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太保守，还是於梨华的性描写尺度的确大？

於梨华被誉为当代留学生文学鼻祖，成名作是《又见棕榈，又见棕榈》，我中学时读过，依
稀记得很感人，但海外生活对我来说很遥远陌生。最近读她的被誉为北美版《围城》的小说《在离去与道别之间》，大吃一惊。年逾古稀的於梨华仍汲汲创作十分耗神的长篇，精神自然可嘉。但她好像是重返青春一样，写得不仅像琼瑶岑凯伦那样的言情小说，简直可以称得上艳情小说了。不过呆大说好，qicheji也说她的其他作品好。那我来摘
抄几段，你们看看是我太保守，还是她的确出格。

小说讲的是学术圈的明争暗斗和男女纠葛。女主角方如真显然是作者本人的翻版：作家，有子有女有丈夫，在纽约州某大学兼职教中文，与校长婚外恋。小说结尾如真与丈夫分居，距於梨华离婚、与美国校长结婚的经历仅一步之遥。

於梨华对方如真自然移情偏爱，但她的描写却不时让我心惊肉跳。如真出场时“是个极有吸引力的女人，这吸引力来自她的光采，来自她顾盼之间，别人没有的神韵，来自她微笑，欢笑，狂笑时，摄人的媚、悦、与放肆。她有次英所没有的性感。……她不艳，甚至不美，但灼灼有光，有不自觉的，不做作的生命力。”要不是这最后一句，我还以为作者是在讥贬。“媚、悦、与放肆”这些词在我看来有点轻浮和轻佻。於梨华爱用“微笑，欢笑，狂笑”这样的排比递进句式，写女配角段次英时，也说她“有一股叫人对她看，看了想对她细看，细看后想研究她的欲望”，细腻而啰嗦。

小说充满男女八卦，每个人物的出场都伴随着种种细枝末节的闲言碎语。比如如真津津有味地回忆段次英的同事，曾是她大学好友的男朋友，还很让她迷恋过：“那一口纯正圆润的北京话，那一股带沙哑的磁低音！如果她闭上眼，光听他讲话，她会起各种幻想，做各种痴梦，而且是见不得人的痴梦。”lietome灌水说自己声音控时也没到这个尺
度。老太太很坦诚，坦诚得令人不忍卒读。又如段次英打听尚必宏和如真的婚外情，如真又打听尚必宏和段次英的隐情，并猜测系主任、院长、剧作家等人的男女关系，都非常琐碎离题无聊。小说也因此显得拖沓、松散。

另外，小说的人物描写带着作者很强的倾向性。段次英刚出场时的描写还客观公允，越到后来越独断专行，甚至宣称与任何人——甚至丈夫——都是互相利用。于是有这么一段：
“客散夜深。段次英冲了凉，穿了一件粉红丝质的长睡衫坐在床边的摇转小沙发上抽着烟等立言。黑亮的长发披在光裸的肩上，托出圆润细致的颈子，许是喝了杯甜酒，双颊带粉，黑瞳如波，见他进来，那飘过来的眼风使他猛的拿走她指间的烟蒂，一把抱起她来，以致挂在肩上的肩带滑落，整件丝衫滑落在地，抱在他臂里的是洗过澡、喷过香水，虽生过一个孩子但仍保持起伏诱人身段的裸体。他仅低嚎一声，将她掳到床上，灯也不及关，裤也不及脱，只擦的一声降下他裤裆的拉链，即已由他挺立的小将闯入她润滑的、有备的、等待的、又是存心擒捉他的迷宫了。
“狂风暴雨后，偃旗息鼓，风平浪静。次英一伸手，关了床头的灯。立言把她揽入他满是胸毛的怀中，挟住，轻轻唤了她一声：娼妇！
“她没作声。黑暗中，他自然看不到她浮在唇间的笑：胜利的微笑。”
这完全是艳情小说的笔法了，我觉得毫无必要。而且次英不过是要去外地就职，又不是什么过错，不必对丈夫如此曲意奉承，需要使出“娼妇”的手段来赢得“胜利”，这未免丑化次英了。

之后方如真、段次英与校长等一起去中国考察，如真与校长迅速生情。如真念兹在兹，脑子里全是“一张张表情不同的柯玛校长的脸，还有，他的眼睛；看她的、盯着她看的、读她表情的、表达他意愿的、他的眼睛。她突的抽出手臂，蒙住自己的眼睛，那还不够，翻了个身，伏着睡，把脸藏在枕头里，使自己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他的脸是印在她心版上，脑版上的。像捉迷藏时，你把那个人的眼睛用手帕包了起来，他还是知道他要找的人在那里，等着他，诱着他，而且愿意被他擒住。//她将枕头推在一边，翻身坐起。神经病！自作多情！！你想到哪里去了！！！”这段描写除了惯用的累赘排比句式，还很有琼瑶气质，尤其是最后三句话，显得很纯情，实在是矫情。

