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rugesuiyue 2020.02 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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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新时代掀开了一条缝 

  春天来了,道边树挂上了绿装,大街上不时飘来鲜花的香气,市委大院里安静依旧,进出的人都小心的将脚步放轻,唯恐发出了响动,临出门时,还小心的回头看一眼,在市委大楼旁边的大会议市。
  大会议市内正召开市委扩大会议,这个会议其实早就应该召开了,原计划在十二月开,后来推迟到一月,最后才定到四月。
  市委所有人都知道市委要调整,吴书记已经计划了很长时间,经过近一年的酝酿,特别是去年开始的巡视,为吴书记赢得了巨大的声望,燕京的生产超过预期,大批老干部重新复出,走上工作岗位、
  而在三月,又一枚重磅炸弹在中国政坛爆炸,那就是邓小平复出,三月十日,中央
下发了《关于恢复邓小平同志的党组织生活和国务院副总理的职务的决定》。
  二号走资派再度复出,担任国家副总理的职务,很显然是周总理的主要副手。
  这个消息再度震动了中国!
  对楚明秋来说,这事在意料之中,不过,这事还是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他以为邓小平还要再等一段时间再出来。
  邓小平出来后不久,他最后一次给方朴进行了理疗,到三月底,他再去时,方朴已经离开了,福利院告诉他,方朴被他父母接走了。
  “....,过去一年中,在市委领导下,燕京的革命形势发展迅猛,市委总结了经验教训,在新的一年中,决定....”
  主席台上,吴书记的声音洪亮,楚明秋心思早就飘出去了,除了方朴外,另外一个工作出乎意料的顺利。
  春节过后,最先安排上岗的是咸鱼干,他兴高采烈的去了琉璃厂的工农兵寄卖行;第二个安排好的是勇子,叶书记当然欢迎勇子回去,几乎没费什么劲,勇子便进了校办工厂,半个月后,便直升副厂长,成了田婶的副手,在这点上,楚明秋提醒过勇子,千万不要与田婶争权,要当好田婶的副手,勇子很爽快的答应下来,当然,田婶那也打了招呼,将俩人拉到一块谈话,这俩人都是性格豪爽的人,没有什么私心,俩人把事情摊开,所有的问题就解决了。
  小八最后还是去了电视台,叶冰雪和大丫去了银行,剩下的叶青山去了机械厂,猛子则去了农机厂,原本以为比较困难的建军,他想当警察,楚明秋通过焦烈,将他安排到城北区下属的派出所,当上了一名光荣的片警。
  在家赋闲的还是有几个,比如小八的铁杆兄弟,林百顺韦兴财,还有他们的几个朋友。
  楚明秋的朋友很多,春节过后,陆续又回来了十几个,这些人也暂时都在家赋闲,等着楚明秋给他们安排工作。
  这让楚明秋比较为难,一下安排这么多,以他的能力还比较困难,只能让他们先等着,答应最多一年,就给他们安排工作。
  吴书记的长篇大论还在继续,不时被热烈的掌声打断,楚明秋也随着大家鼓掌,这篇报告他早就看过了,是纪思平和他一块起草修改的,最后交给吴书记,吴书记又作了点小修改,便成了今天的报告。
  当然,这些都是表面的,最核心的还是市委常委的调整,这个就不会在这里这里宣布了。
  好容易,热烈的掌声将他惊醒,他机械的鼓掌,随后倪书记和新任秘书长卢秘书长先后讲话,他们的讲话都围绕着吴书记的讲话展开,没什么新意。
  市委的调整其实已经开始,原秘书长沈应时被调到人大,担任人大副委员长,算是平级调动,原副秘书长卢副秘书长升任秘书长。
  秘书处的调整也开始了,原一科的大部分人被调整出秘书处,一科科长早就回公安部,原一科副科长龚强调回军区,由于他的在巡视组的表现,吴书记给他升了一级,由营级升为团级。
  随着秘书处的调整,巡视组也相应作了调整,贾长春接手龚强小组,楚明秋原本要调出巡视组,可无论章国钰还是贾长春都想将他要到他们的小组,吴书记没办法,只好答应让楚明秋继续留在章国钰小组,但明确告诉他们,楚明秋另有任用,只是暂时留在巡视组。
  纪思平担任秘书处处长,二科没有成立,很明显,这是在等待新的第二书记,吴书记吸取了他以前的教训,宁肯让这个科暂时空着。
  一科也有变化,副科长王思远被调离秘书处,到丰台区担任财政局担任革委会副主任,这让王思远很满意,这实际上升了两级,丰台区财政局革委会副主任是副处级干部,王思远在秘书处是副科级,所以他算是连升两级,越过科级,直接升任副处级干部。  所以,现在秘书处空出来的职位很多,这让秘书处人心浮动,小道消息满天飞,楚明秋发现市委的同事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好,至少主动与他打招呼的多了。
  楚明秋当然明白这是为什么,可他觉着吴书记对他的工作好像也犹豫不决,他悄悄问了纪思平,纪思平也有这个感觉,可他没敢问。
  楚明秋不觉着自己有多重要,可纪思平知道,吴书记在担任第一书记后,其实是指挥不灵,下面的人都是谢书记的人,对吴书记阳奉阴违,正是楚明秋出了个奇招,搅动了燕京政坛这汪死水,建立起吴书记的权威来。
  燕京市委的几个常委也不是吴书记的人,包括章国钰在内,他们只是被谢书记压制太久,形成逆反心理,在谢书记之后,支持吴书记罢了。
  相反,包括丁书记在内,或多或少与林彪陈伯达有联系,所以,他们也在调整之中。
  这次会议不过是拉开市委调整的序幕。
  散会后,楚明秋随着人流出来,谢斯牧走在他身后,低声说着话,楚明秋心不在焉,往往他说上七八句,才回上一句。
  出了礼堂大门,楚明秋长吁口气,春光一下就洒满身,回头看了眼了谢斯牧,这小子在秘书处这么长时间,还是没学会稳重,这么多人依旧叽里呱啦个不停。
  “我是革命一块砖,那里需要那里搬,上那去都一样,你呀...。”
  谢斯牧左右看看,有点羞涩的苦笑下。
  巡视组组成快一年了,谢斯牧判断,巡视组要解散了,自己去那又是个问题,可若是再回四科那个泥塘,再想爬出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楚明秋知道谢斯牧的心思,他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经过一年的观察,这谢斯牧有点毛躁,有几分小聪明,不过这小子敢冒险敢下注。
  冲这点,楚明秋决定帮他一下。
  俩人慢慢往回走,沿途不时有人与他打招呼,这段时间,楚明秋觉着自己的名声好像涨了,好像很多人都认识他了。
  “你知道吗,许云梅在四下活动,想要去商业局。”
  “是吗,没看出来,冯静呢?”楚明秋含笑问道,谢斯牧的消息挺灵。
  “她也在活动,只是不知道想去那。”
  俩人正说着,一个带着眼镜的年青人走到楚明秋面前,楚明秋一看认识,正是他的同屋,老夫子丁维山。
  “听说市委要改组,楚明秋,到我们计划组来,怎么样?”丁维山很直接,目光直视着楚明秋。
  楚明秋笑了笑:“丁哥,你太着急了,有句话,领先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
  说完,楚明秋就走了,谢斯牧看看丁维山,又看看楚明秋,这位筒子楼的名人,他当然认识,可他没听懂楚明秋的话。
  “你什么意思?”
  楚明秋笑了下,保持一个高人的姿态,他拒绝了丁维山,现在是计划经济,他想搞的那套,压根就不行,哪怕稍微露点口风,就会被扣上一个资产阶级复辟的大帽子。
  计划组,财政组,是他最不想去的地方,不过,安插几个人还是可以的。
  “谢哥,你想不想跟老夫子一块干?”楚明秋随口问道。
  谢斯牧微怔,苦笑下:“你问问满筒子楼,有谁愿意与他一块干的。”
  “老夫子这人,心高气傲,恃才傲物,的确不容易相处。”楚明秋说道:“不过,财政局是个好单位,谢哥,这巡视组眼看着就要解散了,所有成员,各回各家,你还想回四科打杂?”
  “唉,谁说不是呢。”谢斯牧叹口气,他好不容易从四科这个大坑中爬出来,这又要回去,心里的失落可想而知。
  “你肯定不会回四科,”楚明秋很有把握,谢斯牧也算有功之臣,吴书记对为他出过力的人还是比较宽厚,更何况,他还是联络员之一,说明,他已经进入吴书记的视线,只要不犯下大错,特定不会回四科。
  “不过,我觉着你可能会留在市委。”楚明秋说道。
  谢斯牧苦笑下,留在市委有什么意思,在巡视组一年多,他觉着这才是工作,在秘书处这几年,就是在混日子,一点意思都没有。
  市委大院里,人心浮动,楚明秋依旧在章国钰手下干活,贾长春走后,他成了不是副组长的副组长,对此,他倒不以为然,几次向章国钰提议,提升一个专职副组长,可章国钰却没有采纳,依旧让他当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副组长。
  大会过后,第一个改变很快来了,体育组从文教组中分离出来,单独成立一个组,而且,体育局恢复工作,各体育运动队恢复训练,教练员从五七干校回来。
  自从乒乓外交成功后,体育便不再是单纯的体育运动,而是被视为外交的重要工具,同时还肩负起向外宣传新中国形象的重担。
  在文革期间,恐怕唯一没有中断训练的便是乒乓球项目,这个项目是新中国最先夺得世界冠军的项目,在群众中有广泛的影响。
  恢复体育局,最先恢复的项目是游泳,中央决定在五月举行全国游泳比赛,燕京自然要相应,楚明秋趁机向吴书记进言,提议全面恢复水上项目,除了游泳,还有跳水,水球等,要根据世界体育发展进步,开展项目。
  吴书记让他起草一个章程,楚明秋抽调了三个人,用了一周时间,对燕京体育局和体校,以及运动场馆,进行了全面考察,然后写了一份燕京体育发展报告。
  在这个报告中,楚明秋详细讲述了体育发展的必要性,体育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国家形象,运动员在国际赛场上获得奖牌,除了为国家赢得荣誉外,还向国外展现了新中国人民的形象。
  此外,新中国还没有恢复奥运资格,这个资格还被台湾蒋介石集团霸占,如果新中国能在国际体育赛场上获得好成绩,那么将必然迫使国际奥委会加快处理新中国代表资格问题。
  在如何发展上,楚明秋提出金牌战略,重点发展优势项目,兼顾影响力大的项目。  为此,他提出优先发展乒乓球项目,水上运动项目和冰上运动项目,包括跳水。在三大球中,提出以女子项目为突破口,女子排球,女子篮球,至于女子足球,这个时期还没有女子足球。
  吴书记看后,召集体育局和体育组的成员开会,就在会上决定全面恢复体育训练,在五七干校的教练员和干部职工,没有问题和问题较小的都回来工作,重建集训队。
  在会上,吴书记指定楚明秋为他的联络员,体育局恢复的事,由他亲自负责,重要的事情当天汇报。
  楚明秋很悲哀的发现,自己被抛到体育组中了,这是他最不想去的部门。
  “怎么不想去体育组?”吴书记看出他的郁闷,便含笑问道。
  “我是一块砖,那里需要哪里搬。”楚明秋有气无力的说:“我只是对目前的体制有看法,体育应该和毛主席倡导的群众性体育运动相结合,体育应该与学校相结合,吴书记,体育不该单设一个组,文体教育,合在一个组,这样比较好。”
  “金牌战略,这可是你提出来的。”
  “金牌战略是在国家层面,咱们只是一个市,现在全国性比赛比较少,所以,现在是打基础的时候。
  从体育的角度来说,运动员是金字塔形,从事这项运动的人越多,尖子就越多,优中选优,到国家层面的运动员,素质就更好。”
  楚明秋还记得,前世中国足球,改革来改革去,成绩是越来越差,从亚洲一流到亚洲二流,在他过来之前,正迅速的向亚洲三流前进,而从事这项运动的青少年也越来越少,以至于国奥队和国少队充斥着那些连球都拿不稳的队员,成绩怎么可能好。
  可在前世,要让体育与学校结合,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原因很简单,前世的学校家长头上都压着个高考,有这位大爷在,学生只要有点时间,那就要看书,就要准备考试,把学生放到运动场上去,就算学校同意了,家长也不答应。
  但这个时期不一样,这是个没有高考的时代,学生都放着羊呢,下午三点就放学了,让他们到运动场挥洒两小时汗水,楚明秋估计学校和家长都不会不答应。
  “体育组刚刚成立,这又要合并回去,你把市委看成什么了!”吴书记脸一沉,决定敲打下楚明秋,别让这小子恃宠而骄:“既然说了,哪里需要哪里搬,那就好好干工作,给你半年时间,把体育局的事干好,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楚明秋苦笑下:“保证完成任务。”
  他的态度让吴书记微怔,原以为这小子要讲点条件,没想到一口便答应了。
  心里暗道,这小子够精的,居然看出自己想要敲打他,那好,既然你识趣,这顿敲打就放在以后吧。
  从吴书记的办公室出来,楚明秋觉着自己掉进了自己挖的坑,在走廊上长长叹口气,才垂头丧气的去了公安局,吴书记已经通知章国钰,他将从公安局巡视组里抽调出来,编制依旧落在秘书处,而且还在四科。
  这个决定出来,在秘书处引起一阵小小的震惊,于是乎,楚明秋很快发现,又有好多人不认识自己了。
  尽管如此,工作还是要干。
  楚明秋参加了体育局和市委体育组的联席会议,文革中,体育也是重灾区之一,主要是受贺龙的牵连。
  贺龙在建国之后便是中国体育的掌舵人,在他倒台后,体育系统也经历一番大清洗,官员换了不少。
  体育局的革委会主任也是军人,来自燕京军区,姓文,是个团级军官,副主任则来自燕京纺织三厂的工宣队队长,姓鞠,这位鞠副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同志,而市委体育组的组长姓朱,四十来岁的男同志。
  联席会议开始没多久便被楚明秋掌控了,他之所以能掌控这个会议,原因很简单,在开会的所有人中,只有他有未来一年,乃至几年的工作计划。
  “按照市委要求,半年内,原市体委的各个运动队都要恢复起来,其中重点是水上项目和冰上项目,另外,三大球的女子项目,也要尽快恢复。”
  楚明秋现在丝毫不怯场,当着体育局的各个头头,侃侃而谈,板着手指头,告诉他们,今年有那些全国性比赛,明年有那些世界性比赛,有那些比赛我们可能有机会派人参加。
  “目前,我国外交形势喜人,我们恢复了联合国席位,将蒋介石从联合国赶出去了,可还有个席位,依旧被蒋介石集团霸占着,那就是国际奥委会,现在国际奥委会的态度有所松动,但还不够。
  在这个战场上,不仅仅是外交的事,我们体育部门也要出力,怎么出力呢,就是在国际赛场上取得好成绩,就象乒乓球,没有中国人参加的乒乓球赛,冠军就不是冠军,如果,在普遍的运动项目上都形成这个局面,国际奥委会就不得不加快作出恢复我国奥委会席位,同时驱逐蒋介石集团代表的决定。”
  楚明秋将体育摆到国家战略的高度,而且他列出来的计划,条理清楚,可行性极高,很快便被众人接受,在会上便作出决定,立刻恢复各体育项目的训练,各级教练立刻从五七干校回来,参加组建训练队的工作。
  “除了恢复重建运动队外,训练场所,器械,都要落实,另外,最重要的是,经费,体育局下去,立刻统计,需要需要多少经费,立刻上报。”
  这几点都是要命的,特别是训练场馆,这些年,体育废了,训练场所都挪作他用,器械更是不知扔到那了。
  专业的体育用具可不是民间用的,其中的差别很细微,但在比赛中,这点差别会要命。
  讨论展开了,从场地到人员,教练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则是后勤,还有各种支持服务人员。
  这几年,体育局几乎停摆,大批职工被分流,文主任提出要增加人员,还有各体校,也没招生了,现在要恢复招生。
  体校招生,楚明秋还是懂点,文革前,体校便到九中招过生,差点将葛兴国招走。  招生的方式便是由学校出面,让运动会的前十名参加比赛,体校老师负责考核,当然,也不是过了就行,还得学生愿意。
  葛兴国就是过了体校的招生线,但自己不愿意去,体校也没辙。
  燕京的体校不少,每个区都有一个,还有两个市直属体校,这些都是文革前建的,文革开始后,这些体校都荒废了。
  体育局的训练场馆都在这些体校内,特别是两个直属体校,门类全,设备全,以前市运动队都在这两个体校训练。
  这两个体校没有完全废止,至少乒乓球项目还在,另外还有男子篮球,女子排球,这几个运动队在训练。
  这几个项目能幸存下来,都有各种原因,比如女排,总理就很喜欢女子排球,亲自到国家队看过女排训练,男子篮球则是需要,篮球运动在世界方兴未艾,中国篮球是亚洲篮坛的一支劲旅,也是对外交流最多的运动队。
  燕京最大的体校是什刹海体校,楚明秋去看过,学校保存比较好,但损失也比较大,特别是一些运动器械,武斗时,被学生们拿去当武器了。
  这个会议原本以为是个短会,最多也就开一上午,可没想到一开便开了三天,从学校到运动队,再到各个项目的教练组,每一个人都拿出来讨论。
  下放到五七干校的教练和干部,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要么是有海外关系,要么是有右倾或右派倾向。
  楚明秋在会上力主,凡是没有明显问题的教练,全部解放。
  “我们很缺优秀的教练,一个优秀的教练,可以带出一批优秀的运动员。”
  “正因为教练员重要,所以才要慎重,”鞠副主任态度坚决:“在过去十七年,体育战线受到刘少奇贺龙黑帮的影响,是资产阶级专了无产阶级的政,现在,又把那些黑权威,金牌至上的言论搬回来,这不是搞复辟吗!”
