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内连损两员大将 伊朗为什么选择忍

编者按：伊朗国防事业在今年一首一尾遭遇两次“屈辱性打击”。年初的1月，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下属“圣城旅”指挥官苏莱曼尼，在美军的空袭中被定点清除；年末的11月27日，伊朗顶级核科学家穆赫森·法赫里扎德在伊朗首都被暗杀。苏莱曼尼之死曾让海湾上空战云密布，在法赫里扎德被暗杀后，伊核协议能否迎来美国的“回归”？中东未来将发生什么？


“法赫里扎德遇刺事件发生在特朗普政府执政尾声时期，这对于伊朗和美国来说都是严峻的考验。”中国西北大学中东研究所副教授王晋接受中青报·中青网记者采访时分析说。

伊朗可能需要“克制报复欲望”

“没有谈判，没有投降，只有继续与美国抗争！”伊朗国防部核计划负责人、顶级核科学家穆赫森·法赫里扎德11月27日遭暗杀身亡后，伊朗外交部长扎里夫第一时间就指责说，是以色列特工组织“摩萨德”策划并实施了暗杀行动。连日来，伊朗民众在首都德黑兰持续进行的游行示威活动，则将矛头直指美国。

法赫里扎德是伊朗民众心中抗争西方的代表性人物。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国家、组织或个人宣布对法赫里扎德遇刺一事负责，美国白宫、中央情报局和以色列官员都拒绝对此事发表评论。但伊朗民众认定这与美国脱不了干系，一则因为美国总统特朗普曾公开承认对苏莱曼尼将军实施了“定点清除”行动，二则因为，此次法赫里扎德遇害事件“凑巧”发生在特朗普政府向拜登团队过渡交权的敏感时期。特朗普宣布美国退出了伊朗核协议，任期内一直致力于在中东地区构建反伊朗联盟；拜登则承诺美国将重返伊核协议。

“暗杀法赫里扎德的举动鲁莽、挑衅和非法，旨在破坏伊朗与即将上任的美国政府之间可能的对话。”美国民主党参议员、前总统竞选人伯尼·桑德斯11月28日在一条推文中说，“绝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再发生，外交对话才是推进双边关系的最佳途径，而不是谋杀。”美国中情局前局长约翰·布伦南也呼吁伊朗，“要克制住想要报复的欲望，等待负责任的美国领导人重返国际舞台”。

桑德斯与布伦南的担心，源于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发出的“报复指令”。11月28日，哈梅内伊在推特上发文强烈谴责杀害伊朗核科学家法赫里扎德的行为，呼吁对那些杀害法赫里扎德的幕后黑手予以“明确的惩罚”，并承诺会展开报复。11月30日，伊朗国防部长也在为法赫里扎德举行的葬礼仪式上承诺，伊朗将为此进行报复。

会报复，但报复会有限度

考虑到哈梅内伊在伊朗军政高层的影响力，以及伊朗在苏莱曼尼将军被炸死第二天就给驻伊拉克美军基地下过“导弹雨”，伊朗此次真的会如其国防部所言“将以雷霆之势打击杀害法赫里扎德的凶手”吗？

美国智库昆西负责任治国研究会执行副总裁特里克·帕西认为，伊朗可能会进行军事报复，但会比以往更为谨慎，且不太可能针对美国利益进行报复。帕西认为，伊朗作出回应的时机和强度，将取决于西方国家及拜登团队对暗杀事件的反应。

“毫无疑问，伊朗会报复。但在明年1月拜登就职前，伊朗发动具体军事报复行动的可能性不大。”接受中青报·中青网记者采访的西北大学中东研究所副教授王晋认为，伊朗报复的主要方式，可能会集中在研发核武器方面，大概不会作出其他大动作。他分析说，伊朗当前国内的经济、社会情况不太好，压力很大，很难再支撑其发动更多的对外反击。王晋说：“以总统鲁哈尼、外长扎里夫为代表的伊朗温和派会认为，争取美国重返伊核协议、解除对伊制裁，才是伊朗当前的第一要务。而美国拜登政府上台后，伊朗可能会有一个和以前不太一样的外部环境。因而，伊朗会忍耐至拜登政府上台再说。对伊朗来说，这是个现实又无奈的选择。”

