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如歌岁月11月第2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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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未出学舍第一刀

  咸鱼干穿得很骚包,也很流行,朱红色的喇叭裤,花格子衬衣,油腻腻的大背包头,还带了个蛤蟆镜。
  “哟,业余华侨来了。”
  楚明秋很不喜欢这种打扮,太老土了,可偏偏这是现在的流行时尚。
  咸鱼干嘿嘿笑着,舔狗似的笑道:“哪里,哪里,公公,我还想走一次广州。”
  “你小子上瘾了,正事不干了。”楚明秋笑骂道。
  咸鱼干春节后就偷跑到广州,临走前,还向楚明秋借了一千块钱,回来后,没多久就还了,这一趟,他挣了两千多。
  “你那点钱花完没有?”
  “没呢,这才几个月,再败家也没到这程度。”咸鱼干叫道,眼中颇有得色,这次的成功,让他很得瑟,家里每个人一块电子表,廖八婆高兴得四下炫耀,别看她当几十年的街道主任,可还真没戴过手表。
  “豹哥。”咸鱼干和花豹也认识,当年还在一块战斗过。
  花豹冲他点点头,随手扔过来一根烟,咸鱼干接过来,看了眼,笑嘻嘻的点上,然后拿出一包三五牌香烟扔给花豹。
  “我从广州就带回来一条,老美的,你尝尝。”
  花豹拿起来,顺手就撕开,抽出一根看看,要扔给楚明秋,楚明秋摇摇头,花豹自己点上,抽了一口。
  “啥味。”
  “这老外的烟,就这味。”咸鱼干依旧笑呵呵的:“怎么样,局气吧。”
  花豹故意摇头:“这玩意,还没大前门好抽,多少钱。”
  “谁说不是,就这,还要五块。”咸鱼干也有些肉疼的叫道。
  “操!抢钱啊!”花豹骂道。
  楚明秋摇头,赶紧制止:“唉,唉,我说二位,我儿子闺女在呢,说话注意点。”  花豹愣了下,看看小志远和小丫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两小家伙听得懂吗。  咸鱼干笑嘻嘻的,将烟头掐灭,伸手去抱小志远:“叔叔抱,小家伙,又长高了。”
  “把烟掐了,”楚明秋毫不客气的对花豹说:“记住,以后你也有小孩,任何人都不准在小孩面前抽烟。”
  花豹下意识的将烟头掐掉,随口问道:“有那么严重吗?”
  “这抽烟,本就对身体有害,你抽一口,吐出来,我和我儿子就抽你的二手烟,这二手烟比一手烟危害更大,婴儿小,抵抗力弱,收到的伤害更大。”
  花豹没再说什么,楚明秋让咸鱼干把小志远放回去,小志远很不满的大吼大叫,谁也不知道他在叫什么。
  “今儿把你们叫过来,是给你们说个生意。”楚明秋说道。
  咸鱼干精神一振,变得热切起来。
  他可以说是楚明秋的头号粉丝,对楚明秋的信任已经达到盲从地步,楚明秋只让他跑一次,就算货卖完了,他也没动。
  “你能拿多少钱出来?”楚明秋问道。
  咸鱼干毫不迟疑的答道:“三千。”
  见楚明秋有些疑虑,他赶紧说:“这次我总共挣了两千八,不过,这几年,我也挣了些钱,可我妈说我手松,便收了些,给我存着呢,这笔钱大概有一千多。”
  楚明秋点头,又看着花豹问道:“你呢?”
  花豹迟疑下,才说道:“具体数字,我要回去问我姐,不过,三四千应该没问题吧。”
  花豹的实力应该在咸鱼干之上,咸鱼干也就这几年才挣了点钱,可花豹在十年前就是每月收入几百的金领,他老婆严春丽的收入更在他之上,而且,严春丽在花豹进去后,依旧在顾三阳的厂子工作,每月也有一两百,加上分红和奖金,一年下来有四千多,快赶上毛主席了,而严春丽又是个节约的人,绝不乱花一分钱,所以,花豹的实力绝对在咸鱼干之上。
  楚明秋点头:“那好,就算你们的总资金为六千。”
  略微沉凝便说:“咸鱼干想挣钱,花豹现在没工作,我想你们俩人合作,开个店铺或公司,你们有没有意见?”
  咸鱼干立刻说:“没问题,豹哥,你呢。”
  花豹也点头:“可公公,咱们干什么呢?我可啥都不会。”
  “你们俩人还不够,还得找一个你了,”楚明秋没说找谁,语气一转说:“你们知道,我和殷红军开的旅行社发展顺利,现在来中国旅行的老外越来越多,这些老外对我国很感兴趣,旅游嘛,看过风景和人文后,总要买点纪念品回去,这一块,油水很大,我的意思就是,你们来作这块,我呢,让导游带人去你们店里,这样客源就有了。”
  咸鱼干拍手叫道:“好啊,就这么干。”
  花豹却问:“这样行吗?”
  “豹哥,没问题,公公指的路,绝对没错。”咸鱼干摩拳擦掌就准备干了。
  花豹略微迟疑也点头:“那好,公公,你说吧,怎么干?”  
  “我给你们设想的是卖瓷器,我们中国有瓷器之都的美誉,老外对我们瓷器很感兴趣,我们就搞这个。”楚明秋说道:“不过,你们俩人还不行,还得找个人。”
  “咱们燕京老字号中有个紫香阁,这紫香阁就是卖瓷器的老字号,他们的瓷器呢,小部分自己生产,大部分都是从景德镇和其他地方进的,可真正赚钱的却是他们自己生产的。”
  “我的设想是,你们俩出钱,他们出手艺,联合搞个店,股份呢,你们占六,他们占四,你们的意见呢?”
  咸鱼干点头,花豹想了想问:“他们不出钱,还占四成?”
  楚明秋点头:“这没办法,人家有手艺,有绝活,你们没有,就这手绝活,就值一万,占四成份子,还低了。”
  咸鱼干迟疑下问道:“公公,我倒没意见,可人家干吗?”
  楚明秋说:“人家已经同意了,我们楚家和紫香阁的老梁家是世交,祖上还结过亲,我曾祖母还是梁家人,今年春节时,我去他家拜年,梁家老爷子还说,想把紫香阁重新办起来,不过,梁家的问题是,缺人也缺钱。”
  梁家的情况比较复杂,紫香阁是梁家私产,公私合营时给合营了,老爷子也是心里不愿,迟迟不愿合营,结果这成了他的罪状,文革期间被批斗了,几个孙子也插队去了。
  楚明秋和梁家关系并不深,梁家在六爷在世时,还有走动,不过,走动已经不多了,等六爷过世后,几乎就断了,这次楚明秋要给岳秀秀做寿,岳秀秀提供的名单中便有老梁家,楚明秋去拜访,小辈已经不认识了,或者说,人家认识他,他不认识人家了。  梁家老爷子和楚明秋聊天,就说起了这事,老爷子最担心的是手艺失传,梁家后辈几乎没搞制陶制瓷的。
  老爷子的几个孙子在文革期间都下乡了,没办法,黑五类子弟除了下乡就没其他出路,现在回城了,还有两个没工作,整天在街上晃荡。
  楚明秋顺势提出,由梁家出手艺,他找人投资,合作办个陶瓷店,老爷子犹豫后同意了,而且指定孙子梁宗达作这事。
  楚明秋看看手表,略微有点意外,今天除了他们俩人,还约了梁宗达,这小子怎么现在还没到。
  听楚明秋这样说,花豹也没意见了,便点头:“好,他们要没意见,我也没意见。”
  “这就对了,”咸鱼干在他肩上拍了巴掌:“跟着公公干,保证没错。”
  楚明秋也笑了笑:“得了,你也别捧了,这事呢,我就指个方向,其他的都要你们自己作,咸鱼干,你暂时不要辞职,你妈让我劝你,我也觉着暂时不辞职也行,交给花豹和梁宗达具体操作,不过,你淘换那些东西,不要轻易拿到那去卖,老外也不见得懂,不懂,就卖不出高价来。” 
  咸鱼干点头:“成,我听你的。”
  说着这家伙就靠过来:“最近我淘换一个康熙时期的臧窑的粉彩珐琅梅瓶,那家伙肯定是倒斗的,那家伙不懂,洗了又洗,差点被当赝品。”
  “臧窑,”楚明秋有点意外:“这臧窑可是出了不少精品,是皇家贡品,康熙年间....”
  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的有人在问找谁,随即门洞里进来个小伙子,这小伙子穿着江灰色衬衣,下面是肥大的军裤。
  “广闻,进来坐。”楚明秋也没起身,径直招呼道。
  梁宗达没有迟疑,他只是好奇的打量这个闻名已久的大院,梁家以前也住在大院里,不过那院子比楚家来说就小多了,后来梁家分家了,他们一家就住在个小院子里,勉强够住,可文革开始后,他们被赶出来了,住进一个大杂院,现在家里人还在向政府要原来的房产,只是政府要他们拿房产证出来,可房产证被抄走了,他们上那找去。
  咸鱼干很殷勤,从屋里端出把椅子,还殷勤的用袖子拂了拂,才请梁宗达坐下。
  梁宗达一点没客气就这样坐下了。
  楚明秋给他们作了介绍,然后问梁宗达:“考虑清楚没有,愿不愿干?”
  梁宗达点头:“我占四成股份?”
  “对。”楚明秋说道:“他们各出三千,各占三成股份。”
  “成,就这样定了。”梁宗达也挺干脆。
  “好,这是我替你们草拟的一个合同,你们看看。”楚明秋拿出早就拟好的合同,交给三人。
  三人翻看着,梁宗达看得最仔细,咸鱼干就翻了下,压根就没看几个字就签下自己的名字,花豹也就看了几行,就签了。
  不过,楚明秋却摇头,对俩人说:“仔细看,别瞎签,以后你们要记住,不管是谁,那怕是亲娘老子,拿很文件来要你签字,你也要看完再签,商场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出了问题,不能靠拳头解决问题,要靠法律,而法律靠证据,这合同便是白纸黑字,谁都改不了。”
  “没事,”咸鱼干刚开口,就看到楚明秋眉头微皱,马上改口说:“好,好,我马上看。”
  “你小子要这样,迟早吃大亏,”楚明秋说道:“你们要记住,能坑你们的都是熟人,叛徒最可恨,为什么,真正的敌人,你会防备他,很难坑到你,而叛徒不一样,他是你朋友,你不会防备他,所以,他才能坑到你。
  在商场上,道理相同,如果是个不熟悉的陌生人,你会随便签字吗,绝对不会,那样作的是傻子,可要是朋友拿个东西,让你签字,你会签吗,咸鱼干,你多半会签,所以,能坑你的,绝对是被你看着朋友的人。
  我教你们的第一手,就是,在商场上,不管什么,嘴巴上答应,那没问题,将来上法庭,可以反悔,可落在字面上的东西,一定要慎重,一定要看清楚了再落笔。”  咸鱼干赶紧拿起合同仔细看,花豹也一声不吭的仔细看起来。
  楚明秋见状也没催,转头逗起来小丫头来,小丫头学哥哥正努力站起来,可她还太小,骨骼还不足以支持她作这样冒险的动作,楚明秋将她抱起来,将她立在大腿上,小丫头很得瑟的冲哥哥笑,露出还没有牙的牙床。
  小志远没有理会她,他站了会,感觉累了,便坐下来,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大人们,两个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
  咸鱼干看完了,他已经签字了,就把合同放在一边,拿出个棒棒糖,看了楚明秋一眼,才递给小志远,小志远还没拿到,便被楚明秋劈手夺走。
  “他才几颗牙,这样硬的东西,两岁后再给他。”
  “嘿嘿,这玩意是舔着吃的。”咸鱼干笑嘻嘻的解释。
  楚明秋没好气的瞪他眼:“他要知道就好了,现在他牙还没长全呢,这玩意吃不了。”
  “小狗剩呢?”咸鱼干其实是给小狗剩准备的,只是一直没看到,才拿出来给小志远的。
  “在我妈那,”楚明秋说道:“这会,应该和小新晨在排练厅呢。”
  楚明秋逗着小丫头,边问道:“你呢,现在有主了没有?”
  “还没呢。”咸鱼干随意的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再说了,我也不是没女人。”  “你小子,裤腰带扎紧点,别最后落个流氓罪。”楚明秋似笑非笑的提醒道。
  “就是,”花豹也看完了,在合同上签字后,插话道:“那些圈子有意思吗,还是自己老婆好。”
  “去,去,你懂什么,就知道你那姐。”咸鱼干不满的叫道。
  “花豹还有个姐姐疼他,你呢,那些圈子跟你在一起,可不是疼你,是疼你的钱,你钱没了,她们就不疼你了。”楚明秋叹息道:“而老婆就不一样了,不管有钱没钱,都会疼你。”
  咸鱼干嘿嘿笑了笑,不再分辨,梁宗达也看完了,这份合同不是很严谨,毕竟楚明秋不是法律界人士,不过,合同在几项上的规定很明确,比如出资,股份划分,等等都作了详细规定。
  “好了,合同签了,咸鱼干花豹,你们俩人的出资,要在执照下来后的一周内把资金存入公司的账户,这点在合同上有规定。”
  咸鱼干和花豹点头,楚明秋又说:“我的事就差不多了,剩下的,你们自己商议,我给你们查遗补缺。”
  咸鱼干嘿嘿笑道:“哥,别驾,我们那知道怎么干,你给我们说说。”
  梁宗达也说:“爷爷说了,楚叔,您多指点,我其实不懂什么。”
  楚明秋冲他摇头:“你小子别装了,这几天都在忙活啥,给他们说说吧。”
  梁宗达迟疑下,才点头说:“我去淀海的牛各庄了,我家原来的窑在那,可,我去看了看,窑已经垮了,紫香阁现在卖的瓷器和陶器,坦率的说,我爷爷觉着只有我家原来的七成质量,他们的新窑不对。”
  楚明秋看着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不对,你家老爷子在合营时,还藏了一手?”  梁宗达笑了笑:“谁敢,我家是连家底都交给他们了,可他们在建新窑时,全忘了,还自作主张改了设计。”
  “我家的窑与别人家的窑表面上是一样的,可实际上,我家的窑从设计上就有细微差别,我家烧出来的为什么比别人家的要光亮沉稳,差别就在这窑上。”
  梁宗达很自信,继续说道:“除了窑,还有配泥,成型,不是那样简单的,我爷爷给我说了好多,我原来也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有这么多。”
  楚明秋点头:“三十六行,那行都没那么简单,咸鱼干花豹多学着点,广闻,你也别藏私,你入股的是技术,这技术就是公司的,他们作为股东,有权力了解。”
  梁宗达迟疑下才缓缓点头,楚明秋说:“合作办公司,最要紧的是信任,创业难,守成更难。”
  “经商办企业,开门容易,发展难,大凡共同创业的伙伴,创业时,互相扶持,百折不挠,一心一意,共同奋斗,可问题大多数出在成功后,几十万的小企业到几个亿甚至上百亿的大企业,人的心思难免发生变化,嫌隙就会产生,进而是矛盾,最后一拍两散,公司也就完蛋了。”
  楚明秋正视着三人:“我希望你们记住,那怕是有矛盾了,也开诚布公,就算要散伙,也好好说,千万别把公司捣腾垮了。”
  咸鱼干和花豹都张嘴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梁宗达却点头:“我记下了,楚叔,没事,我也打听过,两位哥哥都是爽快人,我相信我们合作会很好。”
  咸鱼干赶紧说:“对,对,公公,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
  楚明秋点头:“宗达,你估计下,这建窑的事,大概需要多少钱,还有,店面,咸鱼干和花豹,这事交给你们俩。”
  “哥,你给我们说说这里面的道道。”咸鱼干最先反应过来,找个店面,这要随便找个,楚明秋也不会特意说出来。
  楚明秋看看梁宗达和花豹,俩人的露出渴望的神情,便点头说:“那我就说说,先说首选,首选在琉璃厂,其次在潘家花园。
  琉璃厂是古玩市场,但也是金银玉器的集散地,同时也可以看着文化市场,这个市场很有名,港台日本都知道。
  陶器瓷器,不是简单的商品,它代表了一种文化,喜欢中国文化的多半会买点陶器瓷器回去,我们接受的欧美日旅行团,甚至香港人都喜欢去琉璃厂逛逛,买东西是肯定的,这一点,咸鱼干就知道。”
  咸鱼干点头:“对,他们的导游带来了好些团。”
  现在导游带团购物可没有回扣拿,楚明秋为了防止导游乱带,损害旅行社的声誉,每个去的商店,都特地去考察过,允许去的才允许,不允许的坚决不准导游带去。
  “所以,在琉璃厂开个店铺,绝对赚钱,”楚明秋说道:“不过,琉璃厂的店铺不好找,记住啊,这店铺一定要想办法买下来,不管他开价多少,只要能买下来,将来稳赚不赔。”
  楚明秋倒是很想在琉璃厂买个店铺,可这段时间太忙,他实在抽不出时间去找,也叮嘱过咸鱼干,可咸鱼干也没找到。
  “公公,这店铺那那么容易买的,”咸鱼干哀叹道:“你春节时说了,我也留心了,可这店铺是国家的,谁敢卖,那怕是个杂货铺,也不敢卖。”
  “唉,这样吧,这几天,我有空,明儿我们上琉璃厂看看。”楚明秋知道这里面的难处,也只能叹口气:“琉璃厂不行,就只能上潘家花园。”
  “这样说吧,琉璃厂是正规军的话,潘家花园就是游击队,这个市场,原来并不出名,现在已经渐渐有名了,咱们在这设个点,将来会有很大的好处。”
  三人中,咸鱼干最清楚,潘家花园已经是黑市古董交易的点,原来还偷偷摸摸的,现在有人已经办了执照,正儿八经的开门作生意了,当然,这些执照多是什么小商店,其实七成是挂羊头卖狗肉。
  “你们的店铺只能放在这两个地方,其他地方,除了西单,其他地方都不考虑,其他地方或许价格便宜,或者说很容易找到,可对我们作生意不好。”
  楚明秋说道:“那怕六千块钱全部用来买店铺,那也在所不惜。”
  六千块钱全买店铺,现在燕京的店铺并不没有这么贵,那怕是西单这样的商业中心,也没这么贵,现在的六千,购买力超过几十年后六百万。
  六百万,在几十年后,在燕京二环内,能不能买到一套四合院还不一定,但现在的六千肯定能。
  “公公,干脆,咱们上琉璃厂看看。”咸鱼干热切的提议道。
  楚明秋迟疑下,看看两个孩子,想了想:“成,我把孩子交给我妈。”
  四人起身,咸鱼干和他推车,到排练厅,果然岳秀秀和赵婶都在,楚明秋把两个孩子交给她们,又叮嘱了一番才离开。
  四人蹬车赶到琉璃厂,楚明秋随口问咸鱼干,要不要紧,咸鱼干毫不在意的说他今儿请假了。
  “咸鱼干,我给你说的那事,办了吗?”
