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凌云】第二卷《慰我旁徨》第9章 芳草萋萋

小乐即安
楼主 (文学峸)

 

      晚上八点整,我在电脑前就坐。登入网站,调好摄像头和话筒。几分钟之后,镜头前如约出现了那个纤弱的人影。我朝她微笑,

 

  “许亦真,你好!今天出院回家,你感觉怎么样?”

 

  她的眼神稍有闪躲。半天嘟囔出一句,“陆医生,您现在在哪儿?”

 

  “我在家。”

 

  “您家,住在哪儿?”

 

  没想到,她先关心的是这样的问题。我笑笑回答,“我住在桃园小区,就在医院边上。”

 

  “哦”,她的神情放松了一些,“陆医生,您想说什么?”

 

  我微笑,“随便聊聊天。许亦真,今天当着许阿姨的面,你答应了和我随访,是真心的吗?如果觉得不自在,我可以帮你推荐其他同事,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哦,不,不,我希望能和您随访。”她紧张地说。

 

  我单刀直入,“会不会因为陆致成的原因,你觉得和我随访不方便?”

 

  “没有没有,很方便。”她着急的喊道。这句话好像一下子哽住了她,她顿了下来,不再说话。

 

  我心里好笑,严肃地说,“在我们开始之前,有几点我要说明一下。”

 

  “您请说。”

 

  “我们每次疗程是四十五分钟。分为面谈和视频随访,象现在这样,两种方式交替进行。看你我各自的日程安排。我主要是对患者进行认知行为治疗,有必要的话,辅以药物治疗。你车祸肇事司机的录像找到了,治疗的费用会走对方车险,这方面医院财务部会帮忙处理。”

 

  她轻轻点头。

 

  “我想我不需要再次强调,你我之间的医患关系。我们谈话的内容,我会对涉事人员保密,不会对你的生活带来任何不便。当然,我实话实说,我确实受到了你的朋友陆致成和章洋的拜托,最主要的,是你母亲的委托。”(小乐对读者就不保密了,这都要怪她太八卦。)

 

  许亦真的脸上,显现一些惶恐,好象欲言又止。我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我的一些患者,可以四十五分钟从头说到尾一刻不停,我曾经试过一句话都插不上,疗程就结束了。也有些人会长时间对着镜头沉默。他们沉默我也沉默,比着看谁有耐心呗。我常笑话自己,这样的疗程,拿把扫帚披件外套戳在电脑前,效果估计也差不多。

 

  可能最终拼的还是时间吧。那些坚持来复诊的人,总有一天会溃堤泄洪的。

 

  许亦真轻语,“陆总,他也拜托你了吗?”过了一会儿,她加了一句,“是的,他一直很好心。”

 

  那个家伙才不是好心呢,他是想吃了你这个许小妹。我在心里暗笑。哎呀,我这样太不职业了。看来是不能给自己的亲属当医生,人不能自医啊。

 

  我不动声色地说,“只是因为好心吗?你再想想,还有可能是什么原因?”

 

  陆陆啊,老姐这可是违背从医的誓言在帮你了。章小洋啊章小洋,你也甭怪姐偏心。我毕竟也是凡人一个。人的心脏长在左边,并不是正中间呀。

 

  许亦真默了一会儿,抬头看我。

 

  “陆总他,他想要参加我们北京总公司的那个投标,一个地产计划。他可能觉得我还有点用,所以希望我早点回去上班。”

 

  我怔了一下,只好干笑,“答对啦!”

 

  陆陆那个二愣子,他不是说已经和许小妹谈婚论嫁了吗?她这语气也不像是描述男朋友啊。即便是有过那样一个电闪雷鸣的暗黑雨夜。

 

  许小妹是不是不好意思啊?还是,那一晚她也失去记忆了?不对呀,她明明对我说过,“以前不懂事,打扰了陆总很多。以后不会了。”她的声音里,有着那么深刻的痛苦,显然是对那一晚的事耿耿于怀。她应该是对陆陆难以忘情吧?