旅行结束后回美国，如真与丈夫做爱。“她才四十岁，她身体健康，她的确有三个星期没有男性的触摸，更毋庸说没有性关系，她当然要，所以她的身体在他的嘴，舌头，双手及阳具的进攻下，逐渐软化、融化、液化而反应了他，接纳了他而全部投降。那只是生理的。心理上有一部分留在别人的身边。”这些描写是不是也太具体实在了。完事后丈夫想抱她，她不由自主地把他推开，又觉不安，“闭上眼把身子偎了过去，把脸藏入他胸口，腻着声说：‘人家想看看你嘛！’”这话说得怎么那么像乐子！我又起一身鸡皮疙瘩，同时佩服她已经离心了还能那么腻。

接着校长约她去办公室请教中文，借机表白，亲吻，也让我看得汗毛直竖，这可是校长办公室！两人终于在纽约的旅馆私会，“柯玛校长在七十四街的意大利餐室玛利恩订了六点半的餐桌，没赶上。在百老汇与三十七街间的欧尼尔戏院订的两张歌舞剧的票，没赶上。从如真四点多抵达旅馆一直到八点多，他们都没有出过房门，下过床。如真活到四十二，怎么也没梦到过性欲与爱情揉合在一起时，可以带来这般如醉如痴的欢悦，这般灵肉合一的飘飘欲仙、对世界再没有别的奢求的、死而无憾的境界！那一股，像一只小虫潜入她胸膛里、小口地搔、咬、蛰她心窝的愧疚、悔恨与羞惭是在她满足安详而又疲乏地躺在他臂弯里、依偎在他宽厚多毛的胸前时才悄悄从她心窝流窜到她躯体的各个角落的。//‘真，你想出去吃点东西，还是叫餐厅送点食物上来？’他吻了下她出门前刚洗过、吹过、喷过微带香味的胶水，梳得很蓬松、但过了几个小时的折腾及汗湿，已疲软地披散一枕的头发说。”
你们感觉如何？我看到这里时是死心塌地地觉得她写房事的尺度真是很大。最后这个长句也很让人讨饶。前一段“悔恨与羞惭”的长句，也显然缺两个逗号。整篇小说的逗号、句号用得很混乱。而夏志清还夸她是“近年来罕见的最精致的文体家”。杨振宁也在序言里盛赞於梨华的长句，比如这句：“她将自己被因痛苦因喜悦因爱因悔等复杂的搏斗的混乱的情愫而扯得扭曲的脸庞藏匿到他的胸膛”。我的天，是不是这些海外华人都互相吹捧？我只觉得这些句子冗长、累赘、滥情、西化。

因为不太能接受这些描写，我对方如真的婚外恋就没什么同情。这个基本立足点都动摇了，别的情节也一样不令人信服。段次英如此精明能干，八面玲珑，后来却变得张牙舞爪，警告如真不要“老是找机会单独同校长在一起”，会“直接影响我的前程”。如此愚蠢粗鲁的话，很不合常理。如真满腔窦娥冤地控诉段次英太没良心，恩将仇报，也让人觉得只是一面之词。作者一力维护如真，丑化次英，反而让人对后者更同情一点。小说写到这个份上是不是很失败。

《在离去与道别之间》之后，於梨华又有新长篇《彼岸》问世，又是写她的家事。这回是写女儿和外孙女，想来不会有什么房事，让人松一口气。老太太如果那么看重、珍爱自己的一生经历，或许写成自传、散文，都比小说强。而在男女八卦和扭曲的长句方面是否也可以收敛一点。

原著在网上有下载：http://vip.book.sina.com.cn/book/index_38303.html

恭喜置顶哈！一下子就有了8000多阅读，让我来趋炎附势一下，呵呵。

关于这首丽达与天鹅：叶芝早年爱慕茅德岗，除了岗的美貌，和他们一起参加爱尔兰独立斗争有很大的关系。叶芝主导的凯尔特文艺复兴运动，正是整个爱尔兰独立运动的一部分，而岗也是这个运动中最活跃的人士之一。1921年爱尔兰取得自治权，23年叶芝即获得诺贝尔奖。在当时叶芝的信件中，非常清楚的是叶芝把这个奖认为是对爱尔兰独立的肯定，所以他很重视当时授奖的参加和他的演说，觉得是代表了爱尔兰作为一个独立国家在世界舞台上的一次正式的宣誓。