  “我找了几家出版社,书稿也给他们看了,”咸鱼干苦笑道:“只有两家出版社有意向,可又说要等,还说要修改。”
  楚明秋把瓷痴的书稿交给咸鱼干,一方面让他学,另一方面是让他找个出版社出版。
  咸鱼干拿到这本书稿,如获至宝,看了好几遍,几乎都快背下来了,春节时,楚明秋问他结果,他这才想起还要出版,春节后才找时间跑出版社。
  “这帮笨蛋,就他们那样,压根就是棒槌,妈的,就看不到宝贝。”咸鱼干忍不住骂道。
  楚明秋一笑,以咸鱼干之能,在出版社恐怕受了不小的气,不过,这瓷痴的书,能看懂的恐怕不多。
  “这样吧,回头,你把书稿给我,我找人看看。”楚明秋说道。
  咸鱼干点头:“好。”
  到了琉璃厂,今天不是周日,街上的人没那么多,在稀稀落落的人群中,就看到好几个老外,这些老外都背着包,小部分还跨着照相机,街边的店铺又挂上了老字号的招牌。
  这琉璃厂,楚明秋实在太熟悉了,七八岁就在这厮混,十岁就成了琉璃厂的老手,荣宝斋藏珍阁茹古斋古艺斋瑞成斋,他都是老主顾了。
  琉璃厂并不只是一条街,还包括附近的厂甸,这是举办庙会的地方,文革期间,庙会作为四旧被禁止了,去年开始,又开始举办了。
  除了厂甸,还有土地庙,火神庙,从和平门一直延伸到新华街。
  琉璃厂积攒了这个五朝古都的文化,这里的文化氛围浓厚,那怕店里不起眼的小伙计也沾染了些文化气,在这里要装有文化,随时都会被打脸。
  边走边打量,两边的店铺,鳞次栉比,他心里有些郁闷,这些店铺显然是国家的,可上一世来这时,好像店铺都是私人的,伙计多是打工妹打工仔,这些店铺是什么时候转成私人的呢?或者,还是国营呢?
  咸鱼干边走边介绍,其实主要是给花豹和梁宗达介绍,他们虽然是燕京人,肯定来过,但,恐怕还真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楚明秋压根就没奢望买下店铺,他的目光就在附近的民房转悠,可这民房也少,而且出口都是在小胡同里,人家就算要卖,也得改造才行。
  “小马驹!小马驹!”咸鱼干伸长脖子叫道。  
  前面一个穿着旧军装的小伙回头,看到咸鱼干便赶紧小跑过来。
  “鱼哥,今儿没上班,旷工吧!”
  这小伙看着挺瘦挺精干,鼻头有点大,挤着了眼眶,让眼睛看上去小了点。
  “爷上不上班,还要向你汇报。”咸鱼干不屑的说道:“哥,这小子叫马卫东,在前面的机修厂干活,经常在这遍混,您叫他小马驹就行了。”
  说完之后,又转头对马卫东说:“小子,今儿给你介绍个大拿,这事我大哥,我可告诉你,我大哥的本事,连我师傅都服。”
  小马驹显然知道咸鱼干的师傅是谁,听到咸鱼干的吹捧,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楚明秋,咸鱼干不高兴了。
  “怎么,我可告诉你,今儿你小子有福了,”咸鱼干的语气很冲:“我大哥....”  楚明秋打断他的吹捧,向马卫东伸出手,含笑道:“你好,楚明秋。”
  马卫东也含笑握住他的手:“马卫东,你叫我小马驹就行。”
  “你是那个大院的?”楚明秋问道,这马卫东身上的大院气太浓了。
  “文化部大院的。”马卫东答道:“现在机修厂干车工。”
  楚明秋点头:“车工,挺好的一个工种,我还以为你在读书。”
  “考过,没考上,文化大革命那会,我才念小学,稀里糊涂就高中毕业了,下乡插队几年,我父亲七七年解放了,我就回城了,没想到高考又来了,我琢磨着考一下吧,就去了,结果....”马卫东自嘲的笑了笑。
  楚明秋也笑了,很显然,这马卫东对高考也是三心二意,估计是应付下父母或其他什么人。
  估计这与他已经回城有关,要是在农村,这小子还不狠了心复习,就算为离开农村,也要努力奋斗下。
  “你这是上哪?”楚明秋问道。
  “我,楚...,你是公公吧。”马卫东忽然想起来了,禁不住问道。
  “对,我朋友都这样叫我。”楚明秋笑道:“怎么,没听说过?”
  楚明秋笑得很自信,马卫东也笑了:“怎么没听说过,如雷贯耳,谁不知道,当年在地坛,公公大杀四方。”
  楚明秋忍不住笑了,不住摇头,咸鱼干嘿嘿直乐,马卫东又说:“我知道你是琉璃厂的大拿,公公,今儿,你想买什么,我知道一个店,东新华街,聚雅阁,那的瓷器可都是官窑,绝对真货。”
  “去,去,我哥还不知道,”咸鱼干嗤之以鼻:“那聚雅阁,都是些,清中期的,最好的也就雍正,我哥什么人,这些能入他的眼。”
  这个时期,是玩收藏的黄金时期,价格在几十年后看,简直就是白菜,自从开放了,古玩市场兴旺,更主要的是,真货居多,假货很少。
  “别瞎说,清代的瓷器是我国瓷器制造技术至臻完美,特别是康熙雍正乾隆三朝,这三位老兄,都很重视,所烧制的瓷器更为精美。”
  楚明秋随口说着清代瓷器的特点,聚雅阁的瓷器,他当然知道,这琉璃厂的所有老字号,那家经营什么,那家店铺有高手,他都一清二楚。
  聚雅阁的瓷器是官窑,也是真品,可不代表他就要去买,瓷痴给他留下的瓷器,都是精品,随便拿一样出来,就可以进故宫,元青花明青花这些被称为瓷中之宝的,就十多件,可这在瓷痴的收藏中,还算不得上品。
  从收藏的角度来说,琉璃厂是买不到好东西的,真正的好东西都入宫了。
  自从解放后,特别是公私合营后,琉璃厂的这些古玩店就承担了为故宫收集藏品的任务,真正的真品早送故宫了,那会摆在外面卖。
  楚明秋在琉璃厂混了这么多年,也就是捡漏从荣宝斋弄到一套金缕玉衣,真正的好东西都是从私人手上收的。
  他在燕京收藏界的名气很大,这名气其实就是用钱砸出来的,他是出了名的大方,都知道,只要东西好,他是不吝开价的。
  不过,这两年,他还是在琉璃厂买了些东西,特别是去年,稿费到位后,手中宽裕,便到琉璃厂寻摸了几件东西,还在几个店里放下话来,有好东西就通知他。
  “聚雅阁,就不去了,小马驹,你知道那有店铺卖吗?”楚明秋问道。
  马卫东愣了下,随即笑道:“不愧是公公,手笔够大的。”
  “那呢,我这两位兄弟要开店,卖瓷器,怎么,有没有?”楚明秋精神忽然一振,差点把马卫东吓了一跳,有些纳闷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啦。
  倒不是楚明秋怎么啦,而是他忽然想起来,眼前这货是谁了,前世京圈的大拿,真正的顽主,这货从收藏界玩到娱乐界,还写过好几部收视率很高的电视剧,与王痞同等地位的大拿。
  现在这大拿还不怎么样,还只是收藏界的新丁,算得上半个棒槌,咸鱼干都可以指点他两下。
  “店铺,公公,你就别想了,这店铺都是国家的,谁敢卖,”马卫东摇头说,楚明秋很失望,叹口气说:“我也知道,店铺肯定买不到,不过,临街的房子,有没有。”  马卫东眼前一亮:“这里肯定没有,不过,厂甸那边,我知道,有一家想卖。”
  楚明秋顿时感兴趣了:“成啊,临街吗?”
  马卫东想了下,摇头说:“我不清楚,这家,要出国了,据说是继承遗产去,一家人全走,那房子是私房,一个四合院。”
  “成啊,走去看看。”楚明秋心动了,这四合院,在厂甸,这位置绝佳,将来不知道值多少。
  马卫东也挺干脆,带着他们就上厂甸,到了厂甸,马卫东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前,到琉璃厂东街,才拐进一个胡同,向里面走了三四十米,才刹住车。
  “到了,就这。”
  咸鱼干看到眼前的房子便忍不住皱眉,花豹也同样皱眉,今天他的话很少,昨晚,严春丽就叮嘱过他,多听楚明秋的,严春丽的理由很简单,楚明秋的能耐大,听他的,没错。
  这四合院看上去有些破烂,连墙都倒了些,四周也的房子也破破烂烂的,墙角还堆着堆垃圾,胡同里也杂乱不堪,门洞看上去也黑乎乎的
  “进去看看。”楚明秋却挺有兴趣,他倒是想起来了,这里,他是来过的。
  现在这里看起来是比较差,可几十年后,官方将前面那片都拆了,建了个很有名的市场,厂甸市场,而前面的街道,将来是有名的乐器一条街。
  当然,也不完全一样,应该还有些东西,他没看到,比如,大片的仿古建筑,还有一家没有招牌,只接受预约,很贵的私家菜。
  这里还是个原始的荒漠,不,整个燕京,整个中国,都还是原始的荒漠。
  进入院子,楚明秋松了口气,不是大杂院,而是独立的小四合院,只有一进,三间房,正房东西厢房,房屋边上,还有棵茂密的槐树。
  耳边传来声轻轻的叹息,楚明秋扭头看到咸鱼干,他的脸上满是失望,这院子太破落了,三间房,其实应该是两间,西边那间是搭建的,看着都象危房,院子里比较乱,很显然,主人家要搬迁。
  “你们找谁?”
  旁边的厢房出来个年青的女人,女人挺瘦,看着挺精干,目光警惕的看着他们。
  “嫂子,是我,上次,我来过。”马卫东笑嘻嘻的说道:“莫哥不是说要卖房吗?我带人过来看看。”
  女人疑惑的看看他,好像想起来,立刻浮出笑容:“你是,小马。”
  “是,嫂子,莫哥在吗?”马卫东点头笑道。
  “他上街去了,家里乱糟糟的,”女人笑着招呼:“坐吧,坐下说。”
  说着扭头冲正房叫道:“爸!爸!”
  “啥事?”
  “小马带人来了,看房。”
  从正房出来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老头鬓角花白,面容瘦削,精神矍铄,看到楚明秋四人也只是微微点头。
  “老人家,”楚明秋开口道:“听说你们这院子要卖?”
  老头叹口气点头:“是,你看看这院子吧。”
  楚明秋点头:“您有房产证吗?”
  “有。”老头说:“老大家的,拿房产证给这位同志看看。”
  女人答应下走进正房,很快就出来,把房产证递给楚明秋,楚明秋仔细看后,确认房产证没假,这时代,敢在这上面造假的,还没有。
  “这院子,挺不错的,您开价多少?”楚明秋没多话,直接问道。
  老人深深叹口气,很是不舍的看看,女人赶紧说道:“爸,这都要走了,您还犹豫个啥,这房子能带走?”
  “听说老先生要去继承遗产,不知是去那?”楚明秋含笑问道。
  “香港,”女人有点傲骄的抢答道:“爷爷在香港,让我们过去。”
  楚明秋点头笑道:“香港,是个好地方,社会发达,生活比内地好很多。”
  “可不是,”女人很高兴的附和道,老头却好奇的看着他:“你去过香港?”
  楚明秋点头:“去过几次,我二哥在香港,老先生,小马带我们过来,是听说您想卖房子,不知道....”
  老头叹口气:“哎,我原来也在琉璃厂开店,前面那多宝阁就是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48年,我父亲去了香港,我不想去,就留下了,哎,这么多年了,这院子,还是45年买的,那时小鬼子还没投降呢。”
  老头子再度叹口气,这声叹息里包含了诸多无奈不舍,还有些许不甘。
  “五千!”女人着急了,径直叫道。
  “啥!”咸鱼干一下就叫起来:“就这院子,五千!”
  五千,再过二十年,那就是白菜的白菜的白菜价,可在这个时候,这院子,的确高了,在楚明秋看来,这院子三到四千,比较合适。
  “五千还高,”女人反驳道:“当年,我家老爷子买这院子,可花了十八根金条。”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现在别说十八根金条了,能卖出八根金条,我跟你姓。”咸鱼干非常不满。
  马卫东也有点意外,五千,他也觉着高了,可他不好说什么,毕竟莫哥还是他朋友。
  楚明秋沉凝下,打断咸鱼干说:“老先生,我先问一下,这房子,我要买过来,肯定要拆了重建,街道上允许吗?”
  老头略微意外,看着楚明秋问道:“你要买?”
  楚明秋点头:“对,我想在这开个店,作瓷器生意,可这样是不行的,买来,还得拆,重建,把这面墙拆掉,在这面修个店面,后面呢,可以作库房,这个,我现在大概就这点想法,具体的,还要找人来设计。”
  女人也有点意外,家里商议的是三千五到四千,争取四千,实在不行,三千五也可以,叫价五千,不过是为讨价还价作准备,没想到,楚明秋一口就答应了。
  现在能拿出四五千买房的人有没有,有,在燕京还不少,楚家大院就有好几个,比如,尹秋莹,吴锋,还有古震孙满屯,甚至肖副局长,还有,神仙姐姐庄静怡,邓军罗教授,都拿得出来。
  可他们压根没买房的意识,他们对房子的意识还停留在国家分配上,他们的钱,也就是受苦十多年,国家给的补偿工资,吴锋也补了三千多,他当初的级别也是科级,每月一百多,到五七干校后,就剩下二十块生活费了,家里全靠穗儿姐,而穗儿姐则是和田婶开皮箱店时,挣了好几千,俩人现在的存款加一块也就是五千多。
  吴锋和邓军的钱,被楚明秋强行要出部分,买了字画收藏起来,这些字画,楚明秋有信心,再过二十年,卖个千把万,没有问题。
  现在的情况是,买得起的,没有买的意识和想法,想买的,买不起。
  别看三五千,现在一个工人的工资也就四五十,一年也才五六百,五千就是十年的工资总和。
  女人没多说什么,老头倒是点头:“嗯,这想法倒是挺好,您贵姓?”
  “楚,楚明秋,燕京楚家,楚家胡同。”楚明秋含笑道,这老人既然在解放前就开古玩店,应该知道六爷的大名。
  果然,老人喃喃念了两遍,才小心的问:“楚家,不知道,楚家药房的楚六爷....”
  “那是家父,老先生果然是老琉璃厂。”楚明秋笑道。
  六爷在琉璃厂名气比他还大,不过,那名气是靠百万大洋堆起来的,六爷那本书可以说一个字一个大洋,毫不为过。
  老头笑了,楚明秋也笑了,一切都在不言中,老头说:“也就是楚家人,小楚,这房子应该能拆了重建,不过,还是要去街道问问。”
  “老先生,能不能麻烦您和我们一块,这要能重建,我就买,”楚明秋说着冲咸鱼干摆摆头,示意他不要管。
  “成啊,这样,我陪您去。”女人很高兴,居然卖了五千,生怕楚明秋反悔,立刻自告奋勇要陪楚明秋他们去街道。
  楚明秋没有拒绝,女人推出自行车,带着楚明秋他们到街道,这里属于琉璃厂街道,街道办事处在琉璃厂西街。
  找到街道主任,楚明秋把事情说了,街道主任摇头说这事,他不清楚,得问房管所。
  于是,五人又赶到房管所,房管所所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很干脆的告诉他们,没有问题,私房不归房管所管,只要街道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绕了一圈,又回到街道,街道主任这次也干脆的说,他也不清楚,楚明秋很无奈。  “公公,五千啊。”花豹低声说道,他也觉着这房子不值五千,他和严春丽结婚后,搬到淀海去住,也同样买了个小四合院,总共才花七百块。
  楚明秋笑了笑:“等事办完了,我再给你们详细说说。”
  走了这一圈,时间就晚了,楚明秋和女人约定,明天他带钱来,五千现金,女人负责把合同起草好,到街道办手续,女人高兴的答应了。
  回到家里,女人把事告诉了老人,有点不解的问,她都准备讨价还价了,没想到楚明秋居然一口就答应了,这小子是不是傻啊。
  老头摇头说:“你不知道,楚家人打他父亲那辈开始,就这样,看上了,甭管多贵,就掏钱,他还算好,他父亲,我亲眼看到过,一幅假画,给了七万大洋,被人说穿了,也不生气,也不往回找,烧了,所以,这才到那。”
  女人愣住了,半响才小心的说:“那,明儿我们是不是提个价,八千,爸,您看。”
  老头摇头正色道:“千万别,这人啊,得讲信誉,说好五千,就是五千,千万别见钱眼开,老实说,这房子能卖五千,已经是高了。”
  女人有些不甘心:“可这房子当初可花了十八根金条。”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当年一幅唐伯虎的画要上万大洋,现在你试试,能卖出 两千算高的了。”
  女人迟疑下,轻轻叹口气,看看这破院子,能卖出五千,也算不错了。
  第二天,楚明秋和咸鱼干花豹一块登门,没有多话就直接上街道,这也是一个奇怪的是,放几十年后,是在房产交易中心,但现在没这么个机构,房管所只管公房,没有监督交易权限,而工商呢,那是管发执照和执行市场监督的。
  在街道签约后,办好房产证过户,楚明秋把五千块钱交给女人,女人又按照他的要求写了个收条,交易完成,不过房产证要一周后才能拿到。
  一块回到家里,楚明秋就直接问他们什么时候能搬出去,他要安排设计师来设计,这院子要推倒重建。
  老人有点为难,他们的执照批下来了,要不然也不会卖房子了,可还有些事要处理,就算快也要半个月,慢的话,一个月去了。
  楚明秋想了想,说:“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您看够吗?”