  鞠主任气势很盛,边说还边看着楚明秋,楚明秋确定的原则便是要争取好成绩,换句话说,便是金牌至上。         
  楚明秋还没回答,朱组长便插话道:“不能片面理解,小楚同志说的是在国际赛场上,我们要有实力,才能配合外交战线。”
  楚明秋皱起眉头,在这一年中,类似的论调不止一次听到,原以为体育局没这么严重,没想到还是这样。
  金牌至上,是文革中严重批判的体育方针。
  “金牌不金牌的,咱们先不要说,”楚明秋不让鞠副主任继续发挥,插话道:“首先得有队伍,就说今年一月,在吉林举行的全国冰上运动会,咱们市就没有队伍参加,这种状况必须改变。”
  “对!”朱组长点头道:“我市本来有短道速滑队,还有花样滑冰队,我记得六三年,吴局长还从黑龙江挖来一个花样滑冰的教练。”
  “冰上项目,在国际上,影响很大,花样滑冰和速度滑冰,长期被西方运动员垄断,我们若能在这个项目打破西方的垄断,那会产生极大的影响。”楚明秋说道,他这是在欺负这些人,其实花样滑冰运动,最厉害的还是现在的苏联,那是名将辈出,可是,现在的中国消息闭塞,除了花样滑冰的专业人士,其他人压根不知道。
  “其次,运动员上了比赛场,就要争取比赛胜利,”楚明秋接着说:“这与金牌至上没有关系,运动场就是战场,士兵上战场,不争取击败敌人,那干什么!”
  “争取胜利,获得金牌,为国争光,这没什么不对,”楚明秋说道:“错误的是为金牌而金牌,所以,我们要加强运动员的政治学习,要树立起为国家争光的斗志。”
  楚明秋长篇大论,鞠副主任很不服气,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看着文主任。
  文主任沉凝片刻,笑了下说:“现在争论这个没意义,先把队伍组建起来,小楚同志说的是,政治思想工作,是我党百战百胜的法宝,在体育方面,也不例外。”
  楚明秋没有反驳,这个话四平八稳,找不出毛病,鞠副主任见没人支持她,四下看看,依旧坚持说:“我还是反对金牌至上,那些有问题的教练不能用!”
  “毛主席说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对右派分子要在劳动中改造,在五七干校是改造,在体校就不能改造了!各校都有工宣队,有党委,还有广大群众!难道就监督不了!”楚明秋语气严厉,气势极盛,怒气冲冲的瞪着鞠副主任。
  “小楚同志!别激动!”朱组长连忙劝道,在他眼中,楚明秋是官场新贵,燕京政坛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这样的人还是不得罪为好。
  文主任也笑道:“我看小楚同志说得对,五七干校是劳动改造,回来也一样改造,我看没什么问题。”
  “既然这样,那就表决!同意这个原则的举手!”楚明秋抓住机会,立刻提出表决。
  朱组长随即表示同意,很顺利,楚明秋拟定的人事原则就获得通过。
  人事原则是这个会议最重要的内容,其他内容,楚明秋就很少干涉,只要大致不差,就行了。
  三天会议下来,让楚明秋觉着很无奈,在向吴书记汇报时,他忍不住抱怨起来。
  “你呀,别抱怨了,已经有人在反映,你阶级立场不坚定,任用右派右倾人员。”吴书记看着有些激动的楚明秋忍不住笑起来。
  “吴书记,您还笑,”楚明秋有点着急:“您看看,动不动就用政治标杆卡人,好些教练员都是从海外回来的,他们的觉悟要低了,当年能从海外回来?我看这些人都有左倾幼稚病。”
  “你呀,你呀,工作要有耐心嘛。”
  “吴书记,不急不行啊,”楚明秋叹口气:“您看看,这,运动员有多长时间没训练了,这种训练没有两年时间,压根就不可能出去比赛。”
  “吴书记,您知道一月的冰上运动会,说是全国运动会,实际参加的也就是东北的五个城市,我问过了,咱们市原来也有,速滑和花样滑冰冰球,运动队,都有,可文革开始后,全废了,现在要恢复起来,困难很多,我给他们的目标是,参加两年后的世界花样滑冰大赛。
  说是两年时间,可现在,咱们没有室内滑冰场,每年要到漠河上冰,一年也就几个月时间,再加上,选才,陆上训练,这什么都要从头开始,可以说是时间紧,任务重,我能不着急吗!”
  吴书记点点头:“时间紧,任务重,工作就更要细致,更要耐心。”
  楚明秋叹口气:“是,我明白了,一定将工作作细致,对了,还有经费问题,具体多少还不知道,我粗略估计少不了三十万。”
  “三十万!这么多!”吴书记皱眉。
  楚明秋苦笑下:“场地要重新整理,器械要重新添置,我上几个体校去看过,六七年六八年的武斗,各路红卫兵都上体校淘武器装备去了,您知道什么武器最受欢迎?”  “棒球棍,那玩意简直是近战大杀器,舞动起来,十七八个人近不了身。”楚明秋眉飞色舞比划着,吴书记看着忍不住摇头。
  “除了棒球棍,其他什么,武术队的弓箭刀枪棍棒,全被哄抢一空。”
  “体校内,也分几派,双方打起来才好看,都是些彪形大汉,在运动场上,那阵仗,您没看见,...”
  吴书记苦笑着连连摇头:“行了,回去好好统计下,看看需要多少经费,我可告诉你,市财政很紧张,不要狮子大开口。”
  楚明秋苦笑下:“这皇帝还不差饿兵,吴书记,这体育本就是花钱的事,要想不花钱,那真不行。”
  “花钱,也有个多少的问题,要精打细算,学着过日子,别把你大少爷那一套拿出来,花钱如流水。”
  楚明秋微怔,嘿嘿干笑两声,吴书记笑呵呵的看着他:“我可听说了,当年你买画,就花了一万多。”
  楚明秋叹口气:“那是少不更事,现在,我可是无产阶级一员。”
  “行了,别在我这哭穷。”吴书记摇头将他赶出办公室,楚明秋离开之前,冲纪思平狠狠的瞪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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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立忠忽然接到通知,让他立刻回京,他收拾好行李,又看到十几个同事陆续回来,同样在收拾行李。
  大家互相打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这毕竟是好事,大家都压抑着兴奋。
  回到燕京,体育局的领导召集他们开会,告诉他们,市委决定,恢复各个运动队,还是由他们到各体校挑选队员,驻地暂时设在什刹海体校。
  “现在百废待兴,什么都缺,缺队员,缺场地,缺器械,还缺经费,市里批了二十万,可这点钱那够,大家先艰苦点。”
  文主任说完后,鞠副主任阴沉着脸,看着会议室内的这些教练,就象盯着敌人似的。
  “我说两句,”鞠副主任清清嗓子:“毛主席说要发展群众性体育运动,建国十七年,体育战线受到刘少奇修正主义路线的影响,提出什么金牌至上的谬论,你们都是犯过错误的,虽然经过五七干校的改造,但是,改造是持续不断的,你们一定要记住,绝对不能重犯金牌至上的错误!在工作中,继续改造自己的思想!”
  一番话让所有人都低下头,楚明秋呵呵笑道:“鞠副主任说得好,改造思想是我们每个人都要作的,但是,运动员上了赛场就是士兵上了战场,就要全力争取胜利。”
  黄立忠看着侃侃而谈的楚明秋,心中的惊讶无以复加,在他离开燕京时,这个孩子还在满大街收破烂,短短几年时间,居然到市委去了,还能在这样的会议上讲话,而且局领导还挺尊重他。
  “你们的任务很重,市委决定恢复各个运动队,这运动队已经停了很长时间,有些队员恐怕已经该退役了,新人的选拔,场地的落实,都要靠你们去干,你们放心大胆的干,市委是你们的后台,你们要在最短时间里,将运动队组建起来。”
  这话让所有教练员又抬起头,挺起胸。
  “小楚同志说得好,我也表个态,有什么问题,体育局解决不了,就上市委找我,我是市委体育组组长,姓朱。”
  教练们更兴奋了,楚明秋接着说:“今天这个会,只是动员会,接下来,就看你们了,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提出来。”
  这话音一落,立刻就有教练起身提出场地,还有他以前有几个队员,现在也不知道去了那,能不能调回来。
  鞠副主任脸色阴沉,敲敲桌子,沉声道:“尾巴又翘起来了!这样,那样,我看,还是思想有问题!”
  “鞠副主任这话,我不赞成!”楚明秋立刻插话:“同志们提出问题,我看很好,这说明他们已经进入工作状态,没有想到工作的人,压根就不会提出困难,不过,同志们,现在百废待兴,从六六年开始到现在,运动队已经停摆接近七年了,运动员也长了七岁,体校,我去看过了,除了什刹海体校,其他体校多少都受到武斗的破坏,令人很心痛。”
  说到这里,他深深的叹口气:“我们能作的,就是给政策,给经费,其他的,如何选拔队员,如何训练,我们都不懂,这只能靠你们了,我有个建议,虽然咱们只是市队,可燕京向来是体育强市,为国家队提供了大量人才,所以,我有个想法,瞄准世界,比如,亚洲篮球赛,足球赛,体操比赛,游泳锦标赛,针对奥运会的比赛项目,组建运动队,大家觉着这个想法怎么样?”
  教练们面面相觑,这才刚刚从五七干校出来,运动员还没影呢,就要瞄准世界赛场,教练们都面露难色。
  楚明秋见状便笑了笑说:“志存高远,方能直挂云帆,我并不是说,明天,甚至明年就到国际赛场去争金夺银,要设定一个长远目标,比如参加明年,后年的国际比赛,同时根据这个目标,选拔运动员,制定训练计划,体育局根据你们提供的计划安排资金场地。”
  黄立忠立刻明白楚明秋的意思,这是在为小不老铺路啊,小不老是个好苗子,可这几年的训练效果,他也不知道。
  心里揣揣不安,可转念一想,又咬牙起身说道:“楚同志的提议很好,过去七年没有系统训练,以前的一些好苗子恐怕也废了,就象我们花样滑冰,原来市花样滑冰队有十多个队员,经过七年,年龄最大的现在有二十九岁了,运动生涯的巅峰期已经过了,其实,就算年龄最小的,当年只有十七岁,现在也二十四岁了,七年没训练,年龄变化,骨骼生长,如果体重再控制不好,再训练,也很难出成绩了,这些队员,唉,恐怕都不行了,只能选拔新队员。”
  说完他有些沮丧的坐下来,当年,他同意跳槽到燕京来,有个很大的原因便是看上了燕京的几个好苗子,没想到,只能说,世事难以预料!
  黄立忠这一开口,很多教练也跟上了,纷纷说着自己以前培养的运动员,鞠副主任又不耐烦了。
  “啪!怎么!要翻案!要否定伟大领袖毛主席发动的文化大革命!”
  会议室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楚明秋,楚明秋笑了下,看着威风凛凛的鞠副主任说道:“没有人要否定文化大革命,而且,经历了文化大革命后,我相信,我国的体育事业在毛主席的指导方针会更好!你们说是不是!”
  “是!”
  众人齐声答道,楚明秋满意的点头:“铁打营盘流水的兵,老百姓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们都是老教练了,运动员的运动生命就那么几年,相信你们也送走过很多运动员,怎么到这里就那么多埋怨了呢,心态,心态放平,一切都重来,文革前十七年的方针是修正主义方针,这一点毋庸置疑。
  现在,我们首先要确定的是,训练计划,嗯,严格的说不是训练计划,而是未来几年,这个项目的发展规划,你们要瞄准自己的目标,在国际赛场上为国家争光,让世界看到新中国的风采!”
  掌声热烈响起,楚明秋的话让教练们激动异常,散会后,他们兴奋的向外走,大有重任在肩的感觉。
  等教练出去后,会议室内还留下小部分人,主持会议的变成了朱组长。
  “把大家留下来,是传达吴书记的指示,吴书记认为,体育局现在的管理混乱,机构人员混乱,必须对现有机构进行改组,这里有个改组意向,你们先看看,明天,我们讨论。”
  文件被分发给体育局几个领导,文主任只是简单的翻看了下便合上了,鞠副主任则仔细看了几页,眉头皱得紧紧的,神情中很是困惑,倒是专业出身的副主任古副主任边看边思索。
  古副主任是被结合进领导层的,刚才的会议上一言不发,楚明秋了解过他,在文革开始之初,他也是被批斗的对象,只是,他历史清白,又是专业出身,在批斗一番后便被解放了,六八年被结合进新班子。
  这位古副主任很谨慎,平时不说话,除非专业问题,他很少开口,要么附和文主任,要么附和鞠副主任。
  “这什么意思?”
  楚明秋看,问话的是训练科科长陈继汉,这陈继汉是新干部,原是羽毛球助理教练,文革初期起来造反,是体育局里最大造反派组织的头头。
  “我解释一下。”楚明秋说道,这个机构改革方案出自他的手,现在的机构,臃肿,人浮于事,充斥着外行,所以,他把前世的东西拿了些出来。
  前世,他并不了解体育,更不了解体育局的编制和运行,但,套用那句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七一年的第四次党代会上,燕京市委进行了机构调整,按理,下面各局也该随着进行机构调整,但这项工作没有进行,原因嘛,就不说了,现在市委打算从体育局开始,对机构进行调整。
  按照这份计划,各运动队,被划分为篮足排球类运动办公室,水上运动办公室,冰上运动办公室,羽毛球乒乓球网球等小球,同划为小球办公室,田径划归田径办公室。  这些机构同归竞赛中心管理,每个办公室有自己的后勤,资金专款专用。
  在竞赛中心之外,成立一个群众体育办公室,这是响应毛主席指出的群众性体育运动。
  我看过文革前十七年和文革后六年的工作总结,实话说,没有真正开展群众体育运动,这与体育局落实毛主席教导不力,有很大关系,所以,成立一个群众体育运动办公室,这个办公室的主要任务是指导开展群众性体育运动。
  这第三个办公室是青少年体育运动办公室,这个办公室主要是与学校合作,在小学初中高中开展体育运动。
  体育运动绝不是上上体育课就完了,要让同学们喜欢体育,爱上运动,才会自觉的投入到体育锻炼中,体育不但能锻炼人的体魄,也能锻炼意志,有了强健的体魄,坚强的意志,才能更好的祖国服务。”
  楚明秋铿锵有力,让人很激动,可问题是,这个机构改革方案谁都没见过,文主任没有说话,他是军人,这体育倒底该怎么弄,他也不知道。
  “我看好,毛主席早就教导我们,要大力发展群众性体育运动,设立群众体育办公室,就是落实这个指示,我完全支持!”
  首先表态的居然是鞠副主任,她说完之后便看着古副主任,古副主任沉凝片刻才说:“落实毛主席的指示,那是自然的,可这群众体育运动该如何开展,还有,青少年运动办公室该如何办?这些事,...”
  他摇摇头,以前都闻所未闻,这些在以前都是概念性的东西,以前开展群众性体育活动,就是每年都要举办运动会,工人运动会、农民运动会,什么的;至于青少年运动,就是在各个学校举行什么春季运动会秋季运动会,什么的,可在这份方案,对这些都提出批评,认为这是表面功夫,可不这样作,那该怎么作呢?
  “我说点我的想法吧,”楚明秋在心里叹口气,只好先把自己的一点想法提出来:“群众性体育活动,需要有东西来带动,就象党员带动普通群众那样,需要一样东西来带动,这个东西,我以为就是比赛。
  我们可以举行业余篮球俱乐部联赛,比如燕钢,汽车厂,机械厂,电子厂,这些大厂,可以单独成立俱乐部,至于小厂,由体育局出面,联系几个小厂,共同组成一个俱乐部,如此,在全市推行俱乐部比赛,带动全市篮球运动的发展。
  其他体育项目也一样,再比如乒乓球,同样可以按照这个方式组织比赛。
  再说青少年,我们可以举行全市小学中学高中篮球足球乒乓球等比赛,还有,在各校组织体育兴趣爱好俱乐部,让我们退役的专业运动员深入到学校去,指导这些俱乐部。
  这是青少年的,那些中年的老年的,老年的,我想到的是健身操或健身舞。”
  楚明秋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前世广场舞大妈横行天下,搬到现在,估计也能闹腾出点动静。
  不过,还有个问题,前世广场舞有录音机这种武器,现在可没有,这音乐问题该怎么解决?
  这是个大问题。
  可这个问题,不该他来解决,让群众去解决。
  “还是小楚同志脑子活,”鞠副主任拍手叫好,楚明秋眉头稍皱,随即迅速展开,含笑看着她,鞠副主任说道:“我放佛看到一遍勃勃生机,这小的老的都考虑到了,我看可行。”
  文主任也忍不住点头,楚明秋提出的都是方向性的东西,至于怎么落实,还需要讨论,不过,这不是在这个会上讨论,细节问题,当然是交给下面的工作人员。
  “我提个问题。”古副主任拿起机构改革的文件,说道:“我们这样改了,体委同意吗?”
  众人一下看着楚明秋和朱组长,朱组长微微点头:“这个计划已经上报国务院,国务院的意思是让我们先动起来,看看效果。”
  “这没什么,这是我们燕京市的事情,”楚明秋说道:“四次党代会时,市委的机构不是一样改了吗。”
  “对了,刚想起一事,”楚明秋说道:“刚才教练们提到,他们以前培养的运动员,这些运动员虽然大部分估计已经不能上高水平赛场了,但这也是一笔宝贵财富,这些运动员不要简单的放到社会去,他们可以成为学校的体育俱乐部辅导员,学校运动队的教练,成为裁判,他们还有更大的作用。”
  “小楚同志说得好,”古副主任点头:“每一个运动员都是国家花费大量资金培养起来,运动生涯就那么几年,他们是国家的宝贵财富,不能轻易放弃。”
  “那就这样定了,”朱组长抓住机会,将这事敲定:“你们下去讨论下,三天内,给市委一个机构改组报告,还有人员配备名单。”
  “三天?是不是太紧了点。”文主任有点为难,试探的问道。
  “就三天,这个方案已经很清楚了,你们按照这个方案,落实细节,三天时间,已经不短了。”楚明秋语气不容置疑,十分肯定:“我要提醒同志们,你们的时间并不多,燕京这么多学校,厂矿,这些学校厂矿,并不归体育局管辖,市委可以下文件,让学校厂矿配合,可具体工作,还需要你们去作,市委希望俱乐部能尽快组建起来,群众性体育活动能尽快开展起来。”
  楚明秋在他们屁股上点了把火,体育局的动作很快,三天后,一个机构改制的方案上交到市委,吴书记将方案交给楚明秋和朱组长商议,俩人又召集体育组的同志开会。  这个会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晚上九点才结束,在会上,逐条核准了体育局的报告,对人事,他们没有插手,体育局上报的人事,他们通通批准,但在同时上报的方案,他们进行了详细讨论,对一些方案作出修改。
  最后,楚明秋还留了个尾巴,在给体育局的回复中,提醒体育局,以他们现有人手,完成这个方案比较困难,除了退役的运动员外,还可以酌情招收一些插队知青,经过简短培训后,可以放到学校去当辅导员。
  这个尾巴是给他的兄弟们留的,勇子他们顺利找到工作后,陆续又有不少兄弟返城,他们回城后,通过各种渠道找到楚明秋,请楚明秋帮忙找个工作。
  一时间,他手上的工作机会骤然紧张起来,体育局经过这番改制,肯定要扩编,这样,他的机会又来了。
  晚上,回到家里,小不老守在门口,看到他便兴奋的跳起来,冲到他面前。
  “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你猜!”
