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散客月下超短灵异小说合集（继续更新）

蚊子
　　
　　我飞翔在空中，满天星斗下沉。
　　我飞翔在上海夜空的繁星下，俯瞰大厦林立，灯火正在逐一熄灭，公路上蛛网密布，车水川流，流光溢彩开始逐渐暗淡。
　　东方明珠塔与金茂大厦之间，朝阳冉冉升起，这是上海的黎明，凉风如梭，穿过我的身体，体温已经下降，身体完全体重，在彩霞四下蔓延的时刻，一只蚊子，扑向莹灯，一个男人扑向死亡。
　　
　　蚊子吸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叮咬过后会痒。
　　昨晚，我被蚊子骚扰了一整夜，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奇痒无比。
　　开始，我采用冷冻法驱蚊，我把空调开到最低温度，裹着厚棉被，以乌龟的姿态投入睡眠，但毕竟我不是乌龟，我需要呼吸。
　　露头呼吸没多久，额头面颊便开始瘙痒，再伸伸脚，脚心也遭受到了攻击。开始只是感觉被针轻轻扎了一下……不，两下，两只脚掌心都中招了。
　　脚心痒痒，连清凉油都止不住，痒得钻心，痒得浑身痉挛，痒得我跳起身来，点上蚊香，再四处喷洒杀虫剂。
　　空气中闷香、涩冲、熏呛混杂的气味弥漫开来，逼人泪下，我只好逃出卧室。
　　我将屋里所有窗户打开，引夜风入室，驱散蚊烟。
　　这是第四十六层高楼的窗台，一个不夜城被我踩在脚下，我边挠痒痒边赞叹，上海的蚊子真聪明，会乘坐电梯上高楼
　　
　　躺在客厅木地板上，身体大面积暴露在空气中，原来，夏天不盖棉被的感觉真好。
　　总算睡着了，梦中又出现了她的身影，她身材因瘦弱而轻盈，轻盈得可以飞，哦，不对，她会飞，是因为她背后有一双透明的翅膀。
　　“你好啊，可爱的天使。”我激动，我睡觉的目的就是为了做梦，做梦的目的就是为了有缘见到天使。
　　“不，我不是天使，我是蚊子。”她微笑，笑里藏刺。
　　一听到“蚊子”两个字，我便开始感到瘙痒，这一回，瘙痒的是心，挠都挠不到。
　　我向蚊子天使祈求，希望她微笑中的刺为我扎一扎心脏，砸扎扎，扎得越狠越好，哪怕扎得鲜血淋淋我也心甘情愿。我不怕痛，只怕痒。
　　
　　越怕痒越痒，蚊子的歌声把我从梦中闹醒，随之而来的依然是皮肤瘙痒，胸肌、肩膀、手背……几乎我的手够得着够不着的部位都开始瘙痒。
　　辗转难眠，我只好起身，蚊烟散尽了，屋子里闷热难耐。
　　我走到窗前。坐在窗台上，把身子探出窗口，夜风宜人，舒缓了瘙痒。
　　实在没法入睡，我决定打个电话给她，任她说我撒娇也罢，骂我讨厌也罢，在这个千万人口的大都市，在这个亿万人口的小星球，她的语言，是我唯一想听到的声音。
　　“喂……”接电话的是个男人，这一声“喂”吓得我浑身一哆嗦，手一抖，手机滑落，赶忙伸手去抓，身体失重，飞出高楼。
　　
　　我飞翔在空中，满天星斗下沉，朝阳冉冉升起，这是上海的黎明，凉风如刀，刺穿我的心脏。，在朝霞四下淌血的时刻，我不是在飞，而是飞速坠落，扑向大地，拥抱死亡。
　　我该死，我爱上一个叫蚊子的女人，她是我最好的兄弟……的妻子。（散客月下2008-7-11）

完美创业计划
　　
　　一、东方之媚
　　
　　她应该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吧，长发有些蓬乱用一方手帕挽在脑后，这下没人敢说她一丝不挂了。
　　她身上的确不着一丝，丰乳肥臀细腰长腿，眉眼如丝撩人心魂。
　　诱人极至，煽情暧昧极至。
　　三个男人边看边摇头，石坝和于老九都兴奋到双腮浮红云，可是又忍不住盯着一直看。
　　山哥还没有找到兴奋点时，目光总是冷冷的，他更多时间在打量这间库房的东西。
　　于老九兴奋是因为年轻，石坝的兴奋是因为这间库房是属于他的，里面堆满他搜罗来的假古董，山哥一向不屑他这些宝贝，总嘲笑他所经营的全是垃圾。
　　如今，这位美女用白花花的肉体证明了，我石坝所经营的也是艺术品，而且是很值钱和高雅的艺术品哦。
　　石坝伸手摸摸美女的乳房，淫笑着说，“小妹妹，我以后赚大钱就全靠你了。”
　　
　　女孩毫无反应，乳房抖动了一下，实际上，抖动的只是画报的纸页。
　　三个大男人，兴味盎然的在欣赏的美女，不过是艺术画报上一幅油画的彩印图而已。
　　这幅名为《东方之媚》的油画，是新锐画家邹运震撼画坛的新作，原作在纽约展出时，以二十万美金的惊人高价售出，一时间，印刷品复制品在国内满天飞扬。
　　画报印刷精美，将原作中的富有光泽的笔法，光滑柔美的体态，充满妩媚的神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油画中的模特儿坐在一块朱红色粗布床单上，大腿上搁置着一只彩陶罐，女孩左手支撑身子，右手把玩陶罐，陶罐上的褐色花纹古朴简洁，与少女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反差，加上身后巨大的工笔古画屏风，使整个画面充满浓郁的东方神秘与鬼魅。
二、完美计划
　　
　　“当初，画家邹运就是在我这间库房里完成的这幅油画，瞧，这屏风，这床单……这不都还在这儿吗，嘿嘿。”石坝比划着，想山哥炫耀他的宝贝。
　　仿古屏风上描绘的是古代名画《韩熙载夜宴图》，画工粗劣，简直不堪入目，亏得人家画家给美化成作品中的背景哦。
　　
　　“山哥，你给出出主意啊，怎么样才能趁着这副作品走红的时候，利用这个库房赚钱。”
　　“这还不好办？你甭撂地摊卖假古董了，把这里改造成一间摄影棚，让人来参观照相顺便卖卖临摹画。“
　　“高哇，咱山哥就是有办法，那您再给算算，这改造得花多少钱？”
　　“装修几乎不需要投资，器材现在都便宜了，加上点广告费，十来万就行了。”山哥轻描淡写的说。
　　石坝听了吐吐舌头，“哥，您杀了我也卖不出十万元啊。”
　　“我杀你干嘛？傻……哎，这画儿上的彩陶罐呢？找出来我瞧瞧。”
　　那是一尊土陶双耳罐，陶面上画着些乱七八糟的线条，看不明白画的啥，最多只能看出，画着线条的家伙根本不会画画儿。
　　“你打那弄来的这玩意儿？”
　　“就骡马市大街边上，地摊上买的，那主儿要三十元，我给他十五，最后二十元成交，怎么，够便宜吧？”
　　“便宜你个头，这种乡下土砖窑烧的玩意，给他五块钱了不低了……行，咱就指着你这破陶罐去找你的启动资金好了。听着，我有了一个完美的创业计划。”

鬼雾无影
　　
　　一、鬼雾红杉人
　　
　　桥镇多桥，三条小河叉蜿蜒穿行在白墙黑瓦之间，古民居人家住得拥挤，全靠小石桥勾搭着街巷。
　　这里说的是老桥镇的场景，新桥镇没哪么紧巴巴了，高楼一座比一座气派，把老镇旧民宅圈成一个盆景。
　　原先开发商打算把整个桥镇全改造成高层楼盘，后来发现，把古镇留作风景，新楼盘更好卖高价。
　　另有一说，开发商保留古镇纯粹出于无奈。
　　据说，古镇河道上闹鬼，那鬼借旧屋古河道生存，若有人敢动扯旧屋的歪脑筋，必定遭到报应……说是第一个来测量旧屋的房产商便死得很难看。
　　
　　传说大家都当故事听，新楼还是很快住满了居民，有城里来的新户，也有扯迁补偿的老住户。
　　见到过鬼的多半是老住户，新住户多半不信的。
　　卿卿是新搬来的城里人，她信桥镇有鬼。
　　因为她亲眼见到过，而且，不止一次。
　　卿卿家在二楼，正对古镇，一窗装满江南，天刚亮，兰舟如水，从桥拱中流了出来，船尾弄皱了一片蓝天，摇晃朝阳，光影空间:里开启水乡的一天。
　　见到鬼那天，卿卿老公小朱出差了，起夜后半天睡不着，忽然听得窗外有摇橹声，看看表，刚过清晨五点，距离平素最早解船揽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卿卿好奇起身，立在窗前往外瞅。
　　
　　大街上路灯还亮着，有雾很浓，隐着灯火若鬼火，正是梅雨季节，雾浓得有些渗水，夜幕中的河水，腾腾泛起白雾来，雾中，有一艘摇橹的船儿正划向民房最密集的河道。
　　摇橹体态看似女人，穿一袭红衫，撑一把红伞。船渐远，只见伞不见人，白雾茫茫中，只见一个红圆圈，缓缓晃动，犹如浮在云中的血珠。
　　按桥镇历来习俗，女人不得摇橹撑船。
　　还有，狗不叫。古镇居民养狗很多，每天第一个解船揽的人，都是在狗儿的高吠低吼中划动第一浆水波。
　　晨雾不语，只闻橹声。
　　

二、又见红杉人
　　
　　卿卿把发屋里红杉人事件告诉很多人，但只有本地老住户信她。
　　几天后，老小朱出差回来，不但不相信她的话，还把她笑了个半死，气得卿卿一晚上不让男人抱她。
　　睡到快天亮时，卿卿又起夜，看了一眼窗外，又是迷雾漫天。心念一动，走到窗前。
　　雾中小河，轻纱笼罩，水面青烟飘渺中，一艘小船缓缓飘向雾中，还是那袭红杉，还是那把红伞。
　　卿卿浑身的细胞全部颤抖起来，她奔到窗前，摇晃着老公，要他起来看鬼船。
　　小朱老大不乐意地起身，懵懵懂懂的被妻子推到窗前，此刻茫茫雾霭之间，还看得见一滴血珠般的红伞浮在半空。
　　“哪有什么红伞啊……”男人揉着眼睛唠叨，等他揉够眼睛，视线里只剩下一片白茫茫。
　　“神经……”老公被搅清梦，十分不快，卿卿听到羞骂，更是万分不爽，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叨，小朱被数毛了，也和她大吵起来。
　　天一亮，卿卿收拾行李进城里回娘家了。
　　
　　三天后，小朱亲自回娘家给太太陪不是，说尽好话哄媳妇回家，开始卿卿还想多端端架子，后来老公说了一件事让她马上跳起来往家里奔了。
　　小朱说：网上有人发布了一则视屏——前些天住在桥镇私人旅社的驴友，用V8拍到了传说中的鬼雾红杉人。

三、洗不净的血渍
　　
　　回到家，刚进单元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越往楼上味越重。上到二楼家门口，感觉脚底滑腻腻湿漉漉的，跺脚催亮感应灯，好家伙，满地鲜血，刚才男人一跺脚，给卿卿的白色连衣裙下摆溅起一片血花。
　　卿卿气得破口大骂，“谁在我家门前杀人啦？”
　　对面房间邻居开门出来解释说：“三楼王伯黄昏时下楼摔了一跤，从楼梯上滚下来，脑袋磕破出了很多血，他家人送去医院没能腾出手来清理血迹。
　　这样的原因让小俩口无话可说，只好作罢。
　　晚上，卿卿老觉得血腥味从门缝里飘进来，怎么捂都捂不住。
　　在网络上，看到鬼雾红杉人的视频，视频中那一点迷雾中的红斑仿佛也飘出血腥味儿。
　　
　　第二天一早起来，卿卿便拎着水桶出门冲洗，出门才发现，有人一早就洗过了。
　　但是血腥气味依然在空气中弥漫。
　　卿卿又冲了几桶水，再用毛刷使劲刷了半天这才作罢。
　　到了中午出门，又闻到血腥味。
　　仔细稳稳，腥味似乎渗透进楼梯的水泥缝隙中了。
　　“莫非，楼梯间里有什么古怪？”卿卿脑海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于是，要丈夫到一楼楼梯间看个究竟。
　　楼梯间阴暗潮湿，里面堆放着许多被人遗弃的杂物。还有滴滴答答的滴水声，是卿卿洗刷地板的水顺楼梯预制板缝隙滴下来的。
　　
　　杂物堆里散发出很浓的血腥味，已经转化为恶臭。
　　卿卿找来电筒，要小朱进里面探个究竟，这一探不要紧，竟吓得一个大男人叫起了“我的妈呀。”
　　杂物堆后面，躺着一具，准确说是半具人体躯干，是一个女人的上半身，赤裸着，满身血污。

四、一夜出名
　　
　　警察封锁了现场。兴师动众勘察出的结果却令人哭笑不得。
　　那具所谓人体躯干，实际上是一个被废弃的塑料时装人体模特的上半身，它之所以发出恶臭，是因为模特空腔里面，塞满动物毛发，血迹斑斑，尽是些死猫死狗的皮毛。
　　“丁零当啷”，从杂毛堆里，滚出一个铜铃来，站在黄线外看热闹的卿卿尖叫了一声：“叮当！那是我的小狗叮当的铜铃，怎么会在这儿？”
　　卿卿所养的一条宠物狗前不久失踪了，怎么找也找不着，现在看来，小家伙是八成遇害了。
　　警察请卿卿进来辨认毛发，果然，从各色杂毛中，卿卿认出了小狗叮当的毛。
　　围观的群众中也有人认出自己家失踪狗儿的毛发。
　　
　　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桥镇居民所养的宠物屡有失踪，现在看来，这附近住着一个变态的宠物杀手。
　　卿卿和那些失去宠物的人们都愤怒了，他们一致要求警察，务必要查出凶手。
　　警察撤走了，他们工作太忙，没有精力为几只猫猫狗狗成立专案组。
　　
　　网络上播出《桥镇鬼雾红衫人》的视频后，小镇一夜出名，好奇人士从四面八方涌到这里，企图成为揭秘者，小镇上的旅馆、饮食业都随之火爆。
　　镇政府不失时机的推出古镇旅游路线，组织穿红杉、撑红伞、划兰舟——神秘水乡一日游活动。
　　小镇失去了往日的宁静，卿卿的家庭也发生了重大变化。
　　小朱本是一家高级酒楼的厨师，后来被一个富豪高新聘请到家里做私厨，虽然会经常要跟随老板出差，但收入颇丰，卿卿也乐得不必出去打工，在家过清闲日子。
　　不料最近老板涉嫌经济犯罪，一夜之间家产被抄光，小朱也因之而失业。
　　小镇上原本有一家以经营狗肉为主的餐馆，生意本来不错，“死狗毛事件”发生后，居民们都迁怒于这家餐馆，有谣传说是不良店主偷了大家的宠物宰杀牟利，迫使老板不得不关门歇业。
　　小朱借了些钱，盘下那家小餐馆，与卿卿开起了夫妻店，生意倒还不错。

五、孤寡老人
　　
　　一天黄昏，卿卿回家取东西，刚进单元口，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
　　“姑娘，我饿……”那声音颤颤巍巍的，不是十分清晰。
　　卿卿回头一看，楼道里根本没人。她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赶紧加快步伐。
　　“姑娘，我好饿啊……”声音再次传来，苍老干瘪，简直不像人类的声音，加上又从楼道口最黑暗的地方穿出来，十分吓人。
　　“侬，侬是啥人？”卿卿紧张兮兮的问。
　　“我是四阿婆。”
　　这下，卿卿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四阿婆是一楼住着的一个孤寡老人。
　　卿卿向阿婆家门口走去，走到楼梯转弯处，见阿婆家门开了一条缝，老人坐在地下，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卿卿赶紧进去，扶起阿婆。已是太阳偏西，屋里很黑，按下开关，没电。
　　四阿婆七十多岁，是镇上的老居民，旧屋的拆迁户。
　　阿婆是出了名的倔老太太，虽无儿无女，但从不肯接受他人的怜祈，甚至不愿意接受政府的救济。
　　有人说，老太太出生大户人家，宁肯穷死也绝不放弃尊严。
　　而此刻的四阿婆，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端庄雍容，面无人色，虚弱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四阿婆，我送你去医院吧？”
　　“我没病，饿的，三天没吃饭了……”
　　
　　从那天起，卿卿和丈夫照料起了四阿婆的一日三餐，为了维护老人的尊严，小两口始终没对任何人说这件事。
　　
　　晨雾中的红杉人再没出现过，也许，出现了，卿卿也看不见，每日小餐馆忙得浑身骨痛，一觉总睡到天明。
　　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小镇的生活没有多大变化，四阿婆八十四岁那年无疾而终。

六、再见红杉人
　　
　　四阿婆出殡后的第二天清晨，迷雾笼罩古镇，那艘鬼魅兰舟又出现在雾霭中，穿行在河道上，摇橹的女人依然是一袭红衫，一把红伞。
　　小朱站在窗前，默默注视着红衣消失在白雾中，有细雨打在他脸上，男人的眼泪夺眶而出。
　　穿红衣的女人是她妻子卿卿，此刻，也是泪流满面。
　　卿卿缓缓摇着橹，穿过雾霭，古镇白墙依旧，黑瓦沥水，白墙黑瓦人家依然在沉睡中，安静的连狗儿都不发出一声轻吠。
　　卿卿身上穿着一套绣花红罗裙，衣服至少有六十年历史，散发这一股浓郁的陈香，四阿婆说，这套裙子是她父亲为她特制的嫁妆，夹层里缝有几百朵干花，那是一种叫“狗薄荷”的花儿，狗儿猫儿一旦闻到这种花香味，便会乖乖的，一声不吭。
　　以为她的夫家养了十几头大狼狗，父亲怕女儿被狼狗惊吓着。
　　卿卿摇着小船穿过小镇，是为了纪念刚刚死去的四阿婆，十几年与阿婆朝夕相处，老人已经成了她至亲的亲人。
　　
　　十多年前，四阿婆临晨摇橹不是为了纪念谁，只是为了生存。
　　老人一生不幸，中年丧夫晚年丧子，晚年无人抚养，为了生存，只好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弄些死狗死猫，送进餐馆换些口粮。
　　内穿红衫外罩旧衣，阿婆哄只小狗小猫跟她回家很容易，五十多岁时，阿婆想学裁缝，买来一尊半截人模，后来裁缝没学成，模具也没用，正好把死狗毛塞在里面，这样，即使有人从外面偷看，也看不见她屋里堆满死狗毛。
　　毛发积攒多了，总有些发臭，只好把模具藏在楼梯间，还没等她找机会扔了，便被卿卿发现、报警。
　　卖狗肉的小餐馆关张，断了阿婆的口粮。
　　“我一世只犯过一个错误，但这个错误让我有了你们两口子这一对好儿女，假如可以再活一次，我会多犯些错误。”这是老太太临终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小船穿行在雾中，这曾被媒体称之为“鬼雾”的雾霭，从此后将不再出现红杉“鬼”影。
　　鬼雾无影，往事无痕。（散客月下2008-7-12）
　　

网恋人鬼情
　　
　　一．初遇鬼兄
　　
　　虽然网络是个虚拟世界,但有些东西是无法假冒的，如审美情趣、价值观念等。美雪相信这样的说法，也很自信自己的判断，所以，当她堕入网恋时，谁都劝说不了她。
　　美雪恋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鬼。
　　美雪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是鬼”加上QQ的，所以当“我是鬼”对美雪说：“我是鬼”是，美雪真的被吓了一大跳。
　　本来美雪就爱看鬼故事，加上那天晚上熟悉的网友都不在线，美雪便与这只“鬼”开聊。
　　“酒鬼赌鬼色鬼--请问阁下，你属于哪种鬼？”
　　“冬雪成景，春雪如梦，夏雪含冤--请问小姐，你属于哪种雪？”
　　美雪大乐，这鬼，不俗。
　　“我是暴雪，灾害性哪种，拒人于千里之外哪种。呵呵……其实美雪是我的真实姓名。”
　　“哦，我的在人间的真实姓名叫做‘辛忠友’，认识你很高兴。”
　　美雪发出一个握手表情，正打算说几句客套话，突然觉得有哪儿不对……哦，明白了！恍然大悟的美雪，差点没乐得把一口茶吐到屏幕上。
　　“哈哈哈，原来阁下是--心中有鬼！”
　　
　　“失恋后，你还是第一次笑得哪么开心。”鬼说，这话着实把美雪吓了一大跳。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鬼啊，心中有鬼便能直指人心。”
　　“晕，这算什么逻辑？”
　　“鬼的逻辑……建议你明天去苏州度周末，太湖宽敞，也比西湖清净，更适合你放宽心情。”
　　美雪差点没瘫倒在椅子上，昨天还和几个姐妹在争论，周末加上端午节有三天假，究竟是去杭州好还是苏州好。
　　“你，你是谁……？”美雪开始怀疑这位鬼是自己身边的某位仁兄。
　　“我是鬼--别瞎猜了，我不是你身边的谁谁谁，周末愉快。”
　　鬼影一闪，黑白了。