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孙德刚也认为，伊朗当前还是会选择战略忍耐，因为伊朗明白，如果在当下进行大规模的境外反制，“恰恰中了美国和以色列的圈套”。他预计，伊朗在短期之内主要会将反制措施集中于国内，如增加离心机数量、在弹道导弹的研发上加快速度、推动国防现代化建设等。

鲁哈尼总统的顾问、美国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研究员迪亚科·侯赛尼也认为，现阶段伊朗会优先以法律形式追究责任，而不是军事反应。他说：“伊朗明白，对以色列而言，暗杀行动在政治层面上可加剧当地局势，以阻碍美国当选总统拜登与伊朗改善关系。”

在法赫里扎德遇刺前两周，侯赛尼就曾预警说，特朗普希望在离任前通过“破坏”活动，使拜登重返伊核协议的进程变得更加复杂，为了中和这些计划，在明年1月美国新政府上台之前，伊朗不能让自己感到受到挑衅并作出不利于自己的过度反应。

拜登将接过“烫手山芋”

对于正着手权力交接的拜登来说，法赫里扎德之死，恐怕也是他不得不接手的一个烫手山芋。

“在竞选期间，拜登曾明确表示‘希望给予伊朗一条守信用的道路，重回外交途径，使美国重新加入伊朗核协议’。这给了伊朗国内的温和派一个强心针，相当于给当前完全对立的美伊关系提出了一条折衷的道路，给双方创造了继续接触的机会。这对地区局势也是一个好的信号。”王晋分析说，刚刚发生的法赫里扎德遇刺事件，无疑又让伊美关系蒙上了新的阴影，拜登能否实施他的对伊接触意图，还要看双方接下来的反应。

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教授本-弗德曼认为，“这起暗杀事件很有可能帮助了伊朗国内希望获得核武器的强硬派，这也是针对美国外交努力和美国利益的一次破坏”。

孙德刚也认为，美国与以色列在阻止伊朗推动核计划方面，正在抓住最后的“机会窗口”，法赫里扎德之死，则是他们给拜登挖的一个“坑”。美以一些人正在想方设法地阻挠美国和伊朗修复关系，为美国回到伊核协议制造障碍。

自2018年5月特朗普宣布退出伊朗核问题全面协议、重新启动因这一协议而豁免的对伊朗制裁以来，伊朗经济遭受重挫。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2018年以来，伊朗的消费者价值指数（CPI）开始大幅增长，2019年CPI同比增幅达39%。伊朗总统鲁哈尼11月11日在国家电视台发表讲话说：“我们的目标是，从伊朗人民的肩膀上减轻美国制裁的负担……这一目标符合国家利益。”他透露，伊朗已准备好与美国进行谈判，条件是拜登重返2015年核协议，并取消现任总统特朗普重启的对伊制裁。

美国《纽约时报》11月30日在题为《伊朗首席核科学家为何被暗杀？》的文章中分析说，以色列和特朗普政府显然担心拜登会寻求迅速恢复核协议，因为这可能重振伊朗陷入困境的经济，并且更难遏制伊朗在中东的影响力。杀死法赫里扎德将让美伊恢复核协议变得更加困难。

但在美国保守派智库“保卫民主基金会”主任马克·杜博维茨看来，法赫里扎德之死，可能反而有助于拜登与伊朗进行对话接触。杜博维茨表示：“距离拜登上任还有不到两个月，美国和以色列完全有可能利用这段时间给伊朗制造相当严重的麻烦，而后，拜登政府可以以此和伊朗谈条件”。

尽管所有目光都投向了拜登，但眼下，他和他的团队只能通过媒体向伊朗发出信息，要求伊朗在明年1月20日美国下任总统就职典礼前保持耐心。同时，拜登团队也向以色列人发出了信息，要求他们“停止破坏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