  老人连忙点头,感激的说:“够了,够了,多谢,多谢。”
  楚明秋又说:“这段时间里,我可能要带人上门,这房子要拆,要重建,不是随便的,要有设计图纸。”
  老人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说清楚后,楚明秋四人便出来了,也没回家,楚明秋兴致很高,中午就在老莫请客。
  咸鱼干憋了两天了,在老莫刚坐下便问道:“公公,你丫有钱,也不能这样,五千,我看那房子最多也就四千。”
  “就是,还有,我们店铺怎么办?”花豹也插话问道。
  楚明秋略微沉凝便笑道:“这事,我是这样想的,要买店铺,压根不可能,只能买民房,然后改造成店铺。你们注意过那房子的位置没有,进胡同不远,也就三四十米,而且正好前面有块空地,注意啊,这空地很重要,这意味着可以停车,千万别小看了这点的重要,有了这块空地,送货的提货的,就可以直接开到店门前。
  其次,这房子的位置,恰好在厂甸的北边,也在北琉璃厂内,这一段街道上,有好些古玩店,出了胡同,向前面走不远,就是银行,存钱取钱都很方便。
  第三个,这就和经济大势有关了,琉璃厂是咱们燕京有名的古玩市场,就现在这些店铺够吗?现在改革开放了,申请个执照就能开店,所以呢,将来会有很多古玩店,咸鱼干,我之所以鼓励你走这条路,这条路其实很挣钱的,常言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咱们国家搞改革开放,发展经济,经济发展起来,这古玩就值钱了,那马卫东说的那店,卖官窑的,清代瓷器,你们都可以去买点,别看现在就值百八十块,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就得几百万上千万,这比存钱划算多了。”
  咸鱼干笑道:“那待会我去买几件。”
  “公公,你怎么不买?”花豹心直口快,直接问道。
  楚明秋笑道:“马卫东说的那店,我去过好几次了,老实说,这样说吧,咸鱼干,我交给你的那书稿,就是当年红卫兵在我家打死的老人的遗作,这老人痴迷瓷器,他收藏的瓷器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好些你们压根没见过,这样说吧,他收藏的那些瓷器,每件都可以进故宫,这老人无儿无女,孤身一人,破四旧那会,他全送我,我过意不去,便接他到家养老,没想到,唉。
  这只是一,这古玩,各种各样,门类众多,所有都收,就算再多的钱,也不够,我专注书画,瓷器呢,除非碰到极好的,我不会出手。”
  咸鱼干和梁宗达几乎同时点头,楚明秋又说:“这房呢,我拿到手,重建之后,租给你们,租金也不会贵,到时候,咱们商量。”
  梁宗达稍稍迟疑,咸鱼干和花豹就满脸喜色的答应了,楚明秋又说:“不过呢,这琉璃厂的店铺不好找,潘家园应该容易些,咱们再上那看看,如果可以,咱们在那买,这样,咱们就有两个店了。”
  楚明秋叹道:“咱们现在是没钱,这要有钱了,把这琉璃厂,好好规划下,做成一个文化交易区,绝对挣钱。”
  咸鱼干插话道:“你哥不是有钱吗,找他啊。”
  楚明秋白他一眼,苦笑道:“你当他的钱那么容易,找他....”
  他忽然觉着这个主意不错,楚明道到底有多少钱,他也不知道,不过,看他那样,几千万应该没问题,可这点钱够吗?琉璃厂这么大,这几千万够吗?如果资金不足,上那找钱去?
  咸鱼干见状,又说道:“让你哥拿钱出来,你给他股份不就行了。”
  “这个想法,”楚明秋缓缓说道:“有点意思,咱们先吃饭,吃过之后,再上潘家园。”
  “好。”
  三人都很兴奋,楚明秋出钱买下院子,再改造,这需要一大笔钱,他们那几千块绝对不够,楚明秋给他们解决了大问题。
  边吃边商议,楚明秋让梁宗达专职负责建窑,选择窑址一定要记住,要能通汽车,这样便于运输。
  梁宗达有些为难,梁家的窑原来就在城南,自己的院子里,公私合营时,已经合营了,城南的院子也上交了,现在要找新址建窑,很难。
  这些天,他跑遍了南边的公社,没一家敢把地卖给他,甚至租都租不到,这些土地都是国家的,国家不允许租给私人,谁都不敢越这条红线。
  所以,他的想法是到城南买个院子,农村嘛,住家多有小院,在院子里建窑。
  “公公,”咸鱼干忽然插话说:“这潘家园开店,那些老外会去嘛?我觉着倒不如在天桥开店。”
  楚明秋眉头微皱,咸鱼干赶紧说:“我也不知道行不行,不过,这潘家园实在太破了,没下雨,就是尘土飞扬,下雨就是一脚泥,而且,去那的多数是小商小贩,九成都是摆地摊,那地,老外真愿去?”
  楚明秋想了想,露出了笑容:“咸鱼干,行啊,能独立思考了,不错,不错。”
  咸鱼干一向是他的跟屁虫,对他的决定从来都是不假思索的执行,几乎达到盲从的地步,没想到今天居然提出这样的意见来,这让他开始重新认识这家伙。
  “天桥?”楚明秋沉凝思索,咸鱼干低声说:“其实天桥也是个市场,就在福长街。”
  “福长街?”楚明秋有点意外,城里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个古玩市场?
  咸鱼干笑道:“这地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我也是才听说,去看过,还真有不少人摆摊,不过,上面抓得很紧,摆在外面的,都是不值钱的玩意,真正的好玩意,不会轻易拿出来。”
  楚明秋微微点头,这是自然之举,现在,除了琉璃厂的国营商店,其他店铺,压根不准买卖文物,更不要说私人买卖了,工商抓住买卖文物的小贩,不是罚款那样简单,是要送公安机关判刑坐牢的,私人要卖,只能在委托行卖,私下里买卖是禁止的,简单的说,楚明秋以前私下买的那些文物,都是属于违法行为,只不过,这种私人物品买卖,国家很难监管。
  文革结束后,私下里作生意开始兴旺起来,特别是知青回城后,很多知青没有工作,政府大力鼓励个体经营,发了不少执照。知青和待业青年拿到执照,成为个体户,可问题是,不是每个个体户都有经营场所,大多数个体户一个板车就是经营场所,板车呢,满街跑,那里有生意就去那里。
  这是个什么都无序的时期,各种商业活动都在野蛮生长,政府也不知道该怎么管,什么都在摸着石头过河。
  “这样吧,我们先去天桥,”楚明秋决定了,暂时放弃潘家园,这地方太偏,还不适合开店。
  几十年后,燕京几乎能卖的地都卖光了,城市已经扩展到六环了,可这时,二环以外几乎还是农村,潘家园在城南,发展在燕京老城各区中是最慢的。
  吃过饭后,几个人又到天桥,咸鱼干带楚明秋上福长街去看看,的确,有不少人在胡同里摆摊,这些摊子很简单,多数就是一块塑料布,摆上十多样瓶瓶罐罐,小贩就蹲在后面,好一点的,就摆上一张桌子,卖字画的就牵上一根绳子,字画就挂在上面。
  楚明秋边走边看,居然看到他老师宫齐的作品,他忍不住上前仔细看,还好是假的。
  他也没点破,只是笑了笑,这也是这行的规矩,看破了,别嚷嚷,知道就行。
  老板觉着这是个客户,上来就一通忽悠,楚明秋先不言书声,只是含笑听着,咸鱼干看出了他的意思,也不吭声,只是不住偷笑。
  “老板,你这些字画,字还不错,”楚明秋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可就是署名不对,这宫齐,是我的老师,他的字画,还能瞒过我的眼睛。”
  老板上下打量下他,楚明秋很自信的神情,让他很犹豫,楚明秋也不再解释,而是问道:“你这字画都不错,虽然是赝品,弄个店铺,比这要强多了,你这样,看着就是野路子,就算东西是真的,也卖不出好价钱。”
  老板再度打量下他,咸鱼干在边上说道:“知道他是谁不,上琉璃厂打听打听,楚家小少爷,大名鼎鼎的公公,七八岁就在琉璃厂混,我师父,荣宝斋的神眼曲,都说他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
  “你是神眼曲的徒弟?”年青的老板很意外,打量下咸鱼干:“哥们,听口音,你在内蒙插过队?”
  咸鱼干点头:“哥们,你也在那?你是那个连?”
  年青老板笑道:“原来是战友,我是17团五连的,在中滩,去年三月回来的。”
  “呵呵,还真是战友,”咸鱼干乐了:“我也二师的,11团,二连,在乌海劳改了六年,七四年回来的。”
  老板乐了,都是一个师的,而且巧的是,这两个连都是劳改农场改建的,所以,这两个连的知青都自嘲是劳改犯。
  “你七四年就回来了,运气够好的,现在在那工作?”年青老板问道。
  “荣宝斋,”咸鱼干给了他一根烟,点上说道:“哥们,你怎么连公公都不知道。”
  年青老板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看着楚明秋问:“你,你就是公公?”  
  楚明秋苦笑下才点头,公公这名实在臭名昭著,这个年龄段的年青人几乎都知道。  年青老板很巴结,自我介绍说他叫白天明,连里的兄弟都叫他老皮。
  楚明秋问起怎么在这摆摊,老皮苦笑着解释,他原来在厂甸附近摆摊,结果被工商追,后来转到潘家园,可潘家园太偏,后来听人介绍说这,就到这来了。
  “这里靠近天桥,这天桥摆摊设点的本来就多,再说了这一带是城东城西的交界区,城西的来了,咱跑几十米就是城东,城东来了,咱跑这边来,还有,这一带的检查不严。”
  老皮说了一堆好处,楚明秋觉着工商抓得不严可能是最有吸引力的。
  “那边那片是啥?”楚明秋看到前面有个大铁门,附近有不少摊子。
  “那是家厂,废了的。”
  楚明秋皱起眉头,就要过去,咸鱼干却插话问道:“工厂,废了的?”
  “对,听说原来街道是要办个什么厂,可后来又不办了,就空下来了。”
  “走,我们过去看看。”楚明秋说着便率先朝那边走去,咸鱼干和老皮打个招呼后,就赶紧追上去。
  这里果然是个废弃工厂,铁门上有锁,可里面除了有个厂房外,什么都没有,草都有半人高了。
  楚明秋很纳闷,要说这天桥附近,他来过不下百次,这福长街也走过几十次,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个厂。
  他慢慢回想,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样的厂。
  这一带,可以说是燕京的核心区域了,在核心区域居然还有这样的废弃的地皮。
  “打听下,这是什么厂,归那管?”楚明秋心动了,这机会太难得了。
  咸鱼干花豹和梁宗达立刻找人打听,没有多久便打听清楚了,这里归天桥街道管辖,至于什么厂,谁也不知道。
  楚明秋看看那工厂,工厂看上去并不大,呈竖条状,不过,门口开得还不错,包括铁门在内,有十五六米。
  “我想进去看看,这门能开吗?”楚明秋问道。
  咸鱼干上去使劲摇晃铁门,里面静悄悄的,压根没反应,花豹冲里面大声叫道:“有人吗?”
  还是没人答应,楚明秋苦笑下,有心展示下吴锋教的开锁水平,可想了想还是算了。
  旁边有个小伙子看不下去了,提醒他们,里面压根没人。
  楚明秋过去,这小伙子也是在摆摊,一张塑料薄膜上摆了十几个铜器,楚明秋蹲在摊位前,边看货边打听这厂子的情况。
  可惜小伙子也同样不知道,楚明秋随后问他个问题,如果有市场租给他摊位,他愿不愿意搬进去。
  小伙子听后忍不住笑了,说道:“我看你也是老手,就算有人愿意租给我摊位,我敢卖这东西吗。”
  “只要有执照,应该是可以卖的,”楚明秋说道:“琉璃厂还有清代官窑,连唐伯虎的画也有卖,再说了,真货有那么多吗,你这,一件都没有。”
  小伙子笑了,他不知道楚明秋,但认识咸鱼干,咸鱼干在古玩市场已经闯出点名气,知道他有几下子。  
  “看您不常来吧,这里谁敢把真货拿来,你要真货,咱们说个地,一块去看看。”小伙子笑道。
  楚明秋也点头笑道:“您说得对,这地,我是第一次来,平时这里摆摊的也这么多人吗?”
  小伙子点头:“现在这还算少的,周日才多,工商的,周日不上班。”
  楚明秋笑了,冲他点点头,起身走了,小伙子纳闷的看着他们一行,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很显然,他们不是来买货的。
  “公公,你想要干什么?”梁宗达实在忍不住了,在走出一段路后,低声问道。
  “很简单,把那个废厂租下来。”楚明秋说:“我们先去打听下,看看,能不能租下来。”
  “租下来。”咸鱼干最先反应过来,握拳叫道:“好主意,公公,你这脑子,小梁子,豹哥,你们那面墙,咱们把它一拆,入口就有了,那厂房,还不够咱们折腾的。”  “可咱们要不了这么大啊。”梁宗达很是为难,就算没进去,可从外面看,那厂房横跨两条胡同,少说也有七八十米,宽,目测有三十多米,这算下来足有近三千平米,这得多少钱,他们这个小店,怎么用得了。
  楚明秋忽然停下来,回头看看,他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这一带,前世他肯定来过,天桥啊,德云社总部就在这,他来过可不止一次,熟得不能再熟了,可眼前的景物,却没有丝毫记忆。
  微微摇头,对三人说走吧,咸鱼干一头雾水,不知他在想什么。
  到了街道,找到街道主任,把来意一说,街道主任十分为难,这厂房虽然是废的,可也是国家财产,把国家财产租给私人,这能行吗?
  “那厂,是当年的玻璃厂,后来,这厂迁走了,厂房就废了,原来想开个毛巾厂,可这文革一开始,就没办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端着茶杯在边上慢悠悠的说起这废弃厂房的来历。
  楚明秋这下明白了,这玻璃厂污染不小,这里是城市核心,离海里也不远,这样的厂,自然要迁走。
  “主任,”咸鱼干凑上去,递上根烟,讨好道:“那厂,空着也空着,租给我们,国家也能有收入,是不,至少可以解决几个人的工资吧。”
  “再说,国家鼓励咱们回城知青自谋职业,不给国家添负担,大家都有利,是不。”
  “可这是国家财产,把国家财产租给你谋利,我这党籍还要不要了。”街道主任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得了,你们上区里吧,上级说可以租,我就租给你们,否则门都没有。”
  楚明秋很无奈,那个破厂房,闲置恐怕有二十年了,连窗户都掉光了,破烂不堪,都成危房了,就这,有人租,就不错了。
  “这样,我们上区委。”楚明秋也不再多说,带着三人又出来了,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告诉大家,明儿九点在区委门口。
  家里比较安静,楚明道回来的热闹已经过去,虽然,上级部门工作人员时不时上门,其他人倒是很少过来了,楚明秋也松口气,岳秀秀自从出狱后,性情大变,变得很安静,不喜欢热闹。
  厨房里,赵婶左雁和穗儿姐在忙碌着,楚明秋打招呼便上岳秀秀这来了,几个孩子都在这,楚明秋先把小丫头抱起来,小丫头又长出颗牙来,裂开嘴冲他笑着。
  小志远看着着急,站在婴儿车里冲他叫唤,楚明秋又把小丫头放下,把他抱起来。  “二嫂,二哥呢?”楚明秋边逗着孩子,边问练小丹。
  “和赵叔黑皮爷爷聊天呢。”练小丹答道。
  “有你一封信,”岳秀秀说:“放在你房间里了。”
  “我的信,狗子来的?”楚明秋很有几分惊喜,岳秀秀却摇头说:“不是,好像是香港来的。”
  “香港来的。”楚明秋心里咯噔一下,苏海洋和金刚那边出事了。
  他赶紧放下小志远:“妈,替我看着会。”
  赶紧回到房间,桌上是摆着封信,楚明秋拆开看,是顾山北写来的,他不由松口气。
  顾山北此信的内容有两个,一个是确定下月,他要来给岳秀秀拜寿,第二件事则是重点,黑皮爷爷的儿子找到了,他儿子早已经退役,在台北县开了家汽车配件厂,生意还可以,不过,他改了名字,所以,才一直没找到,。
  顾山北在信里还说,他儿子到台湾后,又结婚了,太太也是大陆过去的,现在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在美国读书,小儿子在台北大学,女儿现在还在念高中。
  顾山北的朋友已经将黑皮爷爷的信交给他儿子,可由于台湾当局奉行两岸不来往政策,黑皮爷爷的儿子很难回大陆。
  楚明秋看后,长长舒口气,几年了,从七三年开始到现在,足足有七年,总算找到了。
  想了想,楚明秋将信收起来,没有立刻去告诉黑皮爷爷。
  晚饭后,楚明秋来到楚明道的院子,楚明道躺在椅子上,旁边摆着功夫茶,看到他过来,也没起身就这样招呼他坐下。
  “二哥,你对回来投资的事,到底怎么想的?真不想回来?”楚明秋开门见山问道。
  楚明道沉默了会,才坚定的摇头:“明道药房不进内地。”
  楚明秋笑了:“我说的不是明道药房,这些天,我想了又想,二哥不让明道药房进内地,那就不进,不过,药房不进,不代表不能在内地投资,我有个设想,不知道二哥想不想干?”
  “哦,你说说,啥想法?”楚明道问道。
  “琉璃厂,天桥。”楚明秋含笑道。
  “琉璃厂,天桥?”楚明道不明所以,抬头看着他,神情中满是疑惑。
  “对,琉璃厂,天桥。”楚明秋肯定的点头:“二哥,我是这样想的,现在琉璃厂和天桥,都挺原始的,几十年了,就没变过,咱们哥俩各出点钱,在琉璃厂或天桥,建一个文化广场。”
  “文化广场?”楚明道有些奇怪。
  楚明秋摇头笑道:“二哥,你怎么啦,琉璃厂是老燕京有名的古玩市场,古玩是什么,不就是文化吗,政府觉着卖古玩,这名字好像不妥,咱们就卖文化,这又好听又高大。”
  “二哥,你想想,这是燕京,琉璃厂和天桥在什么地方,就在天安门广场外不远,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建一批店铺,不用卖,就算租,将来租金就够咱们吃两辈了。”  
  楚明道怦然心动,他完全明白楚明秋的心思了,楚明秋这那是在建什么文化广场,这是在建商场。他对古玩字画兴趣不大,除了集邮,从未涉足古玩字画这行,可他懂得,这商铺的价值。
  香港房地产发展及其兴旺,李嘉诚们建的房子大部分卖了,可商铺大部分留在手上,每年光租金就够人眼红了。
  此前,楚明道没干过房地产,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这房地产的巨大利益,早就让无数香港人眼红,楚明道不是没动过心思,可问题是,在香港,他压根玩不起。  抽口烟,楚明道平复下心情,才幽幽的问道:“三弟,这共产党的政策,早晚不一样,现在他们要发展经济了,要我们回来投资,可这经济要发展起来了,再来个公私合营,你哥哥可经不起这个折腾。”
  楚明秋笑了笑:“二哥,国家的政策,上级来人也给你解释了多次,我也说过两次,二哥,这个担心,我一点没有。”
  楚明秋伸手给他倒上茶,然后才继续说:“二哥大概不知道,这些年,我结交了很多朋友,也干过很多事,可以这样说,你的担心一点不存在,至少一百年内是不存在的。”
  楚明道略微意外的看着他,在他了解中,楚明秋曾经干过高科园副主任,现在是经研所学生,其他的就不是很清楚了。  
  楚明秋颇为自得的笑了笑说:“去年我就在中央党校上课,去年五月,我写了篇论文,说道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上级就让我去中南海讲课。”
  楚明道大吃一惊:“上中南海讲课!”