四、抱鬼愿望
　　
　　“……我没骗你，我不是人，不需要视频，我可以通过与你之间的交流所产生的磁场，看见你的一切--从外表到内心……不，你挡住胸口也无济于事，我看得见你两乳之间那颗红痣。”
　　美雪再一次被怔住了，她扶着桌沿，大口大口喘息，额头上渗出汗珠。
　　“美雪，别害怕，我没有恶意，而且，你今生再也不会见到我了……谢谢你这几个月来的陪伴，我去了……88”
　　“不，等等……”美雪回过神来，飞速敲击着键盘，要求道：
　　“我想见到你，可以吗？最后一面……我不想忘记你……”
　　“没办法……亲爱的，我的形体早就化成骨灰了。”
　　“不是说，鬼可以借尸还魂吗？你到什么地方借一具躯壳好吗？我想，我想抱抱你……”大颗大颗的眼泪掉在键盘上。
　　“美雪，不哭，我，我去想想办法吧。”
　　鬼兄的影子闪黑了。
五、拥抱鬼兄
　　
　　门铃响了，猫眼里出现一个中年男子，西装笔挺，脸色苍白，这么大热的天，这样打扮的人很少见。
　　“你是谁？”美雪通过对讲机问。
　　“美雪，我是鬼，鬼兄。”那人抬起眼睛，目光在路灯下散发光芒，美雪全身犹如过电般酥了一下，她感受到那目光里释放出一股她所熟悉的热情。
　　门开了，美雪一头扎进男人怀抱。
　　那男子果然就是网络中的鬼兄，一如言语中所表现的那般温和体贴，一如网络里散发出的那般热情激荡，隔世相拥，激发出了美雪体内最澎湃的欲望。
　　两具躯体交缠在一起，直到天色发白，转眼又是黄昏。

六、无言的结局
　　
　　农历七月十四子夜，月光如洗。
　　一辆出租车里，坐着那个西装男子，车过浦江大桥时，他摇下车窗。
　　风灌进车内，寒凉而潮湿，男人点上一枝烟。
　　汽车从闸北开到到浦东，计价表打到了一百多元。
　　“先生，到了。”
　　后座没有声音。
　　那男子嘴里含着半支香烟，仰头靠在座椅背靠上，烟头烫着下巴也懵然不知。
　　探头过去一看，那人眼睛翻得老高，只剩一片死鱼肚的白。
　　
　　警察和救护车赶到现场，医生诊断，改男子已经死亡。
　　猝死。
　　死者辛忠友，男，单身，四十一岁，由于短时间内连续多次性行为，导致心脏虚弱，大脑供血不足，忽遇冷风，诱发心肌梗死。
　　死者生前为某网络公司职员，警察在搜查其住所时发现，业余时间的辛某是一名网络黑客，擅长入侵年轻女性的电脑，盗取资料后装神弄鬼，诱骗网友与其发生一夜情。
　　辛某发明了一种流氓软件，可以悄悄打开受害人的视频，暗中监视受害者在电脑前的一举一动。
　　可怕的是，这种流氓软件已经在网络上广为流传，警方提醒网民注意网络安全。（散客月下2008-7-13）

散友妖不妖猫
　　
　　在我网络活动半径的小范围内，流行一个新词“散友”。意为“散客月下的网友”，在老散暗示下，散友们先后建设了三个散友群，群情激奋，聊尽古今八卦事，很爽。
　　自从散友群建设好以后，不断接到网友发出见面邀请，尤其是最近到上海安顿下来后，上海散迷群的朋友们更是气氛踊跃，约请地点不断具体化，约请时间也逐一排队落实中。
　　最令老散开心的是，上海散友……至少从照片或视频上看，无一例外全是美女。
　　遗憾的是，散友们约请的地点与相约的主题，几乎全是——某餐厅，请我吃某项代表上海特色的美食。
　　我承认老散好吃，但好吃而不懒做啊，难道与美女见面，只满足与口腹之欲就完事了？那也太无趣了吧？我的意思是说，总得做点什么事吧，例如，做做爱……心天使们常做的事。
　　
　　又到周五，QQ上邀请函如潮水般涌来——逐一检索，无外乎还是清一色的地点……某某餐厅。
　　我明白，这样的约会结果，无一例外又会是……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妖不妖猫”的邀请函脱颖而出。
　　妖猫的留言简介而明了——散兄，读君小说，特别动情，散君笔下写情，令人情难自禁，写猫，更是令妖猫我常哭，长叹，常遐思，夜半梦君时，时而啼笑皆非，时而如如百爪挠心……妖猫我青春年华，却始终独守闺房，芳心期盼者，唯散君这般爱猫人士——会怜惜猫的男人，才是这世间真正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啊。
　　适逢周末，妖猫我思考良久再三，终于斗胆邀请散君赴我闺房一叙衷肠，请不要让小女子失望。
　　黄浦区车谭路250号三楼是妖猫的住宅，明晚八点，小女子在卧室等候散君，依香偎玉任君取。
　　还配上一张小猫咪的图片，那猫儿神情楚楚，我见犹怜。
　　早先私聊时，妖猫就给我发过玉照，照片上的她，五官清秀，身段娇媚。
　　
　　挖沙……太妙了！
　　这，这才是老散我最，最最想要的邀请函啊。
　　
　　周六一大早，老散我就起床梳妆打扮，然后开始注视太阳，祈祷他尽快西斜。
　　话说度日如年的挨过了白天，夜幕降临后，我手捧鲜花脚踏棉花……就是形容走路轻飘飘的样子打的直奔妖猫家。
　　
　　妖猫家是那种老电影里才见得到的旧式洋房别墅，院落里外，透着昔日贵族的气息，只不过由于太节约用电，屋子里有一股阴森森的感觉。
　　刚进院子，妖猫的身影就出现在三楼，她招手呼唤我，语调充满娇嗔：
　　“散客，你怎么才来啊，害人家等好久好久了……快上来，我在三楼卧室。”
　　楼道很阴暗，卧室很明亮，妖猫坐在大床上，真人比照片更娇媚迷人，风情万种，美得令我瞠目结舌。
　　事实上，这间卧室里更令我瞠目结舌的不是妖猫，而是猫。
　　
　　床单上地板上沙发上橱柜上……全是猫，蹲着的爬着的坐着的，黑的白的花的大的小的老的残的……你能想象得出的猫咪姿态形象，这间卧室里一应俱全。
　　“快进来啊，还傻站着干嘛？这些宝贝是我十多年来收养的流浪猫，说实话，单独抚养它们我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了，送给别人我又不放心，读了你的小说，我才知道世界上还有跟我一样心肠的爱猫人士，所以，专程请散君来挑选一些回去收养……这些猫儿个个乖巧得狠，依香偎玉任君取。”
　　”
　　我没有晕倒，因为我怕一旦晕倒在地，我的肥胖身躯会压死一大片小猫。
　　哦，妖不妖猫——要不要猫，我，我不要。（散客月下2008-7-13）

二、成鬼往事
　　
　　
　　“鬼兄，别来无恙啊，呵呵。”美雪在Q框里发现彩色鬼影，率先发出问候。
　　“呵呵，美丽的雪，看上去太湖之行心情不错。”
　　“恩，谢谢你的指点，你说对了，视线里的风景辽阔，心情也会开朗许多。说说你的周末，做什么坏事了？”
　　“哦，周五晚上吸多了掺化学香精的香烛，中毒后昏睡三天，直到刚才看见你才清醒。”
　　“哈哈，现在的香烛哪有纯天然香料的？身为一只现代鬼，老兄你不会连这常识都没有吧？还敢贪香？”
　　“唉……谁有不是这样呢？有么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要么是飞蛾扑火，
　　激情燃烧的一刻，胜过冷若冰霜的一生，能图一时热情便快乐一时罢了，那管它事后将备受煎熬，尸骨无存。”
　　“呵呵，听上去老兄是一只怨鬼，说说看，你是怎样告别人间的。”
　　“哦哦，不说也罢，很俗的故事，超烂的情节。”
　　“不嘛，再烂也要听……一定是关于爱情的，爱情故事哪有不俗的？”
　　“美雪很善解人意……其实故事也很简单，我读大学时与同班女生相恋，毕业后她出国留学，我一边打工为她赚钱供学费，一边苦等签证出国与她团聚……最终等来一纸诀别书。”
　　“她……她死了？”
　　“不，我死了……”
　　“明白了，哀莫大于心死。”
三、鬼的告别
　　
　　就这样，一人一“鬼”，在网络上倾心交流，鬼兄幽默睿智，逐渐融化了美雪的一片冰心。
　　美雪爱上了这个喜欢装神弄鬼的男人。
　　是的，她一直认为对方只是一个喜欢故弄玄虚的大男孩，看过他发来的“生前遗像”，那是一个英俊挺拔的帅气男子，二十七八的年龄，笑容灿烂，只是眼神中略带一丝忧郁。
　　直到农历七月十三那晚，美雪才发觉情况有些不妙。
　　
　　“美雪，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交谈，我已经得到通知，要回去了……很舍不得离开网络离开你，但是，真的要走了。”
　　“……你，你要去哪儿？”
　　“轮回……明晚中元节，我将去投胎转世……今生，美雪将成为我的最后记忆。”
　　“呵呵，你就装神弄鬼吧。”
　　“……你头发太湿了，连睡衣领口都沾湿了，又开着空调，很容易感冒，不如，吹干再来？”
　　美雪眼前一黑，大脑一阵晕眩：
　　“你，你看得见我？”
　　他们没有开视频，他俩从来没视频过。

四、锒铛入狱
　　
　　我被判罚款和行政拘留十五天，罚款我是没有，他们说，交不出罚款我会被判劳教两年。
　　走进拘留所监舍，看着四周的高墙，我突然感到害怕，我害怕的不是蹲监狱，那时候我刚失去你，死的心都有了，坐牢对我来说到是一种解脱。
　　我害怕的是，传说中每个监舍都有牢头，他们一定要变着法子虐待新成员。
　　蓉蓉，你不是说我懦弱吗？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男人。
　　我一进监舍，果然发觉气氛不对，屋子里五个男人，饿狼一般盯着我。
　　我怯怯地问：“请问，哪位是老大？我给他倒茶。”
　　靠最里面铺位床上斜靠着一条大汉，哼哼两声说，小子还真他妈识趣，倒茶来吧。
　　我见到墙边有一张桌子，上面有塑料水杯牙具和塑料凉水壶。我走过去，倒满一杯水，趁着面对墙壁背对众人之际，悄悄将一把牙刷藏在手心与茶杯之间，我特意挑了只大杯子，这样没人看出我藏着牙刷。
　　我捧着水杯，走到老大面前，猛地一下将水泼在他脸上，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将牙刷柄插进了他的眼睛。
　　然后开始用脚踹他的小弟弟。
　　你问我为什么下手哪么狠？因为一是当时我不想活了，二十，我把那家伙想象成勾引你的那个深圳男人了，下手当然狠。
　　屋里其它男人都被吓傻了，动都不敢动。直到警察来把我拉走时，我才听见有个男人大喊：“李老大想日这小哥的屁股。”
　　
　　我被关在一间黑屋子，不知关了多久，在黑屋里我想起那男人的乱喊乱叫，我意识到他是在帮我，是要提醒我给自己的暴力行为找借口。
　　
　　大约被关了三天后，门才打开。
　　我接受了很简单的闻讯，很奇怪，警察几乎是在诱导我承认，李老大想干我屁股，我是反抗他才行凶的。
　　签字画押后，警察告诉我，有人给你交了罚款，并担保你出去了，走吧。
　　担保我的是一个高高大大的胖子，脑门上还缠着纱布——我从来没见过这人。
　　
　　“我叫叫余德浩，是大通集团的董事长……”胖子边走边对我说，我就是被你砸烂车窗那辆宝马车的主人，我这脑袋上的伤就是你小子干的好事。

五、我是英雄
　　
　　我脑袋一下就懵了。
　　那辆宝马车在拘留所外面等着，一个带白手套的司机恭恭敬敬地为我们开门。
　　我不知道这胖子会带我去哪里，也懒得问，我的心还沉浸在失恋的悲愤中，即便被这胖子施以私刑处死我也毫无怨言。
　　汽车把我们带进市区里，在豪华海鲜城门前停下。
　　我跟着胖子走近一间豪华包厢，包厢里坐满人。
　　所有人都起身向我鼓掌，一个漂亮MM还跑过来亲了我一下。
　　
　　因为，我是他们的英雄和救星。
　　那晚上，胖子老板余德浩外出应酬，没带司机，结果喝得大醉，为避免出事故，他把车停靠在路边小睡一会儿，因为怕热而没熄火，开着空调。
　　事后我才知道，那车厢里还有一个同样喝得烂醉的小姐，他们停车是想干那事，只可惜已经力不从心了。
　　假如不是我那一砖头砸烂了他的车窗玻璃，这两人必死无疑。
　　人若是在轿车哪么小的全封闭空调空间里沉睡，超过五个小时，将会死于二氧化碳中毒，
　　
　　余德浩旗下拥有十多个行业的企业，他给我三个选择：一是在公司挂个名，每月来领取五千元工资，自己爱干嘛干嘛，二是给我一个更高工资的闲职，啥事也不用干，三是去一家公司做销售经理，有风险有难度，但可以发挥我的专业优势，毕竟，我是学经济管理的大学生。
　　我不想被你瞧不起，选择了第三。
　　
　　我担任了一家防盗设备企业的销售部副经理，企业处于亏损状态。
　　经理告诉我，他们目前最大的难关是攻克留碧集团，那是川内最大的房产开发企业，如果拿下他们的单子，公司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但是，竞争太激烈。

六、扭亏奇迹
　　
　　我对该企业做了详细分析后，决定独自闯进他们集团最大老板的办公室搏一搏。
　　我一路背诵着精心准备的销售台词，一边往留碧集团总部闯，不料在大门口就被拦住了，由于没有预约，人家根本不让进。
　　我跟门卫吵了起来。
　　一辆轿车停在门前，一个瘦瘦的年轻人叫住了我，请我上车。
　　我也没见过这小子，但见他是从集团大院开出来的，想必与集团有关吧。
　　
　　“我叫刘流云，集团老板刘敬韬是我老爹。”瘦子自我介绍说：“你不认识我？”
　　“没，没印象。”
　　“我日，你不够意思啊，那天你捅瞎了李老大的眼睛后，不是我提醒你说——李老大想日你的屁股。”
　　“晕，你，你这样的大少爷怎么会进去？”
　　“别提了，我老爹送我进去的，说要教训教训我……我拿了公司的钱，妈的，那李老大很变态，收了老子的钱还要我给他干这干那，你小子可算给我出了一口鸟气，那小子其实是个强奸犯，警察抓住他却抓不住证据，所以，你也给警察出了一口鸟气……听说最近有了证据了，批捕……你找我老爹干嘛？”
　　“推销防盗系统。”
　　“好啊，这样，回扣10%。我给你搞定。”
　　
　　我在最短时间内，将一家濒临倒闭的企业变成一家盈利大户。
　　五年后，余德浩决定给我更高奖励——公司股份，并拨给大笔资金让我进上海组建新公司。
　　初到上海，举步维艰，我将涉足的主要领域是房地产，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弄到一块地皮谈何容易。
　　一次，我好不容易请到政府一位有说话权的领导吃饭，席间突然被一个小女人闹事打断，那女孩估计是领导包的二奶，闯进包厢发起大小姐脾气，谁都止不住，我只好尴尬地表示先买单告辞。
　　不料那女孩看见我，瞳孔都放大了，她问我：“你是不是川大的学生？“
　　我说是，
　　她伸出手腕问我：“你认识这个吗？”
　　那是一条带鸡心的银饰手链，我记得是我在成都春熙路买的，标价八十，我讲价到六十成交。
　　“老公，这个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五年前，我还没满十三岁，辍学流浪在成都街头，两天没吃饭了，他送我一大盒奶油蛋糕，没留姓名就走了。”
　　
　　我拿到了我想要的地皮，在上海立住了脚跟。

那天，你离开了我
　　
　　
　　一、偶遇
　　
　　“蓉蓉，是你？是你吗？简直不敢相信，今天在这儿能碰见你。”
　　“你……哎呀，小捷啊，真是的，真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你也坐飞机？去哪儿呢？”
　　“去桂林旅游，哈哈。”
　　穆絮蓉不置可否地笑笑，十年没见了，这个叫陈小捷男人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去桂林旅游”，拉到吧，八成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回桂林啃老吧。
　　“你怎么样？来上海旅游来了？怎么一个人？”
　　“是啊，无聊，闲着没事到上海来‘白相白相’，逛逛街购物，这不，也回桂林。”
　　“唉……十年了，家乡变化很大吧……？”小捷坐在女人身边。
　　“你？你多少年没回去了？”女人瞥了小捷一眼，这家伙两手空空，居然连一件行李都没有，唉，这个一事无成的家伙，幸亏当年果断的离开了他。
　　“多少年？十年，自从那天——你离开了我，我就再没回去过。”
　　“啧啧，可怜的……”蓉蓉笑了，问，结婚了没？
　　“没有……你呢？”
　　“哈，我孩子都七岁了。老公做大生意的，我现在过得逍遥得很。”
　　“哦，是吗？唉……”小捷长叹一口气。缓缓的说：
　　“蓉蓉，我很想让你知道，那天，你离开我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距离航班起飞时间还早，你愿意听我说说吗？”
　　“好啊，你说吧。”蓉蓉很开心，很久没有爱慕者向她倾诉衷肠了。

二、那天你生日
　　
　　那天，是七月十四日，你的生日，也是我们在成都大学生涯的最后的日子，一大早，我就出校为你买生日蛋糕，你非要吃春熙路拉西饼屋的，我得满足你。
　　从川锦城学院到春熙路，116路到九里堤公交站转56路，坐车都需要一个多小时，但我决定走路去，我身上只有两百元钱，除了买蛋糕，我还想给你买一件礼物，所以，能省一分钱是一分钱。
　　中午我到了春熙路，买了蛋糕后还剩六十一元钱，我开始四处寻找合适你的礼物。春熙路的礼品店门槛都不低，怎么挑也难，太好的买不起，太便宜的怕你瞧不起，最后看上一件带鸡心的银饰手链，标价八十元，好说歹说才央求老板降到六十元。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下午两点，肚子饿得咕咕叫，为了尽快赶回学校见你，我用身上最后一元钱买了公交车票。
　　刚坐上车，就收到你的短信：“小捷，你收到这条短信时，我已经乘上了前往深圳的飞机，经过再三考虑，我觉得，你太幼稚而懦弱，不适合我，我们分手吧，保重。”
　　电话打过去，你已经关机。
　　我在九里堤下了车，脑袋如同被掏空了一样，六神无主，不知道何去何从。
　　路边有个十一二岁的女乞丐眼巴巴的看着我手上的蛋糕，我索性把蛋糕塞给了她，我看她是那种冒充辍学学生行乞的孩子，穿得比较干净，便把本来卖给你的手链也送给了她。
　　我漫无目的的在二环路口一带转来转去，一直转到天黑，转到夜深。
　三、破坏王
　　你说我幼稚，我还可以接受，大我怎么就懦弱了？不像个男人？怎样才算有勇气？
　　我越想越气，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着街边路灯砸去。
　　哐啷，一盏街灯被熄灭。我从小砸石子的手向准头都很高，路灯破灭让我产生了发泄的快意，于是我走到大马路上，咣当咣当，一盏盏路灯的砸。
　　砸到街心花圃时，见一辆宝马车停在路边花圃隐秘处，发动机还没熄灭，突然想到你说过，你在深圳有个朋友，年纪轻轻就开上宝马车，我估计你八成是到深圳找宝马车去了。
　　我想这辆宝马车的主人大热天晚上躲在路边。一定是干什么见不得人勾当，没准是勾引人家的女朋友，越想越来气，拾起一块砖头，咣当一下就把车窗给砸了。
　　这时候有警车鸣笛冲我扑来——巡逻警察顺着被毁坏的路灯抓住了我。