  “被老师表扬了!”
  “不是。”
  “要和同学去春游?”
  “不是!”
  “嗯,拣了一大笔钱!”
  “哥!”
  ............      
  楚明秋故意猜了七八个,小不老都摇头,最后,他沮丧的看着她:“甘脆,你告诉我,倒底什么好消息!”    
  “黄老师回来了,他来找我,让我去新组建的市花样滑冰队!”
  “啊!太好了!”
  楚明秋高兴的将小不老举起来,坐在他的肩上,小不老先是一惊,随后咯咯的笑起来。
  正在训练的小家伙们看着眼热,楚明秋将小不老放下,然后径直去岳秀秀房间,自从岳秀秀回来后,他每天回来都要到岳秀秀这来报道。
  岳秀秀现在的生活很佛系,家里的事完全交给楚明秋,楚明秋不在则由穗儿做主,自己每天早晨起床打一遍楚家密戏,然后便喝茶,听听收音机,看看小丑蛋,剩下的时间,要么与小赵总管两口子摘菜做饭,要么到胡同里散步。
  小不老进来后,便跑到岳秀秀身后,从后面搂着她,楚明秋则陪着岳秀秀说了会话,然后才问小不老。
  “黄教练说,进了市队后,要住到体校去,”小不老秀丽的脸蛋有些发愁:“要集中管理。”
  “哦,那没办法,这是运动队的规定。”楚明秋说道,心里一动,这或许对她的病有好处。
  “可我不想住到学校去,我想住在家里。”小不老很是发愁,期待的望着楚明秋:“哥,你给黄教练说说,我就住家里。”
  楚明秋摇头:“这个口子不能开,现在已经组队了,你是市花样滑冰队的一员,黄教练的训练肯定比以前系统多了,而且你们的任务很重,最快两年,最慢三年,花样滑冰队就要去参加世界花样滑冰大赛,所以,你们的时间很紧。”
  小不老撒娇的撅起嘴,忽然反应过来,叫道:“哥,你知道这事。”
  楚明秋含笑点头:“市委要求体育局恢复各项运动队,我参加了那个会,黄教练还在会上发言了。”
  “哥,你真是个骗子!”小不老叫道,岳秀秀笑眯眯的拍拍小不老的手。
  “不要搞特殊化,既然队上说集中管理,那就去住校。”岳秀秀温和握着小不老的手:“再说了,又不是不回来了,周日还是可以回来的。”
  “黄教练说那一天没有?”楚明秋又问,小不老摇头:“只是让我先回家与家长商量。”
  “我估计,宿舍和训练场地的事还没落实,等一落实了,你就该去了。”楚明秋笑道,黄立忠还不知道自己的态度了。
  “不老,哥就想看到你站在国际赛场的领奖台上。”
  小不老用力的点点头,岳秀秀却说:“别听他的,努力了就行,拿不拿奖不要紧的。”
  楚明秋笑了笑,没有与岳秀秀争辩,小不老亲昵的亲亲岳秀秀,岳秀秀呵呵的笑起来。
  楚明秋发现小不老真要讨好的话,很舍得下工夫,岳秀秀现在就越来越喜欢她了。                     
  文件下发后,楚明秋和朱组长每天都往体育局跑,体育编制改组很快展开,各办公室挂牌,人员编制在一周内到位。
  市局改了,各区的体育局也相应作出调整,不过,这是市局的工作,市局派出人员下到各区,负责指导机构调整。
  在区一级中,楚明秋建议不设竞赛中心,重点抓群众性体育运动和青少年体育,这个建议在市局召开的全市体育系统机构调整会获得通过。
  各区的机构调整随即开始,楚明秋和朱组长又开始跑各体校,此前燕京的体校,楚明秋和朱组长都跑了,除了什刹海体校外,其他各校大都就剩下篮球乒乓球,其余的运动队大部分解散了。
  而这次再跑,各体校发生了明显变化,至少人员多了。
  四月底,黄立忠正式通知小不老,到什刹海体校报道,这次依旧是转学,不过,转学与转学不一样,小不老的手续是体校专门派人来办的。
  进入市体校和专业花样滑冰队后有个好处,衣服和伙食不用家里负担,每个月还有五块钱的津贴。
  五一过后,楚明秋送她到什刹海体校报道,黄立忠在校门口接她,看到楚明秋,黄立忠正要开口,楚明秋给他个眼色,他立刻会意,只是简单的寒暄几句,便带着他们到宿舍楼。
  在路上,楚明秋了解了下,这次花样滑冰的队员并不多,女队员只有六个,其中两个还是以前黄立忠带的,现在已经二十一二了,她们在花样滑冰队解散后,依旧坚持训练,甚至为了滑冰主动到北大荒插队。
  “本来该早几天的,就是为她们,我在北大荒泡了十多天。”黄立忠的语气中没有失望,还有些庆幸。
  除了这六个女队员,还有三个男队员,他们住在另一栋男生楼。
  楚明秋留心了下,女生楼就象前世那样,门口有大妈守着,除了教练和家属,其他人都不能进去。
  宿舍还不错,三人一间,高低床,每个人还有一张书桌,一个衣柜,这种配置,在这个时期,绝对属于高级了,连大学生的宿舍都没有。
  宿舍里已经有两个小姑娘,黄立忠介绍了下,一个叫夏琼,另一个叫徐丹丹。
  两个小姑娘看上去并不大,也就十五六的样子,与小不老差不多,夏琼的个头要高些,徐丹丹的要稍微矮点,都是身材苗条,面容白净,看上去都是美少女。
  楚明秋帮小不老将床铺好,又带着她去提开水,边走边叮嘱她,生活上要注意,要与同学搞好关系,等等。
  小不老一脸幸福的跟着他身边,不管他说什么,都点头答应。
  回到宿舍,楚明秋又与两个小姑娘闲聊,夏琼的胆子明显大些,也要活泼些,徐丹丹就要腼腆些,压根不敢与楚明秋说话。
  没费什么劲,楚明秋便将俩人的底细摸清了,俩人都出自普通家庭,夏琼出自体育世家,父亲是练长跑的,母亲是练体操的;徐丹丹家则是普通工人家庭,母亲是北海公园的售票员,打小便在北海玩,慢慢的喜欢上滑冰,最主要的是,她滑冰不要钱。
  临走又交代几句,楚明秋才告辞,小不老依依不舍的送他到校门口,临走,楚明秋再度叮嘱,家里的事情不要往外说,特别是她父母的情况,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这点上,小不老很懂事,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其他什么地方,她都没说过家里的任何事,当然,这个家,不是指楚家大院,而是萧家。
  走出体校大门,望着不远处的什刹海,公园内,郁郁葱葱,湖面上碧波荡漾,游船在在水面上悠闲的游逛,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很舒服。
  春天的气息,无可阻挡!  
  体育局的机构改组搞得热火朝天,可一则内参悄悄发出。
  《警惕金牌至上死灰复燃!》

  第二章 北大荒

  春天的阳光同样照在北大荒,秧苗在田里伸出嫩绿的叶子,白桦林的枝叶披上绿装,静止的白色江面重新奔涌,打鱼的小舟在江面上随风飘摇。
  望着这一遍绿色,王三更心情非常愉快,五月初的北大荒还有几分凉意,他却敞开军装,站在风口,风吹得衣衫快要飘起来。
  王三更足以自豪,连队的所有荒地全部开垦出来,除了这点外,连队还建起了八个蔬菜大棚,不但满足了自己,还给团部送了部分去,当然,还有连队的养鸡场和养猪场。
  养鸡场现在已经有三百多只下蛋的母鸡,每天可以收三百多枚鸡蛋,另外还有两百多个小鸡正在孵化。
  养猪场则有养了一百三十头猪,为了养活这一百三十头猪,连队将所有麦糠都用上了,还不得不种了几亩专供猪吃的饲料田。
  进一步的开发利用还在继续,沼气是下一个方向,虎子将他们养了一百三十头猪的事情写信告诉了楚明秋,结果被楚明秋好好嘲笑了一顿,说他们几百号人才养一百多头猪,小李村生产队不过七八十号人,就养了五百多头猪,说什么规模化经营可以大幅降低成本,应该探讨如何缩短养猪的时间,还有小猪的生长什么的,要用大工业的思想去养猪,不要搞什么小农经济。
  王三更很不想相信楚明秋在信里说的,可理智又让他不得不相信,因为与那家伙接触不多,还不到半个月,可那家伙说话办事不是不靠谱的人。
  葛兴国虎子自然是深信不疑,几个人着魔似的研究养猪养鸡,还有沼气,在他们的带动下,整个知青连都在搞科研。
  可以这样说,这些知青改变了三连,这几年,他都有点认不出三连了,朝气勃勃,生机勃勃。
  三连连续四年被评为先进连队,虎子魏兰欣被评为优秀知青,葛兴国则被评为可教育好子女代表。
  三连的突出成绩,让知青们也得到好处,去年,三连便有两个上大学的名额,经过全连的民主评议,两个老知青被推荐参加大学考试。
  今年,三连又分到一个名额,考试将在六月进行,正是要双抢时,这个时间点,让王三更很不喜欢。
  享受了田间的满足后,王三更背着手哼着小曲,蹬着连里唯一的自行车往回走。
  没走多远,旷野里响起了嘹亮的集合号,王三更脸色一变,小曲也不哼了,脚下用力,自行车猛地向前窜去。
  紧急集合号,好多年没听到这个号声了,这可不是可以随便吹的,一旦吹响,就等于战斗就在眼前。
  王三更心急火燎的赶回连队,全连人都已经集合好,指导员迎上来。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王三更从车上跳下来,自行车歪倒在地上,指导员连忙说:“接团部电话,长林口山火,全团动员,全体出动,扑火。”
  王三更脑袋顿时翁的一声炸开,山火,十多年前爆发过一次,当时为了灭火,死了十多个人,三连也死了两个,现在还埋在师烈士陵园。
  “火势有多大?范围多大!”王三更急促的问道。
  指导员摇头:“团部说,让我们三连和六连立刻赶到长林口东侧灭火。”
  “连长!咋啦!赶紧出发啊!”虎子跑过来提议道。
  虎子现在是排长了,原来男知青排的排长考上工农兵学员,王三更就提升他为排长,这个决定在男知青排没有引起什么争议,在男知青排中,唯一可以和虎子竞争的也就葛兴国,但葛兴国是黑五类,这个身份,就已经将他排到九成男知青之后了。
  “滚犊子!你知道个屁!”连长粗鲁骂道,现在全连知青早就被他骂痞了。
  “全连所有人都有了!”王三更大声喝道,全连,包括家属在内,全部立正听他讲话,王三更命令道:“所有家属留下,做好撤离准备,记住,如果看到风向不对,向我们这边来了,你们就立刻撤离,明白吗!”
  家属们左右看看,没有回答,连长生气的喝道:“顾长庚!”
  顾长庚连忙答道,王三更下令道:“你留下,当年的山火,你是经历过的,记住,到时候,人跑出来就行。”
  “连长,这....”顾长庚很为难,他提为副连长不久,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留守后方,这让他有种逃兵的感觉
  “少他妈的胡咧咧!这是命令!”
  “是!”顾长庚只好答应,自从几年前捡回一条命,他的身体便不行了,干不了重活,这让他很沮丧,连里调整了他的工作,让他主管后勤,后来又让他管理家属。
  家属现在几乎不下地了,养猪场和养鸡场,还有几个蔬菜大棚归她们了,这工作比起下地来,轻松太多。
  “其他人,带上灭火器材,所有人都要带口罩,女知青全部上车,立刻赶到长林口,五十里地,一个小时赶到!”
  女知青爬上拖拉机,几个男知青上了马车,剩下的全体步行,跑步赶往火场。
  火情就是军情,所有人都迅速赶往火场,不但三连,六连,全团,甚至是全师,都在紧急赶往火场。
  北大荒的火,一旦燃起来,火随着风势,会迅速蔓延,形成燎原之势,更可怕的是,大火的行径方向并不一定,会随着风向转变,这让灭火的人非常危险,十多年前那次大火,之所以死了这么多人,原因就在这里。
  三连赶到长林口时,六连也刚刚到,大火就在眼前,形成一道火线向南方蔓延而去。
  长林口也是风口,火势随着随着大风,卷上半空,浓浓的黑烟,将天幕涂成黑色,火光又再将黑幕扯开。
  火光,浓烟,就象末世的悲惨世界。
  原本还斗志昂扬的知青们,看着眼前的清静,无不脸色苍白,就算虎子葛兴国这样的精悍的战士,也禁不住脑袋发麻。
  热浪扑来,虎子下意识退后一步,转头看去,葛兴国的脸色也不正常,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火。
  两个连长简单商议下后,王三更召集各排排长开了个简短的战前会,给各排划定区域。
  最后,他厉声警告:“记住,听到集合号,要立刻撤出来,不能有丝毫迟疑!明白没有!”
  “明白!”
  “所有人都要戴上口罩,要注意听军号,三个人一组,组与组之间,不要隔得太远,要能听到叫声!”连长再度叮嘱道。
  “明白!”
  “注意安全!”指导员只说了四个字,连长挥手下令:      “行动!”
  虎子跑回排里,同样提醒所有人,各班迅速分组,虎子很想将来子带在身边,可他是排长,这个时候这样干,事后绝对会受人诟病。
  他只好跑到来子跟前,叮嘱他跟紧葛兴国,要注意听号声,然后转身跑到女知青排,找到翠儿和楚箐,告诉她们一定要小心,千万别走散了,要注意风向,如果火向她们烧过来,就立刻撤退。
  在外面看是一回事,进入火场后,他们立刻发现这又是另一回事。
  热浪灼烧,几乎完全不能靠近主火头,他们只能在外侧进行扑打。
  王三更没有加入灭火,而是站在外围,他在身边竖起一根木杆,上面挂了根布条,号兵小崔就站在他身边。
  陆续还有人赶到,师部还在调集其他各团乘车往这边赶,军区的现役部队也在往这边赶,地方上组织民兵也在灭火。
  吉普车夹着风尘疾驰在不远处停下,王三更和六连长迎上去,团长跳下车,没等王三更汇报,便劈头说道:“全团都投入战斗了!你们这怎么样!”
  “情况不好!火势很大!团长,我们缺少工具,只能靠扑打!”王三更汇报道:“我设了风向标,如果风向向我们这边,我们就撤退!”
  六连长汇报的情况差不多,团长看看那根风向标,略微满意的点头:“妈的!这麦子才冒头,狗日的!谁他娘的就冒火了!”
  “团长,师部电话!”通信兵背着无线对话机跑来,团长抓起电话,没一会,放下电话,对王三更俩人说道:“全师都动员了,正朝这边赶,沈阳军区,黑龙江军分区,黑龙江省委,地区,都下达了动员令。”
  王三更心中却丝毫没有感到轻松,按照现在这个风速,等他们赶到,火恐怕已经跑出百里去了。
  团长显然也意识到了,他打开地图,将王三更和六连长叫过去,指点地图上说:“必须在这里挖出一个五公里宽的防火带。”
  “现在的问题还是人手不足。”六连长也很紧张,他也经历过十多年前的那场大火,那次全团死了十多个人,全师死了三十多,受伤的有两百多人。
  那次大火的惨痛教训,让全师上下都痛彻心扉,事后总结经验教训,就一个没经验。
  灭火首先要防止火势蔓延,其次在灭火过程中,要注意风向变化,这是造成大量人员伤亡的主要原因,当时他们压根没想到这点,结果风向改变后,大火朝战士们扑来,战士们却丝毫不知,依旧努力灭火,结果被火围困,导致悲剧的发生。
  虎子奋力打灭一处火头,抹去一把汗水,抬头看看,周围的知青都在奋力灭火,大火发出噼啪声,隔远了,压根听不清其他人的话。
  他抬头四下张望,没有看到来子的身影,更没有看到翠儿和楚箐的影子。
  火势依旧很大,北大荒森林很多,这一带是成片的白桦林,每到秋天,一遍金黄,十分美丽。
  还没烧尽的白桦树树干发出噼啪的声响,知青们打着打着便走散了,楚箐奋力挥动铁铲,没烧透的白桦树发出梆梆的响声。
  手臂开始还好,过了会,便有些受不了,震得发麻,她停下来,活动下手臂,然后才继续扑打。
  白桦树下部的火舌已经被她扑灭,可上面依旧在燃烧,她不禁有些傻眼,完全够不上。
  “班长!班长!这怎么办?!!!”楚箐大声叫起来。
  班长魏兰欣压根没听见,她也正在扑打一根白桦树,这根白桦树稍微小点,大部分都烧起来,被她和陈玉凤一阵扑打,白桦树脆生生的便倒下,将俩人吓了一大跳,惊叫着躲到一边。
  还好,树倒下的方向是向着火场方向,否则会不会压着人谁也不知道。
  白桦树倒下来,居然砸灭了一处火舌,魏兰欣和陈玉凤赶紧上前,一阵扑打,将这处的火给扑灭,然后继续向下一处走去。
  殷柔柔本来与方慧芸宋小芸在一个组,可打着打着便分散了,她正打着,听到有人惊叫,殷柔柔抬头看,却是薛清清的头发被火撩了,吓得她赶紧往后退。
  一股乱风刮来,火焰陡然狂涨,殷柔柔同样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身就跑。
  没跑两步,又听见沈玲玲在叫,她忽然想起,赶紧向叫声冲去,浓烟裹着两个身影,两个人正奋力拍打,殷柔柔没有管她们,而是绕她们冲到沈玲玲身边,沈玲玲的身上已经着火,殷柔柔赶紧帮她灭火。
  “小心点!注意火!”