 

  不管啦,我就话论话吧。

 

  “陆致成每年那么多的钱赚着,一个人住那么好的房子,开那么好的车,你以为,他的钱是从哪里淌来的?还不是靠着压榨你们这些手下么?”我微笑着埋汰陆陆。

 

  “陆医生,我对你说的话,你真的不会告诉他吗?”许小妹低着头,怯生生地说。

 

  “不会”,我斩钉截铁。

 

  “那,我妈呢?”

 

  我又摇头,“这是很严肃的事。如果我泄露我们谈话的内容,你是可以去我们医务处投诉我的。我可能会被处理,会有大麻烦。”

 

  许亦真抬头看我一眼,慌忙道歉,“对不起陆医生,我不该这么问。您之前已经说明了。”

 

  “没关系,亦真,我们应该彼此坦诚,有任何想法都可以直接说出来,好吗?人与人之间的误解,大多来源于有话不说,或者不好好说。对不对?”

 

  她怔怔的看着我,没有回声。

 

  我接着说,“你不用抱歉。你是我的病人。To comfort always,是我从医的一贯宗旨。对你来说,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一个,大家怎么说来着,一个情绪垃圾桶。一个树洞。”

 

  “我这个树洞非常安全,外面连着太阳系之外的黑洞。只进不出,绝对保险。这一点你放心。”我向她保证。

 

  “可是,可是为什么,陆总会知道我今天出院,他会在医院门口等着呢?”她的眼睛看向别处,神情惶然。

 

  “你怕见到他吗?”我轻轻问到。

 

  “是的,我很怕看见他。我怕他又来骂我,骂我恬不知耻。”她声如蚊蝇。

 

  她忽然抬眼看我,眸中一片晶莹。

 

  “我是真的知道错了,陆医生!我知道我是一个罪人。可是,可是我之前不知道啊。我不是故意要表现得那么不知羞耻的,我是真的忘了啊。现在我全都想起来了,我想起了一切。我绝不会再奢望什么。”

 

  她捂住自己的脸,忽然之间语不成声。

 

  我静静地等着她哭了一会儿。一阵风从我的窗外吹来,扶起了白色的纱帘。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轻柔的音乐,若隐若现。很像是很久以前某人唱过的一首歌。

 

  “午夜的收音机,轻轻传来一首歌,那是你我,都已熟悉的旋律。”

 

  我柔声说道,“你说得对。你当时忘了呀,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两情相悦,向彼此表达爱意是很自然的事,这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什么值得羞愧的事。”

 

  许小妹终于停了下来,拿手掌揩了揩脸,呆呆地望着我。

 

  我又问她,“按照你的想法,一个人犯了错,很严重的错。或者就像你说的,是个罪人。那个人是不是就不配再去过他的人生?”

 

  我对着沉默的她继续说,“举个例子吧,一个女人,杀了自己怀的孩子。她是不是就不配再做一个母亲?”

 

  她张了张口,半晌回道,“她,她应该洗心革面,应该赎罪。”

 

  “好,”我应声说到,“赎罪,我喜欢这个词。赎,用财产或行动来抵消,来弥补。那么,还是用我举的这个例子。一个杀了自己怀的孩子的女人,她应该如何赎罪?”

 

  “她应该,如果她将来还能有孩子,应该努力当个好妈妈。”

 

  我安静了一会儿,让涌起的情绪过去。然后我继续说,

 

  “我们停一下。刚才我们说了好几个词,‘过自己的人生’,‘用行动来抵消’,‘弥补’,‘做个好妈妈’。那么你是否同意,赎罪这件事最重要的一点是行动,是去做?”

 

  许亦真窝在椅里不动,神情颓丧。

 

  “你这两天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走路还平稳吗?”我问她。

 

  她突然冲口而出,“我今天看到他,看到陆总,他望着我的样子。我一想到我这么罪恶的女人,竟然会想要和他在一起,我就觉得好痛苦。”

 

  陆陆这个呆瓜。我当时就在旁边奇怪,他怎么不走过来,一把抱住许小妹,不就万事大吉了么?傻呆呆的站在那边一动不动,他以为他是什么,望妻石?哪个三流言情小说的男猪脚?

 

  最后这位仁兄还是被章洋给拉走的。虽然这俩位老兄之间估计也是暗潮汹涌,表面上好像还亲亲密密勾肩搭背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俩才是一对儿,没旁边这位可怜兮兮快要哭出来的许小妹什么事儿呢。

 

  我和缓地说,“是不是就象,想要把过去那一段从自己的记忆里切出去?挖一个坑,把它深深地埋掉?”

