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杂记

作为一个在部队大院附近长大的学生，整个中学居然军训了四次。学校本身不是部队子弟院校，但和部队近邻是关系户。有事没事，拉我们去军个训。

第一次军训是初三，在某部队大院，除了午饭在部队吃和平时上学放学一样。九月最后一个星期军训五天，然后拉我们去参加市内的国庆活动，就是给地方领导人讲话当背景。第一天居然有女生穿裙子来了，快结束时晒晕中暑，向后几步一屁股躺倒，被抬出去急救，她后来基本上旁观而没有参加队列。女生队缺了个人，很悲催地把我这个毛头小子补了过去。当天的军训提前一个小时下课。老师要女生第二天全部穿裤子，万一再有人中暑走光还是个问题。另外就是强调了一下，九月底虽然天气还很热，不要穿太开胸的服装。我亲眼看到其他班长指着一个女生的胸口，你那个那个那个那个......那个了半天也没好意思说所以然。

在错失了看开胸“那个”的可能后，第二天我开始跟着女生队军训走队列。我个子比最高的几个女生矮，比大部分女生高，仍然把我塞到了队列末尾。和女生一起走队列总觉得一股怪味，不知道是什么，不知道是女生的体味还是化妆品的气味，最初半天熏得我晕头转向，走个队列过去和旁边女生岔开了几乎一米的间隔不自知。班长过来说我“思想封建，不和女同志配合”以为我腼腆，我心说真不是，就是被熏得不自觉向旁边发散，又不能抱怨。大概两个小时过去，不知道算芝兰之香还是鲍鱼之肆，总算适应了。这天开始我午饭可以回原来男生饭桌吃，也可以在女生饭桌吃。女生说了句来我们桌吃吧，我很实心眼地一点头答应了，她们一片哄笑，说以为我会礼貌推辞。我赶快推辞，她们却不干了，拉着我去女生饭桌。我就这么在女生桌吃了四天午饭。

军训最后两天，对着装有要求，主要是为了国庆活动彩排，白衬衫蓝裤子，很简单。白衬衫大家都有，蓝裤子当时已经很土，有些女生没有，穿其他裤子，国庆活动彩排就只能靠后不能站第一排。换了白衬衫之后的队列，白衬衫多少有点透，我向左向右看齐时，在连绵起伏山脉中间经常能看到bra边缘。对于一个初三的小男孩，大囧。有一次向
右看齐看到一个女生衬衫里有个什么东西不认识，突然意识到是她的bra歪了，边缘挂
在乳头上，露出来的半个乳头。我一惊立刻剧烈咳嗽了起来。这女生好像也意识到怎么回事，摆臂动作大把bra带歪了，没间隙没法调节，我这一咳嗽班长让大家稍息，她抽
空调整了一下内衣，很独特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不知道算幽怨还是算感激。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她眯了一下左眼。她脸一红，扭过头去不再看我。下午有部队首长来看望军训学生。显然首长们更关心女生，在女生队这边逗留的时间是男生队的两三倍。我作为例外难得被首长们嘘寒问暖了一下。军训的最后一天选拔国庆活动的前排，我因为和首长们说过话荣幸入选，旁边站的就是导致我咳嗽的女生。我有点不知所措，她比我大方，确定相邻后拉着我去吃了个冰淇淋，就这么嘻嘻哈哈化解了尴尬。

军训最后，参加市内的国庆活动，站了两个小时队列，舞动彩旗鲜花，放了不少和平鸽。回学校后每个人发了几元钱的补贴，当时几毛钱可以吃一顿肉菜午饭的时代，算一大笔零花钱了。

高一继续在本系统高中读，入学没多久，二话不说，军训！

这次把我们拉到了郊区部队驻地，当时是标准的穷乡僻壤。在外面住一星期。高中同学有一半是初中继续的，有些军训经验，训练本身不当回事问题不大。另外一半外校来的同学，初中没有经历过军训，各级干部基本上由我们充当。在外面住一周，各种事情就丰富多了。早饭，队列，午饭晚饭前拉歌，晚上站岗执勤，夜间还搞了一趟紧急集合演练。大多数是例行公事，没什么大问题。

晚上住宿由四排宿舍相连，男生多一些占据两排半，女生一排半，我们班住在和女生相连的半排。部队没有女兵，原则上没有女厕所，男厕所在一头，为了我们军训在另外一头搭建了个女厕所，特意嘱咐我们起夜时不要跑反。我是天生的方向感强，闭着眼睛也不会跑反，但还是遭遇到一次危险。有一天夜里轮到我站岗时，看到一个女生起夜迷迷糊糊向男厕所方向走去。我用手电晃醒了她，免得她跑到男生宿舍这头。别说误入男厕所，男生起夜有的嫌麻烦就在路边解决，被撞见也不好。另外，有的女生起夜批件衣服就出来，急匆匆，夜间执勤的男生只能看个背影。第二天他们也会八卦一番，昨天起夜的到底是这个班的她还是那个班的花。

