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家过年的过年

不回家过年的过年
文/小乐

版主大人有令，着小的们写一写过年的故事，消解一下最近版上谈论的一些略有不雅的气味，和比较终极的问题。毕竟，谈论终极问题，比不上谈论眼前的生活，让人觉得温暖，这么继续活下去，还是蛮有意思。

开文之前，我先数数字数。五百字，也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所以废话有多少就写多少，多多益善。

我数了数，我已经有大约近20年，没有回家过年了。来美国之后，不能回家过年，还算是情有可原。但是在国内的时候，在未成婚之前，有什么样的理由，会让一个女孩子，在除夕之夜，仍然漂泊在外呢？

如今再说起那些情景，我似乎不该再带着这种苦大仇深的语气。但是隔着经年累月的发酵，那种愤怒的情绪，似乎仍然能让我不由自主地变成一个怒发冲冠的怪兽。

只是，如今斯人已去。我也不知道，这股郁闷之气，能够再向谁去嘶吼？

彼时，我在一家研究所读书。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我们这些学生，需要在研究所过除夕。因为第二天一大早，我们的导师会集结所有学生，给她的导师、我们那位德高望重的研究所所长拜年。

拜年之后，我们才可以回家。

记得当年，我十分愤怒。但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象现在这样，喜欢胡说八道。

我就是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说，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后来我想，絮絮叨叨“怎么可以这样”这六个大字，好像有点神经质。而且并不能将我心中的怒气说清道明，我还是五脏沸腾。

于是，我仔细想想。我为什么生气？我得把状纸写清楚啊。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自以为他们比生我养我的爹娘还要重要？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强迫别人做别人不喜欢不愿意的事情？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一边让我们做我们不喜欢不愿意做的事情，一边还要我们表现出与科里的其他医生护士一起，大家除夕聚餐的其乐融融、欢喜无限的模样？

你看，一个人愤怒起来，嘴脸未免就会有几分狰狞，连话都说不通顺了。这在心里发酵了十几年的怒火，到了今天，还能隔着屏幕，燃烧到时光那头的角落。

其实，当时我与科里同事聚餐的时候，还确实是挺欢喜无限的。第二天给院士老人家拜年的时候，也确实是试图乖巧伶俐的。

于是愤怒便以愉悦作为外衣，在我的心里驻扎了这么多年。直到被版主大人一个帖子唤醒，又开始在我心中蠢蠢欲动。

有一回有个师姐，除夕期间违抗军令，买了飞机票飞回福建。一下飞机，她就接到电话，被迫乘当天的飞机又飞了回去。这是除夕。

说起平时，我的一位已婚同学，周六坐火车到上海见她先生。路上接到领导电话，冷冷地问她，“你在哪里？” 未等她回复，下一句就是，“你的导师在哪里？”

同学在出站口，与她先生说了几句话。摆摆手，直接坐那同一趟车又回来了。

记得我当时听到这个故事，第一反应是，真是TMD有钱。那种特快列车，一个来回，就
是为了说上那么几句话。

院士老人家是一位很值得尊敬的老人。他教会了我很多很多道理。他曾经说的那些话，对我影响至深。

我记得大一的时候，他对我们讲过，when I was a freshman，这个题目的讲座。

他说学医的一个乐趣，就是你每天都能遇见不同的人，听到不同的故事，永远也不会厌倦。这一点对我如今仍然影响深刻。

他还说过，一个人一生的成就如何，就看他说话的能力如何。我对这一点也深信不疑。所以如今我虽然碌碌无为，依然在孜孜不倦地hone my skills。

我们的导师，是这位院士的学生。虽然当时我也愤恨她的不近人情，但是我对她如今也是充满了斯德哥尔摩症的眷恋。

她说，文以载道。文章即道德，道德亦文章。

她说，Freedom is not free.（后来知道，这是美国名言）。

她说，只有精神才能够认识精神。

这些话，都对我个人影响巨大。我的简单头脑里，似乎被这几条长久占据，往后再多的鸡汤，都瓢泼不进了。

还是再说回到过年吧。有一年，我孩子的爸爸，彼时的男友，到研究所来找我过除夕。他自然不好意思出席我们科室聚餐。

怎么办呢，出去找吃的去啊。于是，晚上八点半，除夕之夜，我们两人如落水狗一般，在大街上寻找开门的餐馆。最后每个人终于吃上了一碗面。

哈哈。

好啦。怒发冲冠完毕，我的心中重新又充满了暖洋洋的感恩之心。

真的，感谢我在学业上的导师们。未曾预料，您们也给我的整个人生道路，带来这么多让我感激于心的引导。我为年少时的愤怒感到抱歉。也许往事没有谁是谁非。

谢谢。

（数数看，500字够不够？不够能不能打个折？300的包子，我只要200好了。）

这个故事不止是小乐，是名副其实的特乐。500伪币。节后一起发。

想起我的导师的导师，也是院士，被小辈们称为领域里的“第一代掌门人”。和你的这个院士的派头有些象。大概都是被名誉地位忽悠的。其实我以前也一直有心想写写我从小学第一个老师开始的许多师长。你这篇文章把这个想法又激活了。

另外：“于是愤怒便以愉悦作为外衣，在我的心里驻扎了这么多年。直到被版主大人一个帖子唤醒，又开始在我心中蠢蠢欲动。” 是指的哪个贴子？我不记得提过愤怒和愉
悦的内外矛盾问题。。

【 在 tele9999 (小乐即安) 的大作中提到: 】
: 不回家过年的过年
: 文/小乐
: 版主大人有令，着小的们写一写过年的故事，消解一下最近版上谈论的一些略有不雅的
: 气味，和比较终极的问题。毕竟，谈论终极问题，比不上谈论眼前的生活，让人觉得温
: 暖，这么继续活下去，还是蛮有意思。
: 开文之前，我先数数字数。五百字，也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所以废话有多少就写多少
: ，多多益善。
: 我数了数，我已经有大约近20年，没有回家过年了。来美国之后，不能回家过年，还算
: 是情有可原。但是在国内的时候，在未成婚之前，有什么样的理由，会让一个女孩子，
: 在除夕之夜，仍然漂泊在外呢？
: ...................

谢谢版主大人。我说的你的贴子，就是指征集过年的贴子。我一想起来过年，就想起了读研究生的那三年。
所以我才说，愤怒以愉悦为外衣而隐藏。外人一按button，我就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