 

  眼泪从许亦真的眼里滑落,映得她的双颊亮亮的。哎,真是水做的人儿。看这架势,估计可以一哭哭一天。眼前这幅让铁汉泛起似水柔情的场景,应该换那俩位仁兄来看。给我看,纯粹是浪费时间。我知道,我这么说没什么同情心,这都是受某些人的影响。近墨者黑,怪不到我头上。

 

  “虽然我保证,我们的谈话内容会保密,但我也不得不说,我会根据自己事先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对事情做出解析。萨玛瑞一下哈。你,陆致成,章洋,你们现在是三角恋。我听人说,还是个铁三角。就我所知,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你。许小妹,你自己拿主意吧,到底跟谁走。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我投放的这个炸弹并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我看着许亦真木然的神情,猛然想到,哎呀,我怎么违背了最重要的原则,倾听和支持,不是给患者出主意!我这怎么堕落到闺蜜的水平了。这算哪门子的心理治疗啊。今晚的事要是被肖然他们知道了,估计会纳闷,陆老师怎么这么挫啊。

 

  我忽然感到一阵挫败。对自己的挫败。寒窗十载,多年训练,竟然被一个有着连带关系的患者就弄得破功了么?

 

  我对着镜头里默默无言的人儿说,“对不起,亦真。今天晚上只是闲聊,不能算是医患之间的治疗,我不会收费。刚才的那些话,有很多不妥的地方,请你原谅。”

 

  她急忙说道,“不,不,陆医生,怎么能浪费您的时间呢,您一定要收治疗费!我,我自己给您。”

 

  我叹了一口气。陆致远,你脑子真进水了?

 

  “你别紧张。好,我会问保险公司要钱的。今晚的疗程就到这里吧。顺便说一句,你剃了头发很好看,让我想起了笑傲江湖里的仪琳小师妹。”我朝她微笑。

 

  许小妹的脸上慢慢现出了一层红,象两片云霞贴在她的颊边,煞是好看。

 

  我接着笑,“我能叫你许小妹吗?不好意思,刚一不留神,把我给你取的外号漏出来了。”

 

  她腼腆地笑了笑,“谢谢你,陆医生。我不介意。”

 

  我笑了,“公平起见,你也可以喊我的外号。”

 

  “什么?”

 

  “跟你说一下哈,陆陆是陆致成的小名,我和我妈平时这么喊他。有时候也连名带姓的,那要剋他的时候。章洋呢,小时候他家离我们家很近,整天到我家来玩。我喊他小洋。没想到,这小子福气倒好,不声不响的白捡了一个这么好的儿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那层红云从许小妹的脸上消失了。她一脸苍白,默不作声。

 

  我慢慢问她,“你是不是有点接受不了,突然发现自己是许航的亲妈?”

 

  “不,我很高兴,知道航航是我的孩子。”她低着头,温柔地说,“这是我这些天来,心里难过的时候,唯一的一点安慰。”

 

  我叹了一声,“许亦真,我其实很同意忘记过去这个说法。不能说忘记吧,是象飞机上的黑匣子那样,把痛苦的过去封进去。也许是暂时的,也许是永久的。把那一段过去好好地封存,不再去轻易触碰,然后,努力去过自己往后的人生。这样做才有机会赎罪,用行动去真正的赎罪,对不对?”

 

  她沉默地望着我,眸中千言万语。

 

  我不想让她呆在这种伤感的情绪里,于是决定作践自己一把,博这位泪光盈盈的小佳人一笑。

 

  “刚才还没说完呢,我的外号很是霸气。叫做‘陆-爷-’。是我中学的时候,我同桌给我取的。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这么叫我。这样咱俩才公平。”

 

  “陆爷。”许亦真轻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微弯,抿住了嘴。

 

  “许小妹,你能答应我件事吗?”

 

  “陆医生,您请说。”

 

  “我不会把我们谈话的内容告诉第三者,你也可以这么做吗?”