二、陌生的“故友“
　　
　　十一年不见，黑鱼还是哪么干练豁达，男儿叙旧就是酗酒，黑鱼约我们碰头的地方是宝山最大的酒楼。
　　“十一年没见，鱼哥还没显老。”我赞道。
　　“你老了，散客，记忆都不行了——咱们是十年没见，不是十一年，好不好。”
　　“不对啊，1997年，香港回归那一年，我来——那是我最后一次到上海，你请我在福州路一家绍兴酒楼吃的饭，这我没记错吧。”
　　“是没错，但1998年五月的太湖诗会，在苏州西洞庭山，咱俩没见面？”
　　我傻了，诗歌？诗会？“我又不是诗人，啥时候参加过你们的诗会了？”
　　“切，你这人，我问你，2008年你有没有出差到苏州？”
　　“好像吧……我这十年来整天满天飞，哪里记得住这么准确的时间。”
　　“好吧，老散真的老了，我来提醒你好了。1998年五月下旬的一天，你打电话给我，说你到苏州了，住在观前街吴山宾馆，行程安排来不了上海，既然到了我地盘边沿，打电话问候一个。我说，你这头猪跟我还真他妈有缘呢，老子现在就在苏州，太湖西山，你赶紧给我死过来……开始你小子还唧唧歪歪地说西山距离失去太远，后来我说这里办诗歌笔会，好多漂亮女诗人，你他妈第一时间打个的，连夜就屁颠屁屁颠地赶过来了——诺，瘦虎来了，你问他。”
　　“哈哈，散客，十年不见，越发潇洒啊，你的鬼故事不错哦，我闺女特爱看。”
　　说话的是一个清瘦俊朗的中年男子，对我又是拍肩又是打背的……可是，我不认识他啊。
　　“瞧瞧，瘦虎少爷一听你到上海了，爬着滚着从黄浦区赶到宝山跟你喝酒，还不自饮三杯表示感动？”
　　我真的没想起这人是谁，但面对如此热情实在无法表现出白痴状，便倒满酒，与他碰杯畅饮掩饰尴尬。
　　“你看看，瘦虎作证，瘦虎，老散忘记十年前的太湖诗会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哈哈，真是贵人忘事多啊，老散，不至于说连我瘦虎也忘记了吧？”瘦虎冲我一笑，满脸皱纹夹死了一只爬在他脸上的蚊子。
　　天啊，我真的第一次见到这张脸。
　　觥酬交错，杯影重重间，瘦虎与黑鱼兴致勃勃地谈起了十年前西湖那一夜，由于涉及到的人物几乎都是当年有名的诗人，猩猩也熟悉不少，于是，三人聊得不亦乐乎。
　　我越听越懵，因为他们谈到许多细节，都涉及到我。

七、将信将疑
　　听完这一番离奇故事，穆絮蓉将信将疑，这时，广播宣布前往桂林航班开始登记，女人连忙拎起她的大包小包，并招呼男人：
　　“小捷，你又没行李，帮我拎一下啊。”
　　陈小捷有点尴尬，说：不好意思，我没这儿的机票，人家不让上飞机的。“说完转身走了。
　　看着小捷消失在人流中的背影，穆絮蓉呸了一口，没出息的东西，除了吹牛你还会啥？
　　
　　好不容易出了检票口，站进登机大巴里，大巴在跑道上把穆絮蓉转了个七荤八素才抵达飞机下面。
　　登上旋梯，那些拎的背的也着实让她费了不少劲，好不容易进得机舱内，第一眼，就看见陈小捷冲她微笑。
　　那小子大刺刺地坐在头等舱的椅子上，身边还依偎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妖精，最多二十岁的样子。
　　在经济舱尾端找到座位放好大包小包，坐下来，蓉蓉掏出小镜子理理头发。镜子里的她，面色憔悴，才三十三岁的人，怎么看怎么像四十三。
　　
　　一个多小时前，候机楼门口，小捷刚出宝马车，便看到穆絮蓉左手拎包右手提袋肩背腕挎地走下民航班车，正千好万好的央求同车人帮助拎下两只蛇皮袋。
　　小捷觉得好玩，便让挽着他的小蜜先进头等舱候机室等着，他尾随蓉蓉到了值机台，目睹了女人办理托运行李，低三下四祈求值机员给予免交或少交超重费的全过程。
　　小捷也知道了，他俩将乘同一班飞机回桂林。
　　小捷的确是带女朋友去桂林旅游的，他父母早迁到上海定居了。
　　最好玩的是，今天就是七月十四，莫非穆絮蓉已经全忘光了？（散客月下2008-7-14）
【结局更新】那天，你离开了我
　　
　　七、将信将疑
　　
　　　　听完这一番离奇故事，穆絮蓉将信将疑，这时，广播宣布前往桂林航班开始登记，女人连忙拎起她的大包小包，并招呼男人：
　　　　“小捷，你又没行李，帮我拎一下啊。”
　　　　陈小捷有点尴尬，说：不好意思，我没这儿的机票，人家不让上飞机的。“说完转身走了。
　　
　　　　看着小捷消失在人流中的背影，穆絮蓉呸了一口：“没出息的东西，除了吹牛你还会啥？”
　　　　好不容易出了检票口，站进登机大巴里，大巴在跑道上把穆絮蓉转了个七荤八素才抵达飞机下面。
　　　　登上旋梯，那些拎的背的也着实让她费了不少劲，好不容易进得机舱内，第一眼，就看见陈小捷冲她微笑。
　　　　那小子大刺刺地坐在头等舱的椅子上，身边还依偎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妖精，最多二十岁的样子。
　　　　在经济舱尾端找到座位放好大包小包，坐下来，蓉蓉掏出小镜子理理头发。镜子里的她，面色憔悴，才三十三岁的人，怎么看怎么像四十三。
　　
　　　　一个多小时前，候机楼门口，小捷刚出宝马车，便看到穆絮蓉左手拎包右手提袋肩背腕挎地走下民航班车，正千好万好的央求同车人帮助拎下两只蛇皮袋。
　　　　小捷觉得好玩，便让挽着他的女孩先进头等舱候机室等着，他尾随蓉蓉到了值机台，目睹了女人办理托运行李，低三下四祈求值机员给予免交或少交超重费的全过程。
　　　　小捷也知道了，他俩将乘同一班飞机回桂林。
　　　　最好玩的是，今天就是七月十四，莫非穆絮蓉已经全忘光了？
　　
　　　　小捷的确是去桂林旅游的，陪那女孩，他父母早迁到上海定居了。
　　　　冷气很凉，怀中那女孩往他怀里缩了缩。那女孩对他的身体很依恋，依恋得让小捷颇为头痛。
　　　　身为一个保镖，小捷的任务只是保护、陪同大小姐外出旅游，万一让董事长知道他这个保镖已经保到了小姐的被窝里，会不会被炒鱿鱼呢？（散客月下2008-7-14）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0-31 10:05:10编辑过]

失踪的女诗人
　　
　　一、 千万分之一的巧合
　　
　　在上海这个一个千万人口的城市里，这么巧的事情也让我遇上了……
　　这个周末，我本来计划到宝山看望黑鱼。 黑鱼是我在上海的一位的故交。
　　周五一夜关机充电，周六一早才开机，收到辛欣短信说他已经到上海，提议中午见面喝酒。 　　辛欣是东北人，在杭州工作。
　　他也是写恐怖小说的，是我在《胆小鬼》杂志作者群里的网友，他叫我老散，我叫他猩猩。 　　在群里，彼此比较投缘。
　　于是，我取消宝山行，与猩猩见面。这哥们果然挺好玩，咱俩聊的相当投机，从中午喝到三点，六瓶啤酒至少有四瓶半是他喝掉的。
　　我佩服猩猩酒量，说上海人酒量没东北人强。
　　然后，他说，“在宝山，有个朋友，喝酒强过我。”
　　我一听到宝山这个地名，马上联想到今天的A计划，便告诉他说，“我本来今天要去宝山的。 　　他说我也想去啊，去找那酒友喝一杯。 “
　　我说，“好啊……“然后我说，”我在宝山那朋友写诗的。“
　　猩猩说：“我以前也写诗的，上海写诗的我认识不少……你朋友叫什么？“
　　我说：“……黑鱼。”
　　猩猩激动得差点拥抱我：“我说的酒友就是黑鱼！”
　　于是拨通黑鱼电话。
　　黑鱼先是惊呆了，然后乐坏了，笑骂：“一个来自长白山，一个来自海南岛。这样两头猪居然也能碰头…… 马上过来喝酒！
　　我俩马上赶到宝山……
　　

三、十年前的“往事“
　　
　　“那一夜，散君风采真是令人我辈诗人汗颜啊。”瘦虎饶有兴致地回忆说：
　　“出口成章，挥手成篇，虽然你玩得是古体诗词，与我们这般现代诗人路数有别，但你老弟才思之敏捷，遣词造句速度之快捷，令人叹为观止，那一晚，在场的诗人都被你折服，女诗人都为你倾倒……”
　　“酒后狂言，当不得真的……”我喃喃地说。似在为当年的所谓“风采”自谦，实际上是想告诉自己，这几位诗人都喝高了，幻想出一幕往事来消遣我。
　　“对了，你后来与真真怎么样了……是不是把她给收藏起来了？我们可是与她断了十年音信哦。”黑鱼插话，又把我弄得一愣。
　　“真真？谁是真真？”我问。
　　“切，你不会吧老散……”黑鱼与瘦虎异口同声的说。
　　“真真？是不是当年以《素心夜航》风靡诗坛的那个女诗人？我看过照片，真是美女哦。”猩猩听到这名字，马上兴奋恰里，这小子出生在七十年代末期，对八十年代的诗人比我还熟悉。
　　我当然知道真真，但千真万确，我只是一个读者，从来没见过这真真的真人啊。
　　“我……我和她有什么关系？”
　　“老散，不兴这样赖账的啊，先不说你俩那一夜最后双双失踪，就说散会后，你俩可是一块儿登上的回程列车啊，我买的车票，181次特快软卧，本来她是到株洲的，但跟你一起要了桂林票，软卧差价还是我填的钱，怎么。想赖账？”
　　虽然是喝了酒，但黑鱼口齿清晰，语言逻辑性也很强，实在不像开玩笑，我真的傻掉了。
　　“等等，哥几位，你们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十年前参加了你们的太湖诗会？”
　　“有照片为证！”黑鱼与瘦虎又来了一次异口同声。
四、证据不可靠
　　
　　酒喝得也差不多了，我们打道回黑鱼府，七歪八倒地把自己摔在他家沙发上。
　　“鱼哥，你先别张罗烧茶，我要看相片，你们1998年太湖诗会的相片。”
　　“好！”
　　黑鱼从书房里翻出一本相册，很快找出一个页面，是一张大合影，背景是太湖。大约二三十个中青年男女，每一张面孔都很陌生，我仔细看了半个钟，除了黑鱼之外我谁也不认识，对了，再加上刚认识的瘦虎，照片上，十年前的他已经是一副仙风道骨的形象。
　　“这，这哪有我啊？”我问他俩。
　　“废话，你负责拍照当然没有你！”他俩第三次异口同声，差点没把我晕倒沙发底下。
　　根据他们的指点，我见到了女诗人真真的真容。
　　真的很漂亮，但我真的没见过她，我发誓。

五、诗会证据
　　
　　我这次到上海不是短途出差，至少要呆上十来个月，
　　每到到周末，都想再去找黑鱼喝酒……毕竟我在这城里真正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不多，但一想到又要听他提及那场子虚乌有的太湖诗会，心里多少有点疙瘩。
　　猩猩也一直没到上海来，也见不到他上网，打电话到杭州找他，他都很忙，没空跟我多说话。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猩猩突然出现。
　　事先没来电话，直接登门，这么唐突的拜访，很不符合现代人的行为习惯。
　　猩猩脸色不太好看，对我的热情也没给予出相应的回报。
　　“不是来找你喝酒的，你先别忙，我想找你证实一些事情。“
　　“哦，请坐。“我被他的严肃和冷漠镇住了。
　　猩猩脸膛黝黑，双目有神，个子不高，健壮结实，严肃起来像个警察。
　　
　　“开门见山吧，老散，我发现，你有点问题。”猩猩坐下后一开口，语气还真像警察。
　　“请说。”
　　他掏出一张照片，是个年轻女子，依照很过时，十多年前流行的款式，长相很古典，五官如同被古典小说描写出来的一样，眉似远黛，眼含秋水。
　　“是真真？诗人真真？”我问。
　　“是的，你见过？”猩猩盯着我的眼睛。
　　“见过，在黑鱼家那张合影上见过，没这么清晰。”
　　“可是，你还是一眼认出她是谁了？”
　　“……这，有问题吗？你也相信十年前我参加过那次所谓的太湖诗会？”
　　“是的。”他点点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不但相信你参加过太湖诗会，还找到了证据，比那张合影更有力的证据。“
　　他掏出一本杂志，2001年出版的《月亮与石头诗刊》，翻到其中一页指给我看。这是女诗人盈草写的《太湖诗会追记》，文章很详细描述了1998年5月21-23日，在太湖西山一场诗歌盛世，里面提到：“22日夜，黑鱼一位做博物馆设计的朋友也来到西山，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男人……与我同屋的女诗人真真被这位局外人深深吸引，折服，当晚竟然夜不归宿。”
　　文章配发了那张合影，落款——摄影：散客月下！

六、衡山铁证
　　
　　没等我回过神来，猩猩又甩出了新的证据，几张单据的复印件。
　　“这是1998年5月21日你入住苏州观前街吴山宾馆的单据存根，本来你预付三天房费，但22日晚上提前退房离开。”
　　猩猩的职业是记者，但费这么大力气来调查我，多余了吧？
　　“这是1998年5月21日你入住湖南南岳衡山山中衡雁宾馆的登记记录，当年入住宾馆，每个人的姓名身份证都要登记，你与一个叫于倩真的女士——就是诗人真真——以夫妻名义登记，并住宿了四天。然后通过总台订购了一张从衡阳到桂林的火车票，这是当年订票的单据复印件和你的亲笔签名，我找到当年的宾馆服务员，她对们还有印象——因为一个貌若天仙的姑娘与一个其貌不扬的老男人，实在太不相配，特别是你独自退房下山，又定了单人车票。当时也让服务员感到可疑。”
　　我脑门上渗出汗来。
　　“你与真真离开苏州后，原计划带她到桂林旅游，但路过衡山时却中途下车，上了衡山。老散，后来真真为什么没跟你下山？事实证明，女诗人真真，就是从那时候起消失的。”
　　我辩解说：“我，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真真是湖南长沙人，孤儿，父母亲文革时被双双整死，爱上写诗后，以卖文为生，没有固定职业，所以，她失踪多年，没有人寻找她，而你，是最后一个与她在一起的人。”
　　猩猩接着说：“老散，我也相信你所说的——你不认识真真也没参加过诗会，竟管证据确凿，但我仍不认为你在撒谎，因为你——忘记了。
　　‘“你的这段经历，已经被你抛掷进入记忆黑洞中——也就是心理学上所说的‘选择性失忆’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受到碰撞后，遗忘了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事情或人或物，选择性地记得一些，遗忘某些事情。
　　请看这张照片——你到过这里吗？
　　一座庙宇耸立在云中，宁静庄重，一副清冷的傲然世外的景象。山墙外是几块嶙峋巨石，大石头顶围了一圈栏杆，外面就是悬崖，大石上刻着“望月台”三个大字。
　　“祝融峰！”我脱口而出。
　　“是的，南岳七十二峰最高峰，望月台也有断魂台之称，经常有人从上面跳崖自杀，然后尸骨都无法找到——老散，你想起什么来了。”

七、超凡脱俗
　　
　　我感到全身虚弱无力，仰天靠在沙发上，用几乎是哀求的口气说：“猩猩，我头有些晕，让我闭目养养神好吗？”
　　闭上眼睛，真真出现在我面前，依偎在我怀里。
　　“躲在你怀抱，很暖，就是现在让我死，我也死而无憾了……”
　　“等等，我的诗人，你这话有严重的逻辑谬误——现在就死了，哪来一辈子？“
　　这段台词浮现在耳畔，惊醒了一段忘却十年的记忆。
　　 “世界，好空旷啊……”真真扬手戏弄着身边漂浮的白云。
　　
　　我睁开眼睛，对猩猩说：“谢谢你猩猩，我全都想起来了，你是个优秀的记者，更是个优秀的推理小说家，是的，我参加了那次诗会，是的，我认识了女诗人真真，是的，我们双双上了南岳衡山，也曾经双双站在望月台上。
　　“不过，侦探先生，我并没有如你想象的那样——我没有将她推下悬崖，没有令她她尸骨无存。
　　“真真很美，有一种超然物我的美，她的确没有下山，因为她已经……超凡脱俗了。”
　　“什么意思？”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念叨道。那段时间我在读《心经》，火车上也一路给她讲佛经，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临时决定在衡山下车，登南岳参佛——真真太投入，礼佛后难以自拔，最后在北峰下的白莲庵剃度出家了。我想，下周咱俩去看看她吧。“
　　“这……这就是真相？“
　　“……不是。”我再次闭上眼睛，说，“兄弟，我真的很累，以后，再告诉你吧，相信我，真真还活着，白莲庵的一真法师，你可以查得到。”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勇气对世人道出真真出家的真相。
　　我和真真的确是一见钟情，虽然只是短短七天相处，但这七日恋情，却毁掉了一个天才女诗人在世俗生活中的一切希望。
　　因为我骗她上衡山的真正原因是——不敢带她回桂林。
　　那一年，我女儿刚满两岁，正在家等我。（散客月下2008-7-15）

童眼看灵异（第三辑）
　　
　　　　狼
　　
　　　　村里发现狼迹，可把爸爸紧张坏了。
　　　　大人们四处设下陷阱，日夜放哨，就是逮不住它。
　　　　时间一长，大家逐渐把它忘记了。
　　　　我没忘记。
　　
　　　　第一次遇见它，我也吓坏了。
　　　　开始我还以为是狗呢。
　　　　它的影子被投在墙上，黑影的眼睛闪烁绿光，外婆说过，这就是狼。
　　　　狼看见了我，用鼻子在我身上嗅啊嗅，热气喷到我脖子里，痒痒。
　　　　咯咯咯……我笑了。
　　　　“狼，你在我身上找什么呢？我是一个小宝宝，你是不是也在找你的小宝宝？”
　　　　狼点头又点头。
　　　　哦，我知道了，它是狼妈妈，狼妈妈有过一个宝宝，后来丢了，所以要到处找啊找。
　　　　我也有过一个妈妈，后来也丢了。
　　　　我抱住狼妈妈的脖子，对她耳朵轻轻的说：“你别走了，就做我的狼妈妈吧。”
　　
　　　　有一匹狼，每天都进我们村子，大人们都看不见她。
　　　　她每天半夜都会来看我。
　　　　她是我养着的狼妈妈。（散客月下2008-7-16）

潜水面罩
　　
　　　　生日礼物嘛？我要一副潜水面罩。戴着它，可以潜水到月亮上去。
　　　　你们都不知道吧？
　　　　地球虽然很干旱，但太空里全是水。只要你戴上潜水面罩，就可以“咻……”一下，潜水上月亮。
　　　　谁说的？小兔子。
　　　　我的宠物小兔子，其实就是月亮上捣药的那只玉兔……对了，爸爸，你也要给小兔也买一副小面罩哦，它想家了，让它自己游回去好了。
　　
　　　　我真喜欢这套面罩，戴上他，我的身体一下子就长大长高长结实了，像头大象哪么大。
　　　　因为面罩鼻子连着一条长长的管子，把我弄成了一头大象，嘻嘻。
　　　　兔子也变成了一头小象。
　　　　我们喜欢这样的形象，连睡觉都舍不得把面罩摘掉。
　　
　　　　我开始向上潜水，游啊游，白云大片大片向我脸上扑来，又被我甩到脚下。
　　　　小兔也跟在我后面。
　　　　过了很久很久，我们才浮出水面，见到月亮。
　　　　月亮，是一间雪白雪白的房间……
　　　　房间里有穿白大褂的嫦娥姐姐，她很漂亮。可惜，她不是我妈妈。
　　　　我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了。
　　
　　　　过了若干年以后，我才知道。
　　　　六岁生日那天晚上，我家公寓楼起火，爸爸妈妈死在烟熏火燎中。
　　　　整幢楼，只有我和小兔得救了。
　　　　爸爸给我买的潜水面罩，其实是一个防毒面具。（散客月下2008-7-16）