  楚明秋点头:“我和中央领导有接触,所以,我知道,中央现在下决心走市场经济道路,发展个体经济,私营经济,当然,这有个过程,是逐步开放,而不是一蹴而就。  打开国门,其实就是将经济领域逐步放开,从初级服务业,比如饭店宾馆酒店什么,到理发店小饭馆杂货铺,咱们的楚家药房,执照不是已经拿到了吗,新药虽然还没批下来,可也在审批了。
  打开国门,目的是吸引海外资金,促进国内经济发展,可由于历史原因,海外资金心存疑惑,绝大部分都处在观望状态。
  二哥,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楚明道沉默半响,才说道:“三弟,你哥半辈子经商,胆是越来越小,好多东西不懂,你详细给我说说。”
  “老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楚明秋思索着说道:“咱们哥俩就不绕弯子了,上面知不知道海外资本的顾虑?绝对清楚,按照上面做事的法子,要打破这种顾虑,就要竖立典型,保证第一批投资国内的外资挣钱,那怕是国内亏钱,也要保证外商挣钱。”
  “我们搞了三十年计划经济,现在要转向市场经济,上下都不知道该怎么搞。
  你看,琉璃厂天桥,还有西单,这些商业中心,现在处于分散且混乱的局面,咱们投资,把琉璃厂变成文化市场,把天桥变成传统戏剧大剧场,把西单变成现代化购物中心,吸引国际商业机构进驻,咱们不是挣大发了。”
  楚明道点点头:“这要能建起来,当然很好,可这要投资多少钱呢?”
  “要建成这个项目,肯定需要大笔资金,可,二哥,以我们现在的物价,建琉璃厂文化市场要一千万的话,十年后,恐怕几个亿还不一定能拿下来。”
  楚明道当然清楚这话的意思,他沉默了会说:“我给明宽打个电话,问问他能抽调多少资金,三弟,你呢?你能抽调多少资金?”
  “两百万美元。”楚明秋毫不迟疑的答道,犹豫下,又补充道:“另外呢,还有一百万港币。”
  楚明道沉凝片刻,才说道:“资金可能不够。”
  楚明道虽然当了甩手掌柜,可药房的一些基本情况还是清楚。
  这次投资内地,有个基本的红线,在他下决心时便定了,那就是不能动药房的经营资金。
  药房的运作不能受影响,资金只能用闲散资金。
  闲散资金,楚明道计算了下,大概可以拿两千万出来,加上楚明秋的两百万美元和一百万港币,折算成港币,大约三千五百万的样子,换成人民币,大约五百多万人民币。
  楚明秋苦笑下:“我还有些日元,本来准备在日本买房的,看看能不能调过来。”  楚明道摇头:“要启动这个项目,三千万港币,够了,可要完成这个项目,怎么说也要一千万人民币,这还是最低估计。”
  一千万人民币,在燕京核心圈搞个商业中心,这绝对是白菜中的白菜价。
  “还有,我们没有房地产开发经验,而且,内地的设计师,”楚明道摇头说:“设计师得从香港请。”
  楚明秋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琉璃厂项目的设计师不能从香港请。”
  说着便解释道:“琉璃厂项目是文化项目,我的初步设想,建一个仿古步行街,所有建筑物不搞高层,最多两层,所有建筑都是仿古建筑,步行街街口,再建一个华表。”
  楚明道苦笑道:“如果这样,文化味倒是有了,可成本就更高了,我估计最后完成,少了五千万,不行。”
  俩人都沉默了,资金有巨大缺口,这笔钱在那去找。
  半响,楚明秋忽然笑了:“二哥,咱们在这愁什么,明儿,你上区里,和区政府谈谈,看看,他们的意思,这事,能在老妈七十大寿前谈完,就不错了。”
  楚明道缓缓点头。
  楚明秋叹口气:“现在多好的机会,唉,可惜了,这要有钱,咱们哥俩把整个燕京给买下来。”
  楚明道看着他直摇头:“三弟,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有这个念头,父亲没告诉你,枪打出头鸟,树大招风,咱们要这样作了,我绝对相信,过不了几年,我们兄弟就会成众矢之的。”
  楚明秋叹口气,点头:“你说得对,二哥,明儿,你和上面谈时,千万不要说投资药业,你已经告诉他们了,你已经交给明宽了,我的意思是,你要给他们说文化,就说,你要为中国传统文化尽点绵薄之力。”
  楚明道笑了:“三弟,别以为哥哥我老糊涂了,我知道该怎么说。”
  楚明秋点点头,靠在椅子上喝茶,过了会,楚明道问道:“毕业后,你打算作什么?”
  “找个地方教书,这是一,最重要的是,把楚家药房重新办起来。”楚明秋神情有几分慵懒,语气变得慢条斯理。
  “嗯,这想法,挺好。”楚明道的语气也挺缓,忽然眉头皱起来:“你和霍震霆关系不是挺不错吗,问问,他愿不愿意投资。”
  楚明秋微怔,随即大喜,这霍家乃香港顶级富豪,拿两三个亿出来,应该没问题,更主要的是,霍家是老房地产了,有丰富的房地产开发经验,让他加入这个项目,资金什么的,全解决了。
  “可,如果他加入,”楚明道摇头说:“算了,霍家,他们要加入,怎么都得算大股东,咱们这点钱在人家眼里,.....”
  楚明道深深长叹。
  楚明秋摇头说:“放心吧,能让他喝口汤就算不错了,明儿,我给霍震霆打个电话,让他来燕京一次。”
  楚明道更加意外,楚明秋的口气太大了,那可是霍家,香港顶级豪门,不是燕京胡同里的顽主。
  楚明道略微想想,冲楚明秋摇头:“先不忙,这毕竟是我们兄弟的想法,上面会不会答应,现在还不知道。”
  楚明秋点头:“那是自然。”
  不过,他心里却已经活动开了,楚明道的话提醒了他,原来他都是量力而行,有多少钱,干多大事,没有想过引进外资,看来,还是自己眼界小了。
  楚明秋走后不久,练小丹就回来了,看到楚明道坐在那发呆,便忍不住责备道:“怎么还坐在这,进屋去。”
  四月的夜里,天气还比较凉。
  楚明道轻轻叹口气,起身进屋,椅子也仍在院子里不管,练小丹也没理会,端起茶盘跟着他进去了。
  俩人从大学就是同学,夫妻几十年了,练小丹自然十分熟悉楚明道的情绪变化。
  “三弟答应给股份了吗?”练小丹问道。
  楚明道轻轻叹口气:“三弟,嘿嘿,还真是咱们楚家的妖孽。”
  妖孽,自从楚明秋出生以来,楚家人对他的称呼,这个称呼,已经好多年没人说了。
  “他还是不同意?”练小丹也叹口气,她知道楚明道的心思,别看口口声声说明道药房不进内地,可实际上,他还是想到内地发展。
  明道药房是可以不进内地,可楚家药房是可以在内地重建,要重建楚家药房,楚明秋需要资金,楚明道可以趁机获取大部分股份,从而掌控楚家药房。
  这就是楚明道打的心思。
  楚家药房在楚家人心中,什么时候都是第一。
  “楚家药房,他就只给一成股份,”楚明道说道:“这恐怕还是看在父亲的份上,也可能是看在明道药房那一成股份上,远子的股份恐怕也不会超过三成,他肯定要控股的。”
  练小丹眉头微皱,有点意外的问道:“他吃得下?”
  “吃得下。”楚明道叹口气:“我原来估计他的资金不够,可刚才他告诉我,他立刻可以拿出的资金有一千五百万左右港币,这点钱,在香港可能不够,可在内地,肯定够了。”
  内地物价便宜,重建楚家药房,花费其实并不多,百多万,绰绰有余,楚明道开始估计,楚明秋拿不出百万人民币,所以,他可以趁机插手,他的目的是控股,如果不能,至少也要占三成股份,可楚明秋不答应,只愿给一成,他估计这一成股份多少还是看在明道药房那一成股份的面上。
  所以,楚明道采取了两手,一方面,与政府保持若离若即的联系,以此诱使政府方面给楚明秋施压;另一方面,则以资金投入为诱饵,引诱楚宽远。
  可这两手都失败了,政府方面采取错误的法子,他们没找楚明秋,而是找楚宽远,当然,政府方面也没法找楚明秋,至少在明面上,这药房与楚明秋没丝毫关系。
  政府方面的人不知道,楚明道却很清楚,没有楚明秋的同意,楚宽远压根不可能重建楚家药房。
  所以,在楚明秋告诉他,他有两百万美元和一百万港币可以动用时,楚明道就知道,在这场无声的博弈中,他输了。
  “三弟提了个项目,改造琉璃厂。”楚明道说道,神情中有几分萧瑟。  
  练小丹微怔:“不想干就不干,三弟应该不会在意。”
  “他当然不会在意,”楚明道说道:“可我想干。”
  练小丹再度愣住了,楚明道说道:“这是个好项目,而且,看上去很可能成功,咱们最多动用五千万港币,就能把这事干成。”
  说到这里,他又叹口气:“其实,三弟压根不用和我联手,他自己就能干成。”
  “是吗?”练小丹又有些意外:“那他干嘛拉上你。”
  楚明道叹口气:“我猜他是想用我的香港身份,不,不,唉,三弟还是够情义的,我还以为他是因为我这香港身份,其实,他在香港有朋友,你忘了,宽捷说的,他的一个生死之交在香港,所以,找个香港身份,对他来说,压根不是事。”
  “琉璃厂,你是知道的,这地方,咱们要拿到手,吃上三代,完全没问题。”楚明道说道。
  练小丹当然清楚琉璃厂是什么地方,燕京的核心区域,别说整个琉璃厂了,就算在这拥有一间商铺,也够吃三代了。
  “这能行吗?”练小丹担心的问道。
  “我琢磨了下,成功的可能性有六成,剩下的看我们如何操作。”楚明道总算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练小丹看着他,半响才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提起暖水壶,伺候他洗脸睡觉。
  第二天,楚明秋上区委了,城西区区委区政府还在老地方,楚明秋来过多次,十分熟悉。
  看门老头早已经换了,简单询问了下,就让楚明秋他们进去了。
  区委书记是个陌生面孔,看上去有五十来岁了,头发花白,和蔼可亲。
  书记依旧姓刘,刘书记含笑看着楚明秋,楚明秋态度很诚恳,也很恭敬。
  楚明秋把问题详细说了一遍,神情很诚恳:“刘书记,中央讲改革开放,允许多种经营,他们俩是回城知青,也申请了执照,想租下福长街那个废弃厂房,那厂房都快成危房了,放在那,什么效益都产生不了,我们接过来,还需要作修整,街道又有一笔租金,这两全其美的事,怎么就这么磨叽。”
  刘书记听后微微笑道:“这毕竟是国家财产,上级对这样的事,还没有具体政策,当然,我们有些同志胆子小,因循守旧,小平同志说要解放思想,这就是原因。”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转:“小楚,你还在经研所读书?”
  楚明秋微怔,随即笑了笑:“是,他们是我朋友,我就觉着,这事应该是符合中央政策。”
  “我知道那个厂,福长街,我去过,”刘书记微笑着说:“小楚,中央有什么政策,你还不清楚,你哥现在还好吗?”
  “挺好,”楚明秋也笑道,知道他说的什么,看来他虽然没见过自己,可也知道自己的背景。
  “上级希望你哥来投资,你帮忙做作工作。”
  楚明秋笑道:“我觉着我哥其实还是挺想回来投资的,不过,他有顾虑,当年中私合营,把他搞怕了,没有看到中央改革开放的决心,昨晚,我给作思想工作了,我看他的思想有些松动。”
  “那太好了,他愿意出面重建楚家药房?”刘书记很高兴:“你们楚家药房可是咱们燕京老字号,在海内外影响很大,前段时间,市委下文,让各家老字号都重建,这同仁堂长春堂万全堂千芝堂都重新开张,现在就差你们楚家药房了,你们楚家药房可是燕京五大药房之首,五百年楚家,可不能在咱们手上没了。”
  刘书记循循诱导,这番话可谓费尽心机,既有威胁也有利诱,还有一丝恭维。
  他提到的同仁堂长春堂等,都是燕京赫赫有名的药房,都有几百年历史,仅次于楚家的药房。
  “楚家药房响应党的号召,正在筹备,我侄儿楚宽远在负责,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他找不到店铺,这药房总不能摆个摊子吧。”楚明秋苦笑道:“还有,有几款新药,正在审批,还没审批下来。”
  “药房选址,这的确是个问题,这事,区委可以出面协调。”刘书记说道。
  “还有厂房问题,”楚明秋也不客气趁机提高要价:“您知道的,我们楚家对药管理很严,按照我们楚家的标准,现在中药厂的大部分药都算假药,我家是不卖这种药的,楚宽远的想法是,自己建厂,然后严格按照工艺流程生产药。”
  刘书记很意外,皱眉问道:“这怎么回事?中药厂居然生产假药!你没说错吧。”  楚明秋笑道:“刘书记,您别着急,我家的规矩很严,对药的原料,制作程序,都有严格要求,以前,我家的药工,至少要经过五年的培训,才能进制药车间,现在的中药厂,在原料,工人技术水平上,放松了,五七年那会,我大哥就曾提过,结果被划为右派,后来就没人敢说了,现在情况就更严重了。”
  刘书记没听懂,眉头拧成一团,断然说道:“这不是理由,这假药怎么能行!”
  “这假药呢,是按照我家的标准是假药,”楚明秋解释道:“不过,以前,我家的药,一副药能解决的,现在要两副,简单的说吧,现在中药厂的药,药效不足,大概只有以前的七八成,治病还是可以的。”
  刘书记眉头稍松,可依旧不满的问:“这也不应该啊,小楚,你知道原因在哪吗?”
  楚明秋心里暗骂自己多事,面上还是笑道:“原因,我刚才不是说了,工人技术不过关,不过,也存在另一种可能,就是,我家原来是手工生产,现在中药厂是机器生产,这里面应该有差异。”
  这一通忽悠,刘书记总算认可,楚明秋心里清楚,其他四家药房要重建很容易,重新刻块匾额挂上就行,可楚家药房不行,楚家药房必须要有楚家人,没有楚家人的楚家药房,算什么楚家药房,上面也挂不住。
  “这段时间,宽远都在跑店面和厂房,唉,”楚明秋忽然想起来了,便问道:“我记得粮食局有几间仓库,在,在复兴门外的礼嘉胡同,大跃进时,粮食局在那修了个粮食仓库,本来是准备粮食多了,作储备粮食时用,后来粮食不但没多,反而少了,这仓库就一直空着,领导,您看这空着也空着,倒不如卖给我们,要不然租给我们也行。”  刘书记哭笑不得,不过,他可不记得复兴门外有什么闲置的仓库。
  “这样吧,我先征求下粮食局的意见。”
  “领导,您,行,那我明天再来。”楚明秋说道,刘书记很无奈,楚明秋却没完:“那福长街的那空厂房,能不能租给我们。”
  刘书记还是没立刻作决定,他先给天桥街道打去电话,证实的确有这样一处旧厂房,街道主任说,房子都快塌了,门窗都没了。
  “我听说有人要租这地方,是这样吗?”
  “对,有几个回城知青,打算租这地方开店,可这国家财产,租给个人谋利,这违反国家政策啊。”
  刘书记忍不住摇头:“你这个同志,中央一再说要解放思想,解放思想,你这思想这样僵化,怎么改革开放,可以租,不过,既然是危房,还能开店吗?”
  “这个我也没注意,那厂房,有二十年没用过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刘书记想了想说:“这样吧,下午我上你们街道来,你带我去看看。”
  把国家财产租给私人,区里还是首次,刘书记觉着自己这样就决定了,还是太草率。
  “这样吧,这事,我要和政府那边商议下,”刘书记还是没敢当场下决定:“下午,我就过去看看,过两天,你来区委,我给你信。”
  楚明秋很无奈,就这一个破落的厂房,居然要这么麻烦,这要换几十年后,街道就可以决定。
  没办法,还得感谢的告辞。
  出来之后,花豹咸鱼干立刻上来询问,区委书记的办公室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和勇子来区委的情境,勇子也是这样着急。
  “明儿来听信。”楚明秋说道:“别着急,那破厂房,除了咱们,没人有兴趣,肯定是咱们的。”
  出了区委的大门,楚明秋扭头问俩人,他们要上那,他自己准备回经研所看看,两天没去经研所了,万一所里有事呢。
  花豹迟疑下说:“公公,我觉着我们的钱还是不够,不能老让你出钱,我们得趁这个机会去找点钱。”
  楚明秋微怔,随即笑了笑,冲他点头:“看来结婚还是有好处的,这事呢,我不参与,你和咸鱼干商量吧,不过,动作不要太大,要低调,还有,注意安全。”
  咸鱼干很高兴,赶紧点头答应,乐呵呵的说:“你不知道,电视台不是在放那啥,对了,大西洋底来的人,现在蛤蟆镜可流行了,这四九城的顽主,没个蛤蟆镜都不好意思上街。”
  四月初,电视台突然播出一部美国电视剧《大西洋底来的人》,这部电视迅速在中国走红,主角麦克相貌英俊,特别是他戴的太阳镜,受到年青人的追捧,其实不但年青人,有些中年人都在追捧,比如,秦永丹小八,都戴上了太阳镜。
  老百姓这时还不知道这玩意叫太阳镜,而是很形象的称其为蛤蟆镜。
  《大西洋底来的人》在中国刮起一阵风潮,每周六播一集,每到这个时候,万人空巷,有电视机的家都挤满了人。
  楚家的彩电放在前院,直接导致前院每天晚上都挤满了人,让掌握钥匙的小武很有成就感。
  楚明秋走了,花豹和咸鱼干找了个茶馆坐下,俩人商议去广州。
  咸鱼干去过广州,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上次去广州,他一路上都小心翼翼。
  “这钱呢,不能放在包里,必须带在身上,而且用针缝在内衣里。”咸鱼干说着忍不住叹口气:“这火车上,毛贼忒多。”
  “几个小蟊贼有什么。”花豹神情不屑。
  咸鱼干苦笑下:“那可不是几个,而是几十个,咱没有公公那样的本事,只好小心点。”
  花豹很是惊讶,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风险。
  “不过,咱们呢,好处是,咱在广州有熟人,柳长林柳哥在广州,你认识的。”
  花豹精神一振,柳长林,太熟悉了,这可是当年地下五巨头之一,他们经常打交道。
  在外面胡乱吃过午饭,咸鱼干就上医院开了病假条,他有个兵团战友考上医学院,工农兵毕业后进了医院,很容易便开出了病假条。
  拿着病假条回单位,荣宝斋经理也没办法,这家伙早就作了准备,老说他在插队时落下病根,从转正后,每个月都要请几天假。
  与楚明秋不同,楚明道不着急,依旧每天出去晃荡半天,他是稳坐钓鱼台。
  经研所没事,楚明秋和单倥闲聊了一会,秦永丹戴着个蛤蟆镜进来,楚明秋冲着他就是一顿嘲讽,单倥在边上添油加醋,秦永丹也不生气,大家一团乐活。
  古震对楚明秋的论文采取不同寻常的做法,不但自己审查论文,还把论文给了单倥秦永丹等学生,所以,他们都知道楚明秋的论文内容。
  闲聊了会,几个人说起他的论文来,单倥和秦永丹都提出些问题,楚明秋也一一作出解释。
  对这些解释,有些被接受了,有些则引起更大的讨论。
  讨论了会,秦永丹把话岔开,告诉他们一个消息,华国锋正式向中央提出,辞去中央军委主席职务。
  单倥和楚明秋都没感到意外,俩人看上去漠不关心,其实都盯着中央的变动。
  从去年到现在,上层的变化非常明显,两个凡是派彻底失势,坚决支持两个凡是的汪东兴主动辞职,中央在今年春节后,批准了他的辞职。
  “他早就该辞职了。”单倥淡淡的说。
  楚明秋没出声,只是笑了笑,调侃道:“得了,咱们就别操中南海的心了,还是说说自己的事吧。”
  单倥也笑了,点头问:“你们那酒店现在怎么样?”
