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号公路向西》- 5

e
emoj
楼主 (未名空间)

5.
奈了奈性子把毛巾的毛巾扔到沙发上,纪北崇又问道,“说真的,刚才来不及问清楚,那个人到底为什么追你?”
坦坦抬起头,眼睛聚焦在床头灯上,“我也不明白。一个华人旅行团的带队告诉我,西边停车场有时会有回费城的大巴停靠,我就找了过去……”她眯起眼睛瑟缩了一下,仿佛回到刚才的险境中一般,“那个人忽然冒了出来,上来就抢我的手包……我吓坏了,就拼命地跑。他消失了一会儿,我还以为他放弃了,谁知他又不知从哪里开着车追了上来……
“然后呢?”纪北崇皱眉问道。
“然后就遇见你了。”
纪北崇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抢东西,也没必要追着我们的车跑,
更没必要飙车撞我们。”
“不知道。”坦坦摇了摇头,又似想起什么,“他对我说了一句什么,但我没有听懂。”
“是什么?”
“ 听起来像是……gimmeba”
“Doesn’t make any sense.”纪北崇蹙了蹙眉,“难道是个疯子?”随即又摇头道,“不过他改装车玩的不错,又不像是疯子。”
“什么改装车?”
“他的车改装过引擎,否则刚才怎么可能追得上我们。”
“你怎么知道?”坦坦侧头看他。
“能从发动机的声音出来。”
坦坦的眼神里忽然舔了一抹崇敬之色,“还以为你只是开得快,原来对车这么了解。”纪北崇看了她一眼,一时觉得她的小脸也没那么寡淡了,“我以前改装过不下二十辆车,超跑的各个车型我都研究过,也开过。他那款车改装应该是用的……”
“超跑是什么?”坦坦一脸迷惑。
“超跑就是超级跑车,——这都不知道。” 纪北崇意识到自己是在对牛弹琴,立即失
去了解说的兴趣,“总之,以后遇到这样的人,保命要紧,别抓着你的破箱子不放。你不会每次都遇到我这个级别的车手。”
“可我参加婚礼的裙子和鞋子都在那个箱子里呢” 坦坦小声说道,“我总不能穿着帽
衫去参加你朋友的婚礼吧”
纪北崇的心底猝不及防地微磕了一下。他看了她一眼——坦坦的眸子清清浅浅的。纪北崇决定暂时不跟她说从苏迪那里租行头的事了。
坦坦见他没说话,又小心翼翼问道:“我们还去参加那个婚礼吧?”
“嗯。” 纪北崇鼻子里哼了一声,“总得对得起刚才的“死里逃生”。睡吧,明天还
得开长途。” 他伸手关了床头的灯,
坦坦安心地翻过身去,在黑暗里冲着天花板无声地笑了笑。
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都没有睡着。
过了一会儿,坦坦在黑暗里开了口,“婚礼是什么时候?”
“后天中午。我们明晚才能到迈阿密。”
“哦。”
坦坦把头枕在手臂上,忽然问道:“那个要结婚的人……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吧?”
“嗯。” 暗夜使人有一种被保护的错觉,仿佛承认也变得不那么困难了,然而纪北崇
还是蹙了蹙眉,“你怎么知道的?
“结婚礼物哪有送手链的?”坦坦轻轻说道。
纪北崇在黑暗里失笑了——并非他不知道这手链不合礼仪,只是他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年。当年和他一样都是穷学生的颜冉曾经心仪过一款类似的手链。
“你很爱她吧?” 停了好一阵子,坦坦又说道。
纪北崇觉得被“爱“这个字烫了一下。
是的,在他初来美国的日子里,颜冉曾经如同女神般为他划开了一片晴空。他仰慕过她,他们也真切地走近过,但一切又都随着她的毕业和他在倪家地位的改变而发生了变化。那时他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放手。他们也渐行渐远甚至慢慢失去了联系。之后他的人生更是大起大落,直到几周前他收到了她发来的结婚请柬。她的人生美好如初,而他却是穷途末路。“爱”这个字此刻与他而言,已是虚弱危疑遥不可及了。
“曾经是吧。”纪北崇没有否认曾经的美好。
“她知道吗?”