但是后来叶芝和独立运动的主要领导人之间的立场月来月远。叶芝在1916的easter
rising之后（一大批独立运动领导人被处死了），觉得暴力求独立是要不得的，但是岗却是坚定的革命派（因为死人反而更加坚定），认为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丽达与天鹅，要和叶芝另外一首easter 1916 （其中的名句是a terrible beauty is
born）一起来读。那样就不会只读出对肉体之爱的描写，而是在表达叶芝对美和暴力的结合的感慨，所以诗里才会说，因为宙斯对丽达肉体的爱慕（海伦是他们的女儿），导致了墙毁了，城灭了，阿伽门农也死了。才会说，丽达呀丽达，你当时除了力量，是否还接受了知识。这是对岗在爱尔兰独立运动中角色的叹息，也是给20世纪整个民族国家独立运动的一个注脚。叶芝是贵族派，有他的阶级软弱性哈。

回到这个讨论的题目，我要说的是，性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如果我们做，为什么不能写？只要我们写的时候，不是为了性而写性（否则为什么要文学？做不就行了？哦，你说YY比实际更爽，我不同意哈）。

【 在 wh (wh) 的大作中提到: 】
: yep! yeats也是，年轻时的作品非常追求精神性，比如《当你老了》，说别人爱你的年
: 轻美貌，我却爱你的心灵，爱你的每一条皱纹。后来就一改灵性路线，非常陶醉于
: carnal love，比如那个很毛的leda and the swan, 我就记得一句是腰间一颤。我看的
: 时候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那首是标准的十四行诗，韵步非常整齐，很精致很美。於
: 梨华这个我就觉得整个格调都没了。

昨晚於梨华到我梦中，对我说，“你明天去给wh回一个帖子，就用她最喜欢的叶芝，我给你发包子。”然后画了一个数字在我手心，312，悻悻而去。

我今天早晨辗转，猛然记起这个数字，翻开老叶，312页豁然正是：

YOU think it horrible that lust and rage
Should dance attention upon my old age;
They were not such a plague when I was young;
What else have I to spur me into song?

【 在 wh (wh) 的大作中提到: 】
: 於梨华被誉为留学生文学鼻祖，成名作是《又见棕榈，又见棕榈》，我中学时读过，依
: 稀记得很感人，但海外生活对我来说很遥远陌生。最近读她的被誉为北美版《围城》的
: 小说《在离去与道别之间》，大吃一惊。年逾古稀的於梨华仍汲汲创作十分耗神的长篇
: ，精神自然可嘉。但她好像是重返青春一样，写得不仅像琼瑶岑凯伦那样的言情小说，
: 简直可以称得上艳情小说了。不过呆大说好，qicheji也说她的其他作品好。那我来摘
: 抄几段，你们看看是我太保守，还是她的确出格。
: 小说讲的是学术圈的明争暗斗和男女纠葛。女主角方如真显然是作者本人的翻版：作家
: ，有子有女有丈夫，在纽约州某大学兼职教中文，与校长婚外恋。小说结尾如真与丈夫
: 分居，距於梨华离婚、与美国校长结婚的经历仅一步之遥。
: 於梨华对方如真自然移情偏爱，但她的描写却不时让我心惊肉跳。如真出场时“是个极
: ...................

有机会你去瞅瞅英文的那段，我大约看过电影，应该和你看得一样，但我觉得还是小说到位，毕竟诸如“不停的下旋”那种天翻地覆的感觉，电影好难演。

小说里也是以女性角度写性的，我印象里好像没有什么作品是如此细致的写男性从下体到大脑的性感受的，而且那么美。

不过我看过的书太少了！

【 在 wh (wh) 的大作中提到: 】
: 对啊我也觉得这些性描写既不符合於梨华的身份，又写得不好。我也喜欢lady
: chatterley's lover，不过小说我都忘了，我要去复习一下。刘小枫的前妻，叫什么慧
: 敏的我忘了，她就最喜欢lady chatterley's lover里面的小木屋做爱的一段描写，她
: 说是性描写中写得最美的。我看过电影还是电视剧，很喜欢。

我今天碰巧看了一篇江青写夏志清王洞夫妻的文章，里面提到於梨华这部＂小说＂其实是真人真事，写了夏志清（尚必宏），陈幼石(次英），她自己（如真）等等。王洞很
生气。所以
我找来翻一了一下
，看了前半部分，还没来得及没看到性描写。看完只感觉对这些学界的教授作家极为失望，一个个表面道貌岸然，私下里如此关注的男男女女人际八卦，勾心斗角，别苗头又要互相利
用，十分不堪。和普通大妈毫无二致，庸俗之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说是北美围城，我对围城作者表示出的类似小肚鸡肠也非常不喜欢。