  “还不错。”楚明秋笑道:“超出我的预计,你还别说,这瞎熊干得不错。”
  单倥和秦永丹都乐了,秦永丹提出上酒店看看,单倥含蓄的赞同,楚明秋笑称,你们又不是不认识瞎熊,自己去就行了,不用我作陪。
  楚明秋问起三期燕山会的活动,单倥顿时兴奋起来,上次燕山会讨论还是今年的经济形势。
  中央采取了楚明秋的方案,这个方案危险性很大,必须随时关注经济数据变化,以进行调整。
  今年国家的投资主要集中在矿山和消费终端产品,以消化前年开始激增的上游企业产品。
  这种上下游产品的概念,也是楚明秋提出的,是按照产业链理论提出的,现在这个理论已经被中国经济界接受。
  而单倥则更高兴了,随着中央采纳他们的建议,燕山会在经济界的名气大增,名气高涨,又吸引了更多的人参加,单倥和秦永丹他们商议后,决定对参加人员进行严格限制,主要吸纳经济界和外交界的研究人员,为什么有外交界呢,现在改革开放,对外政策也要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而发展。
  不过,最近这几次燕山会的讨论会,楚明秋没有参加,单倥他们也理解,一方面是毕业论文,另一方面,要操作酒店旅行社,又要忙活母亲的七十大寿,时间有限。
  单倥介绍了这次燕山会讨论的问题,还是讨论的经济问题,进入第二季度,经济调整的力度已经渐渐展现出来,有些行业已经开始叫苦,各地的问题纷纷反应到中央。
  针对这些问题,燕山会展开专题讨论,建议中央一方面开放部分商品定价权,另外,投资修建上海到南京,广州到深圳,燕京到天津的高速公路。
  上一次的会,就是讨论这三条高速公路的问题。
  “公公,你怎么觉着怎么样?”秦永丹在单倥说完后,急切的问道。
  楚明秋略微沉凝便摇头:“一次上三条高速公路,激进了,如果换我,我建议修一条就够了,广州到深圳。
  我们现在缺少修建高速公路的经验和技术,还有管理经验,而且,高速公路投资很大,咱们一次修建太多,国家财政是个考验。
  除了高速公路,我觉着更关键的还是港口,电厂,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基础建设落后于经济发展。原材料工业无法满足下游企业的需要,这直接导致物价上涨,所以,现在要补上这处短板。
  其实,说到这里,还是咱们经济统计数据不准确,咱们搞了几十年的计划经济,计划经济最重要的经济数据,却始终收集不全,没有数据支持,这计划不就是拍脑袋决定吗。”
  单倥摇头说:“计委研究所有这方面的数据。”
  楚明秋也摇头说:“那就是说,要么计委收集到的数据严重失真,要么上面就是不按照经济发展规律制定政策。”
  单倥不由苦笑不已,秦永丹皱眉问道:“公公,你好像很方案计委。”
  “不是反感计委,而是计委没尽到他的职责,”楚明秋说道:“计委计委,就是计划经济委员会,是为国家制定长期战略发展规划的部门,可这些年,计委都是怎么作的,要么盲目扩张,胡乱丢钱;要么,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完全没有起到计划的作用。  其次,计委应该是个润滑剂和防火墙,一方面要促进经济发展,另一方面,要防止上面头脑发昏,拍拍脑袋就作决定。可计委起到这个作用了吗?没有,这三十年里,国家因此浪费了多少资金。”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转向市场经济,可国家行政机构的改革应该马上提上日程。”
  单倥默默点头,苦笑下:“公公,你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每次机构改革都是一场大手术,从上到下,都极为震荡。”
  楚明秋摇头说:“再难也要搞,从现在开始作准备,那些机构不适合市场经济,要坚决裁撤,或者合并到其他部门,单哥,这政府机构必须适合经济发展,这不是小事。”
  “正因为不是小事,所以,才要慎重,国家机构变化要十分慎重,”单倥解释道:“因为一旦转变,那怕错了,也要等至少十年才有机会纠正。”
  楚明秋沉默了,点头称是,单倥没说错,国家机构的设立和裁撤,都不是小事,如果裁错了,想反悔,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说得对,事缓则圆,”楚明秋点头:“可先行的.....”
  “我觉着不要紧,现在是有些机构不适合市场经济,”秦永丹说道:“这些机构可以不裁,但可以削弱他们的职能,把职能下放。”
  单倥和楚明秋几乎同时点头称好,楚明秋说道:“你们俩人都是老兵,对政府机构很熟悉,你们可以抽时间研究下,政府机构改革的事,而后交给大家讨论。”
  对这个提议,单倥没有拒绝,很高兴的接受了,秦永丹也接受了。
  “公公,这毕业了,打算去那?”秦永丹又提到老话题。
  楚明秋深吸口气,苦笑下:“我现在真捉摸不定,不过,我觉着去大学教书。”
  “真不愿留在经研所?”单倥问道。
  楚明秋摇头:“我是不愿安定的人,经研所是个作学问的地方,皓首穷经,这个,我不喜欢,唉,这样说吧,我更喜欢去企业,可我又不想去国营企业,我想自己办个企业,大小都行。”
  单倥和秦永丹都很惊讶,楚明秋苦笑道:“可,现在,我必须服从国家分配,所以,如果可以,我想去学校教书,华清燕大都行,教经济学,中文,都行。”
  “这在学校教书,清规戒律少得多,除了两个假期,偶尔还可以请个假,干自己想干的事。”
  说着又压低声音说:“其实,就算学校,我也不打算干多久,过上两三年,就辞职,我还有一大堆事想干呢。”
  秦永丹长叹一声:“这人比人得死,瞧瞧,让留在经研所,还不愿,我说公公,你丫就得瑟吧。”
  楚明秋也叹口气:“两位大哥,这事呢,你们就别替我宣传了,知道就行了。”
  单倥和秦永丹都点头,这事要传出去,影响很不好。
  这样闲聊了一个下午,研究生的生活学习,特别是对他们这些优等生来说。
  其实,按照研究生毕业要求,他们都达到了毕业要求,发表的论文都够了,严格的说,都超了,要不是某些人无所谓的担忧,他们今年也可以毕业。
  学习压力不大,他们自然有很多时间,去干其他事,比如燕山会,再比如,知青酒店。
  可楚明秋怎么也没想到,刘书记居然让他等了八天,才见他,而咸鱼干和花豹在等了一天后,俩人便迫不及待的登上去广州的火车,让楚明秋一个人去应付。
  楚明秋对这俩人也没更多的办法,趁着等待的时间,他又去了福长街,隔着铁门看里,又沿着厂房走了一圈,又把附近走了一圈。
  好容易见到刘书记,这一次刘书记没那么轻松了,他直接告诉楚明秋,他向市委请示了,市委认为对国家财产的处理要慎重。
  楚明秋一听就明白了,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在经研所,甚至在党校,对经济问题的讨论很宽泛,也很大胆,特别是经研所这样的机构,思想活跃,敢说敢闯,可那毕竟只是说说。
  俗话说,站着说话不腰疼,站在岸上不怕事。
  可具体到干事的政府机构,那些干具体事的人,他们就要保守得多,更何况,在他这个多了几十年记忆的人眼中,好些理所当然的事,在这个时期却是创造性的惊人之举。
  为政之道在缓不在急,可这个缓也可以理解为老油条,什么责任都不想担。
  “小楚,不要着急,等上级有了新政策,就好办了。”刘书记的语气很温和,好像在宽慰他似的。
  楚明秋苦笑道:“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刘书记,商场如战场,耽误时间,就等于错过战机,改革开放,解放思想,这话已经说了两年了,中央很着急,在深圳设立特区,既然特区都可以设立,为什么租个快倒塌的厂房,就这样困难!照这个速度,改革开放,再过一百年也不会成功。”
  刘书记笑眯眯的看着他:“怎么,你着急了?小楚同志,你要理解,这毕竟是国家财产。”
  “刘书记,财产是要增值的,”楚明秋很无奈的说道:“那厂房,国家投入资金修建的,放在那,就是浪费,而且,建筑物,这样的东西,时间久了,就会破损甚至倒塌,也就是说,随着时间推移,那厂房会越来越不值钱,这个道理很简单,大家都懂,可为什么就不能采取措施呢,刘书记,您说这要是自己的钱,今儿值一百,明儿值五十,您说,他们会不会心疼。”
  刘书记愣了,看着楚明秋,一时间既无言以对。
  楚明秋想了想,觉着这样抱怨,没有丝毫意义,正要开口,门外有人敲门,刘书记叫声进来个中年人,中年人穿着很常见的中山装,身材高大,不过背看上去有点驼。
  “刘书记,”
  中年人刚开口,就看到楚明秋,便闭上嘴问:“有客人?”
  楚明秋赶紧起身说:“我是来找刘书记办事的。”
  刘书记插话道:“老黄,你来得正好,给你介绍下,这是楚明秋同志,你可别看他年青,他可是名声在外,声名显赫。小楚,这是黄忠舟区长,他是今年从昌平调来的。”
  楚明秋赶紧说:“黄,您好。”
  黄也挺热情,伸手说道:“你就是楚明秋同志,你好,你好。”
  楚明秋挺纳闷,好像大家挺熟似的,其实,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小楚,就是你想租福长街的那厂房是吧。”黄很直爽,直接就问。
  楚明秋摇头说:“不是我,我还是学生,还没毕业呢,我的两个朋友,插队回来,没工作,想租那个厂房开个店,这是国家允许的。”
  “你朋友开店要这么大地方?”黄问道。
  “要是可以拆分,也行,”楚明秋说道:“刘书记,黄,国家允许个体经营,也发了执照,可个体户们要经营,就必须要有经营场所,在外面随便摆个摊,不禁增加了管理困难,也让市场变得混乱,这就是形成了一个问题。
  一方面,国家支持个体户自谋职业,另一方面,却在经营场所上设限,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没等刘书记开口,黄便点头:“你说得对,”说着扭头对刘书记说:“工商局反映,现在流动商贩越来越多,进城农民,回城知青,待业青年,这些人推个车,随处摆摊,也不交工商管理费,工商去管,少数无照个体户居然暴力反抗,工商局的老刑建议工商和公安联合执法。”
  “这个,”刘书记正沉凝思考,楚明秋插话道:“千万不要。”
  刘书记和黄同时看着他,黄眉头微皱,刘书记已经含笑问道:“哦,小楚同志,你有什么建议。”
  “这种事很正常,您想,个体户们没有经营场所,他只能沿街叫卖,对抗工商,那是官逼民反,他们也没办法。”
  刘书记忍不住摇头,这些年青人,什么都敢说。
  “小楚,你说说,这有没有办法处理?”黄问道。
  “好解决呀,”楚明秋说道:“划出块区域,设几个棚,再分给个体户,让他们上那卖去,这不就解决了。”
  黄顿时露出喜色,刘书记也频频点头,楚明秋又说:“这些集中呢,不要随便归拢就行了,要分门别类,琉璃厂,就卖老物件,对这方面感兴趣的,都上琉璃厂去了,天桥,都知道是好玩的地方,民间艺人多,咱们也可以这样干。
  刘书记,黄,这设几个棚,花不了多少钱,每个棚还可以是租给个体户,便宜点,每个月两块钱,不多吧,可这细水长流,时间久了,也是一笔收入,是不。”
  黄点头,突兀道:“你想租那厂房,是不是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楚明秋点头:“不过,那厂房现在是危房,直接搬进去不行,有安全隐患,我要租下来,还要把厂房拆了,重新修建,然后办成个商场,大了不敢说,两层应该没问题,这投资应该在百万左右。”
  楚明秋也不隐瞒,把自己的想法大致说了下,好像丝毫不担心两位领导会剽窃他的想法。
  说到兴起,楚明秋还拿笔画了个简单的图,告诉他们该怎么作,把两个领导听得如痴如醉。
  “两位领导,其他的,我就不说了,这商场要盖好了,可得给我朋友留两间铺子,也不多要,一楼两间,这不难吧。”
  楚明秋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位领导,可两位领导却面露难色。
  “就你这商场,”黄苦涩的说道:“是挺好,也挺漂亮,可这要投入多少资金呢?”
  楚明秋略微估算下,这还是在高科园练出来的。
  “这得看你修大了,还有内部装饰,我估计要一百多万吧。”
  楚明秋把价格往高里叫,他知道区里没钱,国家都在搞紧缩了,压根没钱投到这种项目上。
  刘书记也苦笑不已,他自然清楚区里的财政状况,现在还是党政不分,党政分工还要等五六年才实行,都是书记主管全面工作,区长只是协助书记处理政务的助手,权力远不如分工之后。
  “小楚,你有什么主意?”黄眨巴下眼睛问道。
  “区里没钱,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向市里报告,请市里批,”楚明秋含笑道:“如果不行,那就租给有钱的,让他们来建。”
  刘书记忍不住笑了:“好你个小楚,绕了个圈,还是你想要啊。”
  楚明秋微微摇头:“刘书记,这事,只能这样办,要么等,要么给有钱的,能办的,其实,这事呢,可以搞成合资,要不,我帮你们找个港商。”
  “你哥?”刘书记问道。
  黄微怔,随即想起来,这小楚小楚的,敢情是楚家那位,难怪刘书记要留他说话。  “我哥,”楚明秋苦笑下,做戏还是做全套:“他这人谨慎有余,胆略不足,不提他了,我给你们找的,绝对比我哥实力强多了,只是,怎么说呢,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这样小的项目。”
  刘书记有点意外:“你还认识其他香港大老板?”
  楚明秋点头:“在高科园时,认识一些香港老板,我不敢百分之百保证,六七成的把握还是有,不过呢,下个月,我妈满七十,六月,我要论文答辩,这事,恐怕要到七月,我才能去香港。”
  “七月啊,”黄很遗憾:“不能写封信吗?让他来燕京一次。”
  “我说领导,”楚明秋哭笑不得:“人家可是亿万富翁,每天不知多少事,十分钟就能挣我一年的工资,可不是我一封信就能叫来的。”
  黄也觉着自己这个要求太过了,尴尬的笑了笑,但他很快遮掩过去:“唉,是我太急了。”
  “谁不着急呢,”楚明秋叹口气说:“可若事事等批准,样样等指示,这工作,还怎么作。”
  黄也点头:“老刘,中央一再说解放思想,解放思想,现在合资酒店建了十几个,那破厂房,放那还是放那,就不能支持下个体经济发展?”
  刘主任苦笑,心说再过几年我就退休,这个时候来犯这样的错误!这要撂二十年前,干了也就干了,有什么关系的。
  “其实,这事,也没那么大,你说中外合资都可以,为什么公私不能合资呢?”楚明秋慢条斯理的说:“刘书记,黄,要不这样,那厂房,咱们这样,我呢,出钱,天桥街道出地,咱们签个合同,我负责出资,在那厂房原址建个商场。
  商场将摊位租给个体户,这租金呢,前十年,我拿八成,街道拿两成,十年后,从十一年到二十年,我拿六成,街道拿四成,从二十年后,也就是二十一年开始,我拿四成,街道拿六成,您看如何?”
  “你拿八成,这个。。。”刘书记迟疑道。
  黄却一拍沙发椅,大声说:“成,我看成,这法子可以。”
  “可,”刘书记还是捉摸不定。
  楚明秋忍不住摇头,这刘书记做事怎么婆婆妈妈的,靠这样的干部,改革开放能成功才有鬼了。
  “这样吧,我们再研究研究。”刘书记按照官场惯例打起太极拳。
  楚明秋轻轻叹口气,起身告辞了,黄很惊讶的看到刘书记居然把他送到门口,俩人才握手告别。
  等他走后,黄才问:“他就是楚家胡同的那个楚家中人?”