  沈玲玲身上的火不大,殷柔柔几下就扑灭了,但就这一会,皮肤上就火辣辣的。
  “同志们!火!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是无产阶级战士!轻伤不下火线!不灭大火!决不收兵!”
  浓烟中,传来陈玉凤的铿锵叫声。
  殷柔柔没有理会,手忙脚乱的给沈玲玲整理,沈玲玲一个劲的倒吸凉气,手臂和后背上火辣辣的。
  “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沈玲玲的声音中带着哭音,女孩都是爱美的,她们可能不怕受伤,不怕牺牲,但怕留下伤疤。
  “没事!”殷柔柔拍了下她的肩膀,举起铁铲用力拍打火舌。
  楚箐不知道拍了多久,就觉着手臂酸痛,她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会,扭头看看,并没有灭了多少,火头依旧还有那么多,她禁不住哀叹起来。
  歇息会,楚箐继续拍火,就觉着这火比刚才还旺,让她不由着急起来。
  王三更眉头皱得紧紧的,刚才的那阵乱风将他吓了一跳,差点就让号兵吹号了,好在乱风过后,又恢复正常。
  全连所有人,除了他和号兵外,其他人全部投入灭火中,在火中的战士知青们并不清楚,他们倒底灭了多少火,可王三更看得清楚,他们至少向前突进了五十米。
  主战场并不在他们这边,而是在正南,军分区紧急调集的一个加强团和地方民兵,县委动员的力量,全部在紧急开挖一条一千米宽的隔离带。
  火,卷着热浪,向县城扑去。
  王三更神情凝重的看着风向标,绑在木杆上的布条已经横飞起来,带着热浪的风扑打在脸上。
  “吹号!集合号!快!快!”
  号兵拼命吹响集结号,嘹亮的号声穿透浓烟和烟尘,无数身影飞快跑过来。
  “报数!”
  王三更不等队伍站好,立刻大声下令。
  “男一班,报数,一!”
  “二!”
  ....
  “女一班!”
  .....
  “机务排!”
  ....
  旁边六连的号声也响起来,凄厉的号声,六连的人同样飞快的从火中跑出来。
  “人齐了吗?!”
  王三更很是焦急,一分钟不到,虎子跑来报告,神情焦急。
  “男一班缺两个,男二班缺一个,男三班缺两个,总共缺少五个!”
  “怎么搞的!”王三更真急了,火势扑过来,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在这这样的火里,也绝难活下来。
  魏兰欣也跑来报告:“女一班缺三个,殷柔柔沈玲玲宋小芸,女二班缺两个,陈小翠,楚箐。”
  虎子一听就急了,冲魏兰欣叫道:“你这班长怎么当的!翠儿和小箐,我...”
  虎子转身就朝火场跑:“男知青排的,跟我上!”
  魏兰欣转身也叫道:“同志们!跟我...!”
  话还没说完,王三更一巴掌将她拍在地上,怒吼道:“滚犊子!都给我站住!”
  知青们都站下了,只有虎子还在往火场冲,葛兴国冲王三更叫道:“连长!还等什么呢!”
  “听我的!”王三更叫道:“魏兰欣!带女知青后撤!号兵,吹号!使劲吹!人没回来,不准停!其他人!十分钟,只准找十分钟!十分钟内,没有找到,就回来!听清楚没有!”
  “连长!”葛兴国叫道。
  “服从命令!十分钟!听清楚没有!”王三更神色严峻。
  指导员知道情况紧急,上前半步:“连长有经验,大家必须服从,听着,十分钟后,吹熄灯号!大家听到熄灯号!一定要回来!”
  王三更叫住葛兴国和魏兰欣:“最后知道他们在什么位置?”
  魏兰欣几乎哭泣着摇头:“我不知道,全乱了!”
  葛兴国也摇头:“我这也一样,开始还好好的,后来就乱了!”
  “行了,老王,先找人,还是你在这盯着!”
  “少废话!”王三更一把抓住指导员:“现在你在这盯着!我带人去,记住,只有十分钟,你带女知青和机务排先撤,到一千米外挖防火带!老伙计,记住,挖防火带!越宽越好!越长越好!”
  “连长!”魏兰欣很自责,指导员拦住她:“带女知青先撤!记住往水滩撤!千万别顺着风跑!你跑不过风!”
  魏兰欣只好带着女知青往水滩跑,这水滩其实五六里外的一条小溪,小溪并不大也不深,最深处也就到大腿,宽也就三四米,岸边有不少芦苇。
  火势更大了!
  原先已经扑灭的火舌,又重新燃烧起来,四周都是噼里啪啦的声响,殷柔柔觉着不对了,拉着沈玲玲往外跑,可火势已经很大了,她们被困在火堆里了。
  “有人吗!”
  “来人啊!”
  俩人边向外冲,边叫。
  就在她们十多米外,楚箐也在奋力灭火,她还没意识到风向变化,依旧顽强的向前,她的运气比较好,这一带的树比较粗,燃烧的部位都在上面,下面烧起来的还不多。  她够不着上面的火,只好一颗一颗的砍树,轰,一股火舌袭来,楚箐有些着慌,她忽然发现,林子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有人吗!”楚箐叫道,刚开口,就觉着喉咙干裂得利害,声音沙哑,把她吓了一跳,她爱惜自己的嗓子了,听说辣椒伤嗓子,平时连辣椒都不吃。
  陡然四顾,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楚箐有点害怕了,忽然她听见似乎有号声,猛然想起连长的命令。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火包围了,顿时慌乱起来。
  “来人啊!”
  楚箐边叫边向外突,拼命挥动手中的长枝条,可火却越来越大,渐渐她感到呼吸困难。
  虎子冲进火场,他一手拿把铁铲,砍劈打,嘶吼着:“楚箐!翠儿!”
  他心中极为懊悔,这俩人不管谁出事了,回去都无法交代,都让他痛彻心扉。
  从一开始,就该把她们安排在自己身边。
  “翠儿!楚箐!殷柔柔!”
  来子也在叫,葛兴国也在叫,忽然火堆里隐约传来声音,葛兴国他们大喜,用力拍打,冲出一条路来。
  “方慧芸!宋小芸!金武扬!快,撤出来!”
  这三人不知怎么走到一块了,金武扬负伤了,腿一瘸一瘸的,方慧芸和宋小芸脸上都黑了,宋小芸的头发被火撩去一半,眼中全是惊慌,看到他们,忍不住就哽咽起来。  “快退出去!”葛兴国大声叫道:“翠儿和楚箐呢?”
  方慧芸摇头:“没看见!”
  宋小芸说:“刚开始时,在那边!后来就散了!”
  “退出去!”葛兴国吩咐道:“其他人,跟着我,千万不要分散了!”
  虎子带着五六个人奋力灭火,大声呼叫,王三更带着老知青和兵团老兵也在奋力灭火。
  一颗树倒下来,差点砸在翠儿身上,俩人急得团团转,四面都是火,她们完全失去了方向,不知该向那边冲。
  火越来越大,超过三米就完全看不清,俩人急得想哭,沈玲玲张皇失措,哇的的哭出声来。
  “冲这边!”翠儿左右看看,选了个火势稍微小点的方向,领头向那边冲去,沈玲玲擦干眼泪,跟着翠儿,俩人一块向外冲。
  最危险的是楚箐,她落单了,在翠儿选定方向突围时,她同样张皇无措的四下张望,与翠儿沈玲玲不同,她现在听到了集结号声。
  风裹着浓烟,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她只好通过声音判断方向,然后决定从边上绕过去,正面的火势太大了,她冲不过去。
  虎子的手臂火辣辣的,他就象没感觉似的,冲着火焰,径直冲过去,火舌卷过来,他下意识的用手臂挡了下,随后倒退两步。
  “这样不行!”卢觉民抓住他,向边上,指着不远处,火焰稍微弱点的方向叫道:“走这边!”
  “楚箐!翠儿!”虎子挣脱卢觉民,向他指的方向冲去。
  火场中没有回应,虎子劈开火堆,那是一堆灌木丛,已经被烧去大半,卢觉民冲身后的项卫东叫道:“你们几个,将这里枝条,全部砍倒!扔到边上!记着,砍得越宽越好,动作快点!”
  吼完后,卢觉民跟着虎子冲进了火场。
  这几年下来,虎子处得最好的朋友不是燕京来的葛兴国,而是哈尔滨的卢觉民,他觉着卢觉民是金刚型的人物,性格直来直去,于是刻意与他交好,几年下来,俩人已经是好朋友了。
  搞定了卢觉民也就搞定了哈尔滨知青,葛兴国为首的燕京知青也与他交好,虎子不知不觉中便混到男知青排的排长位置上了,几个月前,指导员特地与他谈话,让他在政治上要争取主动,那意思很明显,让他写入党申请,组织上要发展他入党。
  春节后,楚明秋也给他来信了,很多话,楚明秋就只告诉他,包括如何作弊装病,用病退的方式回城,楚明秋也考虑到,他可能有些不便,便提出想法弄两个读书名额,把来子楚箐翠儿,先弄回去。
  可这两条,他都办不到,连里有读书名额,去年的两个,给了男知青排排长,另外个一个也给了老知青,这两个,全体知青都没话可说。
  今年的名额也下来了,三连只分到一个,虎子盘算来盘算去,无论翠儿楚箐还是来子,在知青中表现都不算出色的,特别是楚箐,在连队显得很不合群,除了他们几个外,与其他人都不怎么来往。
  女二班的陈玉凤几次想开楚箐的帮助会,每次都被他和魏兰欣压下来,连里的连长指导员也有意无意的帮着,楚箐这才平安过来。
  虎子心里清楚,这是连长和指导员在还人情,还楚明秋的人情,三连之所以有今天这个天翻地覆的变化,与几年以前,楚明秋的到来息息相关,虽然只有短短十来天时间,可影响直到现在依旧没退。
  葛兴国殷柔柔他们组建了一个技术组,研究农业技术,养殖技术,还有防治组,专门抓养猪场养鸡场养牛场的疫病防治。
  单人收耕机的推广,连里可以减少一半的人力来发展其他方面,猪现在只有一百多头,葛兴国雄心勃勃的准备发展到五百头。养鸡场的发展更顺利,已经实现人工孵蛋,鸡场已经有一千多只鸡,全是下蛋的母鸡,每天产蛋六百多枚,这六百多枚有一半又拿去孵化,过上几个月,又会多几百只鸡,如此下来,如同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三连被兵团竖为模范连,不但师长,连兵团领导都来三连视察,对三连的发展大加称赞,全师甚至整个兵团都在向三连学习,兄弟连队不断到三连取经,三连模式迅速在全师推广。
  三连的发展,让三连干部也受益,王三更连续两年被评为兵团优秀连长,据说要提升到营部担任副营长,指导员也要调到团部,具体什么职位,还不清楚。
  虎子边扑边四下张望,声音已经喊得有些嘶哑,可依旧没有听到回应,他非常紧张,只有十分钟时间,时间到了,就必须撤退。
  十分钟,王三更已经是在冒险了,照这个风速,十分钟时间能烧出五百米去,到时候,他们躲都没处躲去。
  指导员带着女知青和机务排在千米外挖防火带,拖拉机将地皮翻出来,不管地面上是什么,一律翻出来。
  魏兰欣一边砍树砍庄稼,一边焦急的抬头望,就这短短几分钟,火势又向这边推进了。
  “同志们!加油哇!”指导员大声叫道。
  两台拖拉机,几十台单人耕收机,全都开足马力,没多久就拉出一道道泥痕,还有几十个兵团老战士在奋力伐树,将一棵棵白桦树砍倒。
  但几分钟时间里,能干成的事实在太少了,能阻挡多少火势,谁心里都没把握。
  虎子拼命了,头发被烧了,他不管,眉毛被烧,他依旧不管,声音都喊哑了,他还在继续叫。
  打弱一处,他便冲过去,卢觉民带着十多个知青跟在他身后,将他打了一半的火势,给扑灭。
  “救命!救命!”
  火场中隐约传来叫声,虎子精神一振,用力拍打几下,然后合身闯过火堆,一路拼杀到眼前。
  “翠儿!沈玲玲!”虎子弯下腰,不住喘气,喉咙里火辣辣的,翠儿看到虎子,眼泪终于下来了,扑上来抱住虎子。
  “哥!哥!”
  卢觉民上那便拉着翠儿,虎子问道:“楚箐呢?看到楚箐没有?”
  翠儿难过的摇头:“她应该在那边,我们打着打着便走散了。”
  “跟着我们,别走散了!”
  虎子一听,奋身而起,再度冲向火场。
  就在这时,熄灯号传来,卢觉民不由停下来。
  “熄灯号!虎子,撤退!”
  虎子停下脚步,看着火场,他们刚灭了的火,又重新开始燃烧起来。
  “卢觉民,你带人退!我去找楚箐!”
  说完,虎子又冲了出去,卢觉民上前抱着他:“你疯了!一个人陷在这火堆里,死定了!”
  “你不懂!她死了,我也不活了!”
  虎子肩膀使劲一扭,卢觉民立时就摔出去,他将卢觉民拉起来。
  “你带大家伙撤!我去找楚箐!把水壶给我几个!”
  卢觉民没法,略微沉凝便点头:“好,其他人撤退!陈小翠,沈玲玲,你们跟着大家伙撤!”
  “我和你一块!”
  虎子没有多说,只是拍拍卢觉民的肩膀,从其他知青那抓过几个水壶,挂在身上,便冲出去。
  卢觉民同样挂了几个水壶,随着他冲进火场。
  一个人落在这样的火场中,就算天大的本事,也很难活下来!
  楚箐也在拼命,她的头发也被烧了,发出一阵难闻的焦糊味,这味道很快被风吹走了,以至于她几乎没有察觉,就觉着浑身都在痛。
  她听见了集合号,可前面的火太大,她只好绕着走,可绕来绕去,就不知道在那了。
  四周除了树干烧起来的劈啪声,再没有其他声音,她不知道她的同伴在那,号声依旧还在,可越来越低了。
  楚箐焦急之极,她感到呼吸困难,口罩已经摘了,嗓子在冒烟。
  “有人!”
  她张皇的叫着,回答她的只有树干燃烧的噼啪声。
  火越来越大,烟尘也越来越大,她开始绝望了!
  “楚箐!”
  “楚箐!”
  楚箐猛然抬头,用尽全身力气,叫道:“我在这!我在这!”
  两条人影裹着烟尘冲过来,虎子一把将她抱住,喜极而泣:“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虎子哥!虎子哥!”楚箐哇的哭出声来。
  卢觉民看看四周,叫道:“火越来越大了!原路返回已经不行了!”
  虎子四下看看,指着一个方向:“走这边!”
  三人合力向外闯,虎子指的这条路不是回去的路,而是继续向侧面走,直接回去的路,已经被大火封闭。
  脚下是滚烫的大地,身周是炙热的空气,到处是烟雾,四下里压根看不清,他们只能凭着感觉往外闯,渐渐的虎子连感觉都麻木了。
  难道就这样死了!
  虎子首次有了这种感觉,他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可依旧觉着呼吸困难。
  卢觉民也没招了,痛苦的看着四周的火舌,火焰越来越盛,已经将他们包围了,不管向那边冲,火都一样大。
  周围一两米内,火并不大,几根树桩子还在燃烧,可在火场内,最大的困难不是烧起来,而是缺少氧气。
  火焰将氧气吸干了,陷入火场中的人,缺少氧气,被窒息而死。
  虎子甩甩头,将一壶水从头上倒下,感觉清醒了点,又拿出一壶水递给楚箐,楚箐迫不及待的就喝起来。
  “走这边!”
  虎子趁着身上湿淋淋的指着个方向,就要冲过去。
  “陈小虎!卢觉民!楚箐!”
  烟雾中,隐约有声音传来,楚箐首先听到,赶紧拉住虎子:“你听!”
  虎子和卢觉民听了下,卢觉民兴奋的说:“是连长他们!我们在这!”
  “我们在这!”
  虎子率先向声音冲过去。
  两边会合后才发现,他们相距并不远,也就三十来米,可由于浓烟和大火,彼此压根就看不到。
  “你混蛋!”王三更看到虎子三人,气得只骂了一句,然后说:“跟着我!”