大鸟
　　
　　每年寒暑假，我都要参加很多种兴趣班。
　　画画儿跳芭蕾弹钢琴拉小提琴……没一件是我感兴趣的。
　　我最感兴趣的是学小鸡，用爪子在泥地里刨食，刨啊刨，刨出好多玻璃球。
　　小表妹送给我的玻璃球，就是她家小鸡从土里刨出来的，她家在农村，见得到真正的小鸡。
　　
　　我也见到真正的小鸡了。
　　在停车场哪儿见到的，我让小鸡给我刨玻璃珠，它答应了。
　　小鸡用爪子在地板上刨啊刨，刨得爪子上全是血——它的爪子不够锋利，刨不穿水泥地。
　　“不玩这个了，不好玩。”我对小鸡说：“你会疼的，就像我的手，天天拉琴，很疼。”
　　“哪么，我们来玩飞啊飞吧。”小鸡说：“我会变成一只大鸟，你骑在我背上，我们飞啊飞，飞到很远很远，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用拉小提琴了，好不？”
　　小鸡真的开始长大。长得很大很大，比汽车还大，比楼房还大。
　　我吓坏了，妈呀叫了一声跑回家躲藏起来。
　　
　　长大后，我每次拉小提琴时，就会想起那只大鸟。后来我知道，那只大鸟的名字叫做鲲鹏。
　　我现在以拉提琴为生，你可以见到我，我总在地铁站出口拉琴，如果你听到我的琴声，请记得，给琴盒里扔几个硬币。（散客月下2008-7-16）

地窖里有只鬼
　　
　　我家有个地窖，里面堆满土豆大白菜还有爸爸爱喝的老白干。
　　爸爸和爷爷喝酒的时候，我都会害怕，害怕他们酒喝光了又没喝够，这时候，爸爸就会说：
　　“丫丫，去，地窖给爷爷盛一碗酒来。”
　　“不嘛，我怕……”
　　“怕什么？”
　　“人家都说过一百次了，地窖里有只鬼，呜呜……每次我下楼梯，它都在楼梯下面等我。我舀酒的时候，它躲在后面看我。”
　　“胡说八道，再哭，再哭我揍你！”爸爸抡起了巴掌。
　　“别打孩子，也许丫丫是对的……咱家屋子太老，抗战时又被日本鬼子占过，说不准真的会有什么古怪呢，你跟孩子去瞧瞧。”
　　
　　我领着爸爸下了地窖，那鬼躲在楼梯底下，听到爸爸的脚步声，刺溜一下钻进土里。
　　“就在这地底下藏着呢。”我牵着爸爸的手，指着楼梯后面的土说。它刚才还在这儿蹲着，现在钻土里藏起来了。
　　爸爸瞪了我一眼，找来一把铁锹，开始刨土。
　　铁锹没刨几下，就听到当的一声，好像碰到一个什么怪物。
　　用手刨开，出现一个圆滚滚的铁家伙，锈迹斑斑。
　　
　　警察来了，把我们家人都栏到很远的地方，然后派了一些带面具的叔叔拿着工具进了地窖。
　　地窖里挖出一个大炸弹，叔叔说，是很久以前日本鬼子留下的，当年他们撤走时，想炸掉我家来着，结果炸弹一直没炸。
　　爸爸告诉警察叔叔，说是我女儿发现的。
　　我委屈得想哭，“说不爷爷刚才拦着，你还要打我。”
　　“又乱说话。”爸爸生气了，差点又想揍我，他给警察解释说：“孩子爷爷去年就去世了。”（散客月下2008-7-16）

蟑螂
　　
　　中班的小女生偆偆是个怪女孩，她特别喜欢玩蟑螂。
　　任何时候，只要她一见到蟑螂都会兴奋异常，她会用最快速度抓住那虫儿，然后玩耍，戏弄，直至蟑螂精疲力竭，惨死为止。
　　甚至经常可以在她衣兜里书包里藏着蟑螂，没事就拿出来玩。
　　小孩子大多没什么防范心理，见椿椿玩得有趣，大家也都跟着玩起来，一时间，小红花幼儿园的孩子们都流行起玩蟑螂游戏。
　　说也奇怪，说是蟑螂这玩意儿很脏，但也没见那个小孩因为玩蟑螂生病。
　　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家长们可受不了拉，都来找老师麻烦。
　　园长下令追究，最后查到始作俑者椿椿头上。
　　于是找来椿椿爸妈，希望家长配合教育孩子。
　　
　　椿椿爸妈一直没注意到孩子这毛病，这才开始追问椿椿玩蟑螂的原因。
　　“蟑螂是秀秀阿姨给我玩的。”椿椿辩解说：“秀秀阿姨回乡下后，我一个人睡觉害怕，她晚上就悄悄回来陪我，你们把门锁上不让她进来，她就变成蟑螂从门缝里爬进来。”
　　秀秀是椿椿家以前的保姆，已经辞职半年了。
　　秀秀从小带着孩子长大，孩子想他也正常。
　　椿椿爸妈决定把秀秀请回来，他们一起到了乡下，找到秀秀家。
　　秀秀家没人，邻居说她全家都外出打工，一年多没回来了。
　　椿椿却坚持说秀秀阿姨在家，在床上睡觉，很多蟑螂陪着她。
　　椿椿爸妈都不让椿椿乱说话，但村里人不怎么想，农村人，尤其是老人很在乎孩子的观点，他们总相信孩子可以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
　　
　　连村干部觉得有点蹊跷，于是叫人撬开了秀秀家。
　　秀秀家爬满蟑螂，秀秀躺在床上，已经成为一具干尸，蟑螂从她嘴里出出进进，看样子把秀秀的身体做了巢穴。
　　后来警察侦破此案，抓到杀害秀秀的凶手，是一名走街串巷卖蟑螂药的小贩。（散客月下2008-7-16）

冰冻梦
　　
　　爷爷给我讲故事，我就乖了，枕着美梦睡着。
　　爷爷告诉我，他的故事都装在脑袋里，永远讲不完的，除非他死了。
　　爷爷死了。没人再给我讲故事，我睡不着。
　　爷爷说：我死了以后，把故事冷藏在冰箱里，等着你有一天把故事解冻。
　　爷爷还说，现在不行，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学会本领后才能解冻爷爷的故事。
　　
　　我长大了，也有了宝宝。
　　宝宝问我：“为什么冰箱里有一颗老爷爷的人头？”
　　我说“宝宝，那是你太爷爷留下的美梦，等你长大后学会本领，就可以把那些美梦解冻。”（散客月下2008-7-17）
　一只有十三颗脑袋的鬼
　　
　　　　我见过一只鬼，一只有十三颗脑袋的鬼。
　　　　鬼的脖子又细又长，鬼的身体是一块黑影。
　　　　看上去那只鬼身体很轻，我问他：“鬼，你会飞吗？”
　　　　“假如我再多有一只气球，就可以飞起来了，你跟我一起飞吗？”
　　　　我说：“我不要飞，我给你一只气球吧。”
　　　　我从屋里给鬼拿来了一只大大的大气球，鬼接过去，然后双脚就离开了地面
　　　　在然后就“咻……”的一下飞走了。
　　　　晚上我要爸爸再给我买一个气球，爸爸说：“今天有一个推销气球的小丑，因为手上拿太多气球，结果整个人都被刮到天上了……妞妞乖，不玩哪么多气球哦。”（散客月下2008-7-17）

 
昨晚鬼推门
　　
　　昨晚鬼来推我家的门。
　　它有很尖锐很锋利的牙齿，它推门的声音像放屁一样，声音很轻但很臭。
　　它推门进来，把小不点抓走了。
　　小不点不洗澡不刷牙不爱卫生。
　　小不点吃饭不乖睡午觉淘气……所以鬼鬼把她抓走了。
　　小不点是我的布娃娃。
　　我爱洗澡爱刷牙爱卫生。
　　我吃饭乖睡午觉不淘气。
　　鬼鬼也把我带走了。
　　我们一起去别的小朋友家，悄悄推开他们的房门，像放屁一样。（散客月下2008-7-17）

快乐老头
　　
　　快乐老头像个国王一样，他有国王的山羊胡子，穿着国王的滑稽衣服，还有一把盘子哪么大的小阳伞。
　　每当乖小孩早早上床，快乐老头就会悄悄从窗户爬进你的窗户，给你唱歌跳舞讲故事。
　　假如你房间拉上一根晾衣服的绳子，快乐老头还会爬上去表演走钢丝，他举着小伞，在绳索上晃晃悠悠的摸样，真是太可爱了。
　　快乐老头像国王一样快乐，快乐老头只在夜晚出现，只在乖小孩房间里出现。
　　快乐老头是镇里所有小孩的秘密。
　　
　　后来，警察揭穿了这个秘密。他们抓走了老头。
　　听大人说，快乐老头最大的快乐，是摸小女孩的屁屁……（散客月下2008-7-17）

大侠的童年
　　
　　飞飞喜欢小猪，圆嘟嘟胖乎乎的小猪。
　　但是飞飞只在卡通上见过猪猪，飞飞家住在城里，城里不让养猪。
　　那天飞飞听见爸爸悄悄对妈妈说：“咱家阁楼里有好大一只猪……”
　　妈妈好像很害怕，说，“哪么赶紧把阁楼锁上，别让飞飞上去。”
　　
　　飞飞还是找到机会打开了阁楼上的门。
　　哇，真的有只猪呢，好可爱哦。
　　活的猪猪和卡通里的猪猪完全不一样哦，长得黑乎乎、毛茸茸的，一张盘子那么大的脸上，有两只小眼睛，闪闪发亮，像天上的星星。
　　最好玩的，是它还有八条长长的腿，毛茸茸的，跑得可快了，跐溜一下就可以窜到天花板上。
　　飞飞和它成了好朋友。
　　飞飞给它找虫子吃，它教飞飞荡秋千。。
　　猪猪是荡秋千的超级高手，它从嘴巴里吐出一根白丝，“咻……”的一下，抛到天花板上，然后再抱着飞飞，在半空中荡啊荡……
　　
　　后来，飞飞才知道，它的伙伴名字叫蜘蛛，而不是一只猪。
　　再后来，飞飞长大了，靠从蜘蛛哪里学来的本事，成为了风靡世界的一代大侠……
　　蜘蛛侠！（散客月下2008-7-17）
　　

黑寡妇
　　
　　被告席上，站着一位年轻女囚，黑衣黑裙黑头巾裹不住的天生丽质，眼睛里涌动着黑幽幽的怨情。
　　这就是轰动一时的“以色诱奸杀人劫财案”的女主角，媒体称其为“黑寡妇”。
　　黑寡妇在做最后陈词：
　　“我生长在一个中等家庭，小时候家里不算穷，但我的童年是不幸的，因为父母都太忙，总是把我孤零零的扔在家里，我没有玩伴，很孤独。
　　“幼儿园的男孩飞飞告诉我，她家阁楼上养着一只猪，每天都陪他玩耍。我很羡慕，于是想到“我家阁楼上是不是也有什么可以陪伴我的小动物呢？
　　“可是，我在我家阁楼上，只找到一只黑蜘蛛。蜘蛛腹部有亮有黑，还有一个红色的沙漏状斑记，八条长腿上长满毛。
　　“那时候太小，不懂得害怕，我把蜘蛛当作了玩伴。我找食物喂养它，看它吐丝结网。
　　后来，蜘蛛产下好几百个小卵，最后孵化出一大堆小蜘蛛。
　　观察蜘蛛成长，成为我童年生活中最快乐的事情。
　　
　　“我发现蜘蛛分为两种，一种腹部呈亮黑色，并有一个红色的沙漏状斑记，个头比较大。另一种小。但有更长的腿，肚子上有黄色条纹和一个黄色的沙漏斑记。
　　“我让爸爸给我买来《儿童昆虫》图书，看了才知道，大的是雌性蜘蛛，小的是雄性——我也是从蜘蛛身上才认识了人类的男女有别。
　　“小蜘蛛逐渐长大后，公蜘蛛就会找很多好吃的来讨好母蜘蛛，还会为它会编织一张特别漂亮的网，网上挂满露珠，以后我才知道，其实那些就是精液。
　　做完这一切后，公蜘蛛将长长的触角插进母蜘蛛肚子里——那些公蜘蛛费尽心机卖力讨好母蜘蛛，其实就是为了这么一瞬间的……交配。
　　“母蜘蛛在被插入时，表现得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所以，当公蜘蛛一旦抽出触角，母蜘蛛会迅速回过头来，一口咬住公蜘蛛的脑袋，然后把它整个吞进肚子里。
　　“这就是我最早接受到的性教育。
　　“多年来，垂涎于我美貌的男人不计其数，而每次上床后，我都会毫不留情的杀死他们，其实未必每次都是为了劫财，我无法控制自己情欲满足后的杀人愿望，我想，黑寡妇蜘蛛的血，已经融入了我的血脉。
　　“我不是为自己辩护，我承认有罪，也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我在这里将我的犯罪根源做交代，是希望能以此告诫天下为人父母者，不要再让你们的孩子受孤独，不要把让教育孩子的责任交给昆虫或者野兽。
　　“谢谢大家。”
　　“黑寡妇蜘蛛”是一种广泛分布的大型蜘蛛，通常生长在城市居民区和农村地区。尽管其毒素的毒性很强，但咬人导致死亡的案例非常少。
　　案犯黑寡妇被判死刑，被埋在西郊坟场。后来有人说，她的坟头上经常爬满黑蜘蛛。（散客月下2008-7-17）

海妖的歌声（上）
　　
　　那一年，我得到一件美差，寻找万泉河出海口.——为了寻找海南岛新的旅游资源。
　　中国人都知道海南岛有一条万泉河，从地图上看，万泉河从琼海县境内注入大海，找到《海南日报》一个琼海籍的朋友打听，我才知道那入海口所在地叫博鳌，很拗口的地名。
　　那一年，博鳌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甚至在国家地图出版社的海南地图上，都没有标注出她的地名。
　　走在琼海县的街上向人打听去往博鳌的路，十个有九个摇头说不知道，第十个是长途班车的售票员，她建议我们到码头上找船进去。
　　来到万泉河边已经是下午五点，船夫都嫌时间太晚，当晚有没有月亮，进去后怕出不来。
　　看来那地方还真偏僻。
　　
　　不过我运气不错，一条木船的船主听见我说博鳌，闻声过来探听，一听我要去博鳌，便热情高涨，马上表示愿意送我。
　　我得先询价，那时候海南刚开放不久，某些岛民宰客很凶。
　　“不要钱，我就是家就在博鳌，我进城卖鱼的，正要回家，上来吧。”船老大一脸憨厚，语出诚恳。
　　
　　万泉河水的清纯程度，决不输给漓江，河面开阔，两岸是茂密的热带丛林，不断有小村落从椰树香蕉林里露出些青砖黑瓦，袅袅炊烟。
　　船往东行，夕阳被拉到身后，那时候已过了冬至，太阳落山比较早，小船渐行渐暗，河面宁静，两耳只闻椰风沙沙。
　　突然，从椰风缝隙中隐约穿出一个奇怪的声音。
　　像是一个女人在鸣冤，又像是鬼在哭。
　　看看摇橹的大叔，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再侧耳，只有风声，兴许是我幻听吧。
　　
　　河道越来越窄，几乎伸开双臂就能触碰到两岸的红树叶，太阳的余晖被阻隔在林梢上，许多小虫扑面而来，河道弯曲增多，一幅永远到不了尽头的感觉，不由得感到害怕起来。
　　偏偏就在这时候，我以为是幻听的那种声音又从密林深处飘来，咿咿呀呀，感觉是很尖锐的女声。
　　我实在忍不住，问船老大：
　　“大叔，你听到有人在唱歌吗？”
　　大叔摇摇头，我们这里哪有人会唱歌，没有的，没有的……”
　　
　　小船终于穿出河巷，眼前豁然开朗，一汪巨大水面展开，夕晖熔金，彩霞染浪，金黄的湖面与七彩云霞之间，是一层白色烟波，烘托出一座座小岛。
　　“这湖水是三条江水汇聚的，那边就是大海……”大叔指指东边，说，我带你到三江入海口，那边有家小旅社，安顿好后，我再带你到我家吃饭。”
　　“啊，大叔，吃饭就不用了，送我到镇上随便吃点好了。”
　　“那不行的，镇上没有饭店，博鳌是个小地方，难得有客人，听我的喽。”
　　现在想来惭愧，当时，我一直怀疑大叔想赚我钱，后来才知道，这地方民风就是这么淳朴。

大地母亲
　　
　　妈妈出殡那天，奶奶昭昭没去坟场，四岁孩子不适合参加葬礼。
　　奶奶告诉昭昭，妈妈到天国去了，想妈妈的时候就抬头看星星。
　　昭昭很乖，三天没见到妈妈，不哭也不闹。
　　晚上，奶奶在院子里铺了张凉席，奶奶给昭昭打着蒲扇驱蚊子，昭昭躺在地上看星星。
　　奶奶家在乡下，星星很亮。
　　星星眨眼，昭昭流泪，眼泪流下来，悄悄用手背擦了，不让奶奶看见。
　　直到睡着了，奶奶才把他抱上床。
　　整整一个夏天，昭昭都要躺在院子地下才肯睡觉。
　　院子里的野菊花开了，秋风吹凉了大地。
　　奶奶不敢让孩子再趟地下睡觉，可躺在床上，小家伙怎么也睡不着，只好给他裹严实点，放到地上去。
　　身子一挨地，昭昭就睡着了。
　　
　　开学了，爸爸来接昭昭回城里上幼儿园。
　　爸爸没时间管孩子，昭昭被送了全托。在幼儿园里，昭昭的睡觉问题成了老师最头大的事。
　　这小家伙，非得睡地下，怎么哄都哄不顺。
　　每天都得闹得没了力气，才勉强睡着。半夜老师查铺，天啊，小家伙居然自己爬到地上睡着了。
　　老师感到问题严重，请家长来配合做工作。
　　“你为什么一定要睡在地上呢？”爸爸询问他。
　　“因为妈妈在地下啊……”提到妈妈，昭昭的眼泪又开始大粒大粒往下滚。
　　“奶奶不是告诉过你，妈妈到天国去了，你要睡床上，睡得高点，离妈妈才近点啊。”爸爸说。
　　“不，你骗人，妈妈明明就在地底下——我听到你和舅舅说的。”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
　　“在乡下，你说，‘让你姐姐入土为安嘛’，舅舅的姐姐就是我妈妈，入土就是埋进泥巴里，我懂的……呜呜……”（散客月下2008-7-17）

海妖的歌声（下）
　　
　　旅社在三江入海口的边沿，对面有一座古庙，很气派的石牌坊上刻有“三江庙”三个大字，但庙宇不大，也很陈旧了。
　　（后来，开发商拆除了这座古庙，我所住旅社与三江庙的位置就在现在的锦江酒店哪儿。）
　　当晚，我下榻博鳌客栈，那晚没有月亮，窗外古庙只呈现出剪影，剪影下面是大海，正是退潮时节，海面很宁静，只听得见江水缓缓灌入大海的流波声。
　　
　　虽然时值隆冬，热带岛屿的晚上，感觉不到寒冷，盖一床毛毯也足够了。
　　我刚躺下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将波涛声收进枕头里，耳畔就传来一连串哀怨悲情的歌声。
　　好熟悉的声音，就是这声音陪伴我顺水一路。
　　好诡秘的歌声，如泣如诉如哀怨，起身观望，歌声来自三江庙后面，庙后便是大海。
　　
　　我脑海里浮现出荷马史诗《奥德赛》中有关海妖歌声的描述。海妖塞壬的歌声摄人魂魄，蛊惑着水手的灵魂，引诱他们走向死亡。当听到海妖们唱起优美的咏叹调，水手们不约而同放下手中的船桨与船舵，不可思议地纵身大海，将生命转瞬化作一片起伏的波涛。
　　那一瞬间，我真的产生了冲出户外，跳进大海的欲望。
　　我又想起了传说中的莱茵河绝色海妖罗蕾莱，她总是坐在悬崖上唱歌，诱惑过往船只，让听见歌声的忘情而触礁丧命
　　歌声不知持续了多久，在博鳌的第一夜，内心充满恐惧与好奇。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后问旅馆老板，“昨晚谁在三江庙后面唱歌啊？”
　　老板说：“没人唱歌，我们这里的人不会唱歌的。”
　　“不过，马上要过年了，元宵节博鳌有个三江庙会，附近渔村的乡亲都要来，庙后面有个戏台，到时候有琼剧表演……最近四乡八里的琼剧爱好者都在练习呢，你可能听到的是有人练戏……”
　　琼剧很古老，唱腔很凄婉，用的是海南方言，对于我来说，完全是外语。（散客月下2008-7-17）