因为古狗查这部小说，居然翻出wh多年前的帖，就借此议论两句，一吐为快。

几篇文章都说到夏志清教授和女性关系复杂，行事怪异，我却反而看完对他好感倍增。他看起来倒是个真性情心胸开阔宽厚的人，并不因男女私节有亏而令人生厌。
他对每个喜欢过的女人都大力吹捧全力支持，大部分终身维持友好关系，有点象卡萨诺瓦（哈哈）

另外江青文章中有於犁华陈幼石等人照片，对照文字描写，我只能表示呵呵，文人一枝笔胜过最强手机ps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3415298

江青文章是最近新发表的，很多八卦，可看

我记得如真、次英这俩角色，尚必宏已经不记得是谁了……
夏志清结婚那张照片真像赵本山！
王洞最后一张照片颇似邓颖超，哈哈。
於梨华年轻时真不好看。还是老年时更有风度。和老外结婚的女人好像很多这种长相，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了。
陈幼石看着挺有灵气的，不过不知道她是谁（除了江青文章里提到的）。
我不喜欢夏志清的好色，也不喜欢他文章的夸张。挺喜欢他哥夏济安的文章，可惜去得早，只留下一些短篇。
这本小说是很不堪卒读。於梨华后来又写了俩续集是吧，合成自恋三部曲……
我最早看的写学界八卦的小说是David Lodge的Small World。虽说David Lodge鼎鼎大
名，写得也机智，引经据典，可我还是觉得男女或人事八卦具有无聊的本质，最多短篇即止，写成长篇实在让人生厌。

【 在 pangpang2013 (二) 的大作中提到: 】
: 我今天碰巧看了一篇江青写夏志清王洞夫妻的文章，里面提到於梨华这部＂小说＂其实
: 是真人真事，写了夏志清（尚必宏），陈幼石(次英），她自己（如真）等等。王洞很
: 生气。所以
: 我找来翻一了一下
: ，看了前半部分，还没来得及没看到性描写。看完只感觉对这些学界的教授作家极为失
: 望，一个个表面道貌岸然，私下里如此关注的男男女女人际八卦，勾心斗角，别苗头又
: 要互相利
: 用，十分不堪。和普通大妈毫无二致，庸俗之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 有说是北美围城，我对围城作者表示出的类似小肚鸡肠也非常不喜欢。
: 因为古狗查这部小说，居然翻出wh多年前的帖，就借此议论两句，一吐为快。
: ...................

握手握手。两部续集叫什么名字？我一方面认为作家写这些男女人际八卦格调不高，一方面又看得津津有味，我主要是好奇校长最后怎么离婚和她结婚的。人啊人。。。：D

【 在 wh (wh) 的大作中提到: 】
: 我记得如真、次英这俩角色，尚必宏已经不记得是谁了……
: 夏志清结婚那张照片真像赵本山！
: 王洞最后一张照片颇似邓颖超，哈哈。
: 於梨华年轻时真不好看。还是老年时更有风度。和老外结婚的女人好像很多这种长相，
: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了。
: 陈幼石看着挺有灵气的，不过不知道她是谁（除了江青文章里提到的）。
: 我不喜欢夏志清的好色，也不喜欢他文章的夸张。挺喜欢他哥夏济安的文章，可惜去得
: 早，只留下一些短篇。
: 这本小说是很不堪卒读。於梨华后来又写了俩续集是吧，合成自恋三部曲……
: 我最早看的写学界八卦的小说是David Lodge的Small World。虽说David Lodge鼎鼎大
: ...................

学界作家有不少写这类题材，可能和生活环境圈子较封闭有光。类似圈养和散养的区别？ 相对来说散养作家更接地气，关注点也更广泛些。

“她将自己被因痛苦因喜悦因爱因悔等复杂的搏斗的混乱的情愫而扯得扭曲的脸庞藏匿到他的胸膛”

这句用英语写合适，10个定语从句加几个副词应该能搞定

维基说是彼岸、秋山又几重。不过彼岸说的是女儿和外孙女，不知道会不会紧接着离去道别，说校长的离婚和他们的结婚。你看了来说说。:)

【 在 pangpang2013 (二) 的大作中提到: 】
: 握手握手。两部续集叫什么名字？我一方面认为作家写这些男女人际八卦格调不高，一
: 方面又看得津津有味，我主要是好奇校长最后怎么离婚和她结婚的。人啊人。。。：D

用英语也非常腻和繁琐。我倒是很想复习一下又见棕榈、又见棕榈，看一看梦回青河和傅家的儿女们，看看她的巅峰作品是怎样的。

【 在 dimorphism (雷小阿伦) 的大作中提到: 】
: “她将自己被因痛苦因喜悦因爱因悔等复杂的搏斗的混乱的情愫而扯得扭曲的脸庞藏匿
: 到他的胸膛”
: 这句用英语写合适，10个定语从句加几个副词应该能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