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花（02-05）-- 改革者没有好下场

“““有本事的人多少都有缺点，没有本事还一身臭毛病的人其实更多。”””

“““搞改革，就是调整利益关系。改革得益者欢呼一声，就会把你忘掉。改革后利益受损者却是恨不得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永远不可能原谅你。”””

“““人都是有惰性的。你把他当猪养，他就会变成猪。你想把他赶出去当老虎，他会恨死你。”””

“““可是不搞改革吧，那就是死水一潭，一点点腐烂变质，最后可能想搞改革都来不及。”””

“““中国的改革，就是消灭封建残余，削弱等级制度、特权制度、世袭制度；中国的开放，就是对外学习现代文明，对内放权松绑，给人民自由发挥的空间。”””

“““人一生下来，就划为三六九等，这是封建余毒，不是现代文明。”””

其实处长跟赵梦琪一样，并不喜欢凉风的臭嘴，但也钦佩他看问题入木三分，虽然比较偏激，大多数时间确实能说到点子上。而且处长见多识广，知道有本事的人多少都有缺点，没有本事还一身臭毛病的人其实更多。所以说人无完人，他对凉风还是欣赏多于厌恶。再说，能跟自己一起深入讨论深刻社会问题的也只有凉风，其他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就是发情期的动物，除了对交配之事懂得极多，其它事情一概不知道。

凉风不仅自己有头脑，还有一个更为经验丰富、喜欢思考的老爸。他跟他爸越洋聊天时，把处长的遭遇讲给他爸听。他爸立即说：“听说过这句话吗？改革者都没有好下场！自古皆然。”凉风不解地问：“改革成功，国家和大多数人都得益，为什么功绩巨大的改革者反而会倒霉？”他爸非常不屑：“你懂得人性吗？人类善记恩还是爱记仇？搞改革，就是调整利益关系。改革得益者欢呼一声，就会把你忘掉。改革后利益受损者却是恨不得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永远不可能原谅你。这就是人性！”凉风没有完全被说服：“可是国家、领导都是受益者，当初也是他们号召搞改革。汪广明既是改革先锋，而且成绩显著，不提他反而提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怎么说的过去？”他爸反问：“听说过曹操借头以安军心的故事吧？”凉风不服：“没有那么严重。”他爸坚持：“一个道理。改革成功，改革者下台，也是对那些仇恨改革者的一种安抚，但改革本身无法倒退，顶多做一些微调。所以国家和领导的利益不会受损，而改革者却成为代罪羔羊。”

凉风把他爸的见解转告给处长。处长抽着烟沉默着思考许久，才把烟雾吐尽说：“我也认识到这是一个原因，但是不如你爸深刻。”凉风好奇问：“你到底实施什么改革？为什么会得罪人？”处长不愿意多谈细节，只是说：“其实就是把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按劳分配’落到实处。以前我们单位是大锅饭，所有人都是白吃白喝，越吃越多，结果当然是越来越穷，基本靠上级部门接济过日子。”凉风急于表现自己，插话道：“你搞改革，就是干活才有钱，不干就饿着，对吧？那当然得罪人很多！不仅是以前不干活白拿钱的，还有干的少拿的多的，都会恨你，肯定的！”处长点头：“我现在才想透，人们只有在实在活不下去时，才有可能赞同改革，否则不管我动谁的蛋糕，他都会跟我拼命。人都是有惰性的。你把他当猪养，他就会变成猪。你想把他赶出去当老虎，他会恨死你。当时太年轻，确实有点激进，得罪不少人。可是不搞改革吧，那就是死水一潭，一点点腐烂变质，最后可能想搞改革都来不及。”凉风赞成说：“其实你是有功的，可以说挽救了整个单位。那个人上去以后怎么样？开倒车了吗？”处长痛苦摇头：“没有。谁都知道我是对的，不然单位早就垮掉。结果是我得罪人，他捡便宜。”凉风不依不饶地嘴臭：“然后你就负气出走？”处长很有涵养：“可以这么说吧。这也是时代的进步。他们不用我，我还可以自找出路，有能力不怕找不到发挥的地方。现在自由很多，大家可以各走各的路。不象以前，把对立各方强行关在一起，彼此只能斗得你死我活。没有人做事，所有人都忙于内斗。”

凉风从他爸那里听说一些从前的故事，但是兴趣不大，只是转叙他爸高屋建瓴的结论：“我爸是这样总结的：我们现在宣称是社会主义国家，实际上封建的东西太多，特权、等级、裙带、迷信、压制、禁锢，很深很广，不是几十年可以消除的。这些落后的东西严重影响生产力的发展。中国的改革，就是消灭封建残余，削弱等级制度、特权制度、世袭制度；中国的开放，就是对外学习现代文明，对内放权松绑，给人民自由发挥的空间。”处长赞道：“很有深度！不过，很简单的道理，做起来很难。”

花痴男一直在旁边迷迷糊糊听着，现在终于接上一句：“现在哪里有什么世袭？”处长解释：“国营企业职工的孩子，生来就可以进国营企业；农民的孩子，天生就是农民工……”凉风抢道：“北上广深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千万富翁。西北农村的孩子，一辈子都只能做农民工。”处长摇摇烟：“有点大。其实就是任何岗位都应该优胜劣汰，凡是不经过竞争淘汰而得到的等级和特权，都是世袭，都应该改变。”花痴男不服：“那美国也有世袭……”凉风又抢：“哪里都有，程度不同。感冒与癌症都是病，你能说它们是一样的吗？”花痴男本来对这类话题就不太感兴趣，凉风说的又不是没有道理，也就闭嘴不争。处长沉思着说：“人一生下来，就划为三六九等，这是封建余毒，不是现代文明。”凉风又想起他爸：“靠自己的努力和奋斗，而不是靠父母或者祖先余荫，才是正常社会。我爸常说，他要是生在北京，就能留在北京，现在也一定很成功。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天天教导我要好好学习，以后一定要出国。不然生为贱民，永远是贱民，世世代代无法翻身。”处长也表赞同：“要以能力和努力论英雄，而不是出身。美国之所以崛起，就是因为美国给所有人奋斗的机会，无论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