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穷人家孩子有点出息,得避开多少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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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未名空间)


十年砍柴

这些天鲁省陈、苟两女考上大学被人冒名顶替的事曝光后,引起山呼海啸的舆情,以“好客”“厚道”著称的鲁省公共形象亦受到连累。也有人为之辩护,哪个省份没有这事?只是鲁省被曝光了而已。确实,我相信这类事许多省份都存在过,如湖南邵东多年前就曝出罗彩霞的高考成绩被同学王俊佳顶替的事。那个案件中似乎只是罗俊霞的身份和成绩被替,她的档案并未转走,所以她还能复读一年考上天津师大。王家没把事情做绝,也许是因为王父是县公安局政委的原因,另为女儿造了一套假档案?鲁省冒顶事件曝出来这样多、且情节如此恶劣,应该是在诸省份当中是独占鳌头吧。湖南邵东的那个冒顶案,顶替者的父亲还被判了四年徒刑,这个处理结果现在和鲁省对比,我突然觉得家乡湖南的“法治指数”真的不低呀。

陈、苟两女的遭遇,勾起许多人的往事。特别是穷人家的孩子,纷纷在网上述说自己成长路上遭遇的不公,也有人庆幸自己运气还不错。

可以说,每个穷人家的孩子后来有点出息,除了自己的天分和努力外,必须要有相当的运气,使其在人生途中避开了一个个足以吞噬自己的大坑。那些挖坑者,并不一定是能量很大的人,只是在那个地方、那个时间点上,比他的父母有能耐。这种坑有时挖得很深,分布在人生重要节点上,如当兵,如考学。有时候看起来无关紧要但对人生也产生很深的影响,如录取的中学、分快班慢班、志愿的填报,等等。

我的一位族叔,今年满70岁了,年轻时长得很帅,个子高大,且是高中毕业,在那时候的农村很稀少的。我的父母去世后,都是他给挖的墓穴。在他为先父建造窀穸时,我在边上陪着,聊及往事。他说到当时正在任上的一位部长是他当兵时一个班的战友,且朝夕相处。他们当时是测绘兵,驻扎在邵阳市的塘田市。上世纪70年代初,部队要选一些优秀的士兵去武汉的测绘学校学习,我这位族叔本来已经中选了。可那位后来做了部长的战友,其父亲是老干部,受到运动冲击“解放”不久,来了一趟部队。于是去武汉学习就换成了那位战友,族叔则过了一年复员回乡当农民。

我无法去找那位今天已经退休的部长核实,听的只是我家族叔一面之词,但我相信这事八九不离十是真的。族叔说起这次得而复失的人生最好的机会,很是平静,只是说了句,“谁叫我托生的爷娘不好呀。”

投胎是门技术活,此虽戏谑之言,却道出了普通人的无奈与苦涩。

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我在湘中农村读完中学。回首往事,觉得当时学校和整个社会的风气还比较正。学校和教师的“政绩”就是拼升学率,看初中学校能考上多少中专和高中,高中学校能考上多少大学,老师对学校成绩好的学生自然很器重。有没有学生因为家长的能量而得到特别关照呢?也有,但无非是将这类学生编到快班,老师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督促其学习而已。不正之风有,但现在看是相当的轻微。那时候乡村中学优秀的初中毕业生首选是报考中专或中师,早点吃国家粮成为公家人。我把这批人称之为“被早割的一茬庄稼”。报考中专的必须是应届生,且三年没有留级。于是有人在这上面做手脚,初中的复读生假冒应届生报考中专和中师,和前不久自爆的仝卓是一个类型。这样做当然要搞定学校和班主任才能操作。我的一位高中同学读完高一后竟然退学,去某一所初中重新读三年,自然也改了年龄。再报考中专,竟然没能考上。

我初中毕业也报考了中专。那时候报考中专和中师的学生由各初中选拔出来,到区公所(县、县之间有区,辖数个乡)所在的镇上统一考试,其他学生在本校参加升学考试,但试题完全一样,所以中专落榜生,照样能录取到高中。