石怪
　　
　　■ 童眼看灵异（桂林板路）
　　
　　桂林市区正中心，是一座完整的明代古王城，巨大方块青石砌成的墙，青石板的路面，像山洞一样阴森森的城门，城门洞顶，一年四季都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珠子。外婆说，城里出过皇帝，也死过很多人，那水珠是阴魂的眼泪。
　　我小时候，外婆住在太和里，奶奶住在十字街。从奶奶到外婆家，王城是必经之路，从东华门进西华门出，蹦蹦跳跳十几分钟就够了。
　　白天可以好好走路，晚上一定要蹦蹦跳跳。
　　因为王城里有太多阴魂，它们都躲在青石板路的缝隙里，专抓小孩子，可千万不能踩着石板线，要不然，鬼会伸出手来把你拉到地底下陪它们的小孩玩耍。
　　所以，豆子鬼①夜过王城，都不敢踩到石板线。
　　女孩子还好，大步点，一下一下往前跨就好了，男把爷②跨不得，因为石缝鬼会伸手出来摘掉你的小鸡鸡。
　　所以，男把爷得双脚并拢，嘿咻嘿咻，一下一下跳着走。
　　
　　我八岁那年暑假，踩到过一回石板线。那天晚上八点多——那时候晚上八点多可是很晚很晚了，那晚上，我与十字街的小伙伴闹不和，想换一群伙伴耍，便跟奶奶说，家太热，外婆家靠伏波山近，我想去太和里找小伙伴进还珠洞歇凉。
　　
　　刚进西华门，我就有点后悔了，那时候城里没装路灯，天上不挂月亮，青石板路靠一点微弱的光照亮，光来自古城中段的师范学院大门口，昏昏黄黄，鬼火一样。
　　整座城里，静悄悄没有一个人影。
　　想到转回十字街将会很没趣，我把心一横，双脚一并，开始跳。
　　“嘿咻嘿咻……”
　　刚跳不到一百块石板，脚下打滑，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马趴，两个膝盖和手肘子都火辣辣的疼。
　　我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往膝下一看，糟糕，挨老乱了！，我竟然一气压住了两条线。
　　就在这时，地面石板突然隆起，一个庞然大物从石缝里跳出来，那家伙脸大如脚盆，头发乱蓬蓬，眼睛瞪得有口盅哪么大。
　　当它跃起身体时，刚好与我打了个脸对脸的照面，我吓得“啊呀呀……”尖叫起来，估计当时我的嘴巴已经张得和城门洞一样大了。
　　那家伙嘴巴张得更大，吼声更响，“嗷嗷呜……”
　　我正想转身奔逃，不料它转身的速度比我更快，青石板路太滑，跑太快一定要倒霉的，果然，它刚窜出没几步，便摔了个大马趴，脑袋撞在石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像是一块石头撞到了另一块石头。
　　再然后，那怪物连滚带爬，撒开四条腿，消失在黑暗中。
　　我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越来这个大怪物被我吓跑了。
　　仔细想想，好像我在哪儿见过这家伙。
　　我低头看看地面，在它摔跟斗的地方找到一块石头。
　　拳头大小的石头呈三角形，一面很光滑，一面凹进去一道槽，像是一个什么野兽的耳朵尖尖，新断裂茬口散发出淡淡的石头味道。
　　
　　哎呀，我想起来了，那怪物不就是靖江王府门前那头石狮子吗？
　　我也顾不得什么踩线不踩线了，撒腿就往师范学院大门奔去。
　　师院大门就是过去的王府二门。
　　
　　一左一右，两头石狮子伫立在夜色中，我仔细查看了很久，终于发现，左边那头雄狮的右耳朵断了尖尖。
　　我将刚才捡到的石耳尖安上去一比划，茬口完全对接。
　　猛然间想起外婆说过的一句话：“你怕鬼，鬼更怕你。”
　　
　　
　　三十多年过去了，古王城依然耸立在桂林城中，只是青石板路已经换成了水泥路。
　　我现在还保留着那石狮子的耳朵尖。
　　
　　①② 豆子鬼、把爷仔——桂林方言，意为：小孩子。

恐怖片
　　
　　　　爸爸妈妈早早的哄球球上床睡觉，然后他们偷偷看电影光碟。
　　　　“这是恐怖片，小孩子看了会做噩梦的。球球乖，球球自己呼呼。”妈妈这样说。
　　　　上床后，球球问小布熊：
　　　　“为什么？为什么大人不怕做噩梦？噩梦是什么？噩梦就是恐怖片吗？”
　　　　小布熊说：“等爸爸妈妈睡着了，咱俩也去看。”
　　　　“好的。”球球不睡觉，和小布熊一起等。
　　　　倾听着外屋电视机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妈妈还不时发出尖叫……真的太令人好奇哦。
　　
　　　　最后，外屋灯熄灭了，没动静了。球球起床溜到客厅，打开电视和DVD。
　　　　爸妈刚才看的电影还在机器里。
　　　　球球和小布熊看得津津有味。
　　　　电影说的是一个小女孩独自在家，没人陪她玩，然后，水管啊，镜子啊，厕所啊都活了，陪小女孩大喊大叫玩，水管会流出红色的水跳舞给女孩看，厕所里冒出一个没洗脸的女人冲女孩吐舌头，眼睛还会冒火，镜子伸出手帮女孩梳头……太有意思了。
　　　　“假如我们家的房子也能活起来多好啊，那我们就有伙伴了，对不对？”球球对小布熊说。
　　
　　　　球球没注意，她身后的墙壁里，伸出两只长长的手，慢慢的球球身后两旁包抄过来。
　　　　电视里的女孩睡着了，有个怪物出来舔女孩的脸，球球觉得好像舔在自己脸上，凉飕飕的很舒服，舒服得她一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其实球球不知道，是墙上那两只手在摸她的脸。
　　　　球球睡着了，怪手抢走了她怀抱里的小布熊。
　　
　　　　第二天一早，球球醒来，不知什么时候，球球已经被妈妈抱回了床上。
　　　　摸摸身旁，小布熊不见了。起床到处找哪儿都没有。
　　　　球球哭了。小布熊是她唯一的伙伴。
　　
　　　　十年后，球球家搬新居，在客厅沙发下面找到那只小布熊。（散客月下2008-7-19）

三、毒誓
　　
　　杜伊获得一笔国际民间组织赞助的奖学金，到德国读三年博士后，边工作便学习。
　　他与乳燕约定，要么，三年后回国工作，要么将乳燕接到德国定居，总之，三年后一定娶她。
　　“伊伊，你说，你会变心吗？”入夜，一番绵缠后，乳燕在平卧在黑暗中，悻悻地问男友。
　　“不会……”杜伊说，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底气不足，毕竟，三年异邦生活，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数呢？
　　“那，你敢发誓吗？发毒誓！”
　　“……有那必要吗？”
　　“有！”女人的语气很坚定。杜伊很熟悉乳燕的性格，当她的语气一旦定格为铿锵声时，那便意味着严禁更改。
　　“好吧，”发誓就发誓，杜伊想，口头诺言又不是法律文件，怕什么，于是他睁大眼睛，对着黑暗中的天花板，郑重其事地说：“我杜伊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心中只有乳燕一个女人，若有变心，死得很难看……行了吗？燕燕？“
　　乳燕一翻身，钻进了杜伊怀抱。
四、乳燕蛊
　　
　　一觉睡到大天光，动动肩膀，乳燕还蜷缩在怀抱里，睁开眼睛，一眼看见天花板上有点古怪。把目光收回眼前，见乳燕睁着一双大眼睛正盯着她，眼睛很亮，想必她早就醒了，就这么一直看着杜伊。
　　“燕燕，天花板上贴了张什么画儿啊？”杜伊问。天花板上有一张黄纸，印着一个奇怪的老头像。
　　“那不是画儿，是三尺神灵，伊伊，你知道吗？你昨晚的毒誓就是对着他老人家发的。”
　　杜伊打了个冷战，转念又笑了，伸手刮了一下女友的鼻子，说：“调皮孩子，玩什么呢？”
　　乳燕一骨碌坐起来，说：
　　“不是玩，昨晚你喝的汤里，我下了蛊，下蛊，懂吗？”
　　“哦……我中毒了……老婆快救我……用你的奶水救我吧。”杜伊夸张地往乳燕怀里转去。
　　乳燕推开他，说：“听着，我们瑶家自古就有放蛊的本领，这不是传说，是真的，我到桂林读书的时候，外婆就交给一种下蛊方法，昨天我给你用上了。
　　“我下的是情人锁心专用的‘乳燕蛊’。在立春那天，选两只刚出生的小燕子，一雌一雄，一起放到瓦罐，用草药熬水，活活淹死，再把尸体晒干磨成粉状，到立秋那天，再抓两只乳燕，将蛊惑粉装进肚子里，当作天马行空汤的汤头，男人喝了，再对三尺神像发毒誓，他的毒誓就会兑现。
　　门窗紧闭，室内没有凉风，杜伊却不寒而栗。

五、三年之后
　　
　　乳燕蛊成了杜伊的紧箍咒，也成了鞭策杜伊的奋进力量。
　　旅德三年，面对花花世界的种种诱惑，杜伊不敢有半点分心，全副身心都扑在了学业上。
　　一晃眼就是三年。
　　乳燕到机场接杜伊，杜伊差点没认出她来，三年相思，竟然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变成了一个瘦骨仙。
　　她瘦得简直就秋水荷池里一根失去莲叶的荷梗，脸色苍白得惊人，颧骨高高地突了出来，胸脯却扁平下去了。
　　双手搂定爱人，杜伊柔声说：“燕燕，你吃苦了，我们马上结婚。”
　　乳燕哇的一声哭出来，就在两江机场人流最多的出口处。
　　
　　乳燕吃了很大的苦。
　　杜伊走后不到一年，一场“非典”席卷中国，身为白衣天使，乳燕在全封闭的专治医院里，在与非典搏斗的最前线，历经了长达半年的生死劫难。
　　也许是这场瘟疫给乳燕带来太大的心灵震撼，女孩的性情也大变。
　　昔日活泼泼辣，伶牙俐齿的乳燕，变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甚至对期盼已久的婚礼也漠不关心，听任杜伊和一帮哥们折腾。
六．新婚前夕
　　
　　新房很快布置好了，婚宴请柬也散发出去，婚礼前夜，乳燕突然倒在了病榻上。
　　病床边，乳燕拉着杜伊的手，说，“伊伊，别指望医院救得了我……我对不起你……我变心了，爱上了别人。”
　　非典半年，在日夜奋战，朝夕相处中，乳燕的心被一个男同事占据了。
　　“乳燕胶织，生死相依，情人蛊是情人下给情人的蛊，下蛊人自己也被下蛊，而且无药可解，除非一方死去……伊伊，你看我现在这样子，是不是死得很难看？”
　　杜伊泣不成声，说：“燕燕，那男的是谁，我帮你找他来，我把你交给他……或许，或许他能救你……”
　　来不及了，说话的功夫，乳燕的手已经冰凉，一个二十四岁的生命，悄然离去。（散客月下2008-7-19）
　　

生死相依
　　
　　一、天马将行空
　　
　　乳燕在厨房准备晚餐，已经忙活了好几个小时。
　　　　杜伊转身回房间收拾行李，触摸着室内家具，小伙子有些伤感，这一离开，兴许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至少，不会再回到这间出租屋里。
　　同居三年，多少对乳燕有点依依不舍，屋子里家具都比较简陋，已是初秋时节，家具物件都很干燥，杜伊摸上去手感却有些潮呼呼的，毕竟，这里但每件物品上都浸透了浓情蜜意。
　　晚餐准备好了，一碟尖椒炒肉丝，一盘清炒大白菜，一盅天麻蒸乳鸽。
　　“就这么简单？”杜伊感到奇怪，就这两菜一汤，乳燕居然忙了一下午，这实在不像她的风格。
　　“关键是这道天麻蒸乳鸽，弄起来很麻烦，明天你就要远走高飞了，按我们广西人的习惯，这道菜是给亲人送行的最佳菜肴，寓意着——天马行空。”
　　“恩，有道理，天麻，天马，鸽子会飞……”本来杜伊想说，“鸽子会飞岂不是各自各飞啊……”还好他很快意识到这话会这话伤人，生生咽回去了。
二、乳燕交颈
　　
　　“从营养学角度看，这道菜所属类型为健康菜谱，”乳燕是医院的护士，讲起健康保健，总是一套一套的：“……可以平肝熄风，定惊潜阳，就是，就是说，压住你不在我身边时做坏事的念头，藏好你的不良欲望，嘻嘻。”
　　“恩，我有你这么又温柔体贴的黄脸老婆在家守候，为夫我哪里还会有兴趣瞧别的女人啊，再说了，德意志国那些牛高马大的白脸洋婆子，也不和我胃口啊。”杜伊嬉皮笑脸道。
　　乳燕来自桂北山区，属于小巧玲珑型女孩。
　　 “去，喝汤，小心烫掉你舌头。”乳燕白了男人一眼。
　　杜伊喝了一口，马上惊叹起来……天啊，你这那是汤，简直是毒药嘛……”
　　“胡说八道什么呢……”乳燕脸色有点发白，杜伊连忙把话题一转：“你煲出这么鲜美可口的汤，岂不是成心害我上瘾，让我在德国每天想着你的汤流口水。快告诉我，你怎么做的？”
　　
　　“天麻用淘米水浸泡3小时，切片；乳鸽宰杀后，除去毛、内脏及爪……”提到厨艺，乳燕展开了话题，津津乐道地描述起每一个细节，杜伊变点头边喝，很快肉剩骨头汤见底，咦，奇了怪盅底还有两只小鸟儿，交颈缠驱，如胶似漆，一副生死相依的状态。
　　“老婆，这是什么？”鸽子？从没见过哪么小的鸽子啊，比鸽子蛋还小。
　　“我叫什么名字？”女人扬起脸，满脸温柔，双目狡黠。
　　“乳燕啊……”
　　“对了，这就是一对小乳燕儿……我家祖传蒸汤秘笈，喝了这汤，你休想忘记本姑娘。”
　　杜伊忍不住亲了乳燕一口，亲得她一脸油，又讨了顿骂。

……别骂我弱智
　　
　　花裤裤
　　
　　清早起床第一件事，莱莱就是要找他的花裤裤和拨浪鼓。
　　莱莱说：“爸爸妈妈最喜欢看我穿着花裤裤蹦蹦跳跳的样子了。”
　　莱莱还会唱呢：
　　拨浪鼓，咚咚咚，妹妹笑脸红彤彤
　　爸爸妈妈听鼓声，笑得门牙漏清风。
　　可是，今天有点奇怪，任凭莱莱怎么跳，怎么唱，爸妈都无动于衷。
　　莱莱着急了，哎呀这可怎么好？咦，有主意了……
　　
　　莱莱到厨房倒了两碗水，向爸妈走去。
　　莱莱的父母端坐在堂屋正中央，身子一动不动，脸上目无表情，十足是两尊蜡像，安放在太师椅上。黑衣黑衫烘托出两张蜡黄的脸，与庭院里的阳光极不协调。
　　
　　水太满了，稍微走快点，就会往外溢。
　　莱莱可以控制步伐，但控制不住手的颤抖。
　　从庭院到堂屋要踏上三级台阶，今天莱莱夸得格外吃力。
　　朝阳明媚，青花碗中水波摇逸，晃动起两圈银光，晃晕了莱莱的眼睛，莱莱感到脑子一阵晕眩，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腰间别着的拨浪鼓咚咚响了两声，两碗水泼了一身。
　　莱莱好不容易做起来，一摸屁股，花裤裤湿透了。嘴一撇，大哭起来：
　　“呜呜呜……哇哇哇……妈妈爸爸……我的花裤裤湿啦……”带着奶声奶气的哭腔，终于逗乐了端坐在堂屋上的两尊“蜡像”。
　　
　　“哈哈哈哈……霍霍霍霍……”他俩笑了，笑声惊飞了堂前燕子。
　　听到爸妈的笑声，莱莱哭得更惨，直到哭得只剩抽泣，哭得背过气去。
　　
　　邻居听出哭声有些蹊跷，推门进来看时，莱莱已经口吐白沫，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连忙请来郎中抢救。
　　“这病人今年多大了？”大夫挽开莱莱的花衣服袖子，问邻居。
　　“唉，莱爷爷今年七十多了，具体七十几我也不知道哦，他父母……“邻居指指大堂上端坐着的两位老人说：“莱老太爷和老太太都九十多了，几年前都瘫痪了……”莱爷爷每天都这么又蹦又跳的，就是为了让他爹娘笑一笑，你看，这不蹦出事来了，大夫您先给看着，我去镇上找他们的儿子孙子去……”
　　
　　故事讲完了，别骂我弱稚，这故事不是我老散原创的，这回事原先记载在一本叫《二十四孝》的书里，名字叫《戏彩娱亲》，莱莱叫做“老莱子”，据说是东周春秋时期的楚国隐士，自耕于蒙山南麓……据说，凡是中国人，都要向她学习。（散客月下2008-7-20

鬼手拖你下地狱
　　
　　西郊风光别墅区十一号的女主人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隔壁小澄新是最后一个见到小俊成妈妈的人。
　　俊成爸爸报了案，警察来调查，找到了五岁的小澄新了解情况。
　　一提到俊成妈妈。小澄新显得害怕极了，经过澄新妈妈的配合闻讯，小澄新说出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俊成妈妈被他家地板下伸出的手拉到地板下面了……
　　“那天下午，我去找俊成哥哥玩，刚走进他家院子，刚好看见……
　　“俊成妈妈坐在客厅看电视，突然从 她脚下伸出一百只手来……不是一百只，是……六只，“不，八只……也许十只吧，反正很多。
　　“那些手抓住俊成妈妈的脚，往下一拽，俊成妈妈就不见了，就这样。
　　“我亲眼看见的，我没撒谎。”
　　
　　记者闻讯赶来，用棒棒糖哄着小澄新又叙述了一便事情经过。
　　一夜之间，小澄新成了明星儿童，他们的所居住的别墅区成了著名小区。
　　虽然街坊邻居、新闻报道、记者调查报告都对此事件抱以一定怀疑态度，但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还不会撒谎，即便是撒谎，也不可能编得出哪么离奇的故事。”
　　别墅区用地过去曾是一片乱坟岗……这就难怪了。
　　风光别墅区还有大半别墅没有卖掉，那些本来预交了购房款的人，纷纷跑来退款。
　　西郊还有大量新开发的小区楼盘待售，所有打算购新房的业主都开始关注新楼用地的历史，历史最终被挖掘到明朝末年，清军入关，军曾在西郊屠杀过六万汉人。
　　于是，整个西郊楼盘价格暴跌。
　　北郊新区的楼盘也风声鹤唳，有人追索北郊历史，最终查到宋朝末年，元军曾在西郊屠杀过六万汉人。
　　于是，北郊新房大崩盘。
　　A城是B省经济中心，A城房价下跌，殃及B省各地楼市。并且迅速祸及邻省，甚至导致股市受震。
　　
　　两个月后，俊成妈妈打电话回家了，要求与俊成爸爸离婚，并告诉小俊成，我已经给你找到新爸爸了。
　　“可是，为什么小澄新说你被地板下的怪手拉到了地底下？”俊成哭着问妈妈。
　　“哦，有这事？哈哈，可能是因为那天他来找你玩，踩了我家院子里的草皮，我吓唬他说，再踩我家草皮，地下的鬼手就拖你下地狱……”
　　
　　小孩的确不会撒谎，都是大人教的。（散客月下2008-7-20）

失眠的睡美人(续）
　　
　　公寓楼下停满车辆沾满人，罗萝的新房在一楼，此刻已被黄线拉住，大门洞开，红色的喜字剪纸似乎在滴血，几个白大褂正从新房里往外抬担架，担架上白布覆盖着一具人形躯体，白布掩饰不住恶臭袭来。
　　
　　站在公寓楼前的有警察、邻居与芭蕾舞团同事，在众人眼中，罗萝的形象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只见她身着暗红浮云偏襟装，杏黄琵琶盘扣上缀着墨玉，袖口和领口上还挑着寿桃花边……由于汗水浸泡和大幅度芭蕾动作，导致一部分材料已化为碎片往下散落，另一部分被汗水紧贴在身体上，染料溶合了汗水，血一般淌下肌肤。
　　
　　一声尖叫打破宁静：“啊!她穿的是寿衣!”
　　罗萝摸摸身上的纸屑，眼前一黑，噗通一声晕倒在地。
　　
　　服装设计师冯之翼因服用大量安眠药死亡，正是三伏天，尸体一星期后才因散发恶臭被邻居发现报警。
　　警方对罗萝的审讯是在精神病院进行的，用了十来天才搞清楚悲剧产生的原因。
　　“我嫁给了一个疯子，一个变态的疯子。”罗萝哭诉道：“冯之翼有恋尸癖！”
　　
　　事实上，新郎冯之翼并不是疯子，也没有什么恋尸癖，只是由于过度痴迷妻子在舞台上塑造的睡美人形象，新婚之后，性行为有点异常。
　　他总是在罗萝熟睡后享受他的性乐趣。
　　每次事后，冯之翼在欢愉满足后进入酣睡，罗萝却因骚扰打断睡眠而再也无法睡眠。
　　新婚半个月，新娘在失眠中煎熬了十五天，先是泪眼洗面看新郎，继而双目无神望夜空，最后转化为怒目圆睁瞪男人。
　　那一次，她哄冯之翼喝下大剂量安眠药的姜汤水，然后走出了家门。
　　她要找一位新裁缝替他做新舞服，最后，找到一位纸裁缝。（散客月下2008-7-21）