  十分钟集结后,王三更让葛兴国带着人撤退,他带了五个人再度冲进火场,就为寻找虎子他们。
  王三更很有经验,带着他们在火中左绕右绕,只用了十多分钟便冲出了大火。
  大火肆虐,燃烧了整整半个月,黑龙江军区,黑龙江省委,紧急动员了数县群众和民兵后备役,赶赴灭火,好在老天帮忙,在十多天之后,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大火终于在距离县城十二公里的地方被阻止。
  这场大火损失极为惨重,三连几乎被烧了个精光,刚刚建好的蔬菜大棚,养猪场养鸡场全数被烧毁,顾长庚带着家属们抢出部分物资十几头猪,近百只鸡,其他的都成了这场大火的牺牲品。
  物资的损失已经让人极为心痛,更惨重的还是人员的损失,这场大火导致二十多人死亡,仅兵团知青和战士死了十六个,受伤的有上百个,三连由于王三更指挥得当,救援及时,没有死亡,但受伤的却不少,有三十多人受到轻重不一的伤。
  其中虎子受伤最重,他的头发眉毛都烧光了,左臂和右大腿上都有烧伤。其次便是王三更,王三更最后投入救人,勇闯火场,将虎子三人救出来,这也导致他受伤。
  说来奇怪,无论楚箐还是翠儿沈玲玲都没有受伤,要说受伤也有,就是头发被烧掉,手臂上起了水泡,楚箐的脸上还起了几个水泡,害得她整天照镜子,生怕脸上留下伤疤,以后就无法登台了。
  除了虎子和王三更,三连其他人没有什么大事,简单清洗包扎后,照样工作,他们迅速投入灾后重建中。
  
  第三章 楚诚志的困境

  北大荒森林大火差点让楚箐丧命,而在云南的楚诚志则遇上麻烦了,自从重庆知青偷越边境到缅甸参加世界革命后,连里对他们的态度好多了。
  变化在去年出现,去年,连里争取到一个上大学的名额,连里决定这个名额给知青,由知青评表现好的,政治过硬的,由连里推荐上大学。
  知青们毫无意外的争起来,三地知青为这个名额争得头破血流,最后解决这个问题的是彭哲。
  彭哲在三地知青联席会议上提出,这次的这个名额给女生,男生应该要有男子汉的气概,首先礼让女生。
  这个提议得到大部分知青的支持,可连队的女生不少,三地都有,彭哲便提出,由三地各自推荐一个女生代表。
  这个建议又被大家采纳,三地知青各自召开秘密会议,各自推举了一个女生,接下来,彭哲又提出,这三个女生举行比赛,以一个小时为限,谁做得多谁出线,如果,有俩人相同,再重新比赛。
  这个建议再度得到知青的赞同,不偏不倚,非常公正。
  最后的结果是被一个重庆的女知青夺走,山城码头文化铸就的男女天生就比起燕京上海贵族文化要强悍得多。
  彭哲弥合了差点分裂的知青集团,连里很失望,连领导很快打听到是彭哲在其中搞鬼,连里立刻采取行动,抓了彭哲一次小错,联系到他的出身,给他扣上一顶破坏生产的帽子,将他关了三天禁闭,而后派到山上监督劳动了三个月。
  为了震慑知青,连里连续召开批判会议,这次连里很小心,将火力集中在彭哲身上,没有扩散,导致知青们思想不统一,无法采取统一行动,楚诚志和韩信只能将事情控制在彭哲不挨打上。
  春天来临后,有小道消息,今年连里没有上大学的名额,这让很多人失望,按照去年定下的规则,今年如果只有一个名额,那就是去年排名第二的女生去,这个第二名正好就是温雨霖。
  温雨霖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对谁都很温和,连里眼馋的不少,可谁都不敢下手,因为谁都知道,温雨霖看上的是楚诚志。
  俗话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更何况,温雨霖还是个大美人,两年下来,楚诚志这头犟驴就被她拿下了,俩人的关系也渐渐曝光。
  副指导员邱笋玉知道后,气得在办公室摔了杯子,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知青三年不准谈恋爱,现在已经过了三年,二十多岁的年青人,谈恋爱,天经地义。
  邱笋玉将仇恨埋在心里,他暗中观察,成功的在知青中发展了两个耳目,一个是重庆知青,另一个则是上海知青。
  从耳目中了解到,如果连里有读书名额,走的将是温雨霖,邱笋玉便在连队会议上提议今年不要上学名额,至于招工名额,那更是没影。
  下乡之前,宣传上说,三年之后,便可以招工招兵,后来又加上上学,可除了上学,其他招工招兵,压根就没影。
  招工,每年城里都要大批应届毕业生需要安排工作,能有多少工作机会给知青,就算有机会,那也优先给插队知青,这插队知青吃不饱穿不暖,兵团知青至少还能吃饱还有工资。
  所以,六八年到云南,现在快五年了,除了走后门走了的,老实巴交干活,家里没背景的,就没一个挪窝的。
  连里现在的干群关系依旧紧张,只是大家都克制着,邱笋玉看着知青宿舍前,楚诚志和温雨霖说着话,不知道说了什么,俩人大笑起来。
  邱笋玉将烟头弹出窗外,又抽出根烟来,这时,从外面驶来一辆吉普车,吉普车在连部前停下,上面下来两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和一个穿着风衣的年青女人。
  邱笋玉眉头微皱,看这样子,又不知道那个大员下来视察了。连部干事已经迎上去。
  他将烟头灭了,带上军帽,又喝了两口水,然后拉开门就出去。
  “你们坐,连长和指导员都到团部开会去了,家里就邱副指导员和项副连长在,我这就去找他们,你们稍等一会。”
  干事的话里透着恭敬,邱笋玉心里有了六分底,干事出来,正要开口,邱笋玉压低声音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燕京来的,两个是中央的,另外一个是记者。”干事也同样低声答道。
  邱笋玉点头,干事赶紧去找项国良,邱笋玉推门进去,进门便笑呵呵的:“欢迎,欢迎,我是三连副指导员邱笋玉。”
  “邱副指导员,你好,你好。”为首的那个中年人:“我叫梁启明,这是我的同事,张京海,这位是新华社的记者,舒曼同志。”
  “哦,请坐,请坐。”邱笋玉连忙请三人坐下,殷勤的给他们倒上水,然后拉了把椅子坐在三人对面。
  “二位领导到我们这来,不知道是什么事,我们没有接到通知。”邱笋玉的语气很客气,如果是领导视察,上级必定会通知,哪怕是采访,上级也会先通知。
  “哦,我们是来接韩信同志的,他调回燕京了。”梁启明的语气很温和,但却很直接:“韩信同志在吧。”
  “韩信?调回燕京?”邱笋玉很惊讶,这事他完全不知道,要调动或者办回城,根本不可能绕过连部,怎么连部都不知道,他怎么回城的?
  “韩信同志的父亲是走过长征的老同志,文革初期受到林彪陈伯达的迫害,现在重新出来工作,长期战争,身上受了很伤,为了照顾他的生活,决定将韩信调回燕京,以照顾他父亲的生活。”
  梁启明很客气,其实,以邱笋玉的级别,压根就不用给他说什么,他们这次下来,是韩信父亲的要求。
  韩信父亲重新出来工作后,自然要解决子女问题,韩家老爷子倒台后,子女自然也受到牵连,现在重新出来工作了,子女自然要一个个解决。
  “我们不知道,这事,团里也没个通知,...”邱笋玉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
这手续完全没有,就要接人走,这个....,什么意思?
  “团里,是晋团长吧,手续,我们会按照章程办的,先来接韩信同志,就是上团部办手续的,你看,这昆明军区的同意函。”
  梁启明不动声色的从提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邱笋玉接过来,上面赫然盖着昆明军区的大印。
  红彤彤的大印,邱笋玉觉着那样刺眼,这还说什么,军区都同意了,他一个小小的副指导员,有什么权力和能力阻拦的。
  韩信,燕京红卫兵的头头之一,连长指导员深恨的,最想收拾的人之一,如果按照正常程序,要想回城,那是做梦。
  邱笋玉将文件还给梁启明,笑了笑说:“这个,没有问题,不过,韩信上山了,要下午才回来。”
  韩信在山上,也是一种惩罚,前段时间,韩信又和连长呛起来,要说韩信在连队的表现,绝对是刺头,比楚诚志还要刺,林彪事件之后,楚诚志还消沉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便是韩信带着燕京知青与连部对抗。
  派人在山上驻守,山上只有草棚,生活工作都很不便,而且还十分孤独,山里有野兽和毒蛇,所以,还很危险。
  这个法子是他邱笋玉想出来的,其实,压根就不需要有人住在山上,派人上山,压根就是多此一举,可,对工作是不需要,但收拾人,那很需要。
  “那立刻让他回来,我们在这的时间不多。”梁启明眉头微皱,语气变得强硬。
  邱笋玉默默想了想,才说:“这事,我做不了主,需要连长指导员批准,他们在团部开会,明天就回来,要不这样,您在我们这等一天,或者先去团部,反正,就算现在通知韩信,韩信赶回来也要到晚上了。”
  晚上在这样的山路上开车,非常不明智,特别是开车的司机显然不是本地人。
  梁启明微怔,邱笋玉给他这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皱眉看看张京海,张京海也没办法,他只好点头。
  邱笋玉见状便叫通信员,让他安排三人的吃住。
  舒曼一直面带微笑,冷眼旁观,此刻便笑着说:“我是来采访知青的,我们新华社有个选题,知青下乡已经三年多了,宣传部让我们深入基层,采访知青,宣传上山下乡。”
  邱笋玉心中不由苦笑,这三人来头都大,前面两个拿着昆明军区的公函调人,后面这位扛着宣传部的大旗施压。
  “欢迎!欢迎!记者同志,不知道你想采访谁?”
  舒曼还没回答,门开了,项国良进来,同样是一番热情招呼,梁启明再度说明来意,项国良也愣了片刻,看了昆明军区的公文,就表示,连里同意韩信离开,但要连长和指导员同意才行,他和副指导员都没有这个权力。
  梁启明只好等一天,反正韩信要下山来,也需要大半天时间,项国良派了两个知青上山,通知韩信下山返回连部。
  相比梁启明张京海,舒曼看上去很随意,但却拒绝了邱笋玉提出的给她找几个知青座谈的提议,而是随意的问起楚诚志。
  邱笋玉心中一惊:“怎么?舒记者认识楚诚志?”
  “我们两家是世交。”舒曼望着场区,这场区依山而建,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在下面,另一部分的地势稍高,下面部分的建筑明显要好比上面的好一些,上面的部分全是茅草屋,屋顶用芭蕉叶稻草盖着,四面用苇席或竹片围成一团,这样建筑,看着就非常简陋,风稍微大点,恐怕就会被吹走。
  舒曼是半年前到云南的,这是她第二次来云南,两年以前来跟着地震队来了一次,这次又是跟着地震队来的。
  地震队考察地质,钻山沟,到各地培训建立地震观测点,按照地质理论,云南是地震高发地质特点,特别是滇西滇南,横断山脉从西到东,是个巨大的断裂带,所以,这里监测重点。
  可舒曼在随着地震队收集材料时,遇上不少知青,与知青交流中,她发现这里的干群关系,军民关系特别紧张,她甚至目睹了一次兵团知青与干部战士打架的风波。
  知青们在得知她是记者后,向她哭诉,受到干部的殴打,甚至有女知青被强奸,告到上级那去,上级居然轻描淡写说什么谈恋爱。
  舒曼愤怒了,于是她开始走访建设兵团各个连队,走访的连队越多,采访的知青越多,她越愤怒,有女知青被强奸后怀孕,这里的医疗条件差,只能以土法打胎,有一尸两命的,有终身不能怀孕的,采访被强奸的女知青是最困难的,往往作思想工作就要作很久,而且这还得背着连队领导。
  女知青如此,男知青也好不了,大批男知青被打,严重的被打伤致残,采访过程中,不止一个男知青愤怒的展示伤口。
  按说半年来,收集的材料已经足够了,可她忽然想到楚明秋告诉她,楚诚志在云南建设兵团某部,于是她特意到这里来看看,作为她反映知青问题的最后一站。
  其实,舒曼很想回家,她父亲解放了,春节前解放回家的,而她母亲则在去年十一月就解放回家了。
  这还是她春节时往家打电话得知的,当时她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其实,我不是来采访的,是来探亲的。”舒曼笑眯眯的,她本就是个美人,正处于女人最好的年华,这一笑犹如牡丹盛开,让邱笋玉心中一荡,顿时觉着温雨霖与她相比,就象麻雀与凤凰,黯然失色。
  “哦,楚诚志和他女朋友都在。”邱笋玉说道:“我派人叫他去。”
  “不麻烦了,我去看看。”舒曼微笑着说,不等邱笋玉开口,便朝上面走去。
  “那行,他的宿舍就在上面,第二排的第二个房间。”邱笋玉指着上面的茅草屋说道。
  “谢谢。”
  这段时间算是农闲,云南气候很好,农闲的时间很短,知青们抓着这段时间休息调整,三三两两的在房间外,有洗衣服的,也有玩笑打闹的,看到舒曼过来,都不由停下手中的活。
  这里很少来外人,有个陌生面孔出线,自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你好,我找楚诚志,他在哪?”               “橙子,有人找!”
  楚诚志正与温雨霖坐在一块聊天,温雨霖正给毛桃削皮,听到叫声,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舒曼!”
  楚诚志很意外,他当然认识舒曼,可压根没想到舒曼会出现在这里。
  “没想到吧。”舒曼笑眯眯的看着他,又打量着温雨霖。
  温雨霖略微有些羞涩,但还是大方的起身,招呼道:“您好!”
  说完,她伸出手去,忽然觉着手比较脏,赶紧在身上擦擦,才又伸出去。
  舒曼轻轻握了下,然后问楚诚志:“这是你女朋友?”
  “嘿嘿,”楚诚志有点不好意思,舒曼笑道:“都二十多的大小伙了,有女朋友也正常。”
  “曼姐,你怎么来了。”楚诚志将凳子让出来,舒曼也没谦让就坐下,温雨霖不好意思在这待着,赶紧说:“我去做饭。”
  舒曼冲她叫道:“我那有罐头,待会拿给你。”
  “好!”
  舒曼四下看看,这云南建设兵团与北方的兵团不一样,管理上强调服从命令,集中劳动,可生活上却不这样,连队没有食堂,知青都是自己开伙做饭。
  “曼姐,燕京现在怎样了?叔爷好吗?”楚诚志急忙问道。
  舒曼哼了声,数落道:“你小子现在每月给家里写几封信?你叔爷提起你就生气,我来之前,他就让我转告你,赶紧给家里写信,哦,对了,你恐怕也不知道,你老祖出来了。”
  “老祖出来了!”楚诚志大喜,舒曼的恐吓立刻抛到脑后去了:“什么时候出来的!平反了吗?”
  “去年,十一月,平反没有,我不清楚,但出来是肯定出来了。”舒曼的消息灵通,巡视组本来就是燕京政坛的大事,上下都关注着,她也关注,而且由于楚明秋的关系,她的消息比其他人更快。
  “太好了!她身体还好吗?”楚诚志急忙问道。
  舒曼眉头微皱:“你怎么不自己写封信回去问问,哎,你干嘛不给家里写信!”
  楚诚志苦笑下叹口气,不写信,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这里是艰苦,自己不该来!自己后悔了!说什么都不合适,甘脆就不写了。
  “身体估计应该还好,你还不知道你叔爷,就他那本事,就算身体有点小毛病,还不给调养好了。”
  楚诚志点点头:“对,对,叔爷呢,上次来信说他到什么报社去了,在干记者,现在他怎么样了?”
  “你叔爷利害着呢,现在是燕京市委秘书处的一号人物,你老祖怎么出来的,要不是你叔爷,能这么快出来吗!”
  舒曼说着起身:“走吧,我给你带了些东西,跟我拿去,有什么,咱们待会再聊。”
  楚诚志没心没肺的跟着舒曼到招待所,舒曼给他带了足足两大包,里面什么都有,光罐头就有十个,另外还有奶粉麦乳精。
  “这太多了,曼姐,这要不少钱。”楚诚志心里高兴,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见着肉了,看到这么多东西,高兴之余,禁不住又有点揣揣不安。
  “得了,你也别不好意思,你叔爷知道我要来云南,特地嘱咐的,钱也是他给的,嗯,这里还有一百,你先拿着。”舒曼说着递过来一个信封。
  楚诚志迟疑下接过来,他们的工资比北大荒要低些,而且地处山里,别看是说的是农场,其实压根不种地,蔬菜粮食肉类都要买,每个月的工资都不够用,到月末时,都陷入那种饥荒之中。
  “这里的条件太艰苦,给你叔爷说说,尽早把你弄回去,现在他有这个力量。”舒曼说道。
  楚诚志苦笑下,当初他在楚明秋坚决反对下,坚持到云南来,现在转过头要求楚明秋把他弄回去,这让他很难开这个口,更何况,还有个温雨霖。
  恋爱真是个好东西,在艰难的日子里,两个人相伴相扶,那种感觉,很难为外人所知。
  舒曼将正事办完,然后俩人闲聊,温雨霖接到这些东西,简直是惊喜,当时就开了三个罐头,又找兵团家属买了点腊肉,作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舒曼让楚诚志找几个要好的朋友,大家在一块吃饭,饭桌上,舒曼才说起这次下来的另一个目的。
  “其实,我这次来不只是看看小志,另外还有个任务,就是调查采访知青的情况,我在云南已经半年了,走了上百个知青点,有兵团的,也有插队知青的,我都采访了,除了知青外,还采访了些家长,所以,我也想采访下你们,你们连的情况。”
  知青们面面相觑,彭哲苦笑下率先说:“我们这也不例外,照样的,曼姐,咱们连,连长就是皇帝,咱们知青就是奴隶,打骂是常事,你不知道,比起其他连来说,咱们连的知青还算团结,所以,连里还不敢太放肆,三年以前,我们组织了一次罢工,把他们的威风给打了一下,后来就稍微好点,不过,咱们连多数男知青都挨过打。”
  彭哲开炮后,其他知青纷纷说起连里的霸道,要不是舒曼是女人,他们就解开衣服,给她看伤口。
  女知青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哭起来,舒曼心情沉重,这半年里,在知青采访中,看到的事,处处惊心,她难以想象,这还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吗!!!这些人还是那支纪律严明,英勇善战,处处为百姓着想的解放军吗!!!          
  “到这快四年了,你们就住在这样的棚子里?”舒曼四下张望,打量着这个简陋的棚子。
  “怎么不是!”彭哲语带嘲讽:“连长说了,艰苦朴素是革命军人的本色,我们艰苦朴素了,你看看他们,呵呵,艰苦朴素是对咱们的。”
  “要想扎根,首先得解决生活问题,”舒曼说到:“那你们生活上呢?”
  楚诚志苦笑道:“曼姐,说实话,这一顿饭,是咱们最近三个月吃得最好的。”
  舒曼看着普通的饭菜,这顿饭很难吃,没有多少油水,盐也没放多少,三个荤菜,就是她带来的罐头,其他的都是素菜,量也不多。
  知青们继续揭发连里的情况,连长多吃多占,指导员贪污连队的建设物资,副指导员总想找机会欺负女知青。
  一通控诉,还没完,门被推开了,韩信闯进来。
  “咦,你怎么知道咱们聚餐!”彭哲打趣道:“狗鼻子够灵的!”