  刘书记点头,笑呵呵的:“对,老黄,你可别小看他,他要不去读书,现在就是全国最年青的厅级干部,早几年,他可是吴副总理的爱将,咱们市的高科园就是他创立的。”
  “原来是他。”黄忠舟恍然大悟,怪不得刘书记愿意花时间见他。文革前,他还是红旗公社(也就是白塔公社)的副社长,六七年被打成楚宽元反革命团体成员,随后被隔离审查,六八年被下放五七干校劳动,楚明秋在燕京搅风搅雨时,他还在五七干校劳动呢,知道得不多。
  “年青人气盛啊,”刘书记叹道,示意黄区长坐下,黄区长的心思有些动了,刘书记没有察觉,提起茶瓶给他倒上茶,依旧说道:“二十多岁,他当面顶撞江清,后来又顶撞李副总理,弄得李副总理下不来台,四五事件时,他就敢悄悄放走天安门广场的群众,结果被人抓住小辫,差点被一撸到底,要不是吴副总理保他,恐怕党籍都保不住。”
  “好吧,粉碎四人帮,该官复原职,甚至升一级了吧,结果他却跑去读书了,考到经研所读研。据说,吴副总理为此生了好几天闷气。”
  刘书记不住摇头,黄区长笑了笑说:“不过,他的反应的确是个问题,那厂房,一直空了二十多年,咱们区还有不少这样的地方,这些都是国家财产,就这样闲置着,也不是个事,刘书记,要不,就拿这个厂房作个试点,他提出的那个办法,我看国家也没吃亏。”
  刘书记看了他一眼,叹口气:“我何尝不想,看着心疼啊,可上面,唉,中央争论也很激烈,别说租给私人了,就连合资公司,上面的争论也很多,唉,干了一辈子革命,好容易把地主资本家赶走了,现在他们又回来了,唉!”
  这大概是那些拿枪干了一辈子革命的前辈最想不通的,枪林弹雨,抛头颅洒热血,身边无数战友牺牲,新中国成立了,地主资本家这些剥削阶级赶走了,可一转眼,他们又回来了!
  这让他们如何想得通!
  “咱们现在不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嘛,中央也说了,在这个阶段,允许多种经营所有制,您请示过市委没有?”黄区长问道。
  刘局长苦笑下:“王副市长住院了,张副市长觉着这事要从长计议,唉。”
  黄区长目光闪烁,沉默了会,说道:“老刘,咱们不能啥事都等上级,什么都请示上级,还要我们这些人作什么,中央说工作重心转到经济建设上,咱们斗了几十年,怎么搞经济,小平同志说,摸着石头过河,咱们怎么也可以试试吧。”
  刘书记想了想,黄区长说:“这事,我来办,我代表区政府和他谈判,天桥街道和他签协议,您看怎么样?”
  刘书记还是不说话,黄区长只好等着,沉默半响,刘书记才开口说:“这样吧,你召集政府方面的人,开个会,在会上作个决定,这个会,我就不参加了。”
  黄区长心里那个郁闷,可好歹算开了个口子,他立刻点头答应,刘书记又说:“还有,那个个体户的问题,政府方面尽快拿出个办法来,小楚同志在经济建设上,是把好手,他的建议,有道理。”
  “好,我这就安排。”黄区长答应着起身。
  楚明秋没想到,区里居然专门安排了个办公会讨论这事,可今天与刘书记的见面,让他非常失望,感觉这事办不成了。
  出了区委,他又上天桥去了,小时候,天桥很热闹,可现在天桥很萧瑟,天桥是民间艺人和个体小贩的天堂,可现在民间艺人都被收编了,个体小贩不准摆摊,天桥现在就是个地名。
  人群还是那么多,熙熙攘攘的,可楚明秋却觉着没那个味了,四周的商铺看上去陈旧不堪。
  楚明秋轻轻叹口气,推车继续慢慢行走,前面胡同口有个老头摆了糖人摊,两个小孩正口水滴答的望着。
  楚明秋饶有兴趣的看着,老头没有注意他,这本来就是孩子的,他只顾诱惑孩子,对单身的成年男子,丝毫没有兴趣。
  “给我来个,这个,大的,这是孔雀吧。”
  “这是凤凰。”老头有点意外,可也没说什么,麻利的开始动起来。
  “大爷,在这摆多久了?”楚明秋随口问道。
  “几十年了。”老头随口笑道:“我这可是祖传手艺。”
  “那是,看您的您这动作,没几十年功夫,压根不可能。”楚明秋很擅长和这胡同里的人打交道,随口便恭维起来。
  老头乐了,也随口道:“你不是这的人吧。”
  “谁说不是,不过,不住在天桥,就在西单过去。”楚明秋含笑说道,扭身看着街道上,深深叹口气:“这天桥没那味了。”
  老头很精明,眨巴下眼睛就明白了,点头说:“是啊,没以前热闹了,以前天桥多热闹,摆摊的,演戏法的,摔跤的,现在都没了,都去剧团了。”
  老头说着又抬头看看楚明秋:“同志,我看你这几天就在这晃悠,在找人吧。”
  楚明秋笑了笑,摇头说:“不是,我想在这开个店,可找不到店面,大爷,这附近有人卖房子吗?”
  现在可没有什么中介,全靠自己找。
  老头抬头看着他,楚明秋神情自若,老头摇头说:“没有,咱这一块,压根就没人卖房,都是大杂院,就算买下来,也不适合开店。”
  楚明秋叹口气,几句话间,老头将凤凰做好,递给楚明秋,楚明秋放下一毛钱,看看两个小孩羡慕的神情,便笑道:“再给他们一人作一个,小朋友,自己挑。”
  两小孩都傻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几乎同时指着凤凰,楚明秋一笑又放下两毛钱。
  “嘿,大气,真是有钱人。”老头看着他的背影笑道,然后又开始忙活起来。
  楚明秋很是沮丧,拿着糖人边走边吃,边吃边张望。
  “嘿,公公。”
  楚明秋抬头看去,居然是猴子和小不点,俩人挽着手在街上闲逛。
  “嘿,你们俩,没上课?”楚明秋一手还拿着糖人,看着有几分滑稽。
  “今儿没课,”小不点说道:“你呢,听说你们经研所今年只有你一个毕业?”
  “还听说,听左雁说的吧,”楚明秋笑道:“我也听说,你们学校今年有好几个研究生毕业,有你没有?”
  小不点摇头:“我倒是想毕业,奈何领导不同意,唉。”
  楚明秋笑着打趣道:“我看你不是想毕业,是想结婚了吧。”
  小不点毫不羞涩的点头:“是啊,再不结婚,我都成老姑娘了,看到你家小狗剩小丫头,我就结婚。”
  思想解放了,女人解放得更快,以前牵个手都会被认为是耍流氓,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男女手挽手,燕京更是开风气之先,连拥吻的都能见到了。
  “呵呵,不容易,你也变成恨嫁族了。”楚明秋依旧在打趣。
  “恨嫁族,”小不点眨巴下眼睛,靠在猴子的肩膀上,想了想才明白,笑道:“难怪猴子说你嘴损。”
  楚明秋笑了笑,不再调戏她了,猴子说道:“最近怎么样?”
  “挺好,”猴子露出了笑容:“就是业务少了点,给香港方面说说,多弄点老外进来。”
  楚明秋不由苦笑,猴子和小不点都是兼职导游,俩人的外语都挺好,可现在导游多,旅游团少,月就那么几个旅游团,可架不住导游太多。
  “扩大规模,暂时还没办法,唉,酒店就那么大地方,联系外面的酒店,也不顺利,我看,暂时就这样吧。”
  酒店床位不够,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包其他酒店的房间,可去了其他酒店才知道,这事还挺麻烦,象这种行为,要先向上级申请,上级批准后才行。
  离开上级,这些国营企业好像就不会做事了。
  猴子忍不住摇头:“你在这作什么?”
  “唉,花豹,你还记得吗,他工作丢了,正好,我有个朋友回城了,没工作,我把他们拉一块,准备办个陶瓷商店,我这不帮他们找店面吗。”
  “找到了吗?”小不点问道。
  楚明秋苦笑下,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猴子,你在这一带朋友多吗,问问看,那有房子卖,或者店面出租。”
  猴子想了想,点头:“成,我帮你问问,对了,地方有要求吗?”
  “当然有,天桥,西单,都行。”楚明秋笑道。
  “你还真会挑地方。”猴子笑了,顺手将烟头弹出去。
  “没办法,要想挣钱,就得在这几个地方。”楚明秋叹口气。
  猴子微微点头,说道:“这样吧,我问问,不保证一定有。”
  楚明秋拱手:“那就多谢了。”  
  俩人说了会话,猴子和小不点就走了,楚明秋则继续闲逛,天桥这块,他也认识不少人,好歹还是燕京的大哥大,可问题是他认识的,年岁都大了,大部分参加工作了,几乎都离开街面了。
  离开街面,结婚生子,整天忙忙碌碌的,那还有时间去逛荡,人生一下就从模糊变得清晰了。
  闲逛了一个下午,他才回家。
  晚上,楚明道到如意楼来了,楚明秋好像知道他会过来似的,茶已经泡好了,茶杯都准备好了。
  “我计算了下,我们三千五百万的资金还是不够,”楚明道开口就说:“至少要五千万资金,不过,启动资金,一千万就够了。”
  楚明秋端起茶杯喝了,才说:“我可能投入不了这么多,可能要少两百万左右。”  随后解释道:“我在琉璃厂买了个小院子,打算将它改造成商铺。”
  “不过,我觉着要不了五千万资金,我估计三千万就差不多了。”楚明秋说道。
  楚明道摇头:“这两天我去了琉璃厂三次,里里外外逛了个遍,这琉璃厂太大了,即便人工便宜,可五千万都只勉强。”
  楚明秋笑了,冲他摇头:“二哥,我的好二哥哟,你也太实诚了,哪有这么干的,你在香港这么多年,就没从那些房产商身上学到点东西。”
  楚明道茫然的看着他,楚明秋叹口气:“这事得这样干,分阶段,一个阶段干一部分,一小部分,用七八年时间,甚至十多年时间,把整个项目干完。”
  “所以,第一期资金,我估算下,一两千万就够了,至于剩下的,等第一阶段完成后再说。”
  楚明道略微想想就恍然大悟,这就是房地产的做法,这个项目的持续时间肯定要五六年。
  “唉,我担心不是资金,最差也可以向银行贷款,”楚明秋叹口气说道:“我担心的是,以咱们哥俩的实力名望,拿不下这个项目,政府不是傻瓜,这琉璃厂是咱们的燕京核心地段,这块地方,只要拿下来,就算什么都不作,这地价就能翻上几十倍,甚至几百几千倍,将来躺着数钱都行。”
  楚明秋神情中有几分隐忧,楚明道也不由叹口气,楚明秋接着说:“这事能不能成,主要看二哥你的戏演得怎么样,我估计上面还会来找你,你再说出你的想法。
  二哥,一定要记住,你是出于保护燕京文化的目的,才投资琉璃厂项目的。”
  “你二哥还没老糊涂,”楚明道笑着点头。
  楚明秋却在心里叹口气,现在国内从上到下都在转变观念,上级甚至象搞运动一样拉海外投资,可海外商人却疑虑冲冲,只有那些对新中国友好的商人才小心的进入中国,他们中大多数的心态是,如果亏了,那就当支援国家建设了。
  在另一方面,国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放,甚至可能没有意识到,琉璃厂王府井这样的地方的商业价值,他们还需要时间学习。
  但这种学习的时间不会很长。
  楚明秋抓的就是这个时间窗口,外面的疑惑重重,里面的不识珠玉,这就给了他机会。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有一次,不会再有了。
  如果说,开始他还三心二意,现在,他非常想拿下这个项目,想想看,整个琉璃厂!
  将来小狗剩真的可以躺着数钱了!
  楚明道也不再矫情了,直接问道:“三弟,你在市政府就没点关系?我听说你和吴副总理关系很好。”
  楚明秋点头,随后又摇头:“二哥,你怎么不明白,这事,我不能出面,也不能让上面的人开口,二哥,你想啊,你用十万港币,在中环买了一栋楼,会是什么样?
  咱们这次生意,相当于用一块钱,在燕京核心地段买了一栋楼,卖楼的最初不知道这楼的价值,可这不代表他永远不知道,他们一旦反应过来,会有什么想法。”
  楚明道有点明白了,楚明秋冲他点点头:“所以,从一开始就要把可能的意外掐死,这个项目的持续时间很长,中途要有人识破了,人家撕毁合同,咱们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可,他们要识破了,还是可以撕毁合同。”楚明道提醒道。
  楚明秋摇头:“所以,咱们在一开始就要消灭所有意外,包括贪官污吏。
  二哥,我是认识很多人,这样说吧,就算中南海,我要去,也没问题,可问题是,那些老家伙,都是些原则很强的人,要他们在这上面开口,绝无可能,而能开口的,多半是贪官,咱们得用钱开路,可这些贪官指不定那天就被揪出来了,那时,人家顺手就可以把咱们的合同撕了。”
  根据楚明秋观察,这个时期的官场,特别是高层,还是很清廉的,或许在子女工作上,他们会开口,可要说到收钱,绝对没有,包括市委的那些人。
  文革结束后,吴副总理去了中央,燕京市市委书记换人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燕京市委几乎大换血,军队来的全部回去了,好些都是重新出山的老干部,楚明秋认识的不多,可要说递上话,还是没问题。
  吴副总理虽然调走了,可燕京是他的根据地,中央安排干部,多少都要征求他的意见,所以,吴系人马在燕京的不少,而楚明秋在吴系中大名鼎鼎,谁都知道。
  再说了,除了吴系,还有党校副校长胡老,胡老在今年二月五中全会上当选政治局常委,书记处书记,中央总书记。这中央书记处总书记,也就是党的总书记,登上中国权力的顶峰。
  楚明秋看到简报时,还特地和单倥他们讨论过,他以为这总书记就是党的主席,可单倥告诉他,不是这样的,总书记只是书记处总书记,受到党的主席领导。
  尽管他能动这些力量,可他不能去动,原因很简单,这些人一定不会为他出面,反而会批评他。
  楚明道很失望,眉头拧成一团,楚明秋微微摇头:“二哥,其实你压根不用担心,我对这个项目倒有几分信心。”
  “哦,是吗。”楚明道不咸不淡的回道。
  楚明秋叹口气:“您知道千金买马骨的事吗,咱们就是那马骨,上面要开国门,外面的人疑惑不堪,你就解释一万遍,也不如放个实际的例子在他们面前,咱们要争取当那个实际例子。”
  楚明道忍不住笑了,能挣钱,别说马骨了,就算猪骨,也没问题。
  楚明秋又告诉他该怎么作,不能说直接投资,要从保护燕京文化入手,具体呢,就是建一个仿古一条街,咱们也不吃独食,成立一个琉璃厂集团,负责琉璃厂招商引资,还有维护发展。
  琉璃厂应该建成步行街模式,整个琉璃厂划分为几大部分,最先动的应该是厂甸,把这一块建成了,上面就有信心了。
  两兄弟讨论到深夜,楚明道兴奋不已,要不是练小丹找来,还要急需讨论下去。
  接下来两天,楚明秋每天到经研所转悠一圈,一般到中午就不见人影了,一方面张罗老妈的七十大寿,另一方面,带着雷敬松上琉璃厂东街,那家人还没走,但不妨碍他们看房。
  楚明秋还是打算把房子交给雷家来设计,施工还是交给鲁满仓。
  楚明秋告诉雷敬松要建一个仿古建筑,明清样式。
  雷敬松将他的要求记下,然后商量合同,俩人签字后,雷敬松就回去了,说好过两天来测量。
  在这个时期,私房改造并不需要谁批准,你要有钱,自己建就行了。
  不过,楚明秋还是去了街道,询问了私房改造的手续,就像他预料的那样,压根不需要手续,只需向街道报备就行了。
  私房改造要过上两年才控制起来,首先是住宅面积,不能超过原来房屋的住宅面积,楼层不能超过原来的楼层,更不能随便增加楼层。
  但现在不需要,在街道备案即可。
  这样宽松的条件,楚明秋自然很高兴,所以,他打算将整个房屋的面积扩大一倍。  出了门,雷敬松看着左邻右舍,有些遗憾的说,这要把两边的院子都买下来就好了,这样设计出来的店面更大。
  楚明秋苦笑下,这房子都还是捡漏的,两边的房子,那有那么容易。
  这左邻右舍的房子,要买,他有这个钱,可问题是,人家肯卖吗!能卖吗!
  “楚叔,你家房子不是挺多吗,那些房子,你又没用,倒不如和他们换,”雷敬松说道:“把旁边这两个院子换过来,可以建一个,不,两个更大的。”
  楚明秋顿时呆住了,这个提议,就像一道闪电,划开了他的思路。
  对啊,干嘛不和他们换呢!
  楚明秋给出去了几套房,勇子小八的房子都是他给的,这两套是送他们的,可他至少还有十来套小院,这还不算楚家大院,当然,楚家大院是肯定不会给人换,这十来套小院,分散在燕京各处,除了三套在淀海,其他的都在二环内,这些院子大小不一,现在也没人住,只是每年去看一两次,基本没产生效益。
  这绝对不合理,不符合经济学常识!
  雷敬松看到他在发呆,赶紧说:“我也就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说说,这主意,真,太给力了。”楚明秋喜笑颜开,转身就进院子,向他们打听,可很快就沮丧的出来了。
  旁边的两个院子都是大杂院不假,可不是私房,是公房,归房管所管理,住户每月都要交租金的,当然,租金很便宜,象楚明秋买的这院子,租金大约也就两三块钱,至于水电费,那就更少了,加起来还不到一块钱。
  俩人失望的离开了,又找到鲁满仓,鲁满仓对楚明秋的要求从来不拒绝,满口答应,而且派自己的儿子鲁大虎和牛娃给雷敬松当助手。
  鲁满仓的这两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牛娃也不愿读书,倒是小女儿鲁宛如的书念得不错,考进了师大附中,这可是市属重点中学,现在念初一。
  鲁大虎和牛娃都是楚明秋的小兄弟,有二十年交情了,楚明秋请他们吃了顿饭,算是开工庆祝。
  饭桌上,鲁满仓忧心忡忡,今年国家压缩投资,基建项目受到很大影响,现在他们的工程完成后,下一个工程在那还不知道,这工程队还能不能干下去,都不知道。
  楚明秋忍不住笑了,开导他说:“鲁叔,您这就多虑了,这工程项目多了,将来工程多得很,不过,鲁叔,您不能再这样简单的干了,您得把建筑队转变为公司,为今后的发展做好准备。”
  鲁满仓叹口气:“小秋,你不知道,现在工程越来越难找了,现在建筑队也多,咱们小桃溪弄了个,旁边的双红公社也弄了个,还有,...,唉,都在这四九城找食。”
  楚明秋沉凝半响,想了下问:“鲁叔,有没有胆量去特区闯闯?”