失眠的睡美人
　　
　　新婚之后，罗萝失眠了。
　　美人都是睡出来的，罗萝一向是芭蕾舞团出名的嗜睡美人，除了练功、排练、演出这三件事之外，她几乎把所有剩余时间用都花在了枕头上，吃饭很简单，甚至经常不吃。
　　罗萝这样的生活习惯，令她的爱慕者无奈——实在太难找到献殷情的机会。
　　有人说，罗萝是芭蕾舞史上最敬业的演员，她已经将身心完全沉浸在在舞剧《睡美人》中古代公主奥萝拉这个人物角色中，无可自拔。
　　就在新一轮演出即将拉开帷幕前半个月，罗萝突然宣布，她结婚了，新郎是时装设计师冯之翼。
　　当年的古代公主奥萝拉醒来后，可能也会爱上时装设计师，想想看，一个一百年没换过新衣服的女人……
　　
　　冯之翼也是罗萝的爱慕者，他被罗萝的舞台形象折服，千方百计获得了为芭蕾舞团设计演出服装的机会，成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第一人。
　　
　　冯之翼却得了嗜睡症，整日在床上昏睡，几乎完全停止了手头工作。
　　要命的是，冯之翼的工作现在决不能停止啊。
　　按照导演要求，新一轮《睡美人》的演出季中，公主奥罗拉必需穿上全新的服装——要有别于古今中外所有的公主服。
　　设计任务当然就落在冯之翼肩上。然而新婚后，他将全部时间投在了婚床上。
　　一个人的婚床。
　　新婚之后不久，罗萝失眠了，整夜独自游荡在街头巷尾，像一只寻找猎物的幽灵。
　　她在寻找理想的演出服。
　　
　　一百多年来，芭蕾舞剧《睡美人》之所以长盛不衰，除了舞蹈优美，音乐好听之外，还以服装奢华著称，所有演出团体在在舞美和服装设计上都下很大功夫，公主的服装设计难度最大，要使服装雍容华贵，必然要点缀许多花边绣品，装饰增多，份量加重，则会影响舞蹈动作的轻盈。
　　罗萝对丈夫失望了，她决定寻找新裁缝。
　　终于，让她找到了。
　　
　　黎明时分，罗萝穿上了新裙装，她哼着《花环华尔兹》的曲调，踏着公主婚礼的舞步，在大街上旋转，劈腿、旋转……脚尖点着朝阳，蜻蜓点水般穿过半个城市，不知疲倦。
　　直到她飞到自家公寓楼前时，才收住身形——在众目睽睽下，在一片惊愕声中，完成最后一个旋转，定住脚尖，放下脚跟，稳住身形。
　　身上的五彩衣衫也随之飘落，犹如一片片翩然落下的玫瑰花瓣。

找鬼打麻将
　　
　　与美女打了一夜麻将，我们仨都输得很惨，不过，我心头美滋滋的。
　　玉婉属于典型的江南女子，五官精致，举止温婉中透着柔媚，眼睛淡定，只有在抿泯嘴角时，弧线涌动那一瞬，溢出一丝挑逗。
　　我输就输在那一丝暧昧的抿嘴。
　　从坐在麻将桌前那一刻，我就感觉到，我与玉婉之间，存在某种天然默契。
　　只要她嘴角稍微哪么有一丝蝓动，我立即心领神会，打出一张她最需要的牌。
　　天将放亮时，玉婉已经赢得盆满钵满。
　　我当然输得很惨，小爱输得也不少。
　　小爱是玉婉临时从隔壁叫来凑角的，敲敲墙壁就过来了，来得很轻盈，输得也很轻巧，脸上不带一丝沮丧，仿佛输钱是她的本质工作。
　　输得最惨的是第四个家伙，结账时付出了十几摞现金，我听得见她压根咬碎的声音。
　　玉婉和小爱，就在那牙齿咬得八嘎八嘎的音响伴奏下，飘然走出堂屋，一个往里，进了西屋，一个往外，大约又回隔壁了。
　　等等……这第四个家伙是谁？是谁在我身边咬牙切齿？
　　太阳穿过雕花漏窗洒进屋子时，我猛然醒悟——见鬼了，我见鬼了。
　　
　　我当然知道，我玉婉是鬼，她的画像就高悬在堂屋正中央。
　　供桌上残烛飘摇，中堂中央悬挂这家祖先画像，香案上供奉着老祖宗的灵位，香案的中央放着一个八仙桌——昨晚我们就用这张桌子打麻将，此刻已经物归原位，八仙桌两旁各有一张太师椅，靠里面的两侧有二个侧门——这是一间典型的旧时杭州大户人家的堂屋。
　　这家祖先画像上有三个人，白胡子老头白头发老妪和一个美少妇，少妇嘴角挂着一丝诱惑人心的微笑。
　　这少妇就是玉婉，我昨晚走近这户人家时，先见到画像，然后才玉婉才从西侧门出来与我打招呼。
　　玉婉，以及后来的小爱，穿着打扮全是民国年间的样式。
　　玉婉头发盘成发髻，斜插一支银簪，淡妆素描，画面的略带浓艳之气麻将桌前的显得清爽许多，发髻也是松松地挽着，银簪的花纹细腻精致，与身上那件青底绣暗红花旗袍很相配，旗袍质地看上去也相当华贵。
　　她自我介绍说她是这家主人，说话的语调都带着一股轻寒斜瘦的韵味，摇曳出透骨的寂寞。
　　昨夜，这只寂寞的女鬼，约我一起打牌。
　　
　　打牌，就咱俩？不够角啊？
　　于是，玉婉敲敲墙壁，小爱就过来了，来得很轻盈，见到我，笑得也很轻巧，脸上不带一丝惊愕，仿佛陪陌生人打牌是她的本质工作。
　　进这户人家大院之前，我看过隔壁，隔壁是一片野坟。
　　
　　我们四人……就算她们也是人嘛，哪么漂亮，不忍心称她们为鬼——打了一夜麻将牌。
　　第四位是谁？输得最惨哪位？
　　供桌上只有一枝蜡烛，孤烛飘摇，把画像上的人脸飘得变了形，神情很古怪。
　　最古怪的是那个老太婆，不管脸怎么变形，那目光好像一直盯着我。
　　里带着怨毒的目光。

找鬼打麻将（续）
　　
　　最后一丝烛火熄灭，阳光洒满了堂屋，屋梁上垂落下的蜘蛛网，结满露珠，晶莹透亮。
　　堂屋外，残垣断壁被野草覆盖，我坐在草丛中半截柱础石边，垂头丧气。辛辛苦苦伴鬼打牌，最终只落得个一文不名。
　　柱础石上刻有梅兰竹菊，雕刻细致，不难想见昔日梅家曾是增养的气派，梅花映门香，凌霄攀高墙，昔日富甲一方的梅家大院，仅仅只剩下这半间堂屋和……和一个传说。
　　
　　传说梅老爷生前有一妻一妾，但没剩下一男半女，老爷和正房太太去世后，小妾将全部家产田契变卖，换成金条深埋在某处，然后，她自己也去世了。
　　小妾生前酷爱打麻将，临死前留下话，今后谁要是陪她的鬼魂打麻将，麻将打得能讨她欢喜，她的鬼魂就会吐露藏宝秘密。
　　
　　昨夜，我证实了传说不虚，但是我没得到有关金条埋藏地点的任何暗示。
　　我满怀失落，走出鬼宅。
　　昔日梅家大院，如今已是荒坟遍野，一组堆筑较高的坟包吸引住了我的眼球。
　　扒开荒草看墓碑，正是梅家坟。
　　读完墓碑，我恍然大悟……原来，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梅家正室大太太名叫玉婉，辞世时年仅二十一岁。
　　梅家小妾名叫于青，活到七十六岁——比梅老爷还多活了三年。
　　鬼宅悬阴画，人物形象当然是按死者生前最后的容颜描绘。
　　我找鬼打牌，献错殷勤。（散客月下2008-7-22）

情人蛊（生死相依续编）
　　
　　一、几句废话
　　
　　各位，有人还记得前几天老散发的那篇《生死相依》吗？对，就是那个乳燕蛊的故事，其实，那是我写的。
　　我叫傻瓷……名字有点怪，没办法，我家麦子给取的名，据说这是德语中某种昵称的中文谐音，其实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不喜欢德语，因为我不喜欢德国。
　　再例如，老散有个哥们叫钢铁莱茵，据说鬼故事写得不错，老散一直推荐我去看，我就是不去，谁让他没事取个德国味道的ID呢？
　　好，不扯远。先说说为什么我能写出《生死相依》哪么棒的故事，却让老散拿去沽名钓誉骗妹妹的原因吧。
　　俗话说得好，人在江湖混，必须是光棍，网络是个大江湖，但不适合我这种对老婆死心塌地的情圣。
　　写网络小说，其实多半是出于YY的目的，像老散那种死不回头的浪子，爱怎么YY怎么YY，他在文字上YY越厉害，反而越多生活中的女孩YY他。
　　我就不同了，一旦有思想上略有出轨苗头，立马就会被麦子逮个正着，然后是无休止的审判与无尽的肉体折磨……那妞属狗，爱咬人。
　　所以，尽管我文学创造的能力远在老散之上，也不敢贸然写YY小说。
　　什么，你连YY是什么意思都不懂，切……“YY者，……也”嘛。

二、下蛊愿望
　　
　　虽然我的处女作是假托他人之名发出的，但终究没有逃脱麦子姑娘的火眼金睛……真后悔引导她进入了老散的帖子。
　　“我家傻瓷最近能耐见长啊……”晚饭后的例行散步，麦子挽着我胳膊的手指尖突然使了一下劲：“都会用文学手段发泄内心对老婆的不满了哈。”
　　“这，你这话从何说起啊？”我心一惊。
　　“下午在老散帖子里拜读了您的大作《生死相依》，别装无辜相，我一看就知道哦，那绝对不是老散的文笔……人老散没你哪么仇视女人。”
　　“我，我怎么就仇视女人了？”
　　“采用春秋笔法，对一个钟情于未婚夫的美丽姑娘施行妖魔化诋毁，并通过你那帅呆了的主人公的留学描写，暗示德国很恐怖，很堕落……我认识的人中间，只有你最仇视德国。你还敢说那小说不是你写的？”我的胳膊又被掐了一下，火辣辣。
　　“好吧，就算是我写的，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嘛……再说，我哪里仇视德国了，去年汉堡大学的汉斯教授来访问你们学校，不是我破费请他吃的饭？”
　　“哼，就是那次，你的狐狸尾巴就是那次露出来的……晚上回家后，你跟我说什么来着？真后悔没给汉斯下蛊，让他再也来不成中国。你说，有这回事没有？”
　　我承认，这话我说过……“我，我这不是舍不得让老婆离开中国哪么久嘛……”
　　汉斯与麦子是中德教育交流计划成员，按计划约定，下个月，也就是一星期后，麦子将赴德国汉堡大学客座讲学一年。
　　
　　晚上，躺在床上，我俩都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我们都知道对方没睡着。
　　“傻瓷，你真的会下蛊吗？”
　　“会的哦，我可是广西人，还是少数民族呢。”有时候，我喜欢故意气她。
　　“恩，我信你，那，你给我下个情人蛊吧，就是你小说中写那样的。”
　　“拜托，那叫乳燕蛊好不好？现在都几月了，我哪儿给你找立春当日的乳燕去？”
　　“不，你会有办法的，我知道……”尾音竟被哽咽住了。
　　我伸手将麦子揽进怀中，说：“别傻了，承诺就是情人蛊，好不好。”
　　麦子得脑袋使劲在我臂膀上蹭了几下，我知道她是在点头，但把我胸脯蹭得湿漉漉的。

三、蛊显灵
　　
　　第二天一下班，我早早下了厨房，将研究了一整天菜谱付诸实施。这年头，要拴住一个女人的心，你得先拴住她的胃。
　　初秋桑拿天，厨房如炼钢车间，我正面对两炉熊熊火焰大战鸡腿牛肉番茄辣椒，突然感到有一股寒气直扑背脊，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猛一回头，厨房门口挂着一双眼睛，黑森森寒气逼人。
　　当然，眼睛挂在麦子的脸上，只是因为那脸很冷，所以目光也很冷……再有就是，她大开厨房门，把客厅里的冷气全放进来了。
　　“傻瓷，你一定是个巫师，会下蛊害人的巫师。”麦子恨恨地冲我发出一串怨毒，莫名其糊涂。
　　“我又怎么啦？麦？”
　　“你给汉斯教授下的蛊灵验了，他来不了中国了。”
　　“那……”
　　“今天得到学校通知，两校教学交流计划改为学生交流实习计划……”
　　“就是说，你也去不成德国了？”我想我该开心，但却开心不起来。
　　“谁说？我去，我偏去，气死你。“麦子一甩手转身走回客厅。一屁股把自己摔到沙发上。然后将脑袋深埋进沙发靠，肩膀呈抽动运动状态。
　　我走到她身边坐下，张开双臂，用充满牺牲精神的豪迈说道：“来，麦，用眼泪淹死你的傻瓷吧！“
　　麦子转过身，扑到我肩膀上，开展全身颤动运动……不过，声音有点怪异。我搬开她的脸，这才发现，她在笑，笑得花枝乱颤。
　　“作为补偿，我获得一个月赴德参观学习机会，也就是说，我即可以亲吻到王尔德的雕像，又不必让我的傻瓷得到自由放荡的漫长日子，哈哈！”
　　“我那叫饱受相思煎熬好不好……”我辩解道，一股肉类焦糊的味道从厨房漫卷客厅

四、情人蛊
　　
　　机场。
　　我目睹麦子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门后面，才转身离去。至少，她拆开那个信封，读完厚厚一叠汉字之后，没法用武力向我泄愤。
　　回家路上，我独自偷笑了。
　　我想我的笑容一定很邪恶，我想象着，麦子满怀深情拆开信封，满怀期待准备阅读老公的绵绵情话时，竟然发现那样的文字……哈哈，怎么想怎么开心。
　　我一纵身形，飞身跃向半空，纠下路边绿化带几片树叶。
　　我给麦子下蛊了，这蛊狠毒，绝对可以保证她从踏上德意志领土的第一刻开始，就盼望尽快回到我身边……也许，等不了三十天。
　　那信封里当然装的不是情书，而是我新创作的一篇悬疑小说，情节紧张、步步惊心、悬念丛生……至于最后结局，不好意思，我在纸上写到——欲知后事如何，请回到枕边听老公分解。（散客月下）

薄荷阳光下的树
　　
　　酷热！
　　S城地处内陆，没有河流，有“火炉之城”的雅号，一年长达五个月的夏季，令城市犹如巨型炼钢炉。
　　“薄荷阳光公司”将一项重大发明推荐给了S城的市长。
　　“薄荷阳光顶棚”——特殊材料制造的巨大顶棚，可将阳光中的紫外线过滤，热量减弱并转换太阳能，储存一天的能源夜间发光，可供城市照明，另一部分储存到冬天，可为城市供暖。
　　不仅如此，这项技术最神奇最伟大的地方是——天棚覆盖之下，气温永远保持在22°—26°人们沐浴在阳光下，不但感觉不到炎热，皮肤好像抹了一层薄荷油，滑润清凉。
　　“什么价钱？”市长大感兴趣。
　　“免费安装。”
　　“这……不太可能吧？哪么，贵公司图什么呢？”
　　“哦，事实上，这种产品有一个副作用，由于阳光中的紫外线被过滤，将会导致人体缺乏钙啊，铁啊……一些微量元素，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已经研制出了特效药，专供顶棚下生存的人们服用，本公司靠出售这些药物盈利。”
　　 “哦，这样啊……我想，议会也许可以通过的，对了，还有什么副作用，请预先说明，我不想让议会今后找我的麻烦。”
　　“哦，是的市长先生，还是由于阳光光线被改变的缘故，顶棚照射下，所有动物、植物将无法生存……不过别担心，本公司已经研制出适合在薄荷阳光下生长的植物……虽然目前只有一种乔木，但足够维持城市的绿化景观，当然，这些树种，我们是要收费的。”
　　“哦，明白了，今后你们还将研制出灌木啊，小草啊，都可以卖给我们，对吧？真是狡猾的商人啊……”
　　“还有，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种薄荷阳光下的树会结一种果实，果实看上去红艳艳的很诱人，但不能吃，这点请千万注意，还好树种是乔木，比较高大，孩子们是摘不到的。
　　
　　议会通过了薄荷阳光顶棚计划，从此，S市由“火炉之城”变为四季春城。
　　作为为城市植物界的唯一主人，薄荷阳光下的树到也还算称职，它生长速度快，四季常绿，树冠宽大，叶聚浓荫，还可按照人们的需要任意培植出不同造型。
　　果实也很漂亮，又圆又红，还散发着芳香，可惜有毒。
　　这种果实生长速度也是惊人的，市政府专门组织了处理果实的清洁队伍，安装了专门的处理设施……当然，那些设施也是阳光薄荷公司提供的，价格不菲。
　　每一个市民，从哇哇坠地那天起，就被告诫：“薄荷阳光下的树，果实绝对不能吃。”

薄荷阳光下的树2
　　
　　有一天，一个姑娘失恋了，决定自杀，她吃掉了一个禁果。
　　真没想到，这种有毒的果实居然哪么好吃，香甜脆酥，其美味妙不可言。
　　而且，吃过以后，身上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也许毒性剂量不够吧，姑娘想，于是又吃掉一个。
　　还是没有中毒征兆。于是再吃。
　　吃到第四个时，姑娘感到自己的心情已经起了变化，好像，好像变得快乐了，好像，好像已经不想死了。
　　她还是忍不住吃掉了第四个，不是为了死亡，而是为了享受美味。
　　姑娘连吃三天禁果，到底也没有中毒死亡，整个人仿佛脱了一次胎，换了一次骨，精神状态年轻了十岁。
　　她蹦蹦跳跳地走出门，把她的重大发现告诉她所遇到的所有人。
　　几乎全城的人都来参观她表演吃禁果。
　　
　　全城人都开禁吃果。
　　吃过果实的人都变得快乐起来，一夜之间，城市沉浸在欢乐气氛中，人人连上都洋溢着儿童般的笑脸。
　　事实上，这果实真的有毒，是一种令人忘记烦恼和忧郁的毒药，这种毒素可把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完全拉回到童年。
　　S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儿童乐园，大人们甚至把工作也当作了游戏，虽然会常常出错，但不会受到任何责备。
　　具有儿童心智的S城市民，思维方式也像儿童一样大胆起来，许多“为什么”被提出来。
　　为什么我们的城市只有一种树？为什么我们的城市不可以有花儿蝴蝶和小鸟？为什么我们的城市不能养小狗小猫？
　　……为什么我们的城市没有河流？
　　所有的为什么，都被归结到一个问题上——为什么我们的城市没有一条河？
　　为什么我们不把城市搬到一条河的岸边？
　　
　　哪么，我们搬走吧！已经童龄化了的市长发出号召。
　　于是，全城人放弃了家园，毫不犹豫地出发了。
　　实际上，他们没有任何目的和方向，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一条河，一条适合他们游戏玩耍的河。
　　据说，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条清澈的河流，在大河两岸建设了一个童话般的城市。从此以后，他们过着快乐的生活。
　　也有人说，他们出发后，每个人对河流的理解不一样，所以，他们分散在不同的河畔生活。
　　还有一种说法，说他们至今仍然在旅途中，一边游戏玩耍，一边寻找河流，最后，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流浪，不过，他们一直很快乐。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在讨论出发的时候，完全忽略了薄荷阳光工程的存在，至今S城还空荡荡地呆在那个地方，过滤太阳。
　　有人见过薄荷阳光下的树，说它们数量很多，但每一颗看上去都很孤单。（散客月下2008-7-26）