  韩信苦笑下,坐下来,将手中的酒重重放在桌上,深吸口气,将瓶盖咬开,给众人都倒上。
  他也不说话,一口将酒喝干,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众人很意外的看着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韩信端起酒碗:“对不住了,兄弟们,我要走了。”
  除了舒曼,所有人都感到意外,韩信再度将酒干了,放下酒碗:“我爸解放了,通过关系,将我办回燕京了,明天,我就走,兄弟们,当年说好,一块来,一块走,对不住了,我先走了。”
  房间里,死一般的沉静。
  当初热血澎湃,意气风发,想要建设美好边疆,想要与美国佬在战场上见分晓,可四年下来,现实将他们无情的摧毁。
  梦,碎了;血,冷了。
  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想逃离。
  来时风起云涌,去时丢盔卸甲。
  韩信不过是走在前面。
  楚诚志端起酒碗,也一口喝干,放下酒碗,勉强笑了下:“说什么呢,咱们兄弟,你能好,咱们脸上也有光。”
  “说得对。”彭哲的酒量并不高,学着楚诚志韩信的样,喝干了碗中酒,一把抹去嘴角边的酒迹:“祝贺你!咱们这堆人,谁不想走!说一句,谁有本事,谁就走,谁也不准说什么!”
  “嗯!”
  众人的情绪都不高,一同来的,有人先走了,心里那个失落,难以言明。
  韩信喝得很快,很快就有了醉意,开始骂起来,从连长指导员开始,连队的干部,一个一个骂过去,都不是东西。
  韩信要走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知青排,知青们纷纷来到这个草棚中,草棚中人满为患,压根就装不下。
  有人在发牢骚,韩信几乎醉了,就当没听见,楚诚志大怒,起身喝道:“怎么着!看到他走,你们心里不舒服!嫉妒了!不错,他是走后门走的!那又怎么样!你们要有本事!也走一个后门!”
  “就是!人不能与命争!”彭哲也起身,大声说道:“橙子说得对!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想回去的自己找门路!没门路的就在这待着,我陪着你!”
  所有人都知道,彭哲是黑五类子女,所有人都可能有招工上学的机会,唯独彭哲没有,政审这一条就过不了,他这辈子估计就在云南扎根了。
  舒曼一直冷眼旁观,想起过去的日子,心情非常复杂,在她采访的知青中,公开都说要扎根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可私底下都在活动,千方百计想要回城,可象云南兵团知青这样的,真的很少见。
  这里的干群矛盾几乎公开化了,军民矛盾十分突出,令人触目惊心,这些问题,中央知道吗?上级知道吗?
  舒曼想着自己厚厚的几本采访笔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写成文章,肯定无法公开发表,看来只能走内参这条路了。
  在楚诚志和彭哲的影响下,知青们终于不再抱怨,转而开始狂欢,在外面点起一堆篝火,大家围着火堆唱歌。
  声势虽大,可并不欢快,还有几分凄凉。
  舒曼注意到,知青们虽然闹得这样大,但从连部领导到下面的战士,没有一个过来,这足以证明两边的隔阂之深!
  闹腾了大半夜,大多数知青都去睡觉,只剩下几个燕京知青还守在火堆边。
  “曼姐,你也去睡吧。”楚诚志低声说道,舒曼摇头:“我不困,来的路上,睡了不少时间。”
  韩信已经睡着了,他喝了不少酒,这些都是好酒,家里给他带的,张京海其实是他父亲的老部下,到地方支左的,这些东西都是他带来的。
  舒曼看着温雨霖,温雨霖也同样睡着了,她的睡相挺美,整个人裹着军大衣,就象一只乖巧的猫,缩在楚诚志的怀里。
  “她挺漂亮。”舒曼说道。
  楚诚志嘿嘿干笑两声,彭哲点头:“咱们连的一枝花,就为她,邱笋玉把橙子恨到骨子里了。”
  “怎么?他还敢用强?”舒曼反问道。
  “这倒不敢。”楚诚志说道,彭哲摇头:“不是不敢,是没机会,我们防着呢,咱们连的女生都不单独行动,也从不上山值守。”
  这不是上次罢工后形成的决定,而是临近的四连,有两个女知青被强奸了,消息传来后,知青们决定,所有女知青都不要单独行动,也不能到山上值守,就算要值守,要么由男知青去,要么由男知青陪着去。
  男知青中,韩信和楚诚志是最大的两个刺头,山鸡和棒棒走后,上海知青气势稍弱,重庆知青则又选出了个头头,绰号山猫,这家伙没棒棒那么莽撞,是个智慧型人物,出身又是红五类,在他的设计下,那个纠缠张青的士兵就被他们收拾了一顿,连里知道是知青们干的,可就是抓不到凶手,这事只好不了了之。
  保卫女知青的贞操,成为知青们的共识,也是绝不退让的底线。
  舒曼听后不由连连叹息,这那还是什么插队,建设边疆,完全成了敌我攻防了。
  “你和楚明秋熟吗?”彭哲忽然问道,舒曼微怔,不由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楚诚志。
  “彭哲是叔爷的同学,同班同学。”楚诚志解释道。
  “哦,还行,这次来就是楚明秋托我来看看他的。”舒曼不动声色。
  “他现在怎么样?听说他到什么报社去了。”彭哲的语气略微有些羡慕,当年在班上,他和楚明秋秦淑娴是三大黑五类子女,楚明秋光芒万丈,将他们俩人的光芒给遮掩了,其实,他和秦淑娴也很努力,他的成绩也就比楚明秋差点,不是第二就是第三,秦淑娴也始终在全班前十名内。
  可楚明秋在初中毕业后就不念了,开始收破烂,当时自己还难以理解,可现在看看人家,到报社当记者了,比自己可强多了。
  “他去年调到市委秘书处了,现在是市委巡视组成员,据说在公安局巡视。”
  彭哲傻了,居然跑到市委去了,那可是燕京市委,对他们这些知青来说,那是云端之上的存在。
  “你叔爷还有封信。”舒曼说着取出一封信交给楚诚志,楚诚志就要拆开,舒曼阻止他:“等我走了,你再看。”
  楚诚志不解,可舒曼也不解释,楚诚志只好收起来。
  “你叔爷很担心你,你要多写信回家,”舒曼再度劝道:“你们楚家人都这样倔,可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楚诚志默默点头,叹口气后,问道:“你有我妹妹的消息吗?”
  “你妹妹?楚箐?”舒曼摇头说:“她在北大荒呢,你叔爷没说,我也不知道,应该比你们这要好吧。”
  彭哲的目光四下乱转,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天,舒曼搭乘韩信的车走了,韩信则是在全连知青的簇拥下离开的,场面比较热烈,也含有些许小小的悲伤。
  送走舒曼韩信后,楚诚志和温雨霖俩人到山里散步,距离场部五六里的地方有个水潭,水很清,四周山花浪漫,颇有点蝴蝶泉的味道,知青们在休息时,都喜欢上这来,而且很干脆的给它取名为蝴蝶潭。
  两人说着无聊的闲话,在水潭边坐下,温雨霖跑去玩水,楚诚志则拿出楚明秋的信。
  看过之后,楚诚志呆呆的望着远处的山林,温雨霖玩了会水,扭头看他神情不正常。
  “嗨,你怎么啦?”
  楚诚志将信揣进怀里,勉强笑了下说:“没事。”
  “有事就说,别闷在心里。”温雨霖白生生的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下。
  楚诚志闷闷的看着水潭,温雨霖见状,秀眉微蹙:“怎么啦?你叔爷在信里说什么了?”
  老实说,温雨霖对这个从未某过面的叔爷很是好奇,在燕京的几个知青领袖中,这位叔爷被传得神乎其神,好像没什么事是他办不了的。
  楚诚志没有回答,抓住她的手,温雨霖心中紧张,四下张望,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非常亲密的动作了。
  楚诚志轻轻抚摸她的手,几年下来,手上有老奸了,变得粗糙。
  温雨霖不知道他怎么了,可知道,如果楚诚志不说,她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来。她也不再问,依偎他身边。
  五月的云南,山花浪漫,蝴蝶潭边,泉水清幽,山溪轻轻的流淌,微风拂来,很是舒爽。
  半响,楚诚志才沉声说:“你想回城吗?”
  温雨霖噗嗤一笑:“谁不想呢,你不想?傻样!”
  楚诚志轻轻嗯了声,半响才沉声道:“我有办法让你病退回去。”
  温雨霖先是一怔,随即惊喜道:“真的!”
  楚诚志点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叔爷在信里说了几种方法,可以装高血压,肾病,也就是尿出血,肺结核,等等,有了这些病,就可以办病退了。”
  “真的假的!”温雨霖惊讶到极点,这些都是可以办病退的病,不管是谁,掌握了这些,办病退可以说无往不利。
  “当然是真的,”楚诚志迟疑下没有拿出楚明秋的信:“放心吧,你要想回去,回头,就装病,然后上医院。”
  温雨霖高兴的点头,忽然响起来:“那你呢?”
  “你先走,我后走。”楚诚志咬牙说道。
  “可,”温雨霖迟疑下:“我回的是上海,你回燕京,那咱们....”
  “先不管这些,你先回去,大不了,将来你再调燕京,或者我调上海。”楚诚志语气果断。
  如果换楚明秋,这话肯定就不是这样了。
  天真幼稚的年青人,依旧天真幼稚。
  别说这个时期了,就算几十年后,异地恋成功的成功率也极低。
  “这事,你不要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能说。”
  “那还用说。”温雨霖心中揣揣不安,这事真行,知青中有不少装病的,去年连里就有重庆知青装病,可被识破了,结果被开了三天批判会,还被惩罚性的派到山里去了一个月。
  而对于装病想离开兵团的,在知青中,看法分歧很大,有的知青觉着无所谓,但有些知青却很反感,认为要走也要堂堂正正的走,用这种宵小伎俩,太不正大光明了!
  几年前上山下乡热潮中,到边疆建设兵团的,全都是热情最高的红卫兵小将,可几年下来,热情消磨最快的就是云南知青,这与他们的生活环境,还有上级对他们的态度,有密切关系。
  经过四年的农村生活,绝大部分知青的梦醒了,回城的念头越来越强,几乎是公开的在寻找回城的路子,下面的干部实际也清楚,可大家都不说破,维持着面子上的光彩。
  温雨霖不知道楚诚志为何这样有把握,装病也是个技术活,装得不像,那不就是送把柄给连部吗!
  几天之后,一份内参从云南送到中央,于此同时,新华社另外几个记者也发现了问题,几份内参几乎同时送到中央。
    
  第四章 筹建联赛

  楚明秋觉着好累,整个春天和夏天他和体育组的成员都在四下奔忙,他将突破口设在学校,燕京有很多大学,文革前,每个大学都有自己的篮球队足球队,条件好的,甚至还有体操队游泳队什么的,所以,他觉着恢复大学的体育队运动队,应该比较容易。  可没想到第一个学校华清大学,他便碰了一鼻子灰。
  华清大学可不是普通大学,与燕京大学一块是文革的两面旗帜,是中央文革掌控最严密的学校之一。
  掌控学校的校革委会主任姓池,这位池主任原是8341部队政治部的政工人员,军宣队入校时,他是军宣队的负责人之一,平息华清大学武斗后,成为华清大学校革委会副主任,同时兼任党委副书记,七一年被提升为华清大学校革委会主任兼党委书记,可以说是文化大革命冒起来的新贵。
  这位新贵让楚明秋碰了个大钉子,毫不客气的告诉他,华清大学有校篮球队和排球队,还有乒乓球队,可那个什么联赛,他不懂,看着就象资本主义的东西,华清大学不支持不参加。
  楚明秋费尽唇舌也没能说服这个池主任,于是他只好先去作华清大学副主任谢主任的工作。
  这位谢主任也是文革新贵,三十多岁,看着挺白净,端庄,经常穿着的是件略微陈旧的深蓝色工作服,看着挺普通。
  可实际上,她的神通更大,她原是毛主席身边的机要员,主要工作是接听记录保密电话,说白了,就是个电话员。
  如果说池主任是军宣队代表,谢副主任便是工宣队代表,池主任虽然是正的,谢副主任是副主任,但池主任丝毫不敢得罪谢副主任,这可是主席身边的人。
  这位谢主任出身平民,压根就不懂什么联赛,楚明秋给她解释了半天,她依旧不懂,但推行毛主席的群众性体育运动,这个她还是懂的,所以,她的态度比较和缓,摇摆不定。
  搞不定华清大学,楚明秋决定先从燕京大学下手,可去了才知道,先绕开华清大学,办出成绩了,再用事实说服他们。
  可他没想到,燕京大学也是这俩人管着,这让他非常无奈。
  “这池主任冥顽不灵,谢副主任压根不懂,我都说破了嘴,压根没效。”
  吴书记看着垂头丧气的楚明秋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池主任和谢副主任,特别是谢副主任,别说楚明秋了,就算他也忌惮三分,甚至连江青对她都有些忌惮,她是那种可以通天的人物。
  这女人别看外表普通,实际上做事很嚣张,与江青的关系也很好。
  “你把攻关方向放在谢副主任身上就行了,只要她同意了,池主任也只能同意。”吴书记提点楚明秋。
  “可她压根不懂,”楚明秋苦涩的摇头:“这人是需要刺激的,也需要榜样,毛主席就说过,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您看,庄则栋拿了世界冠军,乒乓球运动就在全国推广,多少小朋友梦想成为又一个庄则栋,这乒乓球运动就开展起来了。”
  “这联赛的目的就是这样,通过比赛,刺激运动的推广,华清大学赢得冠军,燕京大学下一届就要努力,这和战争年代的道理是一个,一连这次立功了,二连不服气,下一次战斗中,二连立功了,三连不服气,再下一次战斗中,三连争先,这样下来,整个部队的战斗力就上来了。”
  “这个道理我懂。”吴书记笑道:“美国篮球运动开展得很好,他们就是搞联赛,你学的是这个吧。”
  楚明秋嘿嘿笑了笑,没有否认:“书记就是书记,慧眼识珠,佩服,佩服。”
  吴书记微笑着冲他摇头,这小子嘴里说着佩服,面上却毫无佩服的模样。
  “不过,...”
  刚开始两个字便被吴书记打断:“这就对了,把不过放在前面,直接说后面的。”  楚明秋苦笑下:“这好东西要大家分享,是吧,我觉着这联赛制,就比那种单纯训练要强,咱们以前实行的赛会制,到时间,把十几个运动队召集到一块,大家打打比赛,这无论是对训练还是队员,都不好。
  吴书记,我们和体育局的同志讨论过,大家都认为联赛制比文革前搞的那个赛会制要强。”
  “报告我看过,”吴书记说道:“我对体育是外行,既然认为联赛制比赛会制要强,那就这样办。不过,我要提醒你,这池主任和谢副主任还是教科组的副主任,如果不能攻克这个堡垒,大学的联赛甚至中学联赛,都有可能不能进行。”
  楚明秋不由再度苦笑,这教科组其实就是原来的科委和教育部合并而成,七零年时,这两个部撤销了,合并为国务院教科组,最初组长是李四光,七一年,李四光死后,由老将刘西尧负责,而池主任和谢副主任都是教科组的负责人。
  教科组取代了教育部,掌握教育部,楚明秋要推广联赛,别说大学了,就算中学小学,教科组若是不同意,一句话就能给他吹了。
  可怎样才能攻克这池主任和谢副主任呢?
  楚明秋想了半响,问道:“这池主任和谢副主任有什么爱好没有?”
  吴书记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得你自己去打听去。”
  从吴书记那出来,楚明秋便直奔华清大学,堂兄楚明簧和堂嫂楚子衿都在华清大学,另外宽子也在华清大学。
  熟门熟路,找到楚明簧的家,两口子都在家,要说楚明簧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自己本身是二级教授,楚子衿也是二级教授,而且还在中日友好协会任职,两口子工资加上补贴就有五百多,在这个时代是绝对高工资,如果不是文革的话,俩人的日子过得很舒服。
  楚明秋说明来意后,楚明簧苦笑下:“我那知道,我和他们又不熟。”
  楚明秋苦笑下,这楚明簧就是知识分子习性,在人际交往方面很差,说句不客气的,楚明簧现在是靠楚子衿,要不是楚子衿,他最好恐怕也是到五七干校劳动。
  按照年龄,楚明簧和楚子衿都过了退休年龄,但俩人都没退休,俩人都没想过退休,而学校也缺人。
  俩人闲聊起来,楚明秋问了些学校的情况,一说起这事,楚明簧便是一肚子火。
  “现在这些工农兵大学生,比起文革前的大学生差远了,我统计了下机械系的学生,只有四成有高中学历,而接受过完整高中教育的只有一成,学校不得不给他们补习高中知识,有部分农村来的,只有小学文化程度,这怎么教!”
  楚明簧不住摇头,楚明秋笑了下:“有没有好的?”
  楚明簧点头:“也有,但不多,一个系有那么两三个,唉,学校的教学很不正常,学生基础差就该多上课,可现在却是政治学习多,还学工学农,呵呵,照这样学下去,没有七八年,压根就不能毕业,这毕业连论文都没有,算什么大学生。”
  “得了,大哥,你也别抱怨了,你能坐在家里,已经够幸运了,再抱怨,就得上鲤鱼州了。”楚明秋打趣道。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楚明簧没有理会,依旧悲愤的叫道。
  “怎么可能长此以往,”楚明秋压低声音,摇头说:“你呀,就是个书呆子,一点不了解历史,不学习毛主席著作,两耳不闻窗外事。”
  楚明簧目瞪瞪的看着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楚明秋微微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现在在研究什么?”
  楚明簧还在想,楚明秋不得不又重复了一句,楚明簧反应过来,叹口气:“你不是搞了那个科技发展纲要吗,我现在在研究数控机床。”
  楚明秋微怔,忍不住问道:“那科技发展纲要,你们还在弄。”
  “是啊,夏教授把纲要带回来了,他去鲤鱼州之前,把纲要给了我们,让我们看看,我们看了后,觉着这个纲要很好,瞄准了世界科技发展方向。”
  “所以,你就领了数控机床这个项目?”楚明秋问道,楚明簧点头:“机床是工业之母,现代工业,加工精度高,各方面要求都高,普通车床不可能加工出这样的精度,只有数控车床才行。”
  楚明秋微微点头,沉凝下苦笑摇头:“数控机床与计算机密切相关,计算机项目,被谁领去了?”