部队有打篮球传统，我们和部队组织了一场篮球友谊赛。高一的学生无论哪个方面都不是对手，真打别说惨败，未必能投进几个球。部队很会配合和我们演戏，最后皆大欢喜。有几个“球星”在对方的配合下上演了精彩的上篮，比学生之间自己打比赛还精彩 - 一起动对手就让路，能不精彩吗。上篮的照片出来后参加比赛的同学感叹，这辈子都
不可能有更精彩的照片了。比较亏的是一个小个子，他不到一米七，但传控俱佳，远投准确，校内任何比赛都是绝对主力。但这种风格他捞不到上篮出风头的机会，后来照片洗出来后，别人多少都看着比平时帅了几倍，只有他还是平时那样子，一如既往。

住在部队，对被褥就有要求，要我们打成豆腐块。然而大家带的被子五花八门，有的过于蓬松根本打不成，班长故作严肃地批评几句就不了了之了。有些部队子弟把家里的部队被褥带来，自然被表扬。事先要求不许我们透露个人信息，其实有些人部队里长大，“球星”里面就有人父亲是师级副军级干部，应付这些事情不在话下。一看到他们带来了正宗军被，有些精明的战士旁敲侧击他们的家世，多半也有点钻营之意？他们都守口如瓶打哈哈蒙混过关。

晚饭前我们到食堂，有个首长都会和我们讲几句话再开饭。这首长很有意思，是个球迷，经常讲着讲着就讲起足球。军训期间正好有个亚洲赛事，韩国热门但被淘汰，当天晚饭前他读报给我们当新闻听，然后调侃了几句韩国，我们哄堂大笑。第二天国足也被淘汰了，他接着读报调侃国足，我们继续哄堂大笑一番。

军训结束最后，大部队先走，要各班留下几个人打扫宿舍再走。我报名打扫宿舍。打扫完后这读报首长来了，问我们最后一批，大概十来个男生女生要不要参观一下坦克，我们当然乐意去。从坦克登顶进去，前方有个门可以出来，就这么鱼贯而出入。我前方是个女生，坦克里面狭小得我前胸贴她后背，呼吸可闻，弄得我心猿意马。突然不知道哪里来了勇气，从背后搂住了她，双手沿着她的山脚下贴了过去，没敢动山峰。坦克里空间狭小到什么地步呢，我后面也有同学跟着，我能肯定我这番动作没人能看得见。就这么我们两个穿行了狭小坦克，从前面要出来时我把她放了，全程她一声没说，出来时满脸通红看着我。我们两个在不同班级，认识但不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么轻薄了她一下。后来我们俩也没有特别关系。你问我她是不是令人心动的大美女？看上去不是，手感而言，似乎不可以小看。

到了高二，本来不再有我们什么事情，没想到市教委临时来了一波遴选，要调整一些重点名额。我的高中省重点市重点都没希望，区重点可以一拼。除了成绩外，校纪，风貌等等也在考察范围内。学校一商量，报名了个军训汇报表演比赛。为了拼这个区重点名额，自然要把最有把握的年级拉上去，于是又轮到了我们高二。
这次原则上算突发，高一去我们去年的部队军训，我们留在学校训一周。虽然在学校，比此前的军训都严格。最后比赛的方阵有名额限制，并非所有男生都能上场，按照名额大概是我们年级40%的男生。最初几天大家严格苦练，后面按照身高，形象等挑选阵容
。能入选的可以自嘲一句是本校top 40%的帅哥。男生练女生不好闲着，跟我们陪练，
但要求没那么严格，和高一时差不多。她们闲暇时会来围观我们，给我们当拉拉队。有女生们的注视，还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尤其能光荣入选top 40%的帅哥们，似乎更
有点光彩照人。
我这个中等个头的，夹杂在了方阵不显眼的位置。第一排，第一列都要拿得出手的男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心中宽慰以后不会缺女朋友了。为了表演有气势，我们学校从部队借来了军装，换装上镜。学校周边都是陆军单位关系户，却给我们弄了一套海魂衫。后来参加汇报表演竞赛的学校里面大概有一小半弄到了军装，大家都够拼。从陆军，空军，武警，普通民警的都有，海魂衫的只有两所学校，我们是其中一所。方阵换装后稍微有点“姿色”的男生在训练间隙总会被女生围住拉着合影，不止我们年级，连带初中女生也有来花痴的。我当然要和班级座位附近的女生合影留个念，还被几个初三小姑娘拉着合影留念了一轮。当时风气一般，没有特别开放，男女生交往比较有距离感，唯有这合影时大家很亲密，胸贴得我很舒服。那些第一排，第一列拿得出手的男生就更别提了。这些拿得出手的男生里面有个品学兼优的班长，训练间隙成了模特，有一次拍了十几轮，连解放军都乐。此前几天训练懒散的，当然也没有花团锦簇的待遇，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后悔前几天不卖力些。
军训成果汇报参赛的学校比较多，分在了几个赛场。我们的赛场有12所学校，其中五所是各等级重点，有市电视台来采访拍摄。大家一路走下来，我在方阵中不知道本校表现算怎么样的。没想到第二天的市晚间新闻报道了这次中学的军训汇报表演，唯一一个几秒钟的方阵镜头居然是我们学校。平心而论，看那镜头确实超乎想象。其他学校的是不是一定不好？这我就不知道了。看来这电视台记者并不知道参赛的都是什么学校，没有拍省重点的MP，或者是我们的海魂衫太显眼了。既然连市晚间新闻都上了镜头，区重点名额当然不在话下，顺利审批。
后来我才知道，市教委之所以来了一波遴选调整重点名额，是因为上学期有一个省重点，一个市重点学生犯事，发生了两起恶性案件，他们要被降级或除名。就这么便宜了我一波海魂衫摆酷，女生合影，以及终于“考”上了一个重点。