 

  她立即点头,脸上展现动人的微笑。

 

  我向她解释,“哎,我老啦,经不起小辈们笑话我了。尤其不能让杨帆那小子知道,他老妈有这么个外号。你也别跟陆陆说,你知道了啊。”

 

  她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谢谢你,陆医生,我不会跟人说的”。

 

  我们互道晚安。

 

  我站到窗前。夏夜的风徐徐吹来,带着淡淡的花香。那若隐若现的乐声再次响起,让人着迷。

 

  “在你遗忘的时候,我依然还记得,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

 

  我取出手机,将这句话一字一句敲进去,给某人发了过去。

 

  上回之后,有一个礼拜没有看到他了。听说他带了几个人,跑到昆明那边一家医院援建去了。原来他上次回来收拾东西倒也不是借题发挥,是要做出差的准备。

 

  那天早晨醒来,他已经不见了。那样也好,免得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在被窝里看着彼此尴尬。是啊,我们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儿呢?马上就快四十岁了,一会儿写离婚协议,一会儿又在床上滚作一堆。难道真是所谓的中年危机,想要搞一点苏格兰情调?

 

  我从抽屉里,取出那个白色的信封。

 

  它是一封没有投递过的信。显然,是某人专门跑到公寓门口,自己投到我们信箱里去的。可见他当时的心情,希望能确保这份信抵达它该去的地方。是啊,有比自己亲自送达邮筒更保险的寄信方式么?慎重其事的打印出来,封入信封,当时的他,应该是虔诚地希望这个玩意儿能完成它的使命吧?至少在那一刻,他是铁了心要跟我离的吧。

 

  我看着信封上的字。是他那龙飞凤舞的笔迹。

 

  “离婚协议书,敬请陆爷御览。”

 

  看上去颇有几分搞笑,却透着一股森森的寒意。象之前每次看到它一样,我的心再一次拧成了一团。

 

  算了,谁能没个一时冲动呢。按照那天晚上在一起时那样急吼吼的表现,他应该已经事过境迁,没有三个月之前的想法了吧?我还是别亲眼见证他当初的决心了。搞得自己心里难受,又是何必。

 

  我将那个信封丢回了抽屉。

 

  这一辈子,我都不想再看到它。

 

 

可能成功的P
沙发。
可能成功的P
陆爷的形象让小乐塑造得很立体。他们俩散不了的。只是一点,这样的医患关系是不是太复杂了?不是应该回避吗?
小乐即安
谢谢亲爱的可可,请上座,上香茶!
南瓜苏
扶手啊!
小乐即安
哈哈谢谢可可。精神科医生psychiatrist一般是不会兼任心理医生psychologist的,我这纯属虚构。
小乐即安
至于需不需要回避,这应该属于医患之间的自由选择。还是有一定可能的。
小乐即安
把南瓜妹妹请(抱到)沙发上就坐,上麦当劳happy meal。
可能成功的P
我是闲着瞎”叫真儿“玩。今天有点郁闷。想着更不更新,发哪个呢?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小乐帮着拿个主意?
南瓜苏
乐乐写的真是细腻啊,两个人的对话,背后的心理活动,严丝合缝,厉害!
南瓜苏
呀,太吓人了。难道我要返老还童?
小乐即安
呵呵,南瓜妹妹卡哇伊。乐乐阿姨很喜欢!
小乐即安
南瓜谬赞了!多谢多谢!开心。很受鼓励!!
小乐即安
叫真的好!每一次真,都是一次进步的机会。真心谢谢可可!时不我待,还是更新吧。开心不开心都可以,祝愿笔随意动,任意东西。
南瓜苏
乐乐,我跟卡哇伊一个小边都沾不上啊。
可能成功的P
“笔随意动,任意东西”,谢谢小乐。这份洒脱很重要啊!
小乐即安
言为心声,南瓜妹妹的个性很可爱:-)
小乐即安
谢谢可可一直以来的温柔鼓励!
望沙
你们攒堆写离婚啊,看了来也是追妻剧,看你们谁手段高:)
小乐即安
不敢不敢,谢谢沙沙:-) 我这是胡扯。本来就是让陆boss追妻的,结果又编了一对。我一早说了怕两个盘子都端不动砸下来。
可能成功的P
彼此彼此啊。没有你们的鼓励和支持,哪里有写作的信心呢?
G
GoGym
陆爷两口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G
GoGym
谢谢解释,我一开始也没看懂,这陆医生怎么又成了心理医生了
小乐即安
一对有点儿婚姻危机的夫妻。谢谢GoGym美眉:-)
小乐即安
谢谢GoGym美眉:-) 是的,前文提到一次陆姐姐对许亦真妈妈说了自己兼任某些患者的心理医生,许母那时拜托了她。
望沙
我觉得你写东西文思跟自来水一样,要多少有多少,哗啦啦的流,:)
小乐即安
啊?沙沙你太过奖了。要听实话吗?我没有大局观。我写的故事回头一看,剧情都偏简单。这是我极需要学习提高的地方。另外就是,

