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帽肺炎（第一章）

第一章

在遥远的老德克萨斯星球上，有一位警长，啊不，市长。他拥有人的眼睛，人的耳朵，人的速度和人的力量。对，就是个普通人。公平地说，他比普通人还是强些，学习成绩不错，进入重点大学之后又显示出了较强的管理能力。毕业进入政府部门工作，多年宦海终于升到了副部级，并且做到了江北省省会发汉市的市长，政府一把手。在市里，上面就一个市委牛书记，两人的关系也还算融洽。正部他也不想了，就等着再过几年到省议会当个副职，顺利退休。

新纪元30020年1月4号上午，这位秦厚苗市长，正在办公室听取市卫生委员会章主任等
人关于一种新型帽状病毒引起的肺炎的汇报：

。。。
“所以现在可以确定和19年前那次的SSARS（注：Severe Systemic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病毒是同一类型？”市长问。
“是的，病毒毒株已经被分离出来，确认也是一种帽状病毒，对人感染机理和SSARS病
毒相似，但从来没有记载。”
“但是到现在为止没有死亡？SSARS死亡率非常高吧？”
“对，这次的帽状病毒毒性和SSARS对比看来是不强，大多数患者都是轻症，病危的基
本都是老人或者有基础疾病的人。有2例死者属于疑似病毒感染，但由于我们现在没有
确诊的规范，所以严格说死亡总数还是0。”
”你刚才说得病的有二百人？“
”疑似二百多人，肯定还有不少我们没有统计到，可能有些人根本就没上医院。另外因为我们卫生委没有明确发过通知，所以绝大多数医院都还没有意识。。。“
“传染性呢？”
“不能排除人传人，但还需要再观察。。。”
市长打断了他，“那就先不要说，团圆节马上就要到了，省市两级人民议会马上也要召开，这个时候一定要谨慎，不确定的话不可以随便说。。。” 几天前，市里几个医生
擅自在网络上说SSARS又回来了，他刚刚要求市公安局做了严肃处理。

这时，一道光，就像辛普森大电影里照到Homer老爹的那道圣光一样，照到了秦市长头
上。其实之前这道光就出现了，但秦市长精力充沛，频繁改变坐姿，所以这光现在才终于照到目标。

在光影中，秦市长看到了神谕：团圆节期间路上空无一人，居民小区封闭，进出城市、村镇的道路被挖断，偶然出现在公共场所的人都带着口罩；而他自己的城市更可怕：医疗资源先是被挤兑，人们不管三七二十一涌向医院，造成大量交叉感染；接下来真实病例实质性大量增加，病患由于无法入院，只能在家扛着，很多发展成了重症甚至危重，由于呼吸不畅血氧含量低，面部表情非常痛苦，感染者、死者几何级数般增加。。。由于疫情的影响，国家经济损失超过GDP的1.5%，很多企业破产，失业率明显上升。。。

“秦市长，秦市长，您没事儿吧？”章主任关切地问。
“封城！”
“什么？”
“封城！封掉发汉市，所有人不得离开，取消市里人民议会会议。。。省里的也要取消，不能让议员们进来。。。“
章主任心里冒出一堆问号。首先，秦市长和半分钟前判若两人，精神分裂症？前兆明显；二来这些个决定根本不是他秦市长能做的，他不得层层上报？当然，他也有点儿感动。医生出身的他，知道传染病的威力。面对一种未知的病毒，谁知道情形会不会演变成19年前的状况。

大量的信息被这神谕带到了秦厚苗的脑子里，他心里自然想的更多。市里的议会从7号
开到10号，省里的会则是12号报到，13到18号开会。不少市议员也要参加省里的会。因此，如果这在两个会开始前不封城，开会期间是不可能封的，那就需要至少等到20号左右。从现在到20号，在R0大于3的情况下传播，那搞不好得增加10倍的患者。然后这些
患者再随着团圆节的人流流向全国各地。。。他在神谕里看到的情景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

如果想在7号开会之前封城，往上层层报批绝对是来不及的。而现在只要他打第一个报
告给省里，这个流程会启动，他也就从此失去了拍板的权利。秦市长动用了他所有的政治智慧：他先稳住了章主任一行，和他们把卫生委掌握的情况每一项都做了最坏可能性的解读，再让自己的秘书根据这些解读，拟好了“告发汉市所有市民书”和与封城相关的行政命令文件。他知道，只有先把告市民书发出去，先斩后奏，省里到中央才能被他”绑架“，从而避免大部分行政延迟。

他的政治生命是赌上去了：他平生第一次和市委牛书记拍了桌子，大喊“责任都是我来背”。在那一刻，告市民书已经发出，他给省里的情况说明也已经拟好，秘书正在和章主任一起起草给中央卫生委的情况说明。他和公安局长布置任务的时候，还特意提到了之前被处理的几个医生，要求公安局修改处理意见，说明他们在网上的发言尽管不是非常准确，但是出发点是好的。

一切都在4号的下午完成。秦市长在神谕中看到的情形告诉他，不能留出任何缓冲的时
间，这样会让很多人抓住时间窗口离开发汉市。因此，火车站、机场在接到通知的时刻，公安甚至武警就到场，保证只出不进。公路运输也是一样，出城方向直接摆放路障断流。情况非常混乱，人们一百个不理解，正常出差的人一下子不能回家，少数人无法控制情绪导致被拘留。但总的来说，由于告市民书中描述的疫情可能的严重程度可以用恐怖来形容，并多次与SSARS去比较，经过24个小时不停的宣传，城市整体情况算是稳定
下来了。

秦厚苗终于能在自己的办公室休息几分钟了，他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一边处理封城的各项事宜，一边被无数领导痛骂无组织无纪律。他不可能和人说他得到了神谕，所以干脆就不解释。”丢官是一定的了，但至少避免了一次重大疫情吧。。。“他自言自语着。一会儿秘书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