根据教委规定，当时高中生要进行军训和社会实践。这对我们学校本来简单，和部队是关系户，一向是高三去部队农场干一个星期的农活。我们高三事情有点复杂，当年暴雨，农场附近的水库河流积水，一度泛滥着水蛇。有点危险，不想让学生们冒险。偏偏刚因为其他学校出了恶性事故，教委对风纪抓得特别严，我们还得去。到了那里事情不多。头两天帮助修缮一下曾经住过的宿舍（我们劳动的下一个星期高一学生要来军训），基本上无事可做。闲着也是闲着，又变成了事实上的军训。说起来房屋维修，确实能看到被暴雨冲坏渗水的痕迹。尤其两边的厕所，道路已经完全冲毁成了一滩泥，我们第一个上午铺砖头修一条路过去，否则我们自己想方便一下都不够方便。厕所的男女字样已经完全毁于暴雨看不出来，我们拿红漆重新漆了显眼字样，一帮没轻没重的学生还漆上了英文以及生物上的雌雄符号。后来有战士私下里问我们，那是什么东西，难道是镇邪的？

经过这么几年折腾，我们队列作为高中生已经鹤立鸡群，没啥问题。毕竟是上过地方新闻的标兵。训了一天，部队给我们改了科目，弄一点摸爬滚打，扔手榴弹（非实弹），射击基本讲座等单兵训练科目。遗憾的是，最后也没让我们射击实弹。男生玩得不亦乐乎，女生们兴趣不高，一半跟着我们练，一半自愿去炊事班帮厨，以及去战士宿舍帮助打扫卫生。两天下来战士宿舍确实焕然一新，帮厨就别提了。三个和尚没水吃，炊事班一下子多了两倍的丫头片子搞得鸡飞狗跳还不能埋怨。有切菜到一半看见墙角蜘蛛吓得几里哇啦的，有做米饭搞不清楚水米比例的，有蒸馒头发黄不发胖的，本来部队大锅饭和家里炒菜标准就不一样。这第一天的饭搞得如此难堪，部队首长们眉头一皱，心生一计，第二天包饺子！

要说包饺子真是人尽其才，女生里确实有几个擀面杖高手，擀皮飞速。只要面好，皮好，馅不要放太多，饺子不会煮破。为了这顿面子饭部队也下了血本，把储藏的好面粉全拿出来了，堪比过年。虽然大家包出来的饺子有各种几何形状，琳琅满目千奇百怪，还真没有几个破的，最后的晚餐皆大欢喜。离开前要按照惯例给部队写一封感谢信，给学校写一封报告，他们也必须对教委有所交代。名义上是劳动，必须按照劳动写，这任务落到了本班一位女学霸头上。我心说男生的摸爬滚打怎么写？写完后我一看，真是妙笔生花，有关训练的内容一改隐去，修了半天的厕所道路恨不得能写成洪水滔天后从大禹治水开始修路重建厕所，其余的就不提了。当时立刻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人家片片范文而我的语文总是勉强及格。

结束后我们又看到了那位读报首长，他和学校商量说这次我们帮助修缮宿舍厕所，以前从来没有过。下一个星期高一来军训，让我们年级也派几个学生来参加开幕式作为代表参加一下，正好激励一下高一同学士气。学校老师一听当然乐意，本身有利于趁热打铁巩固一下区重点的地位。每个班指派了两个代表要在下周一一起过来参加开幕式，当天回去。我们班就落在了我和写答谢信的女生头上。就这么下一个周一我故地重游，在主席台上受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表扬。开幕式后高一学生开始军训，我们要等到下午四点才有车回去，我闲暇无事在训练场上看他们训。训练间隙居然有几个女生过来和我打招呼，一副兴师问罪的口气，“你不认得我了？！” 我仔细一看才想起来，去年海魂衫时
过来凑热闹合影的女生。要说女大十八变真是不一样，一年过去亭亭玉立之势如破竹。寒暄了几句，问问她们住哪个房间，自然要连带吹一句牛：“哦，那里啊，你们宿舍一半的桌椅是我修的。”

确实修过桌椅，但早记不住修的是哪个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