后来回想起来我被绕进了一个“小坑”。考试前就要填报志愿,而志愿由上面分配的。我所在的初中选拔7名学生考中专中师,上面就下了7个学校供填报。当时我所在县还属于娄底地区,因此娄底师范学校的志愿名额最多,4个,剩下的我记得有2个志愿是邵阳师范和供销学校,还有一个是大庸(张家界原名)航空工业学校。明眼人一看,娄底师范最容易考,大庸航空工业学校最难考。校长让我填报了大庸航空工业学校,我的父亲当时是乡卫生院院长,按说他完全可以找到校长勾兑,让我填报更容易考的娄底师范。可他老人家一身傲骨,散淡得很,对儿女这类事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任其自然。考试成绩出来了,我总分565分,差大庸航空工业学校5分,而我们7人中唯一及第被录取到娄
底师范的同学,比我还少4分。为此母亲对父亲很是埋怨了一通。如果当初填报了娄底
师范,我就和几个月前被判十五年有期徒刑的陈姓网络大V成为同学了。

更倒霉的还在后面。那一年我们区的六个乡的初中生凡是考上高中的,被设在区上的三中截留(也有几个家长有能量的通过运作去了县一中),我和许多同学的分数超过县一中录取线很多,但只能在三中就读。我在三中混了三年,高考落榜,再进县城一所学校复读了一年才考上兰州大学。好在我上学早,虽复读一年上大学时也只有十八岁,人生并没有被耽误,初中考中专的那个小坑对我而言是因祸得福。但对多数人来说,坑就是坑,掉进去后,生存状态大概率是变得更差。

我想每个走出来的穷人家孩子大多有过类似的经历。我大舅是我小时候人生楷模,他在部队做到上校转业。我外曾祖父是上中农,作为孙子的他怎么能当兵呢?我曾问过大舅这件事,大舅告诉我,他中学毕业后在家务农,第一年招兵已经验上了,可因为上中农的家庭出身,被刷了下来。第二年招兵是1969年底,那一年爆发“珍宝岛之战”,到处传言要和苏联打大仗了,所以自愿报名参军的人一下子锐减,他报名就没有人竞争,顺利入伍。可以说大时代让我大舅捡了个漏。

小时候看木脑壳戏(即傀儡戏),演《薛仁贵征东》。其中有一个情节,御驾亲征的唐太宗李世民被高丽的盖苏文追杀,马陷淤泥之中,危急万分时,一位白袍小将杀出来,击退了盖苏文,救了圣驾。此白袍小将就是还寂寂无名的薛仁贵,救驾后他就走了。唐太宗在营中寻找白袍将,奸臣张士贵让自己的女婿穿一身白色盔甲来冒功顶替。被老将程咬金看出破绽,程咬金上前撞击假冒的“白袍将”,一下就把冒牌货撞倒。程咬金大呼,连老夫都赢不了,怎么能救得了圣驾?

这当然是戏说,但戏说来源于生活,此类冒别人功劳的事想必在古代军中不少发生。如果张士贵的女婿冒充救驾的白袍小将成功了,会怎样呢?张家女婿受奖晋升,薛仁贵依然在行伍中不得脱颖而出,直接损害的是薛仁贵的利益。可接下来战争规模扩大,冒牌的张家女婿带兵迎敌,多半是大败而归,他自己丢了性命也未可知。唐军的整个战局或因冒牌的白袍将之败受到不利的影响,朝廷将为冒顶付出代价。

回过头再来说现在高考的冒顶,后果其实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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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晶的调查出来了,大致是两次都刚过中专线,第一次不甘心就没报志愿,第二次服从调剂,而且学校也并没有她说得那么不堪,从学校方面的说法还是毕业了的,并没有中途退学。

除非苟晶满地打滚一口咬定试卷被换了,不过从她会考成绩来看,能过中专线甚至有点超水平发挥的意思了。

这不是说顶替苟晶上大学就对了,第一次没报志愿也许有老师的影响。但是满足跑火车把自己吹成学霸,实在对事情本身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