  “林教授,”楚明簧叹口气:“计算机项目太大,林教授孤掌难鸣。”
  楚明秋也叹口气:“是啊,计算机是个系统工程,涉及芯片,制造芯片的设备,硬件,软件,方方面面,太多;而且,我国计算机发展本就落后于西方,大哥,你有没有机会见到总理,我想,趁这个中美正处于蜜月期,咱们向美国派出些留学生,为将来积累些技术人才。”
  楚明秋还有个想法,现在中国没有专利法,也没有知识产权一说,侵犯西方专利,把什么光刻机呀,这些东西给抄回来。
  但这个想法不好说出来,而且就算抄回来,能不能造出来,还是另外一回事。
  “你这个想法很好,”楚明簧眼前一亮,连声称赞,可随即又苦恼的说:“我也没办法。”
  “你可以与周老说说,看看能不能行。”楚明秋指招道。
  周老,就是周培源老先生,中国理论物理学家,力学研究的开创者,中国近代理论物理的奠基人,关键的是,他是这个时代少有的,还可以说话的老一代科学家。
  楚明簧苦涩的摇头,周老现在是燕京大学副校长,不过,在去年,周老写了封信给总理,提出加强基础理论研究,排除研究工作的左倾干扰。
  随后周老又在人民日报上发表文章《对综合大学理科教育革命的一些看法》,这篇文章受到猛烈批判,要不是总理保他,恐怕已经没好日子过了。
  “周老的那篇文章,我看过,我认为他说得对,”楚明秋说道:“我们必须加强基础理论研究,技术上的突破,实际是在基础研究发展的结果上。”
  前世华为一家企业就逼得鹰酱以举国之力封杀,可华为老大压根不怕,任正非就说,华为的强大在于华为有大批从事基础研究的物理学家化学家数学家,由此可见,基础理论的发展,才是技术突破的关键。
  楚明簧没有感到意外,能写出那份科学发展纲要的人,能提出这样的观点,压根不奇怪。
  “周老现在...唉。”楚明簧担心给周老添麻烦,另外,周老在政治上还是比较左
的。
  楚明秋摇头:“大哥,你这话说得,其实,压根不用担心,周老也作不了决定,真正作决定的是总理。”
  楚明簧还是没懂,依旧叹息着摇头:“其实,周老那篇文章是在接见美籍华裔科学家代表团后提出,他们就建议我们,加强基础科学研究。”
  “你参加了那次会议?”楚明秋好奇的问道。
  “我有几个同学回来了,所以,上面指定要我参加。”
  “你不是在日本留学的吗?”楚明秋好奇的问。
  “这有什么奇怪的,当年去日本留学的中国学生何止数万,能考进帝国大学的也有几十个,我这几个同学,在四九年时去了美国。”楚明簧随口说道。
  “当年你们有多少回国?”
  “都回来了。”楚明簧叹口气:“那时,我们都抱着科学救国的理想,而且,哪怕是在日本,对日本这个国家的好感的没几个。”
  “那你还娶了日本媳妇。”楚明秋笑道。
  “那不一样,”楚明簧罕见的露出温柔的神情:“子衿当年可是学校的一枝花,家里又是豪富,我们恋爱,在中日两国学生中都轰动了,她家里坚决反对,可她不顾一切嫁给了我,还跟我回中国,这些年,她跟着我,一路颠簸,吃了好多苦。”
  楚明秋完全可以想象,当年华清大学南撤,这一路,肯定轻松不了,后来到云南,无论生活还是工作,都极其艰苦。
  楚明簧说着当年的生活,要不是楚子衿奔忙,而且还要顶着别人的猜忌,那时,楚子衿也在华清大学教日本文学。
  楚子衿在家时,可从未操心过柴米油盐,到中国后,完全是从零开始,这期间,吃了多少苦,可想而知。
  但他们是幸福的。
  哪怕现在回忆起来,楚明簧的神情依旧是幸福。
  “小秋,你没经历过那个时代,所以,你很难理解,那时候,中国弱啊,内乱,外患,百姓生活之苦,触目惊心。”
  楚明簧叹息着:“从满清到现在,多少热血豪杰,纷纷投入救国图强之路,可中国还是穷,不过,环境已经变了,至少现在我们不再担心外患入侵了,毛主席说得好,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这是中国共产党最了不起的地方。”楚明秋赞同的点头,这个论调他已经从很多人口中听到,包括吴锋岳秀秀包老爷子,他们对现在的某些现象可能不满,但却依旧支持中国共产党政府,原因就在这里,这个党平息了持续百年的战乱,这个党挫败了所有对中国有这样那样企图的外国势力,无论是西方的还是东方的,将战火从此挡在中国境外。
  有了和平的环境,才有了建设和发展。
  否则任何事都是水中花镜中月。
  这是解放前数十年的教训得出的结论。
  “你说的这个派留学生去美国,这个想法很好,我找池主任和谢副主任谈谈。”
  楚明簧将话题又拉回来,楚明秋摇头:“千万不要,这俩人压根不懂,你要与周老,甚至,如果有机会见到总理,就直接和总理谈,现在美国人急切的想拉拢我们,以对抗苏联,而且,中美之间,无论在科技还是经济,差距都极大,所以,他们也瞧不起我们,咱们就正好乘虚而入。”
  “你这小狐狸。”楚明簧笑起来,心里承认他说得不错,无论池主任还是谢副主任压根就不懂此举的意义,相反还会因意识形态的缘故反对。
  聊了半天,楚明簧看看时间,已经快傍晚了,便忍不住嘀咕起来:“怎么还没回来?小秋,晚饭就这吃,我上食堂买几个菜。”
  “行。”
  楚明簧拿了个提盒出去,楚明秋无聊的在家等着,楚明簧住得挺宽,是一个小院,院子并不大,但很显然经过精心打理,角落还种了两株樱花,很显然这是楚子衿种下的。
  屋内很宽,有四个房间,除了他们夫妻的卧室,书房有两间,一间堆满了楚明簧的书,另一间则是楚子衿的,剩下一间则是客房。
  客厅不算大,陈设简单,但布置同样精心,整个房间就象楚子衿似的,看上淡雅,却处处透着贵气。
  楚明秋随意的拿了本书看,没看多久,外面传来响动,楚明秋放下书,楚子衿已经进来了。
  看到楚明秋,楚子衿显然有点意外,她将手里的篮子放下,脱掉外套,略微整理下才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明簧呢?”
  “大哥上食堂去了,嫂子,怎么才回来?”
  “开会,又上菜店买菜,对了,我买了条鱼,你等着,我去作鱼。”楚子衿的语气始终那样平淡,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人很冷漠。
  “我帮你。”
  俩人在院子里摘菜,楚子衿问他现在作什么工作,这几年,两家联系太少,楚明秋简单说了下自己的工作。
  “唉,我想在大学推行联赛制,先搞篮球联赛,乒乓球联赛,然后是排球和足球联赛,每年春天和秋天各搞一次马拉松比赛,可没想到,这第一个学校就碰壁了。”
  楚明秋觉着在楚子衿面前说话很轻松,就把自己对燕京体育的全部构想说出来了。  楚子衿想了下说:“我对体育不大懂,但知道,美国有高中篮球联赛和大学篮球联赛,....”
  “学的就是他们,”楚明秋笑着承认了:“体育是需要比赛的,除了能激起运动员的胜负心,还能带动群众性体育活动,可惜,池主任觉着没用,谢副主任不懂,碰了一鼻子灰。”
  楚子衿微微一笑,她永远不会发出那种一惊一乍的神情,就算很喜欢,笑容也是淡淡的。
  “嫂子,你说有什么办法打动谢副主任?”楚明秋问道。
  楚子衿秀眉微蹙:“你想行贿?”
  “行贿?那有,我可没这个钱,她也不敢收。”楚明秋苦笑道。
  “那就好,”楚子衿想了会:“我也拿不准,不过,上次在她办公室,见有人在恭维她的字写得好。”
  “她喜欢书法?”楚明秋眼前一亮,这可是拿到他的长处了,要说书画,他可以给这个谢书记当老师了。
  “应该是,你的书法不是很好吗,和她谈谈书法,说不定有收获。”楚子衿含笑看着他。
  楚明秋呵呵笑着:“还有其他爱好没有?我懂的比较多。”
  “其他爱好?我没注意,你要自己观察。”楚子衿摇头,她对这两位主任都没什么好感,平时也就是工作之交,而且她也不会走后门。
  楚子衿问起家里,在得知岳秀秀已经出狱后,忍不住责备道:“这事怎么没告诉我们,我们也好过去看看。”
  楚明秋嘿嘿笑了下:“这事,我没有声张,妈不是无罪释放,是改了刑期,刑满释放,而且,由于某些原因,我就没声张,除了邻居外,其他人我都没说。”
  楚子衿这才没再说什么,对岳秀秀出狱这事,楚明秋就低调处理,除了院子里的人,其他人都没通知,包括楚宽光的媳妇和楚宽敏。
  菜摘完了,楚明秋也不让楚子衿去弄鱼,自己跑到厨房作了个酸菜鱼,楚明簧两口子的口味都比较淡,麻辣味恐怕不适应,更何况,麻辣的材料也不足。
  “嗯,小秋,你这手艺,不错,不错,比我们食堂的大师傅强多了。”楚明簧吃着楚明秋作的菜,忍不住称赞起来。
  “那是,”楚明秋很得瑟:“我可是水生的大弟子,他可是拜遍了燕京的名师高厨。”
  “水生这么能干!”楚子衿吃饭始终是那样小口小口的,楚明秋觉着日本女人要都这样吃饭,那身材肯定都好。
  楚明秋点头:“他现在在体育局食堂作临时工,过上一年半载就转正。”
  “转正?他的户口问题解决了?”楚明簧总算表现出,他还是食人间烟火的,知道没户口不能转正。
  “他的户口上个月下来了,一家三口都下来了,现在已经是光荣的燕京市民了。”楚明秋笑道,豆蔻一家三口的户口是年前报上去的,他通过罗烈办的,很顺利的便办下来了。
  豆蔻拿着户口,眼泪哗哗的流,这户口办了十几年,总算办下来,没有这户口,她的工作,儿子的工作,读书,都耽误了。
  三人边吃边聊,吃过饭后,楚明秋就告辞了,现在他有一辆吉普车,这车是从体育局弄来的,本来要配司机的,但楚明秋拒绝了,他自己就会开车。
  有了车,很多事便方便,出了华清大学的大门,没走多远便看到雷蕾站在道边,他略微想想便将车停下来。
  雷蕾很意外,楚明秋扭头看着她:“上哪去?要不要我送你。”
  雷蕾见是他,稍稍松口气,迟疑下:“我回家。”
  “上车。”
  雷蕾迟疑下,绕过来,拉开车门坐到副驾坐上。
  “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最近怎么样?”楚明秋问道。
  雷蕾神情有些复杂,自从瘦猴死后,她承受了极大压力,胡同里有不少非议,幼儿园领导也找她谈话,让她注意影响,她不自觉的与瘦猴的兄弟们断了联系。
  “我结婚了。”雷蕾说道。
  楚明秋眉头微皱,无声的叹口气:“这样也好,瘦猴那事,其实与你无关。”
  雷蕾低低的嗯了声,随即抬头看着他:“与我无关?他的兄弟们都说是我害死了他,胡同里也有不少议论,现在,我连家都很少回。”
  “没当着你面说的,就当没听见;当着你面说的,你就给他两耳光。”
  雷蕾噗嗤一笑,楚明秋瞟了眼,结婚后的雷蕾变得成熟了,也更娇艳妩媚了,那个男人够幸运的。
  “你还是那样?现在你在作什么?在那弄的车?”
  “鄙人现在市委秘书处工作,这车呢,是借的,属于体育局。”
  “你到市委工作了!”雷蕾很惊讶,不相信的看着他。
  “看看,脱离群众了吧,我都去了一年多了,对了,你结婚够快的,你爱人是那的?”
  “我爸同事介绍的,普通人,建筑队的工人。”雷蕾的神情有些复杂,她结婚很匆忙,瘦猴的事发生后,她父母托人介绍,经人介绍后,彼此觉着不错,便匆忙结婚了。  “这也挺好,”楚明秋随口说:“安安稳稳过日子,乱七八糟的少惹,对了,你现在住哪?”
  “幼儿园给我分了个单间,在八丈胡同,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知道,我收破烂时,走遍了全燕京,那都知道。”楚明秋笑道:“怎么是你们幼儿园分房子,你爱人他们建筑队没房子?”
  “造房子的没房子,”雷蕾叹口气:“这你都不知道,官僚了吧。”
  楚明秋呵呵笑起来,他知道这个话,现在的住房分两种,一种是单位住房,简单的说吧,雷蕾她们幼儿园要建房,这个房子归幼儿园管,也归幼儿园分配;另外一种就是社会住房,这类住房归房管所管,进行社会分配,这社会分配就复杂了。
  社会分配住房,首先是单位向房管所要房子,私人是不行的,房管所根据掌握的房源,以及各单位要房的情况进行分配,重点单位和级别高的,自然在前面,雷蕾她们幼儿园的级别低,排队自然在后面,能给雷蕾分一间单间,已经够照顾她了。
  住房,永远不够,几十年后,房价高起,于是有人开始怀念不要钱的住房,可实际上,这个时期的住房比几十年后紧张多了,结婚后,没有房子的人多了去了,一家七八口人挤在一个十几平米单间的比比皆是,申请住房比买房子还难。
  象楚明秋这样掌握大量房源的,别说在燕京城,就算全国也不超过一个巴掌。
  吉普车飞驰,雷蕾心情慢慢平稳下来,过了会,她忽然开口道:“公公,你在市委,有没有办法,帮我哥和我妹妹办回城?”
  “这个没问题,你让他们先回来,这事我给他们办,他们在那插队?”楚明秋压根没推诿,一口就答应下来,这并不完全看在雷蕾面上,而是,雷彪也算是朋友,当初在胡同里并肩作战过。
  “真的,太好了。”雷蕾没想到,楚明秋就这样简单的答应下来:“我哥在张家口插队,我妹妹山西插队。”
  “嗯,你告诉他们,尽快回来,正好我手上有工作机会,不过,说好啊,我只负责让他们进厂,至于能不能转正,得看他们自己的表现。”
  “那是自然,能有机会回城就求之不得了。”雷蕾笑了。
  楚明秋没有送到家门口,而是在胡同口将雷蕾放下,然后就发动吉普车走了,雷蕾在胡同口站了一会才回家,家里很冷清,她老公在建筑队,建筑队经常在各地施工,离得远了就不回家,最近他们在大兴有任务,这段时间都没回家。
  回到家里,楚明秋依旧先去岳秀秀那,然后在院子里看小家伙们训练,勇子回来后,每天下班后,先回家吃饭,晚上便负责指点小家伙们,水生则住出去了,体育局比较远,局里给他在筒子楼找了个床位,他现在每周周末才回来。
  小八也住在院子里,他现在正努力争取将自己的房子要回来,他父亲过世后,房管所将他家的房子收回了,分给了别人,现在他向房管所要房子。
  其实,无论勇子还是小八,单位上都分了房子,也就是筒子楼,可俩人还是喜欢回来,住在楚家大院。
  当然,楚家大院给的归属感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则是,他们都准备结婚了,其实,他们在农村时,便住在一起了。
  楚明秋发现,这个时代未婚同居现象比前世要少,原因很大程度是房子,管得严那只是一个方面,可另一个方面,房子才是主要的,没结婚,单位是不给房子的,同居则是需要房子的。
  小八和勇子要结婚,楚明秋给俩人一人一个院子,也声明了,这院子是借给他们结婚用的,不是送给他们的,将来单位上分了房子。
  “瞧你那小样,生怕我们赖着不还似的!白交你这朋友了。”叶冰雪笑着嘲讽道。  楚明秋摇头:“世事无常,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我倒不担心你们住在这,我担心的是,你们就此有了懈怠之心,不向单位要房子了,觉着有房住就行,忘记了,这房子是借的,到最后,自己吃亏,叶冰雪,你们电视台,要建新房的话,你可得抓紧了。”  叶冰雪进了电视台,小八则没去电视台,他对舞台艺术感兴趣起来,想学导演,可一时半会那找合适的,便晃荡起来,最后,楚明秋通过市宣传部,将他安置到市图书馆,他开始并不喜欢,可去了之后,发现非常适合他。
  勇子在校办工厂干得舒心畅快,每天都乐呵呵的,叶儿则去税务局,成为机关文员。
  对这批回来的人,楚明秋都花了心思,基本上都按照他们的愿望安排了工作,左雁就安排到三十九小当老师,不过,她感觉压力山大,毕竟高中都没毕业,所以每天都抓紧时间学习。
  菁子也回来了,她没有固定的想法,不过,楚明秋悄悄提醒她,要追上宽子的发展,她必须加强学习,否则将来宽子说不定会离她而去。
  这话让菁子很紧张,决定宽子一毕业就结婚。
  出了他们,明子的一个弟弟和大小武也回来了,都是通过楚明秋安排的工作。
  兄弟们都回来了,后院重新热闹起来,楚明秋发现,他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却不容易了。
  这些哥们姐们都是学徒,大家谁也别嘲笑谁,唯一不同的是建军,他当上警察,从小片警开始,他回家的时候少,经常住在所里。
  建军回来,并且当上警察,他哥哥建国却还在内蒙插队,建军没向他提,肖科长也没提,楚明秋也就不管,大家心里都明白。
  建国带着人来楚家抄家,导致岳秀秀被捕入狱,楚明秋虽然瞧在肖科长和建军面上,不再追究,可要帮他办回来,楚明秋心里那道坎,还是迈不过。
  在百草园与兄弟们胡吹一番后,他才去了书房,路过小不老的院子时,他停顿了下,小不老开始适应住校了,在最初几天,黄立忠来电话,说小不老在学校很不适应,茶饭不思,训练也没心思,他还不得不走了次学校,随后连续几天都到学校看她,这才让她慢慢适应下来。
  少了小不老的后院,对楚明秋来说,就象少了件贴心小棉袄,可他还是坚定要将她放出去,她不能成为温室里的话都。
  在书房里平静了会,他才开始写字,他不知道谢副主任的书法水准,几幅字都不太满意,于是又重新写。
  送礼是门学问,这雅礼如何送,更是讲究。
  第二天,楚明秋又到华清大学了,可惜,谢书记不在,而且今天不会来,他只好先到教务处,与教务处的同志闲聊。
  这个时期的教务处其实就政治处,他们基本不管教学,整天都是政治活动。
  楚明秋来过教务处多次,与教务处的人都熟了,他问起学校的教职工队伍,很显然,他想在学校安插几个人。
  楚明秋判断,随着勇子小八他们回来,消息传出来,还会有更多的兄弟回来,可惜的是老刀和刀疤,俩人这次不走运,被公安抓住了,他上看守所看过两次,负责此案的警察告诉他,这俩人都因为流氓罪被捕,估计要判个五六年。
  楚明秋心中非常惋惜,刀疤无所谓,老刀太可惜了,自己应该早点把他弄到后院。  华清和燕大其实都缺人,特别是后勤,可要安排人到这里来,楚明秋又有些犹豫,这两个地方可是热点地区,阶级斗争这根弦绷得特别紧。
  在华清盘桓了两天,谢副主任才回来,楚明秋赶紧去拜访。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了吗,那个篮球联赛,还是不搞为好。”谢副主任放下公文包,有些疲倦的揉揉太阳穴。
  楚明秋恭敬的站在边上:“发展燕京体育,是市委决定的,也是响应毛主席发展群众性体育活动,再说了,有了坚强的体魄和意志,也能更好的进行革命。”
  “可你那个联赛,不还是贺龙那套吗?”谢副主任随口说道。
  楚明秋沉凝片刻,低声说:“谢副主任,我听说中央正在复查贺龙一案,...,再
说了,体育就是要比赛的。”
  “这点,我还是懂的,”谢副主任继续揉着太阳穴,连续几天会议,让她感到疲惫,她忽然想起来,便问道:“你家里人有人下乡插队吗?”
