜雨萍笑着点了点头。

“啊,这样啊。”高剑峰仍有些不敢置信,“你们,经历了什么事吧?”

“一言难尽。简单说就是,我遇上四个坏人,对付不了。大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他们打跑了。”

“那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大哥。”高剑峰很热情地握住韩一迈的手,“我跟着她叫,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

“我和她以前是同学。她从小就是个女侠。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这次别人能欺负她,那可是太少见了。大哥,真的谢谢你啦。”

寒暄几句后,高剑峰已经弄明白了韩一迈的去处,韩家毕竟是大户。“大哥,算起来咱们还沾点儿亲呢。我堂姐,也就是我大伯家的大女儿,去年嫁到你们韩家了。你爷爷这一辈哥仨,你爷爷排行老二。我堂姐嫁的是你大爷爷那一支。”

“嫁给谁了?”姜雨萍好奇道。

“让我想想。应该是大哥的大爷爷的年纪最大的那个重孙子。去年也有20了。”

“你堂姐不得20多了么?姐弟恋?”韩一迈觉得新奇。

“大哥,你有所不知。”高剑峰道,“咱们河北乡下,时兴娶大媳妇。女比男大,屋里屋外的,能干活儿。女的大一两岁,不算大。娶个小媳妇,不能干,累死这家男的。我和雨萍同岁,在咱们沧州其实是个例外。因为我们是同班。”高剑峰说着忽然脸色一变,“坏了!坏了!”

“坏什么了?”姜雨萍急道。

“我要是跟着我姐叫,那他。”高剑峰指着韩一迈,“他是我堂叔啊。可你,你又是他义妹,你这不是大了我一辈嘛,占了我便宜了。”

姜雨萍笑得前仰后合。

“那你得考虑清楚了。”韩一迈戏虐地说,“你到底是跟你姐叫,还是跟着你媳妇叫。”

“当然跟着媳妇叫了。媳妇比姐亲。她又是堂姐。”高剑峰想都没想。

“谁是你媳妇了?”姜雨萍白了高剑峰一眼。

韩一迈见他们开始打情骂俏,就告辞了。高剑峰想用拖拉机送韩一迈一程,被韩一迈婉言谢绝,随后和他们俩人分了手。

走在乡间的路上,韩一迈闻到了远处飘来的炊烟的气息。那是烧玉米杆和棒秸的气息,在河北农村很常见。这气息是如此熟悉,让他联想起无数小时候的事情,树上的知了,院子里的鸡和狗,还有奶奶蒸的的白馒头,红薯粉发糕。对了,还有那素馅饺子,奶奶亲手包的,那是他的最爱。现在奶奶已经不在了,原来的老房子也塌了。族里的人帮忙,在原来的地方给爷爷重新盖了两间土坯房,爷爷一直住在那里。

韩一迈进了小院。爷爷正在院里喂鸡。一抬头看到了久别的孙子,一时呆住了。韩一迈快步上前,抓住了爷爷的手。

“来啦。快进屋吧。”爷爷说着,已是泪眼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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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onaRawson
很多读者从来不看回帖!文学城app根本不显示回帖(除非你自己点进去),这样他们根本不知道你的回帖里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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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onaRawson
你如果非这么发,要把每一集的底部写上:下一集在回帖中,下下一集在下一集回帖中
废话多多
我可以看到回帖(网页版)。他这几集已经发过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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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onaRawson
app看不到。网页版“显示回帖”状态下能看到,但是估计有读者嫌我们这些整天回帖的作者烦,已经点了“隐藏回帖”

看他第一集和后面几集的点击率就知道,大部分人没看回帖。

不过既然已经发过了,就在正文末尾表明一下

废话多多
跟帖有时比主贴还好看呢,不看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