  鲁满仓意外的抬头看着他,楚明秋冲他点头:“国家设立经济特区,深圳那块地方,原来就是个小渔村,现在国家在那设立经济特区,需要建筑队,而且那边管得很松,您可以大展拳脚。”
  鲁满仓想了想,试探道:“这上特区,不麻烦吧。”
  楚明秋摇头说:“一点不麻烦,你上公社开个证明,然后到派出所办个边境证,就可以去了。”
  鲁满仓若有所思的点头:“那好,我先去看看,若行,再带队伍南下。”
  楚明秋笑道:“这样好,不过,燕京这边的市场别放过了,留一半的人手在燕京,若实在找不到活,再南下也不迟。”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认真的说:“鲁叔,建筑市场是个很大的市场,您看看,这胡同里,有多少祖孙三代挤在二三十平米的房间里,我们国家在住房建设上,严重滞后经济发展,这两年,经济发展过快,出现经济过热现象,整顿是必要的,可整顿之后,经济要继续发展,这欠债最终还是要还的,除了住房外,还有,公路扩建,还有大量基础设施建设,道路桥梁,都需要建设,所以,鲁叔,您现在需要作的是,努力提高队伍的技术能力,增加设备,短时间里,工程可能是要少点,但要忍耐,不要慌。”
  鲁满仓点点头,虽然他不是很懂,可他相信楚明秋,正是有楚明秋,他的建筑队才有今天这个规模。
  “鲁叔,在经济实践中,有个理论叫逆周期扩张,什么意思呢?”楚明秋说道:“这经济发展不是一帆风顺的,有扩张期,也有收缩期,鲁叔,您想,您都感到困难了,其他建筑队是不是也感到困难,您多少还有些家底,可其他建筑队呢,有您的家底厚吗?肯定没有。
  您若顶不住了,其他建筑队恐怕只有解散了事,可他们一旦解散了,等活多时呢,他们又要重新聚集队伍,重新找市场,而您呢,队伍坚持下来,甚至还扩大了,那市场是不是首先被您占领。”
  “这逆周期扩张就是在经济困啦时,不但不收缩,反而增加投资,加快发展,这样,在经济扩张期到来时,就抢先占领市场。”
  鲁满仓这下明白,长长舒口气:“我明白了,小秋,还是你看得明白。”
  “还有件事,鲁叔,”楚明秋说道:“以后建筑队的收入,不要全部上交公社,要给队里留下一部分资金,否则一时半会找不到工程,您怎么办,我看上交公社的资金,每年,最多三成。”
  鲁满仓不由苦笑,他之所以这样担心,就是这个,建筑队这些年干了不少工程,也挣了不少钱,可大部分都上交公社了,队里的积累还真没多少,所以,他才这样着急。  “哥,公社要不同意呢?”大虎问道,他知道的情况多些,不是父亲愿意交这么多,而是公社一定要。
  楚明秋沉凝下,露出了笑容:“那就看鲁叔的胆量了,如果,公社坚持上交,鲁叔,您可以退一步,答应四成,如果,公社还要多,您干脆辞职,不干了,让公社另外派人来接替。”
  大虎愣了,牛娃纳闷之极:“哥,这样能行吗?”
  楚明秋摇头说:“现在作,有点风险,不过,将来,还是得走这条路,鲁叔,现在这个建筑队,是集体企业,对吧,可上面对这个企业的投入是多少?恐怕没多少吧,现在的积累,都是你们干出来的,已经对得起公社了。
  鲁叔,真到了那个地步,您干脆把队伍拉出来,成立个股份公司,大家掏钱入股,把公社彻底抛开。”
  鲁满仓苦笑下,摇头说:“那怎么行。”
  说完便不再说,问起南方深圳的情况,楚明秋知道得也不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深圳肯定有大量工程要作,一个小渔村,什么都没有,要变成特区,绝对有大量工程项目。
  楚明秋觉着鲁满仓听进去了,只不过碍于大虎和牛娃在场,不好讨论,最差,这个提议已经在他心里丢下一粒种子,假以时日,就会开花结果。
  楚明秋很希望鲁满仓的建筑队发展成房地产公司,毕竟,房地产将来是中国最赚钱的行业。
  楚明秋对福长街的厂房已经绝望了,可没想到,两天后居然接到电话通知,让他和花豹去区委谈租房的事,这让他喜出望外。
  可花豹和咸鱼干去了广州还没回来,他只能自己跑区委去谈判。
  与他谈判的是黄区长,这让他有点意外,俩人见面后,也没多说废话,便直奔主题。
  “小楚同志,你能代表他们吗?”黄区长对他只有一个人来,有点意外。
  楚明秋含笑道:“没问题,我们是朋友,坦率的说,他们也没多这么多钱,我还要给他们出资。”
  黄区长点头:“那就好,区里开会了,同意租给你们,条件是这样,租期三十年,你们负责翻新或重建,前十年,收入按照三七分账,你们拿七,街道拿三;从十一年到二十年,收入按五五分账,从二十一年到三十年,收入按四六分账,你们拿四,街道拿六,在此期间,你们有经营许可权。”
  楚明秋想了想,摇头说:“黄区长,这个法子是我提的,可当时,我只是权益之计,您别生气,我给您分析分析这个法子的弊端。”
  黄区长初听楚明秋反对,神情顿时变得有些不高兴,心说,怎么得寸进尺,这资本家真是本性贪婪,楚副区长这小叔,不如他啊!
  黄区长的仕途可以说是从楚宽元开始的,他是楚宽元提拔起来的,在楚宽元之前,他在张智安手下干了近十年,始终是公社的办事员,直到楚宽元过来,一步一步把他提拔到副社长副书记的位置上,所以,他对楚明秋有种敬屋及乌的感觉,所以,在区委区府办公会上,才力主出租。
  没想到,楚明秋上来就变卦了,这让他有些不高兴,可随即听到楚明秋的话,他的神情又缓和下来。  
  “那个厂房的情况,您也看到了,”楚明秋说道:“二十年没开工,没维护,这房子还能办事吗?我看困难,所以,我必须投资资金进行维护。
  可这维护呢,有大有小,这小维护呢,就是把屋顶修修,以不漏水为标准,电线换一根,以不漏电为标准,整个下来,最多投入一万。
  大修呢,这就几乎是重建,整个区域范伟推倒重建,重建一个新的现代化商场,总投资应该在百万左右,甚至更多。
  所以,这个法子的问题在,合同只有三十年,那我就尽量省,能少投入就少投入,只要在合同范围内,最多,我把厂房推倒,在原地重建一排平房,我没违反合同吧,但最多也就投入五万。”
  黄区长被说迷惑了,眉头紧皱的问道:“那按照你的意思,应该怎样?”
  “我的意思是要维护双方的利益,要实现双赢,那一方吃独食都不行。”楚明秋说着拿出纸笔来,略微回忆便在图上画起来:“您看,要新建一个现代化商场,这个商场,我觉着可以建三层,要装电梯,我在香港见过那种自动扶手电梯,咱们可以安装两部,整个商场立刻显得高大上,嗯,对了,外面再装一个大屏幕电视墙。
  商场内全部装大理石地板砖,对了,地下还应该有停车场,这样方便进货,一楼卖电器,二楼卖服装,三楼卖.....”
  楚明秋忽然感觉错位了,这不对了,我本来就只是想弄个陶瓷店,怎么弄出个商场来了。
  “怎么啦?”黄区长的兴趣被成功勾引起来,看到他在发愣,忍不住催促道。
  楚明秋苦笑下:“我原来就是想帮朋友找个卖陶瓷的店面,怎么变成开商场了,这走偏了,偏了十七八公里了。”
  黄区长先是愣了下,随即放声大笑,楚明秋叹口气,不住摇头。
  “既然来了,那就干吧,否则对不起朋友,你说是吧。”黄区长调侃道。
  楚明秋摇摇头,再度叹口气:“这样说吧,黄区长,这样说吧,办一个合资商场,政府方面出地皮,我们出资金,分红呢,前面都一样,可以接受,但后面不行,从二十一年开始,政府方面拿六成,我们拿四成。”
  “你的意思是永远这样分红?”黄区长皱起眉头。
  楚明秋点头:“而且还可以规定好,我们投资不低于两百万人民币。”
  两百万人民币,要在201n年建一个商场是梦幻,可在这个时期,却是很大一笔钱,建一个普通商场绰绰有余,可要建楚明秋设想的商场,他自己也没把握足够。
  这其中最关键的是扶手电梯,这个东西,国内还不能生产,只能从国外进口,这个价格就不知道了。
  听了楚明秋的话,黄区长犹豫了,在区委会上,他力主同意租给楚明秋,而不是办一个合资商场。
  楚明秋心里很笃定,没有那个商人会答应黄区长的方案,算是货币贬值,按照黄区长的方案,收回成本是没问题,可要说赚钱,那就没多少了。
  这个商场不是自己经营,也不是靠卖商品赚钱,而是靠出租铺位挣钱,铺位是有限的,租金也就定了,每年就那么多,而且,商场还需要雇管理保安财务清洁人员等等,还有水电气的开支,这些除去,每月的收入就有限了。
  “咱们国家穷,老百姓也穷,这铺位租金不会很高,整个商场的租金收入,”楚明秋叹口气:“黄区长,这事,我同意每十年无偿转让两成股份,在商场上,是没有先例的,可若三十年后,你们收回全部股份,这生意,没人会作。”
  黄区长在心里盘算了会,觉着楚明秋说得有道理,每十年无偿转让两成股份,这已经是很大度了。
  楚明秋没有再催了,安静的等着黄区长的决定,过了会,黄区长才点头:“好吧,我同意,就按照这个意思办。”
  楚明秋又摇头:“这事啊,还没那么简单,国家允许与私人合资吗?”
  黄区长淡淡的笑道:“你不是说不能什么都靠等吗,咱们先就这样办。”
  楚明秋还是摇头:“我的意思是,拉我二哥来投资,搞成中外合资,您看怎么样?”
  黄区长正要反对,转念一想,这中外合资,影响岂不是更大,自然是好事。
  “那当然好,我没意见,如果,你二哥没建议,那明天,我们就可以签协议。”
  事情圆满解决,楚明秋和黄区长都很满意,俩人又闲聊了会,楚明秋听说他以前是白塔公社副社长,便问起悟性现在怎么样了。
  黄区长有点意外,没想到楚明秋居然还认识悟性,那悟性可是燕京名人,文革前便是政协委员。
  悟性在七一年圆寂的,白塔寺现在还没开放,主要是为了保护这白塔。白塔已经有几百年了,外面风霜侵蚀,里面更是破烂不堪,急需维修,可政府拿不出钱来,只能先放着。
  黄区长叹口气说起当年红卫兵要烧白塔寺的事,楚明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黄区长就是当年那个副社长,他可完全忘记了。
  楚明秋试探着问是不是认出他了,黄区长茫然不知,楚明秋这才确定,便笑着说了当年之事,黄区长这才明白,原来楚明秋就是当年救下悟性的三个红卫兵。
  楚明秋大笑着告诉他,他那是红卫兵,当年他就是冒充的红卫兵,狗子和林百顺倒是真的红卫兵。
  俩人聊得很高兴,直到秘书进来提醒,要到开会时间了,俩人才分手。
  楚明秋神情轻松的回到家里,路上还顺手买了只鸡,到家后,便动手杀了,清理之后,便要动手烧鸡,赵婶把他赶出去了。
  到岳秀秀那转悠一圈,陪着说了几句话,便上后院来了,在工房外,赵叔和黑皮爷爷正作对厮杀,吴老师则盯着两个孩子蹲马步,小狗剩再有几个月就满四岁了,楚明秋决定给他启蒙,同时也开始练武,小新晨还大一岁,今年也同时启蒙。
  两个孩子刚开始,训练强度不高,早晨起来就在百草园开始跑步,跑上五六圈,上午蹲马步半个小时,下午半个小时,至于识字,还是交给包老爷子,老爷子七十五了,可精神头不错,楚明秋登门请求,他自然会答应。
  楚明秋看着赵叔和黑皮爷爷下棋,两个臭棋篓子还下得很认真,小狗剩和小新晨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却不敢开口,俩人都知道,这个父亲比老师严厉多了。
  楚明秋很耐心的在边上看着,一局棋没完,吴锋看看时间,让两孩子休息,两孩子顿时欢呼起来,随后俩人又可怜巴巴的看着吴锋,吴锋含笑点头,让他们自己去玩,两个小家伙再度欢呼着跑了,照例是小新晨在前,小狗剩在后。
  赵叔输了,嘟囔着要再来一盘,黑皮爷爷很得瑟,他的房子还没要回来,不过,区里也答应了重新核查。
  在楚明秋看来,这就是敷衍老头,可黑皮爷爷还是很有信心的等着。
  “叔,最近天气变得比较乱,身子骨还行吧。”楚明秋含笑问道。
  赵叔白了他一眼:“没事,好得很。”
  楚明秋微微摇头,伸手抓住赵叔的手,摸了会脉,才点头放下。
  赵叔一脸得瑟,吹胡子叫道:“没事,对吧,我身子骨好着呢。”
  楚明秋笑了笑:“是,不过,叔,那药还要急需吃,每天的秘戏还要继续练。”
  说完,他又抓起黑皮爷爷的手,开始给他号脉,黑皮爷爷的脉很稳,不过,他佯装皱眉,走到黑皮爷爷的背部,敲敲他的后背,然后悄没声的输入两道内息,护住他的心脉。
  “老爷子,您看看这个。”
  楚明秋站在老爷子身后,递给他一封信,吴锋已经察觉情况有异,他也悄无声的过来,站在楚明秋的旁边。
  黑皮爷爷满腹疑惑的接过信,信封上什么都没有,他打开信,抬头便是:“父亲,提起笔,儿不知该说些什么,三十年了,儿日思夜想,想的就是您和俊儿,每每思及,心如刀绞,无法用言语文字说之.....”
  黑皮爷爷浑身发抖,泪水大股大股的往外涌,他不住的擦,怎么也擦不干净,他干脆不看,不敢看了,伏在桌上,无声的耸动。
  “老爷子,别太兴奋了,”楚明秋叹口气说,吴锋轻轻叹口气,没有劝,赵叔眨巴下老眼,看着楚明秋,似乎在问怎么了。
  “找到了。”楚明秋简单的三个字让赵叔一下就明白了,看着喜极而泣的黑皮爷爷,他也禁不住叹口气。
  黑皮爷爷哭了一阵后,才擦干眼泪,重新拿起信,他看得很仔细,好像要把字给抠下来。
  看到他慢慢平静下来,楚明秋总算松口气,他就担心黑皮爷爷受不了刺激,来个心肌什么的,好事便坏事。
  “他说什么时候回来没有?”赵叔问道。
  黑皮爷爷摇头,楚明秋帮他解释道:“台湾当局现在还不准老兵回大陆,来了大陆,就回不了台湾了,老爷子的儿子在台湾又结婚了,改了名字,现在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在台大念大学,小女儿念到高中,小儿子还在初中,家里情况不错,开了个机械厂,生产汽车零件。”
  赵叔微微点头,吴锋也微笑着宽慰道:“有消息就是好事,这么多年,总算有盼头了。”
  黑皮爷爷频频点头,嘴里喃喃嘀咕着:“唉,唉,好,好,快点啊,快点啊!”