泡沫糖（桂林板路）
　　
　　一．引子
　　
　　漓江是一条流淌着甜蜜的河流。
　　漓江沿岸几乎村村种植甘蔗，户户榨蔗糖。
　　至今，桂林农村还保留着两千多年前的土法制糖工艺，水牛拉石磙，榨出汁液，再用铁锅熬，制糖师傅手持长柄木勺，搅动热滚糖浆，糖浆不断翻涌泡沫，“啵啵啵”翻滚，胀大，再破裂，糖泡沫越少，纯度越高，彻底消除糖泡沫，是制糖师傅的最高追求。
　　纯度最好的糖是冰糖，冰糖的最高境界是水晶冰糖，有清一代，桂林东巷口“甜憩园”产的水晶冰糖，是广西省府进贡朝廷的贡品。
二、贡品
　　
　　话说光绪廿九年，广西省城桂林是岭南第一水陆码头，物产丰富，商铺林立，万商云集。“甜憩园”老板阳万章因奉旨制糖而成为万商中的翘楚，而这一年，翘楚将要翘辫子。
　　
　　说起“甜憩园”的水晶冰糖，那可是大有讲究，原料就不同寻常，只能用尧山背的九亩向阳蔗田种出的“优质铁蔗”榨成，先熬成白砂糖，再精挑细选出质地最好的砂糖，加尧山天赐田的泉水、稚鸡第一只鸡蛋的蛋清还有一些只有老板才知道的神秘原料，加热、过滤、浓缩，在结晶之前，浇注进一个特制模具中，干燥脱模后，变成一朵朵水晶莲花……
　　但这还不是最后贡品。
　　那块地产量不高，九亩地甘蔗田只能收获不到八万斤甘蔗，制成后的白砂糖又被淘汰掉九成多，最后浇注出来的“水晶莲花糖”不过三十几斤，再从中剔除那些有气孔泡沫的，最后成为贡品的只有十来斤，刚好三百六十五粒莲花朵。
　　据说慈禧太后每天都要喝一碗冰糖莲子羹，一天也只舍得搁一粒进碗里——可见贡品水晶莲花糖有多么珍贵。
　　据说阳老板的长媳妇，嫁到阳家二十年都不曾尝到过一粒。
　　能吃到“泡沫糖”就不错了。
　　
　　一年一度的进贡任务完成后，“甜憩园”会挂出一块告示，预告出售“泡沫糖”的日期。
　　二十多斤从贡品中剔除的水晶莲花糖，因为多少有些气泡，被称为泡沫糖，泡沫糖是为古城市民抢手货，娶媳妇嫁女，彩礼上头悬挂一粒水晶糖，一来寓意着喜结连（莲）理，二来沾上了些皇家瑞气，很讨彩。

三、掉包
　　
　　这天下午，阳万章偶然走过小儿子的房间，见他在玩一粒水晶莲花糖，进门一把夺过来，照着阳光哪么一瞧，脸上顿时挂上一层冰霜。
　　那一粒莲花，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纤毫无挂，分明是一件皇家贡品。
　　“你，你从哪儿弄来这颗莲花？”
　　“我……我偷偷用一粒泡沫糖换，换下来的。马上要到七夕节，我想送给周家大小姐。她缠着我要了好久了。”小少爷刚满十七岁，正是稚公鸡开叫的年纪，难免做些荒唐事，不过，这次这件荒唐事，说不准会让全家掉脑袋的啊……阳老板气得全身直哆嗦。
　　“混账，私换皇家贡品，这可是欺君之罪！”老阳把小儿子一顿臭骂。
　　
　　接下来连续几个月，阳万章一直在担惊受怕中过日子，做梦都梦见泡沫糖穿帮，京城下圣旨要治他大罪。
　　谁都知道，当今慈禧太后，是天下最挑剔的女人。
　　
　　九月，京城来人了，新任两广总督到任，满清两广总督府在广州，以往信任总督南下赴任，都不会在桂林逗留太久，也不会关心桂林城街面上的事，商会献礼，多半都通过广西巡抚转交，一般无缘见到总督本人。
　　这次这位总督大人非同寻常，一进桂林城，不住官家馆驿，官轿直接抬进了王城脚下东巷岑府。
　　这下大家才知道，总督老爷居然是东巷九号大院的岑家老三岑春煊——清朝历史上唯一一个受封本乡的封疆大吏。
四．死罪
　　
　　岑春煊回家第二天，便传召阳万章。
　　听到传讯，阳万章面如纸灰，对太太说，“看来这回凶多吉少啊，岑大人为什么要见我？想必是泡沫糖东窗事发了。”
　　“老爷别哪么紧张嘛，你怎么不往好处想？或许是岑大人代表朝廷表彰你历年进贡的功劳呢，再说了，这个岑三少爷，吃着咱家泡沫糖长大，不念个情还能不念个旧？”
　　
　　没想到，这个岑三少爷还真的不念情也不念旧。
　　岑家大院庭院深深深，一连七进，层层重叠, 连厢并栋，两侧回廊狭长，走在雨檐下，幽暗阴森。
　　多年不见，昔日的公子哥已成朝廷要员，官威十足，阳万章一见，颤抖了半饷的双腿，立即瘫软，普通一下跪倒磕头。
　　“草民阳万章，给总督大人磕头。”
　　“你就是‘甜憩园’老板阳万章么？”岑大人问道，还没等阳万章回答，岑春煊一拍桌子：“你这该死的老家伙，你家世代制糖进贡，从无差错，到了你这儿，竟然敢以次充好，欺瞒太后皇上，来人啊，给我打进临桂县死牢，秋后斩首。

五、转机
　　
　　阳万章在死牢里度过了漫长的一夜，还没过堂，他就感到自己身上每一处关节都已被打断。第二天被提出时，已经全身酥软，路都不会走了，全靠衙役半搀半拖塞进轿子。
　　“咦，怎么不过大堂进轿子？”
　　轿子在马路上颠簸了半天，阳万章才发觉事情有些蹊跷。
　　“莫非我的案子太大，临桂县审不了，要转到桂林府衙门或是巡抚衙门审理？不对啊，为什么我身上的枷锁也被解开了？”
　　正纳闷呢，轿子挺了，走出轿子一看，又回到了岑府门前。
　　这一回，阳万章被领到了岑府后花园，荷花池边凉亭里，摆着一桌丰盛的筵席。
　　岑春煊身着便服，一见阳万章，笑眯眯的起身相迎，拉着阳老板的手，笑呵呵的说：“阳老板，受惊了，来来来，本官给你斟酒压惊。
　　“罪民不敢……”阳万章吓得又要下跪。
　　“得了，老叔，莫来这一套了，我岑老三从小白吃白拿你的泡沫糖，不念你老人家的情也念你老人家的一点旧嘛……坐坐坐。”
　　分宾主坐下后，岑春煊开口道：“你老人家晓得没有，你今年进贡的冰糖，水晶莲花里面掺了一颗泡沫糖，连累本官差点丢了顶戴花翎哦。”
六、寓意
　　
　　庚子年间，八国联军攻进北京城，慈禧太后仓惶西逃，时任甘肃布政使的岑春煊率部“勤王”，因护卫慈禧太后有功而步步高升，三年间，步步高升，从山西巡抚当到了代理四川总督，就在眼看就要更上一层楼，被政敌袁世凯在太后面前进了谗言，于是奉旨卸任，回京听命，
　　那天，太后召见岑春煊，一边玩着手上的扳指，一边有一嗒没一出的问些闲话。似乎失去了往日的亲近感，弄得岑春煊心理七上八下。
　　就在这时，太监总管李莲英端着一个食盘上来，脱胎漆盘里盛着一碗莲子羹，一只红面黑底小漆碟，碟子里盛着的，正是水晶莲花糖。
　　太后捏起莲花朵儿，说：
　　“我老了，不中用了，吃什么都补不回元气，就说你们广西进贡这水晶莲花糖吧，夸得再玄乎，也当不得灵丹妙药，我啊，只是爱它个意头吉祥，每天才吃上它一粒……瞧瞧，这清亮剔透的莲花瓣儿，往这莲子羹里一搁，可不就是‘年年有大清’吗？”
　　正说着，太后把水晶莲花糖往空中一照，脸色顿时沉下来。
　　“等等，小李子，你瞧瞧，这是怎么说来着？这莲花瓣儿里面怎么有气泡儿？”
　　李莲英探过头去一瞧，也傻了眼，真的，那糖里有三五粒小气泡。
　　“这怎么说？我将这莲花往汤里一泡，岂不成了‘大清成泡影’了吗？哼……”太后从鼻孔里喷出一道恶气，斜眼瞄了岑春煊一下，阴阴地说：
　　“看来，袁世凯说得没错，广西人，真的靠不住啊……”
　　太后那斜眼一瞄，瞄出岑春煊一身冷汗，冷汗一冒，逼得脑门闪出一丝亮堂。
　　毕竟这岑老三是吃‘甜憩园’的泡沫糖长大的，他心里完全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脑门的亮堂亮出了他的说辞。
　　“回老佛爷，您今儿用的是今年本乡特意新产的水晶糖，那泡沫儿也是贡家有意制造的，您瞧这莲花有八个瓣，在这儿，寓意的是八国联军，配上这泡儿呢，就是‘炮打八国联军’.。”
　　慈禧太后一听这话，顿时脸上乐开了莲花，她笑呵呵回味了半天，这才开口道：
　　“岑春煊，你很久没回乡了吧？”
　　“回老佛爷话，八年了。”
　　“好，念你治晋理川有功，破个先例，封你为两广总督，你衣锦还乡去吧！”
七、原由
　　
　　岑春煊一番叙说，听得阳万章又是紧张又是担心，直到最后才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岑老三那是出去当官了，我看像是出去学说书去了。
　　“阳老板，你知道本官昨天为什么想杀你吗？”
　　“小民不知。”
　　“哼，你的泡沫糖吓掉了我一半魂魄，本官也要吓掉你半条老命。”（散客月下2008-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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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玉手镯
　　
　　
　　 车票是三天之后的，但麦子已经收拾好行李。
　　　　最后一件行囊扣上锁，已是黄昏，夕阳从树叶间隙间滑向进屋里，像是提醒麦子到窗前再看几眼校园风景。
　　　　小花圃圆鼓鼓的，所有灌木都被裁剪过，本意是剪成球型，长势盟的芽叶儿率先蹿出弧线，弄得好像傻小子被剃坏了的脑袋。
　　　　花圃不是麦子的风景，麦子的风景是花圃旁的秋千。
　　　　麦子喜欢秋千，线条简洁，清瘦挺拔，看似静谧，心头却总怀着一颗动荡不安的心。就连名字也诗意盎然。
　　　　秋千，秋已驻，千帆往何处？
　　
　　　　黄昏时，秋千属于学校的情侣或是老师的孩子们，麦子只站窗前看，从不下去争。　　天黑以后，麦子偶尔会下去坐坐。秋千很长，经常是两三个陌生人坐在一起，一起荡……但从不说话。　　今晚同坐的是个女孩，清瘦娟秀的形象，与秋千很衬。
　　　　不知怎么搞的，麦子的心悸动了一下。
　　　　在这个拥有上万名师生的校园里，遇见一个陌生人，一点不奇怪。
　　
　　　　一东一西，一只脚点地，一只手推杆，秋千上了天，身体渐飞心渐远。
　　　　晃了好一会儿，麦子才意识到，那女孩与她配合得特别默契。
　　　　一个胖乎乎的小家伙突然出现在秋千前面，青蛙绿背心，荷叶边短裙，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
　　　　麦子伸手把孩子抱上秋千，秋千一摇晃，小家伙软乎乎的身子晃得像果冻，麦子赶紧伸手揽住小孩的腰于，那女孩也挪动了一下身体，挨近娃娃，扶稳小脑袋。　
　　
　　 　两大一小，三只晃动的影子，让花圃有了风。
　　　　玩了好一会儿。胖宝宝满足了，笑嘻嘻跳下秋千，跑远了。
　　　　陌生女孩也站起身，看了麦子一眼，注目告别，转身离去。　　麦子怔怔地望着女孩的背影，心中突然泛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女孩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她觉得很熟悉……是什么呢？
　　
　　　　躺在床上，麦子还在想着那女孩，黑裙，白衬衫，白袜……穿什么鞋，没看清，手上……对了，手上，左手腕上，攥住左边秋千杆的左手腕上，戴着一只玉手镯，路灯很白，光照下的玉镯很绿。
　　　　绿玉手镯！麦子感到熟悉的，就是这个东西。　
　　
　　 　麦子一骨碌起床来，解开捆好的行李，翻找她的宝贝。
　　　　麦子也有一只那样的玉镯，碧绿透翠，是外婆留给她的念想，平时麦子都舍不得戴……那件事后，麦子再没戴过。
　　　　奇怪，明明收藏在行李箱夹层，小锁头与密码锁把关——就这样保存的宝贝，居然不翼而飞了。
　　　　小首饰盒空空如也，外婆留给她的翡翠手镯不见了。
　　
　　　　麦子是女生宿舍中最后一名“毕业逗留者”。
　　　　三天后，麦子将回到家乡南方小城。早在半年前，家乡的外贸公司就已经向麦子开出优厚条件，请她回乡就业。
　　　　实际上，麦子自己也明白，作为一名德语专业大学生，留在大都市才有更多发展空间。
　　　　然而，那件事促使麦子决定离开这座大都市。
　　　　在失去爱情的城市里，麦子特别无助，特别寒冷。
　　
　　　　南方那座小城也未必温暖，毕竟，外婆已经辞世三年，如今，外婆留下的唯一念想失去踪影……
　　　　一定在那秋千女孩手上——麦子敢这么断定。
　　　　翡翠手镯并不稀有，成色绿得通透的翡翠为数应该也不算少，但是，能让麦子产生心灵悸动的首饰，只有外婆留下的这件遗物。
　　　　回想起来，刚才见到那女孩时，心动了一下。
　　
　　　　窗外风景突然成了麦子的仇敌，连续三天，麦子成了秋千看守人，然而，那个左手腕戴有绿玉手镯的女孩，没再出现。
　　　　离校的最后时刻到了。
　　　　不，我不能就这么走了！麦子一咬牙，决定浪费火车票。
　　　　又苦苦等了一天一夜，等来了宿舍管理员。
　　　　麦子心一凉——要撵人了。
　　
　　　　“哟，麦子，你还在啊……”管理员一见麦子，立即大呼小叫起来：“下午系主任还专程问我，你回家没。说是院长要找你呢。”　　院长找麦子征求意见：学校最新决定，聘请麦子担任德语系教师——这是多少毕业生梦寐以求的好事啊。
　　　　实际上，关于麦子留校任教的事情早有传闻，很多老师都建议麦子给院方做个表态，但麦子始终保持沉默。
　　　　近半年来，麦子一心只想离开这座城市。
　　　　但此刻，麦子毫不犹豫的答应留下了。
　　　　她的思维已经变得很简单，她要等到那个绿玉女孩再度出现。　　即便是留校，麦子也不能再留宿女生楼，今夜，麦子最后一次守望那扇有风景的窗户。
　　　　残月东升，已是子夜，就在麦子哈欠连天的时候，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秋千旁。
　　　　是她！麦子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她飞快奔出房门，奔向楼梯，冲进花圃。
　　　　秋千椅微微摇晃，花圃四周，已杳无人迹。
　　　　椅子上有个圆圆的小东西泛着白光，麦子拾起来，借路灯光看看，是一块校徽，很古老的造型，暗红色繁体字写着“德育女校”　　麦子惊呆了，这校徽她是第一次见到，但这所学校的名称她很小就知道，七十年前，外婆曾就读于北平德育女校。
　　　　年轻时，外婆是她们那座小城唯一的女大学生，为嫁外公回到家乡，默默无闻过了一世……这是外婆为此而耿耿于怀，直到闭目。
　　　　麦子大二那年，外婆走了，走得很安详，妈妈说，因为麦子考上了京城的大学，外婆死而无憾。
　　　　摸着校徽那一瞬间，麦子突然明白了外婆坚持要她考上京城大学的苦衷。
　　
　　　　第二天，麦子搬进了教师宿舍楼，打开行李布置房间，在密码箱包夹层里，又看到那只首饰盒，咦，怎么捧在手上沉甸甸的？
　　　　打开盒盖，一道绿光闪出——她的宝贝手镯乖乖躺在远处，碧绿通透，安然无恙。（散客月下2008-7-24）

【情人节专稿】那年七夕(1)
　　
　　 他大约四十来岁，穿一身银灰色西装，黑色衬衫，系暗红色领带；她一身兰花旗袍，式样简单，裁剪精良，挽着旧式发髻，鹅蛋脸略施粉黛。
　　他俩一走进旅社大厅，马上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俩并没注意那些目光。
　　他俩的身高体型及其般配，女人挽住男人胳膊的姿态恰到好处，男人侧脸后，只要略微一低头，刚好稳稳地承接了女人的目光——那女的也就在那一瞬间侧面抬头。
　　虽然四目凝神的时刻也只是短短一瞬，两人的面颊即刻飞起潮红。
　　身处激情的尖峰时刻，所有情侣都会旁若无人的。
　　
　　虽然，他俩的沉溺状态，换来的只是众人的怒目相向。
　　
　　顾红兵厌恶地盯着这两人，像是吞下一只蟑螂哪么恶心。
　　
　　今夜上海，激情澎湃，南京路上，红旗招展。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红卫旅社依旧灯火通明，旅社内外挤满身穿绿军装的少男少女，那是来自全国各地串联的红卫兵小将。
　　大家都在等待一个历史性时刻的到来。
　　十二点，伟大领袖毛主席，将通过红色电波，发布最新指示。
　　
　　“七夕夜，老热闹咯。”男人走到服务台前，赞叹了一句，然后对顾红兵说：“侬好，先生，阿拉叫沈谦白，早先订好的717号房间，请查查。”
　　这家伙从那个垃圾堆里冒出的封资修余孽，顾红兵白了这姓沈的一眼，翻出订房薄，还真的找到了订房记录。
　　“同志，请出示结婚证。”顾红兵瞥了那女的一眼。
　　“哎呀，沈同志，王同志，你们好啊……”一个老人从外面匆匆赶进来，亲热地拉住了那怪物的手，顾红兵一见老人，顿时傻了。
　　“爸爸，这深更半夜的，你来做什么？”
　　“哦，这位沈同志是我的老友，房间是去年我帮他订的，他们结婚证有的，有的，你给开开房间好了，来来，沈同志，这边请。”
　　顾老爷子在这家旅社工作了大半辈子，年初刚退休，顾红兵是顶替父亲得到的这份工作。
　　马路上空响起“嘟……”的一声“北京时间，零点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播送，伟大领袖毛主席最新指示……”
　　南京路上一片欢腾，锣鼓喧天，遮住了黄浦江畔的钟楼钟鸣。
　　看着老父亲陪着那对怪物走进电梯，顾红兵突然想起，“是哦，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
　　1998年8月30日，顾红兵第一次见到沈谦白与王丽娜。

天庭通讯社七月初七消息
　　
　　　　【天庭通讯社七月初七消息】近日，天庭政府制定了《关于解决农民工两地分居后性生活问题的若干意见》,回答了当前农民工最关心、最直接、最切身的利益问题,被农民工誉为"春风文件"。而天庭纺织厂与天庭肉牛饲养公司两家企业"善待好、组织好、教育好、管理好"农民工的"四好"经验,特别值得各个单位借鉴。
　　　　
　　　　这两天虽然十分炎热，但在银河河面上出现了移植庞大的青年志愿者队伍，这是天庭纺织厂与天庭肉牛饲养公司为解决本单位纺织女工织女肉牛饲养员牛郎的探亲，青年团特地组织了上万名喜鹊志愿者，让这俩夫妻在银河中央浪漫圆房。
　　　　
　　　　“夫妻长期分居，对身体健康也很不利。这样的‘夫妻桥’应该多建。”天庭一家医院的男科医生告诉记者，他在门诊中发现，长期性生活不正常的人，不但容易患上情绪不稳定、脾气暴躁、思维不正常等症状，性取向也会发生变化。
　　　　
　　　　记者从天庭工会了解到，结合当前正在开展的创建和谐劳动关系“交配组织建设好,职工性生活权益维护好、文明ML现场管理好、说媒活动开展好的“四好”工地建设，这样的“夫妻空中圆房活动”将逐步向天上人间多个建筑工地推行。 （散客月下2006.8.17）