言情小说不是现实世界,不是正剧,虐来虐去也只是为了粉红泡泡,老实说比较脱离现实,哈哈。

G
GoGym
谢小乐提醒,我想起来了:)
小乐即安
:-)谢谢GG。
d
dontworry
连着太阳系的黑洞,我差点以为又回到紫金球那篇了,哈哈。今天这段描写特别细腻,乐乐也是个柔肠百转的姑娘
小乐即安
哈哈谢谢不愁妹妹。二三十年前是姑娘。现在么,呵呵。。。谢谢不愁,开心!
紫若蓝
“笔随意动,任意东西”~同敬佩!
紫若蓝
佩服小乐一心多用,同时写两部小说,喜欢小乐第一人称的叙述!
小乐即安
谢谢若蓝的支持和鼓励!感谢!我不会用第三人称写故事。我感觉自己找不到北。或许可以试着写个短篇练练?
小乐即安
理想还是要有的。共勉。
可能成功的P
哈哈,我是不会第一人称,所以短篇在练习:)
小乐即安
哈哈,我们大家互相学习,写着好玩:-)
浮云驰
许亦真需要一个心理医生吧,为什么陆姐姐要顺着她说孩子是她的?
小乐即安
谢谢浮云!许亦真需要一个她信任的医生,许母委托了陆姐姐。至于为什么要顺着她说,第一章有过一些解释,内详。后文还有。

出了病房,走了几步。丁姓学生发问,“陆医生,这个患者不是未婚未育么?怎么你说,她的孩子会来看她?”

我静立了片刻,转头看着他们说,“对失忆症患者来说,很重要的一点是,我们要把他们所理解的世界和他们脑中的记忆,当作真实存在的事实。不能随便去干扰,纠正,想着要拨乱反正,让他们认清现实,那样会有大麻烦的。尤其是在患者心理脆弱,精神世界架构不稳的情况下。要避免加深刺激,引起患者的人格分裂或者情绪坍塌。明白了吗?”

可能是我的语气太过严肃,这一次肖然第一个开了口,“是,陆医生。明白了。”

陈昭一向那个叫丁丁的学生解释道,“患者的儿子是她那个已经离世的姐姐的孩子。她妈妈提供的病史,说她姐姐当年有产后抑郁症,后来又不幸遭遇了车祸。现在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执着地相信这孩子是她自己生的。据说无论她妈妈如何解释,她就是不信。”

我的心里,猛然泛起一阵难过。

肖然看着我,“患者这样,需不需要担心有精神分裂的倾向?”

我尽量抑制情绪的波动,缓慢地说,“有可能因为失忆,或者遭遇了某种严重的打击,她对她缺失的那段记忆产生了错误的解读。至于精神分裂,还要看她对其他外界事物的解读方式,是否有脱离现实、解读错乱的情况出现。这一点我们要严密观察。”

丁姓学生叹了一声,“唉,还这么年轻。有她姐姐那样的家族史,真不希望她也会出什么意外。她妈妈怎么受得了啊。”

肖然又一次说道,“丁晓辉,同情放在心里,别放在脸上。她是你的病人,信任你,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义务。但是你要记住,她并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点了点头,朝他们说,“我同意肖医生的这个看法。我们需要的是同理心,而非同情。不过,话虽这么说,人非草木,谁能无情。总有一些病人,他们对我们而言是特殊的,会在我们的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有时候,他们甚至会改变我们一生的轨迹。”

~《慰我旁徨》第一章 昔时横波目

谢谢浮云,好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