  楚明秋微怔,点头:“有啊,怎么啦?”
  “他们情况怎么样?”
  “挺好,响应毛主席号召,到广阔天地,我们都支持!鼓励他们在农村认真劳动...”
  谢副主任满意的点头,然后又关心的问:“在农村有什么困难没有?”
  楚明秋迟疑下才说:“困难那都有,没什么要紧的,克服困难就好。”
  谢副主任眉头微蹙,只好说:“这两天,中央召开知青工作会议,会上有几份内参,反映知青问题,问题很严重,我的孩子还小,没有下乡,周围的反应都挺好,可这几份内参反应的问题都很严重,所以,我想问问,你家的下乡的,有什么困难?”
  “那,我说实话,”楚明秋打量下谢副主任,觉着她说的应该是实话,便准备说实话。
  “瞧你,毛主席早就说了,要实事求是,你才多大点,就这样官僚主义,说,言者无罪。”谢副主任很爽直的挥手。
  “其他的,我也不清楚,我就说说几个朋友的情况,”楚明秋便说道,谢副主任点头,指着对面的沙发:“坐下,坐下说,唉,现在有种不好的习惯,报喜不报忧,结果,我们这些在上面的也不清楚下面的实际情况,这不想犯官僚主义,也犯了官僚主义。”
  “谢谢,”楚明秋坐到谢副主任对面:“我有不少朋友都下乡插队了,两个侄孙,一个在北大荒,一个在云南。
  先说北大荒,我去过北大荒,我觉着他们的情况还不错,领导得力,干劲十足,当然,我只说我看到的和亲耳听到的。”
  谢副主任点头,没有打断他,楚明秋接着说:“但,在农村插队的,情况就没那么好,我最好的两个朋友,一个在山西插队,一个陕西插队。
  先说陕北那个,他们靠近沙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据他说,每年大约有两百天有黄沙,就是沙尘暴,土地亩产不过四五十斤,插队三年,没有一年粮食够吃。
  每年村里组织去要饭,生产队和公社开证明,前年,他去讨饭,没有要到多少东西;去年,他想了个主意,拉着知青和村里的年青人,组建了个草台班子,一路南下,到山西的煤矿和县城里表演,结果还挣了不少粮食。”
  “在山西插队那个,他就直爽点,每到农闲,就和村里的年青人到煤矿挖煤,谢副主任,这煤矿可不是国家正规煤矿,而是公社办的小煤窑,那可是拿命挣钱,这种小煤窑安全性极差,他第一年去就遇上塌方,差点就被埋在里面。”
  楚明秋不住摇头,谢副主任也叹口气:“连饭都吃不饱,难怪了。”
  见楚明秋不解,她便说道:“这两天开知青工作会议,毛主席让我们传阅了一封信,是福建一个姓李的家长给毛主席的信,就说他的孩子下乡插队,一年下来,连理发的钱都没有,没想到农村这样穷。”
  “云南那个呢?”谢副主任又问,这次会上传阅的内参,中央领导看后义愤填膺,直说这不是共产党,是国民党,连她看后都很异常愤怒。
  “去云南的是我侄孙,当初我反对他去云南,就觉着云南太远了,而且,他是北方人,到云南,生活上可能不习惯,这小子去了后,就来了两封信,四年了,就两封信,家里人都担心。”
  楚明秋提起楚诚志就头痛,谢副主任理解的看着他:“云南建设兵团问题很多,中央决定派工作组去云南,调查核实。”
  楚明秋很惊讶,楚诚志虽然只来了两封信,可看得出来,那里干群关系很紧张,双方互相不满意,连打群架这样的事都发生了,没想到问题居然这样严重,中央都要派工作组下去。
  相比较下,北大荒就好多了,至少下面的干部没有故意打压知青。
  连续两天的知青工作会议,决定向各地派出知青工作组,对残害知青,破坏上山下乡的犯罪分子,严惩不贷。
  一场轰轰烈烈的整顿运动开始了。
  但楚明秋还不知道,他依旧在努力,为拟议中联赛努力。
  “我倒觉着这事要分两面,”楚明秋说道:“您看,这些年青人整天在城里,看到的就燕京这么大块地,说他们坐井观天,丝毫不为过,到农村去,到广阔天地去,除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也给了他们一个了解中国国情的机会,我觉着对他们是有好处的,对国家也是有好处的。”
  谢副主任目光异样,上下打量下他,微微点头:“想不到,你还有这个看法,很好,现在有人抓着知青出了点事,就企图否定上山下乡,这就是看到局部,没有看到全局。”
  “谁呀,谁这么大胆子,”楚明秋义愤填膺:“上山下乡是毛主席定的,这反对上山下乡就是反对毛主席,是现行反革命,应该抓起来,严办!”
  “看你的觉悟挺高。”谢副主任满意的点头:“对了,你的同学和朋友都下乡插队了,你怎么没去,看你身体不错啊。”
  “这个,阴差阳错吧,”楚明秋苦笑下:“谢副主任不瞒您说,我这人文化程度不高,六五年初中毕业后就没念书了,家庭出身又不好,找工作也找不到,街道上门要我下乡插队,可我妈不同意,我是她老人家的独子,四十岁以上才有了我,不管我怎么作工作,她就是不同意,找了份工作,废品收购站外勤,呵呵,这名挺好听,民间有个说法,叫收破烂的,您不知道,从六五年到七零年,我收了整整五年破烂,这燕京城,我走了个遍。
  七零年,我好容易才找到份工作,在报社干临时工,后来干记者,我运气好,写了几篇文章,被吴书记赏识,就调到市委秘书处了,一直干到现在。”
  楚明秋很光明磊落,将自己的简历简单讲了一遍,谢副主任心有戚戚,特别是他居然只有初中学历,这让谢副主任特别有感触。
  谢副主任自己学历也不高,已经有人在拿这说事了,说她没有文化,无法掌管华清燕大这两所中国最高学府。
  楚明秋转着念头,想把话题拉到书法上,可看看谢副主任的办公室,也没挂什么横幅,也没书法作品,她是真的喜欢书法?
  “体育方面,受刘少奇的余毒影响很深,是该好好整顿下,”谢副主任主动将话题拉回来:“这个联赛,你再给我说说。”
  “体育都是要比赛的,没有比赛就没有训练的热情,文革前,我们举行比赛,都是搞赛会制,这赛会制,就是将全国各地的队伍集中到一起,大家互相比赛,这种赛制有点象贵族,大家关起门来比赛。
  而联赛制呢,平时大家在各自的学校工厂训练,每逢周末或某个定下的比赛日,才进行比赛,这样比赛就拉得比较长。
  拉长比赛,就会让群众追逐比赛,关心比赛,进而参与运动,从而将运动推广到群众中去,形成普遍的群众性运动,进而就落实了毛主席的指示。”
  谢副主任听得半懂不懂,但总算明白了,这是为了落实毛主席的指示,发展群众性体育活动。
  “嗯,那这样吧,我和池主任商量下,你明白来。”谢副主任说道。
  楚明秋立刻起身:“多些谢副主任,哦,对了,您要是感觉疲倦的话,您按按这两个穴道,可以促进血液循环。”
  “这两个穴位,”谢副主任在百会穴和内关上使劲,楚明秋连忙说:“不要用太大的劲,要慢慢用劲,一分钟后,再加上两分力,再过一分钟,再加上两分力,这样按摩五分钟就够了。”
  谢副主任慢慢加力,果然觉着好多了,不由惊讶道:“你还会按摩?”
  楚明秋苦笑下:“我家就是中医,祖传中医。”
  “你家祖传中医?你家是...”
  楚明秋再度苦笑:“我家就是楚家,原来的楚家药房就是我家的,后来公私合营了,现在的燕京中药厂,就是我家的。”
  “哦,楚家药房就是你家的,楚益和老同志是....”
  “他是我父亲,您知道他?”楚明秋有点意外,这谢副主任居然知道他父亲,他马上明白了,这绝不是谢副主任知道,而是毛主席知道。
  “不但我知道,毛主席都知道,”谢副主任微笑道:“你父亲是六四年去世的吧,统战部报到中央,主席看后还叹息,说当年,他们几个湖南人到燕京驱张,有同学得病了,还是楚家药房送的药。原来你就是楚益和老先生七十岁上才有的儿子。”
  “我爸还做过这等好事,没听他说过。”楚明秋在心里苦笑,以老爷子的大气,这事恐怕早就忘到后脑勺去了。
  谢副主任看他的目光变得温和了许多:“好好干,这事,明天再来吧。”
  “好,那就拜托您了。”
  楚明秋松口气,这谢副主任既然开口了,那这事多半成了六成,要知道这池主任再狂,也得顾忌下谢副主任。
  他回到体育局,已经是下午了,大学联赛进展不顺利,体育局决定分成两个组,主要力量去跑中学,大学就几个人,华清和燕大就交给他一个人。
  回到体育局,将情况汇总下,中学出乎意料的顺利,这得益于市教科组的配合,体育局主任和几个副主任加上体育组的组长,几个人各带一个工作组,深入到各区各校,说服各校校革委会主任和工宣队队长。
  这个时期,没有高考,没有升学率的压力,学生的学习任务不重,相应的教学任务也不重,学生的学习热情并不重,所有学生都知道,反正最后都要到农村去。
  对这些学生,学校也很头痛,上课不听讲,任意迟到早退,甚至在课堂上打架,学校也在想如何将学生们组织起来。
  体育局来联系组建校球队,而且还打着落实毛主席指示的旗号,学校没费什么劲就同意了。
  楚明秋统计了下,四九城依旧有三十多所学校承诺参加燕京中学联赛。
  “现在,各校最缺的是教练,都是由体育教师负责训练,这个不行,缺少专业性,我们招回来的老运动员有十几个,可平均到各校就不够了,我建议继续召回一些老运动员。”
  在体育召开了一个会,决定首先开展篮球联赛和乒乓球联赛,由体育局负责起草篮球联赛的规则,要求是按照正规比赛的方式组队,楚明秋提出每场比赛分成四节,每节十二分钟,但这个提议被否决了,依旧是上下半场的赛制。
  楚明秋没有坚持,这个观念的转变需要很长时间,其实,他压根不知道,四节赛制,现在只有美国采用,上下半场的赛制才是世界主要赛制,只是到后来,NBA的影响太
强大了,篮球协会才改成四节赛制。
  三十多个学校,还不够,楚明秋的构想是每个区先举行区联赛,在区联赛后,每个区的冠军才有资格进入下一阶段的比赛,这个阶段的比赛由各区县的冠军球队进行。
  楚明秋建议联赛由下个学期开始,这个提议获得体育局和体育组联席会议的同意。  会议结束后,楚明秋才到市委向吴书记汇报。
  吴书记的神情看上去也同样疲惫,纪思平给他倒了杯水后,准备退出去,吴书记却让他留下。
  楚明秋开始汇报情况,承认在大学推广联赛的阻力比较大,主要是华清和燕大,燕京城内的其他几个大学,比如燕外地院和钢院已经同意组建队伍,加入联赛,可华清和燕大不参加的话,这个联赛就很不完整。
  “比较而言,中学就很顺利,老四区已经有三十多个学校同意组建球队,加入联赛,我估计到学期末,应该可以发展到八十个以上。
  对于联赛,我们今天在会上决定,首先开展篮球联赛和乒乓球联赛,而后开始足球和排球。
  在联赛上,体校和体育院校不参加联赛,其实,这个联赛就是为体校和体育院校储备人才。
  在中学联赛展开后,我们下一阶段将移师小学,体育要从娃娃抓起,从小培养...”
  楚明秋将会议上的决定一一汇报,又汇报了目前存在的问题,除了教练外,还有裁判,每场比赛有两个场上裁判(这是惯例,三裁判制是美国独有),还有两个场外裁判,也就是说,每场比赛要有四个裁判,如此算下来就需要上百个裁判,可现在燕京的裁判只有五十多个。
  “所以,会议决定,除了召回退役老运动员外,再利用假期,在暑假期间,对各校体育老师进行裁判培训。”
  楚明秋的汇报持续了近一个小时,说完之后,他喝了口水,静静的看着吴书记,等待他的决定。
  吴书记点点头:“很好,大学如果拿不下来,就先搞中学,有什么困难向市委报告。”
  “好。”楚明秋觉着差不多了,就准备走了。
  “等等,”吴书记叫住他,略微沉凝便说:“这两天,中央召开了知青工作会议,现在看来,当初下去太急,规模太大,存在的问题不少,中央决定,兵团插队的知青,由中央组建工作组,下去调查,对残害知青的行为进行惩处。
  根据中央精神,市委决定也组建工作组,对全市知青状况进行调查,你对知青的情况了解多少?”
  楚明秋想了下:“我有一些同学和朋友都在农村插队,在您面前,我就不说套话假话了,我知道的知青情况,没有一个好的,嗯,在我了解的情况中,北大荒是最好的,云南是最差的,山西陕西最苦,至于咱们燕京市,具体情况,我不了解,不过,咱们这一带,应该还不错,近郊插队,怎么着也该能说过去吧。”
  “北大荒最好,云南最差,陕西山西最苦,你这话倒有意思。”吴书记露出微笑。  “其实,知青们心里的怨气还是很大,”楚明秋说道,吴书记露面神情诧异,楚明秋解释道:“当初他们下去插队时,说的是,三年后招工读书,可现在三年过去了,招工没影,读书名额太少,一个公社还分不到一个名额,回城压根无望,所以,他们的怨气很大。”
  “嗯,这倒是个问题,招工读书,”吴书记喃喃自语,陷入思索中,楚明秋看了纪思平一眼。
  纪思平没有开口,楚明秋只好开口:“吴书记,我建议,今年如果有招工指标的话,留出部分给知青,您看如何?”
  纪思平这时默默点头,插话道:“这样开一扇门,对缓解知青的怨气有帮助,也可以平息家长的怨气。”
  “嗯,这倒是个主意。”吴书记点头,他想了下说:“小楚,这段时间,抓紧体育局的工作,尽快将工作安排好,你不能老在体育这个圈子打转。”
  楚明秋困惑不解:“书记,我这局面刚打开,这联赛一旦办起来,后面还有什么问题,谁都不知道。”
  “这不是还有体育局和体育组的同志吗,他们就不能解决问题!”吴书记摇头说:“工作有的是,你别计较,你的成绩我都记着呢。”
  楚明秋叹口气:“倒不是为了成绩,我还年青,想要成绩,时间多的是,就是觉着,巡视组吧,干了半截,走了,扔给别的同志,这体育又干半截,又要扔给别的同志,感觉总那么不得劲。”
  吴书记呵呵大笑:“什么得劲不得劲的,最难的就是开拓,你是一员闯将,能在没有路的地方闯出一条路来。”
  楚明秋苦笑不已,原来是这样,难怪把自己调来调去,什么事都不让干完,原来是让自己趟雷去了。
  “信任你才提前告诉你,剩下的工作,你可别掉以轻心,松松垮垮的,小心我处分你。”吴书记半真半假的说道。
  楚明秋嘿嘿笑道:“那能呢,有始有终,您就放心吧,我是一块砖,那里需要那里搬。”
  从吴书记那里出来,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了,楚明秋在小会议室里等了半个多小时,纪思平才悄悄过来。
  “吴书记这是什么意思,体育局的事才干了一半,不,一半都没有,怎么又把我调走了。”
  纪思平点上根烟,吐出个烟圈,等楚明秋的牢骚发完了,才幽幽的说:“你知道什么,我看,你算是过关了。”
  纪思平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嫉妒,楚明秋莫名其妙,什么过关了?
  “这是最近观察到的,”纪思平解释说:“让你去体育局,是考察你,你的问题是,你太年青了,谁知道你是赵括还是霍去病,让你去打理体育,不大不小,刚刚好。
  如果你是赵括,体育上有点损失,也无关大局,如果你是霍去病,那正好证明了你的能力,以后用你,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明白了吗!!!”
  楚明秋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把自己摆到什么体育组去,原来原因在这,他忍不住摇头,不过,反过来想,又不得不承认,吴书记这样作是有道理的。
  还是年龄的问题!!!
  谁会知道,这个年青的身体里装了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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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久旱逢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