“嗯。”
“那你后悔吗?”
“嗯。有点。”
坦坦在黑暗里撑起身子,“那你这次去,是要把她抢回来吗?”
“你的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纪北崇冷嘲一声,声音低了低,仿佛自语,“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也许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才最勇敢呢?”
“你知不知道,听个小孩讲心灵鸡汤特别滑稽。”
“说得自己多老似的。你毕业也没几年吧。”坦坦不服道,过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不是说给你听的,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纪北崇低低嗤笑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低声说了句,“其实,也不只是去祝福前任。还有些别的事情。”
两个人一高一低在床上和地上各自辗转,都好一阵子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纪北崇又开了口,“你呢?为什么要去迈阿密?……而且非去不可似的。”
“他们让我寒假里不要一个人待在费城……我也答应过自己……一定要去Key West
看海明威故居的……我不敢对自己食言……怕以后没机会了……”坦坦的声音有些断续,仿佛说这一番话很耗心力似的。
然而听到纪北崇耳朵里,却只觉得她的话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他也听明白了一点
——坦坦只是要搭一段车到迈阿密而已。迈阿密向墨西哥湾延申有一条长长的岛链,她真正要去的是那岛链最西端的西礁岛。
“我只到迈阿密。”纪北崇觉得自己有必要声明一下,“从迈阿密到西礁岛还有五
个多小时的跨海公路,你得自己想办法。”
“我知道的。我还有一百多刀,应该能找到便宜的大巴。”坦坦赶紧说道,又想起
什么,“我就只带了这些钱……你丢的东西,我可能要过两个月才能陪给你了。”
“再说吧。”
“我一定会还你的。”坦坦肯定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真的。我发誓。”
纪北崇淡淡“嗯”了一声。
窗外有风声掠过,像是深沉的叹息一般。纪北崇起了困意,侧身拉紧被子,快睡着的时候,好像听见坦坦用很小的声音说一句,“很高兴认识你,纪北崇。”
他又模模糊糊“嗯”了一声,落入睡梦里去了,并在梦里回到了六年前初到P大的日子
。那一天,风和景明,他踌躇满志地穿着一件印有P大字样的帽衫,走进汽车工程专业
的学院楼……
“啊——”暗夜忽然被女孩的叫声扯破。
纪北崇惊醒,过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到那是到坦坦的声音。起身打开了床头的台灯,他看见坦坦蜷缩在地铺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正望着墙跟发愣。纪北崇叫了她一声,她也不理——似乎被梦魇住了。他蹲下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过头空洞的眸子飘散了好一会儿才捕捉到了他的脸,而后微微笑了一下,人却显然还在混沌中。
纪北崇不知道她怎么回事,但以前见过很多喝翻了篇儿的女孩子,便架起她的肩膀,把她扶到浴室的水龙头下,拧开了水龙头。
才冲了一下,坦坦便“哇”地一声趴在了他肩上哭起来。
纪北崇从毛巾架上拿了一块干毛巾,低头擦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忽然看见她发上的水流沿着她青玉色的脖颈,漏进她敞开的后领,流向一片光滑而隐秘的曲线中。
蓦然感觉到了身体某处微微的异样,纪北崇一边转开眸子一边愤愤地想,肯定是因为他已经蛰伏太久的缘故。
坦坦却在他失神的瞬间歪出了他的手臂,差点滑到湿漉漉的地上去。纪北崇回过神来急忙伸手去捞,勾住她腹部的一瞬,却触到了一片纸一般硬硬的东西——像是有什么东西缝在她的底裤上。
坦坦依旧昏昏沉沉的,纪北崇干脆把她先扶回到地铺上去,又返回洗手间去拿毛巾,再出来时,她不知怎么却已爬到了床上,趴着睡着了。
“喂!你睡地下的!” 纪北崇耸起眉骨,猛推了她一下。
坦坦无知无觉地翻了个身,露出睡衣下的一截底裤——一块长方形的凸起,印在她的小腹上。
纪北崇忽然明白了刚才触到的是什么。骨灰级的藏钱方法,小时候母亲也曾教过他。
他忍不住笑了一笑,拿起手中的毛巾勉强擦干了她的头发,关上灯,睡到她的地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