  “放心吧,老爷子,你一定能活到他回来。”楚明秋说道。
  黑皮爷爷频频点头,他的生活现在变得极有规律,因为楚明秋告诉他,生活不规律,是生命的大敌;他现在每天朝阳初起便起床打秘戏,每天上午准时吃培气丸,每天早饭后,便拉着赵叔出去遛弯,不走满十公里绝不会来。
  一切都为了等到儿子孙子回来。
  那怕今天这样高兴的时候,他也没喝酒,反倒是楚明秋喝了两杯。
  岳秀秀有点意外,问他什么事这样高兴,楚明秋把黑皮爷爷拉出来作了挡箭牌,岳秀秀听说后,立马拿出瓶茅台,大家一块庆祝。
  饭后,楚明秋拉着楚明道到书房,把与区委谈判的结果告诉他。
  楚明道闻言不由大感意外,连忙提出第二天去看看,楚明秋满口答应。
  “二哥对这个项目也有兴趣?”楚明秋含笑看着他问道。
  楚明道笑着点头:“琉璃厂项目,虽然很好,可太大了,要想完全吃下来,很困难,如果拉上第三家,首先是人家愿不愿意,其次,就算他们愿意了,也可能踢开咱们,如果这个项目好,咱们先干这个项目,琉璃厂,能拿下就拿下,不行,也不强求。”
  楚明秋想了想,点点头,承认楚明道的顾虑有道理。
  要想拿下整个琉璃厂,没有上亿资金是不行的,可他们兄弟俩没有这么多资金,所以,楚明秋设想的是先用合同捆死政府,然后分阶段修建,比如,第一期先干厂甸那块地,在这个块地上建个古玩市场,然后视情况进行二期三期开发。
  这事的风险很大,稍微不注意,资金链便会断裂,诚然,可以向银行贷款,可一旦经济形势不好,银行收紧银根,资金链就会断裂,前世那些垮掉的房地产公司无不是栽在这个坑里。
  更何况,在未来几十年里,民营企业要获得贷款,非常困难,那怕穿上合资的马甲,楚明秋也不想去冒这个险。
  兄弟俩第二天便到福长街去了,出门之前,楚明秋还给区里打了电话,告诉他们,今天要进去看看,请街道派人开门,所以,当他们到时,街道主任带着人已经在那等着了。
  简单寒暄后,一行人进去,整个院子杂草丛生,厂房内也凌乱不堪,设备自然全部搬走,剩下的废弃物胡乱扔在地上,房内的地面也没完全固化,杂草从石头缝中顽强的生长出来,门窗自然是没有的,所有的门窗都被拆了,有些地方的屋顶也破了,能看见明媚的天空。
  街道主任看着这破烂不堪的厂房,感觉很不好意思,一再解释说,这地方要用的话,必须大修。
  楚明秋和楚明道很配合的附和着,楚明秋自不消说,楚明道心里却满意极了,厂房破旧没关系,关键是这地方位置好啊。
  房地产最大的卖点是什么,不是房子多大,而是位置,这地方向西不远便是天桥,向北珠市口,向南不远就是天桥百货商场,处在天桥核心圈之内。
  在里面看过后,一行人又出来,在街上转悠,楚明道看到左右两边的有几个小店,便问这几个小店能不能包括在内,街道主任看看小店,这几个小店也不大,有一家小饭店,还有家理发店照相馆茶馆,甚至还有个菜店。
  “可以把这部分也包括进去。”楚明道低声说道,楚明秋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街道主任没听清,也不好问,只好保持沉默。
  现场看了一圈后,两兄弟回到家里开始分赃,楚明道要投资两百万,楚明秋不同意,只答应最多给40%的股份。
  两兄弟斗了半天心眼,楚明道接受了40%的股份,楚明秋也只拿40%的股份,剩下的20%要给花豹咸鱼干和梁宗达。
  “必须给他们股份,而且,未来公司的管理层也由他们三人中出任,至于街道方面,他们不能出任管理层,最多派个财务监督。”
  楚明秋很坦率,这个商场成立后,就没多少事了,最多也就是平时的清洁环保,还有解决可能发生的商户之间的纠纷,所以,工作并不复杂。
  楚明道迟疑下,试探着问道:“你看是不是让宽敏来作这个总经理。”
  楚明秋想了想,摇头说:“宽敏这性格,太过柔弱,谨慎小心,上面不敢得罪领导,下面不敢得罪员工,不说别的,就让他开除一个员工,他都不敢,他这个性格是不能干一把手的,二哥,宽敏也是快五十的人了,就保他作个富家翁吧。”
  楚宽敏的日子其实并不难,抄家物资已经发还了,加上楚明道给的钱,他已经妥妥的迈入小康之家,各种家用电器都有了,可即便这样,与香港的几个兄弟姐妹比起来,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楚明道叹口气,知道楚明秋说得不错,宽敏的胆子本就小,经过十多年小心谨慎的生活,谨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谨慎多了,就变成软弱了。
  “那,诚怀诚才呢?”楚明道又提起两个孙子。
  楚明秋忍不住乐了:“二哥,瞧你操心得,以前,你可不这样。”
  楚明道苦笑着叹口气:“这老了老了,操心的不就是孩子们,将来,你到我这年龄就知道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二哥,倒不如放开手,让他们自己蹦达,再说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宽敏这几个孩子,我比较看好诚怀,这孩子又股子韧劲,就是稍微莽撞了点,至于诚才,这孩子有点轻浮,倒是楚舒,这孩子,我比较看好。”
  楚舒是楚宽敏的女儿,现在还念高中,成绩很好,更主要的是,她有两个哥哥不具备的努力。
  楚明道沉默良久,楚明秋略微想想便说:“现在宽敏有正当工作,诚怀的日子过得也不错,二哥,你要帮他们,也要他们自己有想法,否则就是拔苗助长,再过几年再说吧。”
  楚明道想了想,觉着自己在燕京的投资,将来也可以分他们一些股份,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吃不上饭,便点头:“你说得也是,暂时就这样吧。”
  晚上,练小丹回来,楚明道把关于楚宽敏的安排告诉了她,练小丹也很无奈,回来后,他们自然要去宽敏那看看,心里很不好受,钱虽然给了,而且按照燕京人现在的收入,他们可以过上比其他人好很多的生活。
  有了楚明道的加入,区委就更满意,现在引进外资虽然没有进入GDP考评,可在开
放的大势下,市委很重视,再加上,市委一直希望楚明道回国投资,现在,楚明道终于投资了,市委也很高兴。
  楚明道很精明,对市委来人直言不讳,这个项目是出于帮家里人的想法,他真正还是想为老燕京文化保护做点贡献,然后顺势提出琉璃厂项目。
  市委来人没想到楚明道居然提出这么大一个项目,他没有权力决定,便答应向上级报告,楚明道自然不会催促。
  楚明道的投资是城西区区委引进的第一个外资,区委很重视,举办了一个很热闹的仪式,市委副书记和商业局局长书记都来出席了,楚明秋很意外的见到谢思牧和强社新。
  三人都是从秘书科出来的,强社新现在是商业局副局长,而谢思牧现在基本建设工作部,担任城市建设科科长。
  在粉碎四人帮后,政府机构开始转变,文革前的部门纷纷恢复,去年中央要求党政分家,改变以前党政不分的状况,市政府恢复成立,文革中诞生的革委会被取消,而基本建设工作部是今年才成立的,属于市政府管辖,谢思牧也是这个时候调入的。
  楚明秋不是主角,他趁机溜边,与俩人闲聊,很自然,便问起了高科园的旧人,强社新告诉他,大多数人都散了,华汉民平反后被调回市委,现在是市宣传部,现在是宣传部新闻处处长了,只有许云梅还留在高科园,前段时间见她,意兴阑珊的。
  楚明秋调侃道,他们现在都是领导了,只有他,还是平头百姓,俩人都乐了,在他们心里,楚明秋可不是平头百姓,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重返官场。
  强社新也调侃他,现在资本家吃香了,楚家这资本家又可以重新剥削人民了。
  这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社会风气变了,资本家地主再不是被歧视的对象,有海外关系则更受羡慕,海外关系就意味着金钱,可以随便出国,从此过上幸福生活。
  谢思牧还问,楚明秋打算什么时候出国。
  楚明秋笑了笑说:“出国干什么,国外那么乱,阿富汗打成一团,东南亚,中东,都是战火纷飞,国内多安全多舒服,我那都不去。”
  强社新和谢思牧都乐了,谢思牧叹道:“这阿明还算条汉子,可惜,实力不济,唉。”
  去年十二月,苏联大军入侵阿富汗,只用了一周时间便控制了阿富汗全境,苏军行动之迅速,战斗力之强,震惊世界。
  所有人都认为,苏阿战争将很快结束,阿富汗羸弱的武装力量,压根不能抵抗苏联强大的武装力量。
  楚明秋摇头说:“没那么简单,这阿富汗是个多山的国度,可以说是个天然的游击战战场,勃列日涅夫是个傻瓜,自以为强大,轻率出兵,苏联恐怕就掉进了这个坑里。  苏联入侵阿富汗,中美都不会坐视,政治上,将受到中美的联合狙击,其次,阿富汗的游击战争一旦开始,中美都将支持阿富汗,为他们提供武器装备和资金,就算不能击败苏联,也能拖住苏联,消耗苏联的国力。”
  楚明秋随意的说:“这勃列日涅夫好大喜功,其实是个庸才,这样的人居然在苏联领导人的位置上干了十多年,啧啧,苏联啊,可惜了。”
  “可惜了?”谢思牧好像对苏联有些研究,摇头说:“这勃列日涅夫没那么蠢吧,在他领导下,苏联国力迅速增强,连美国都害怕了。”
  楚明秋笑道:“你只看到其一,没看到更深层的东西。这美苏争霸,其实是国力之争,这国力不仅仅是军事实力,更多的是政治经济能力,是国家的科技实力,经济实力,军事实力的综合竞争。
  苏联呢,与美国相比,苏联在经济和科技上落后美国很多,现在苏联的经济实力大概是美国的五成,如果再把英法日本西德这些西欧强国算上,那差距就更大了。
  本来苏联是没机会的,美国人在取得二战胜利后,就飘了,忘乎所以,从50年的朝鲜战争开始,一直到七三年,打了二十年战争,直接导致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还有这战争,并不是谁有钱装备好就能打赢的,如果是这样,抗美援朝,越南,还有日本侵华战争,他们都应该取得胜利。
  十年越战,美国受到很大削弱,苏联本该利用这个天赐良机,调整经济结构,进一步在经济上对美国发动进攻,可他偏偏走上美国的老路,选择了战争,这不是蠢吗。
  所以说,勃列日涅夫在战略上就失败了,他挥兵进攻阿富汗,不但让中美进一步靠近,还提醒了世界各国,世界各国对苏联警惕起来,还促进了西欧各国消弭分歧,更加紧密的团结起来,所以,勃列日涅夫走了一步臭棋。
  再说阿富汗,本来这阿富汗是亲苏的,阿明就算有什么,也是苏联对阿富汗内政干预太深,引起阿明不满,这个不满,并不会导致阿明完全倒向美国,苏联只需团结阿富汗内部反阿明力量,从内部动手,完全可以在内部干掉阿明,这样就不会引起任何口实,代价要小得多。
  所以啊,咱们就等着看戏吧,这苏联人在阿富汗还有得打。”
  楚明秋笑咪咪的说完,强社新和谢思牧却都不相信,阿富汗多穷的国家,整个国家政变来政变去,前后几个领导人都被杀,而苏联非常重视阿富汗,在阿富汗深耕多年,此前,阿富汗执政的人民党就是在苏联支持下发展起来的,人民党在掌握国家权力后,便宣布走社会主义道路,国家的组织形式都还是照搬苏联的,与苏联的矛盾也不是很大,结果就被苏联入侵,领导人也被枪杀,这个结果名义上苏联胜利了,可实际上,苏联在政治上战略上丢分很多,得失完全不成比例,更何况,军事上依旧还没取得完全的胜利。
  “你说中苏接近,可美国现在反华的声浪不小,最近宣布参加总统竞选的里根,就是个强硬的反华派。”强社新说道。
  “你一个商业局副局长,居然关心起美国来了,怎么想去外交部?”楚明秋笑着调侃道。
  强社新也笑道:“本来我是想去外交部的,这外交部不是缺人吗,原来的丁书记现在外交部副部长,想调我去外交部,我就一直在研究外交工作。”
  中美建交后,新中国在外交方面的进展突飞猛进,建交的国家越来越多,外交人员严重短缺,稍微有点外交能力的,外交部都在网罗。
  楚明秋笑眯眯的点头:“所以啊,勃列日涅夫走了一步臭棋,咱们中国虽然穷,可人口多,面积大,更主要的是,还是个有核国家,六九年,珍宝岛时,勃列日涅夫没敢入侵我国,就是顾忌到我们的核武器。
  尼克松不是因为对我国友好才来的,他为了对付苏联才来的,里根卡特不管谁当选,都不会因为对华友好或反华,他们的出发点永远是为美国利益,拉住中国,对抗苏联,是美国的战略,只要苏联这个威胁在,中美关系就不会坏,不信走着瞧。”
  “我看你还研究什么经济,干脆点,上外交部去,丁书记那可缺人了。”强社新笑道。
  主席台上,刘书记讲完了,大家热烈鼓掌,仪式进入高潮,两个女同志拿着合同过来,楚明道和街道主任在热烈的掌声中签字。
  成了!
  楚明秋很高兴的鼓掌着,在这块地,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商场,这可是商场,不是一个店铺,未来几十年,就躺着数钱吧。
  楚宽远悄没声过来,神情有几分沮丧,这段时间,他四下奔忙,不管店铺还是厂房,都还没影呢。
  签字仪式结束后,强社新和谢思牧便告辞了,楚明秋和楚宽远还留在现场等着楚明道。
  楚明道与张副市长一块到小会议室去了,这种场合,楚明秋和楚宽远就不好参加了,俩人都没有跟着。
  没成想,他们进去没多久,就有人过来,让俩人进去。
  楚宽远有些惶恐,楚明秋则很坦然,跟着那工作人员就进了小会议室。
  区委小会议室并不大,七八个沙发上已经坐了几个人,楚明秋进去后,楚明道便含笑介绍说:“这是我三弟,楚明秋,这是我侄儿楚宽远。”
  “你就是小楚同志,我可是久仰大名了!”在楚明道意外的眼神中,张副市长居然起身,很热情的向楚明秋伸出手去。
  楚明秋立刻变得诚惶诚恐:“张副市长,您好,我,呵呵,我也听说张副市长雷厉风行,燕京有张副市长领导,发展一定会更迅速。”
  张副市长笑了,拍拍楚明秋的手:“我可听说了不少你的事,都说你搞经济是把好手,有理论有实践,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楚明秋苦笑下:“我那点事,在您面前不值一提,您过誉了。”
  张副市长微微点头,松开楚明秋,与楚宽远象征性的握了下,才转身坐下。
  刘书记和黄区长都有点傻了,虽然知道楚明秋不凡,可也没想到张副市长居然如此热情。
  “楚先生,小楚,”张副市长说着点上烟,示意下楚明道和楚明秋,楚明秋摆摆手,表示不抽,楚明道倒是很坦然的拿起来点上。
  “关于琉璃厂的事,小吴同志已经向我汇报了,我想听听您的想法。”
  楚明道很恭敬的欠欠身,才歉意的说道:“燕京是我的家乡,五六年迫不得已去了香港,家父因此非常生气,可没办法,年青时管不住自己,娶了几个老婆,解放后实行一夫一妻,可,一日夫妻百日恩,没办法,只好去了香港,这去国离家的,唉,这些年,我在香港也心念祖国,老想回来看看,可,事情太多,再说,也拿不准国内对我们这种人的态度,一直在犹豫,直到去年,三弟来香港,我才下决心回来。”
  张副市长很理解的点头,楚家的情况,他早就摸清楚了,这位楚明道先生娶了三个老婆,当年舍不得小老婆,不得不出走香港。
  “回来就好,”张副市长爽快的笑道:“中央现在决定改革开放,这改革就是改革我们经济体制的弊端,开放就是对外打开国门,欢迎国外的朋友回来投资,呵呵,您看我,您身边的三弟,他可是改革开放的号手,对中央的政策理解很深,想必他已经给您详细说过了。”
  楚明秋恰到好处的笑了笑,楚明道点头:“三弟是说了不少,我也知道国家政策,不过呢,这楚家药房....”
  他说着便摇摇头:“我在香港开了明道药房,用的便是楚家的方子,楚家药房的方子都给了中药厂,明道药房的药,中药厂都能生产,明道药房要进了内地,岂不是要与中药厂冲起来。
  其次,我现在年龄大了,药房已经交给儿子了,所以,政府一再劝说,我都没答应。”
  说到这里,楚明道叹口气:“回来这些日子,我在市里参观,这么多年,燕京的变化很大,好些东西消失了,有些是好事,可有些就不好了,京味消失了,琉璃厂天桥厂甸,老燕京人都知道,这些地方都是燕京人最热闹的地方,也是最能代表燕京文化的地方,所以,我就想在保护燕京文化上作点贡献。”
  张副市长听后,默默点头,提起燕京,官方常说的就是故宫天坛等等名胜古迹,可文化人常说的就是琉璃厂,但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就是天桥。
  这也是文化。
  但这事,张副市长沉凝半响,转头问楚明秋:“小楚同志,你的意见呢?”
  楚明秋非常意外,很显然自己是楚明道这边的,等于是政府的谈判对手,可现在这对手居然问他的意见,这是什么操作!
  “怎么?有顾虑,”张副市长笑道:“我可听说过,你的胆子一向很大,什么人都敢顶的。”
  楚明秋苦笑不已,连忙说:“领导,您这话说得,我那是少不更事,您要问我的意见,我的意见是,马上答应,马上签约,反正仪式还没散,合同,我现在就起草。”
  张副市长笑道:“这就对了嘛,不过,你得给我个理由。”
  楚明秋略微想想,才缓缓的说:“去年,到燕京旅游的游客达到五十万,今年估计会突破七十万,我估计三年内,会突破一百万,这其中海外游客占六成以上。”
  “从历史上,燕京是个商业城市和文化城市,从明朝到民国,燕京的工业生产都不发达,但商业和文化业却很发达,这与燕京在国家经济的地位吻合。
  自从唐中期以后,中国的财富之地便是江南,这种状况一直没改变过,民国以后更是如此,燕京的工业力量很小,燕京的这点工业还是新中国成立后发展起来的。
  为什么会这样,我就不详细说了,城市的定位,对城市的发展至关重要,美国,政治中心是华盛顿,金融中心是纽约,航天中心是休斯顿,娱乐中心在好莱坞,新技术产业中心在硅谷,汽车行业中心底特律。
  西德,政治中心在波恩,文化中心在慕尼黑,工业中心在鲁尔。
  英国,政治中心和金融中心都在伦敦,工业中心却在利物浦和曼切斯特。
  所以,城市在国家经济的位置是不一样,这与他们的历史和发展有关。
  为什么要这样呢?
  很简单,分散功能,对于城市的发展有好处,可以分散城市的功能,城市的功能越多,城市的人口就越多,人口越多,城市就会变得非常庞大,人口会快速增加,随着人口的增加,住房学校医院交通便会变得拥挤不堪,咱们燕京现在大约八百万人左右,住房学校已经拥挤不堪,可这个数字再扩大五倍,燕京将变得拥挤不堪。
  我说了这么多,目的是为了说明,咱们燕京将来的发展要走那条路。
  我的看法是,燕京要走政治金融交通科技文化商业这条路,为什么呢?燕京是首都,这就是天然的政治中心,这没什么好说的。
  金融中心和交通中心,这也好说,现有的几家银行总行都在燕京,加上财政部,经济中心跑不了。
  交通呢,这么多铁路经过燕京,交通枢纽的功能跑不了。
  科技呢,中科院在燕京,中国最好的几所大学也在燕京,所以,发展科技产业,得天独厚,没有那个城市有燕京这样的科技条件。
  商业呢,燕京是北中国最大的商品集散地,将来也会成为世界各国商品进入中国的窗口之一,所以,商业中心也跑不了。  
  好了,这文化呢?
  燕京一直是文化中心,燕京的文化分几种,一种是以故宫天坛为代表的宫廷文化;另一种是以琉璃厂为代表的上层社会文化,最后一种便是以天桥为代表的底层社会文化。
  这三种文化构成了燕京的文化,而燕京的文化随着燕京的地位向全国传播,成为中国文化的一个重要部分。
  刚才我说了,来燕京旅游的游客总数已经突破六十万,未来三年内,一定会突破百万,这些游客来燕京,来干什么,除了看故宫天坛长城外,还要逛天桥琉璃厂,领略燕京的文化。
  张副市长,我们老祖宗给我们留下丰厚的遗产,燕京今后要大力发展旅游业,要发展旅游业,除了修建楼堂馆所外,就是好好保护并发展文化产业。
  这文化并不只是吟诗作画,这是个很庞大的产业,以书画为例,裱糊,经纪人,出版,发行,等等,这个产业可以容纳数十上百万人,还有戏剧,影视,服装什么的,这个产业链,非常长,利润及其巨大,而且文化产业作好了,还能带动其他产业的发展。  比如,美国,美国以好莱坞为依托,向世界输出美国文化,这里面包含了,美国人的价值观,美国人的穿着,生活方式,等等。
  价值观是意识形态方面的问题,但其他方面就厉害了,比如可口可乐,这玩意就是北冰洋汽水那样的碳酸饮料,喝多了,对身体其实并很不好,可美国人就靠这个,每年要挣上百亿利润,其他还有什么口香糖,牛仔裤,喇叭裤,都是随着好莱坞,流行全世界。”
  楚明秋深吸口气,看着张副市长说道:“所以,这文化,说小了,就是挣点钱,说大了,就是文明传承。
  解放后,特别是文革期间,中国传统文化受到毁灭性打击,我们现在要补课,要保护传统文化,发展传统文化,燕京是文化大城,有责任为全国作出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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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rvan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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