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片葉子

家居五樓，客廳窗外不遠處，生長著一列白楊。當然，我在窗前看的最清楚的，只是白楊的樹梢。

關於白楊，早有大手筆之作《白楊禮讚》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筆者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本不敢再寫什麼。可是，眼前這白楊，春天為我添新綠，夏日給我奏蟬鳴，秋季送我金感覺，就連肅殺的冬季，也保留了一片幾近乾枯的倔犟的紅葉，一任北風奚落，霜雪威逼，飄揚在單調的枝條上面，不移地守望著、等待著……

我不得不為這最後的葉子從心底流出幾縷欽佩，從筆端溢出一聲喝彩！以文字為生的我，能夠為這堅韌所做的，也就是寫幾行字了吧。

印象中的白楊樹，是極普通的一個樹種。從小到大所見過所植過的樹木中，也數白楊最多。當然，也知道白楊的優缺點，聽說過多種版本的白楊樹的傳說。更因為熟悉，才形成了對它的漠視和不關心的習慣，從未想像過——在我們這裡，最早報春的竟會是白楊。

無論是民謠中的「五九六九，沿河看柳」，還是名詩中的「忽聞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都誤導著我將柳樹梨樹甚至「人面桃花相映紅」當做春的信號，一直錯了幾十年。直到這個冬天留意到那片最後的葉子，這個偏差才得以糾正。

四九末五九初的一個清晨，我又站在窗前遠眺，驀地發覺：昨晚還在風中招搖的那片葉子沒了，在葉子曾頑強地站立過的地方，一個個心苞狀的綠芽頂著冷酷地扼制，布滿了在風中搖拽了一冬的白楊樹的枝條。「春天來了！」我驚喜地叫醒了尚在夢中的妻兒，向他們宣布我的發現，也請他們做證：此時，路邊的柳樹，仍然沉睡在冬的懷中；此刻，梨花桃花更是不見蹤影。

感激那片堅守了一冬的白楊樹的葉子，她讓我找回了一個道理：名家讚譽的，未必就是先行者；古人肯定的，可能是其偏愛的；眾口相隨的聲音，也需要時空的檢驗。

還要感謝那片最後飄走的白楊樹的葉子，她讓我明白了世間的一個規則：最值得寶貴的是平凡、是無華、是只干實事不圖虛名，是做萬紫千紅前面那普普通通的綠色，是報春而不爭春的境界……

我會記住你：那片在孤獨寂寞中守望了整整一個全無生氣的冬天的——最後的葉子！

这不是陶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