公主愿望
　　
　　
　　七夕到了，万能的主啊，请听我祈祷我的愿望。
　　我的愿望是……成为一个公主！
　　一个拥有庞大王国的公主。
　　在我王国里，只有我一个女性，我成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至高无上的公主，女皇。
　　我什么事情也不需要做的，不上课，不批改文件，不看任何人脸色——我不需要父王母后什么的，麻烦，我只需要从早到晚有奴仆进献各种美食。
　　还有就是，不受到任何伤害，身边有一大批誓死忠于我，日夜保护我，但不敢对我起一点儿邪念的异性。
　　当然，我还需要身体强壮的，又高大又结实又英俊的帅哥……不是一个哦，不能只是一个，要很多，轮流伺候我，嘻嘻。
　　万能的主啊，赞美您的伟大很仁慈，请显示您无边无际无所不能神迹吧，在七夕到来之前，满足我，一个小小女子的愿望吧。
　　对了对了，我还想变得漂亮点，丰满苗条，像天使那样，可以吗？
　　
　　上天传来一个慈祥的声音：
　　好的，我的孩子，真主是仁慈的，在这个美好的七夕之夜，你的愿望可以实现。
　　
　　这时，一道蓝光闪过。
　　
　　公主坐在宫殿里，看看自己身材，哇，真的是有丰满又苗条，背后还有一对小翅膀。
　　我真的成了天使公主了耶……
　　再看身边树木成林，米面成仓，美食成堆。
　　那些仆从个个俯首帖耳，那些卫士个个尽忠职守。
　　那些精壮汉子更是强悍健硕，每夜都把伺候得舒舒服服。
　　而且，公主的身体也很健康，完全经受得住夜夜翻云覆雨。
　　
　　可是，纵欲过度，总会有副作用……
　　要怀孕，要生孩子……
　　
　　公主生了很多很多孩子，现在还在生着呢。
　　——身为一个蚂蚁王国的公主，生孩子是她的天赋使命。（散客月下2008-8-7）
　　

宿命
　　（《并蒂莲》并列篇）
　　
　　
　　1982年
　　
　　一、 初遇男爵
　　
　　女士们、先生们：
　　你们好！我叫安南，是本次旅行的导游员，欢迎大家乘坐东风号超级梦幻时空穿梭邮轮，本次旅行，我们将从武汉经万里长江水路由向东行进，我们将经过从1982年10月的武汉出发，到达1927年7月的九江，并在月光下泛舟鄱阳湖，在游艇上，与叶剑英、贺龙、叶挺商定对策，筹划南昌起义，起义结束后，我们顺道带队伍进入1945年8月的南京，接受日军投降，完事以后返回青藏高原的沱沱河起步，到长江源头拍几张合影，最重要的是夜间行船时大家头手不要伸出窗外，因为我们的轮船将行驶在银河上，小心不要被流星划伤小拇指。
　　好，我们现在已经逆流进入长江三峡，大家请随着我的手往左边看，那座就是神女疯了，这美女原本挺正常的，但是，她因为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而花痴，就当自己石块石头……神经病女人疯了以后呢……哎呀，不兴用废纸砸人的，要砸用钞票砸好了。
　　
　　安南十九岁那年，第一次到安庆。
　　这是1982年的10月的长江客轮上，经济舱内，拥挤不堪的架子床满当当地塞进了三十多人，光线幽暗，空气污浊，闷热，天刚黑，舱内旅客昏昏欲睡，只有六个稚气未脱的小青年一直在不停喧闹，发表即兴演讲的男孩显然是他们中最活跃的一员，一通有模有样的导游词，掀起了气氛，笑声过后，歌声响起。
　　“年轻人，你们是什么学校的？”坐在安南身边的长者问小伙子。
　　“我们是师范大学政治系团支部的团干，我们在做党史教育旅行。”
　　“哦，党史之旅，很有创意的旅行啊。”
　　“是吧，呵呵，这是我做的计划呢。”那年代还没有“红色之旅”的提法，小伙子被夸得满脸坏笑，实际上，他们不过是一群没考上大学的落榜生，来自桂林。
　　“呵呵，不错，年轻人，刚才听了你的导游词，很有意思……想象力丰富，语言用得也很精彩，听上去荒诞离奇，但也有内在逻辑，很有点闵希豪生男爵的味道呢。”
　　“闵……什么男爵？”
　　“哦，我说的是一本德国古代童话故事《闵希豪生猎奇录》的主人公，那本书很有意思，也叫《吹牛大王历险记》……”
　　“对了，安南的外号就叫‘吹牛大王’，呵呵。”旁边的同伴们。
　　“别闹……老师，您能给我讲讲这个什么男爵的故事吗？”安南睁大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老者。
　　那老者显然是个高级知识分子，行囊里装满书，他摸索了一会儿，找出一本色彩鲜艳的硬皮本图画书来，
　　“可惜，目前还没有中文版，这是德文的……”老者说。
　　汽笛长鸣了一声，客轮行进在长江航道上，那是安南第一次离家远行，长江的辽阔远在他意料之外，而客轮里这位老者讲述的奇幻故事，更是匪夷所思。
　　一个我行我素，凭借奇思妙想独步江湖的闵希豪生男爵成为了安南心中的偶像。
　　这世界的辽阔，人心的无涯，够我去认识一辈子了。安南这样想。
　　听完故事，安南捧着那本画册久久不愿放手，老者见状，欣然将书送给了小伙子。
　　

【情人节专稿】那年七夕(2)
　　
　　
　　2008年8月7日，夜，南京路上金陵饭店。
　　三十年不断修缮，金陵饭店的精致与奢华已经超过了当年十里洋场时代的“摩登”，入住客人一进大厅，都难免发出几声感叹，啊，这就是旧上海的洋房旅社啊，很少有人知道，这家饭店曾经一度更名为“红卫旅社”。
　　秦小雅第一次站在服务台前，向每一位来宾绽放出微笑，微笑，是四星级宾馆的招牌。
　　秦小雅学校时，礼仪课得分总是最高的，高分理由之一，就是她有一幅很甜蜜的微笑。
　　在那一男一女走进大堂之前，小雅给自己微笑的甜蜜程度评分是99分，但此刻，她，她的自信完全被动摇了。
　　小雅看见一个女人的微笑。
　　那女人一袭兰花旗袍，云鬓乌亮，正挽着一个西装男子的胳膊走向服务台，行进中，两人看似漫不经意，又是不约而同地侧脸看了一眼对方。
　　女人微微一笑，一股甜蜜气息顿时在周边弥漫开来。
　　小雅想，这是学校任何一个礼仪老师都展示不出的笑靥，也许，这才是人世间最甜蜜，最温馨的微笑。
　　“七夕夜，老热闹咯。”男人走到服务台前，赞叹了一句，然后对小雅说：“侬好，小姐，阿拉叫沈谦白，早先订好的717号房间，请查查。”
　　小雅打开电脑，很快查到了订房记录。
　　那男人用右手握笔填写入住登记表时，女人已经将手松开他的胳膊，但并没离开男人的身体，只是将右手掌滑向男人的左手掌心，两只手胶合在一起，十指紧扣，不离不弃。
　　领取到房卡，两人相依相偎走向电梯。秦小雅望着二人亲密的背影，幻想自己替代了旗袍女子，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烧。
　　
　　“小秦，发啥戆？”一个声音打断了小雅的遐思，一看来人，吓得赶忙站直了身体。
　　“顾总，您，您值班啊？”来人是饭店总经理顾红兵。
　　“不，特意来看看，今朝七夕夜，入住客人多。怎么小姑娘，被刚才那那位沈先生的风采折服了？哈哈。”
　　小雅脸更红了。
　　“顾总认识那两位客人？”
　　“哈哈，老历八早就认识了，沈谦白王丽娜，阿拉这是第三十次见到这一对神仙眷侣……”说到这，顾总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唉……”
　　“怎么了？顾总？”小雅不解。
　　“没什么。你帮他俩把明年七夕夜的房间预定一下吧，717房。每年七夕他们都会来住一晚上的。”说完，顾红兵转身走向大门。
　　
　　“每年……三十次……”秦小雅突然觉得有哪儿不对。她打开电脑搜索717房的订房记录，发现，从这家饭店有电脑记录的1998年以来，每年这位沈先生都会在农历七月初七入住。
　　也只在这一天入住。
　　再进入酒店内部网站查询酒店历史资料库，当输入“沈兼白”三个字后，一共出现两条相关资料，都是七十年前的旧新闻。
　　第一条：《金陵大旅社七夕火灾，死伤住客三十余人》
　　新闻说，民国廿七年8月2日，农历七夕夜，金陵大旅社发生火灾，四楼以上无人逃生，唯有717房客神秘失踪。
　　第二条：《火灾失踪者重返灾难现场，生死恋人入住717房再浴爱河》
　　新闻说，民国廿八年8月24日，农历七夕夜，金陵大旅社接待了一对神秘客人，沈兼白与王丽娜伉俪——一年前他俩曾双栖金陵大旅社717房间，当晚，旅社发生火灾，四楼以上无人逃生，唯有这对夫妻神秘失踪……二人拒绝向记者吐露他们生还的细节，只是表示，今后每年七夕夜都要下榻该旅社。（散客月下2008-8-2）

二、麦子诞生
　　
　　天亮以后，站在船头，远远看见一座宝塔，莫非这就是“塔影横江”的“万里长江第一塔”？
　　安庆到了。
　　轮船只在安庆停留三个小时，一群毛孩子打打闹闹下了船。按照安南的计划，他们要去为陈独秀扫墓。
　　这帮孩子从小受“党的十次路线斗争”教育长大，文革结束后，才知道，陈独秀这个曾被描绘成魔鬼的人物，实际上是真正的英雄，新青年运动的先锋。
　　那是一个偶像破灭的年代，热血沸腾的小青年们，迫切需要一个偶像，安南选择了陈独秀。
　　到码头一打听，陈独秀的墓地远在城北十里铺。
　　码头上停满两轮摩托改造的三轮出租车，听说要去十里铺，都嫌远不肯去。
　　好容易说服一辆车愿意载他们去。
　　摩托车载着六个青年人，运行很吃力，因为这车不准进市区，还得从环城公路绕道走，当年安庆的环城公路是旧沥青路，坑坑洼洼很多，一帮人被颠得七荤八素。
　　好不容易绕到城北，车停住了。
　　路边有一个男人，搀着一个大肚子孕妇在招手。
　　那男的满面焦急，那女的脸色发白——显然快生了。
　　年轻人们只好把车让给了孕妇。
　　看看表，时间不够了，只好掉头往江边快步返回。
　　突然，安南打叫一声，“糟糕，我的书包还在车上！”
　　摩托车早没了踪影。
　　
　　摩托车开到人民医院，孕妇产顺利产下下一个女婴。
　　“就叫她麦子吧，我老麦的种子，必然不差。”当爹的说。
　　老麦是安庆地区小有名气的诗人。
　　
　　摩托车司机回到家，才发现车上有一个黄布书包，里面装着些毛巾牙刷和一本书，翻翻看尽是洋文。
　　正好家门口来了个收破烂的，于是以五分钱的价格给卖掉了。

四、浪子不回头
　　
　　安南发现纸条上的号码竟然是一个QQ号。
　　背着画夹照相机漂流了二十年的安南，不会上网，也没心思上网。
　　他要应画友相约到北京来，朋友却转去了西安，他到后海的目的只是找张椅子睡一觉，然后奔西安去。
　　麦子走后，安南枕着旅行包倒头编睡着了。
　　此时他已经离婚四年多，早就习惯了不认床。
　　
　　西安之行差点要了安南的命，也差点改变了他的命运。
　　秋天安南带着郭果回到桂林，告诉父母亲——明天我要带着女孩去登记结婚。
　　当晚老安就对老伴说：“这事太不靠谱了，二十岁的毛丫头能跟比她大一倍的安南过日子？我看玄。”
　　老太太说：“这不人都摆在这里，说话明儿就要登记了，你还不信？”
　　
　　第二天下午，老安接到儿子的电话，说新娘子跑了。他要出去找找。
　　安南这一走，父母亲又过了六年才再见到这个儿子。
　　
五、锦官城一夜
　　
　　2006年
　　三年一度的德语翻译文学奖在成都颁发，获奖人员中，麦子格外引人注目。
　　一般这种领奖台上，不是老头就是老太太，漂亮女孩不多见。
　　台上风光一小时，台下寂寞无尽时。繁华锦官城也勾不起麦子的游兴，颁奖典礼结束后，她躲在8807房间里，笔记本插上电脑线，冲浪。
　　累了，泡个热水澡，开着电视听声音，电影频道恰巧在放一部德语原版片，仔细一听，竟然是《吹牛大王历险记》。
　　麦子从行李中找出那本随身携带的德语版彩色图画书，靠在床上，边看电视边翻书，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在去机场候机室才发现，那本宝贝图画书忘了带……昨晚临睡前塞枕头下了。
　　
　　安南拿到了8807房间钥匙。
　　没钱时可以睡公园，有钱一定得住宾馆，这就是安南的风格。
　　陕西安徽四川，一年多来，安南辗转三省，四处追寻未婚妻踪迹，最后得到的消息是，郭果已经被一个加拿大老头带到美洲了。
　　情场失意商场得意，安南在成都接到一家宾馆装饰画订单，一下得到五万多进账。
　　洗完澡，惬意地躺在枕头上看电视，电视正在演德语版《吹牛大王历险记》，片子拍得很有趣，可惜只是下集。
　　
　　进宾馆之前，安南在街上采购了一堆东西，包括一台笔记本和一个新旅行背包，看完电视，安南将旧背包的的杂物往新背包里倒腾，翻到见底时，翻出一个小纸条。
　　“麦子QQ354688……”想了半天，才想起四年前在北京后海那个下午。那时候安南还不会上网。
　　看看房间有网线，插上线开始使用新笔记本。
　　打开QQ，给麦子的号码发出加好友请求。无人应答，看看表，刚好十二点。
　　
　　麦子从成都回到北京，一下飞机就被学校拉进会场，出了会场进餐厅，喝完庆功酒回到寓所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行李一放，倒头就睡。
　　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那本《吹牛大王历险记》的影子。
　　中午在候机室里发现丢书，马上电话打到宾馆，还好，宾馆工作人员说书已经被清洁工捡到，马上用特快专递邮寄到北京。

2008年8月7日
　　
　　六．上海七夕
　　
　　上午九点多，安南就出门了，南京东路转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二十年前曾住过的“南京饭店”。
　　为了开一间窗外景色满意的房间，与服务员费了半天口舌。麦子第一次到上海，要为她准备一扇有上海风情的窗口。
　　总算在423房间里找到了。
　　接下来，是最难熬的半天……也熬过去了。
　　
　　那女孩的飞机已经在上海落地，那女孩乘坐的悬浮磁列车已经启动了，那女孩已经走进地铁了……每一步，都踏着安南的心跳。
　　
　　两年前从QQ向麦子发出加友请求的第二天，两人开始了虚拟世界的漫长磨合。
　　这期间，安南又东西南北转了半个中国，最后在上海暂停。
　　在这期间，安南与麦子，两颗孤独的心，彼此拨动了心弦。
　　
　　读了八年德语，从本科读到博士，麦子终于决定利用暑假到德国转转，她选择的航线是上海飞往法兰克福，并且在上海逗留两天一夜。
　　因为安南许愿说，带她看最有韵味的上海。
　　
　　麦子拖着行李箱背着电脑抱挎着旅行背包，行李重量已经超过了她的体重，从地铁到出口的距离不短，她没法放快步伐，尽管她很想跑，想用奔跑的速度扑进那男人的怀抱。
　　傻瓷，是麦子的男人！
　　傻瓷，是麦子的男人？
　　傻瓷是麦子为安南在网上取得绰号。
　　踏上南京东路的路面后，距离那男人仅剩500米距离，麦子开始有些紧张，心跳得越快，步子反而更慢。
　　
　　安南斜躺在床上，双眼盯着电视机，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见到女孩时该做的第一个动作，该说的第一句话……
　　安南属兔，耳朵一竖，活像一只发情期的老公兔，为了等待那只命运中的小白兔踏草而来，耳轮不敢放过门外任何一丝响动。
　　
　　叨叨……有人敲门。
　　声音很轻，但对傻瓷来说，不啻于《第五交响曲》的开篇音符。
　　
　　行李放到窗前，傻瓷拉开厚厚的窗帘，无数影像中的上海视觉概念展现在眼前——摩天大厦丛林中，潜伏着一片红墙红瓦的老式洋房。
　　窗外还有一个小阳台，走到阳台上，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融进一张旧照片中。
　　这是傻瓷向我承诺的上海画卷，他做到了。
　　心头一热，很想转身抱抱傻瓷。
　　
　　阳光很辣，烘出满身汗臭，麦子自己闻得都不舒服，于是打消了拥抱傻瓷的念头。再说，男人已经躺到床上去，两眼盯着电视机，活像个白痴。
　　“你在干嘛呢？”麦子问，自己也没想到开场白竟然这么烂。
　　“研究强奸案件呢。”安南指指电视，一笑，脸上泛起一丝调皮，形象开始接近麦子的想象。
　　“你先看电视吧，我洗澡。”麦子说。
女人洗澡准备工作很麻烦，麦子还有如厕时看书的习惯，见床头有本倒扣的书，便走过去翻翻。
　　还没看清楚书名，先见到扉页上一个奇怪的签名——林子。
　　麦子不由得心跳加速血脉喷张。
　　“林子是谁？”
　　“就是我啊，我在家的小名……我习惯在我买的书上签这个名字。
　　“你……你签一遍给我看看？”
　　安南奇怪地望了一眼女孩，掏出笔，笔走龙蛇写下了“林子”二字，并习惯性签上了今天的日期。
　　麦子太熟悉这个签名了，看上去很卡通的字体，充满童趣和调皮。
　　“安南，我问你，1982年10月8日，你在哪里？”
　　“……这么久远的事情，谁还记得……等等，好像，好像在长江客轮上，也许，那天到了你的家乡，安庆。”
　　“真的？哪么，我再问你，那时候，你有没有读到过一本叫做《吹牛大王历险记》的德国童话书？”
　　一听这话，安南兴奋起来。
　　“对啊，不是读的，是听到的，穿上有位老先生给我讲了这个故事，还送我一本图画书，外文版的……可惜，当天就丢了。”
　　麦子拉开行李箱，取出那本伴随了她十六年的《吹牛大王历险记》，扉页上赫然出现一个签名——“林子1982年10月8日”。
　　麦子不顾一切扑进了安南怀抱中。
　　“林，你知道吗？十月八日，是我的生日。”
　　
　　窗外天空阳光明媚，今夜星空一定会很美。
　　今夜，七夕。（散客月下2008-8-7）

2002年
　　
　　三、什刹海边
　　
　　爸爸还是帮小麦子认出了这本书的名字《吹牛大王历险记》，并帮她买到了中文版。
　　闵希豪生男爵的奇幻经历吸引住了小麦子，麦子也因此而对德语文学有了浓厚兴趣。
　　八年后，麦子带着那本德语版童话，走进了北京一所高校的德语系教室。
　　大三那年春天一个周末，麦子独自来到什刹海边游玩，书包里装着面包汽水和几本书，坐在湖边长椅上，晒晒太阳，掰几块面包喂喂野鸭，再翻翻书，很惬意的星期六。
　　连续坐了五个小时，该回去了。
　　快走到汽车站时，突然一惊，摸摸书包，拉下了一本书。连忙跑回去，刚才那张长椅上已经坐着一个男人，四十来岁的年纪，瘦瘦高高的，模样不像坏人。
　　那男人正捧着麦子的书在胡乱翻看。
　　“先生，对不起，您手上那本书，是我的。”麦子怯生生的说。
　　男人抬起头，把书一举，说：“瞧，这个人？”脸上挂着微笑，语气带着疑问。
　　“嗯，”麦子使劲点点头，心里挺高兴的，连忙问：“您也会德语？”
　　那是一本德文版的尼采自传，书名就叫《瞧，这个人！》
　　“哈哈，我不懂德语，不过，我与尼采很熟。”他有食指点了点封面上的尼采漫画像。
　　“真的吗？”麦子感到很有趣，于是在男人身边坐下来，“您读过中文版对吗？”
　　“是啊，挺有意思的。”
　　“嗯，你觉得哪儿有意思呢？”麦子问，说实在的，她还没太读得明白这本书。“
　　“不知道……事实上，我也没弄明白这两个问题，一是我为什么这样聪明？二是我为什么这样智慧?”
　　“哈哈……”麦子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您是来这儿约会的吗？”麦子开始对这男人产生了好奇。男人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身边有一个画夹和一直帆布旅行包。
　　“是的。”男人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是，跟鸭子约会？”麦子调皮地指指湖面。
　　“不，我约的是一只天鹅，白天鹅。”男人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过眼睛里流出一丝坏笑。
　　麦子脸红了，低头看看身上，白棉布连衣裙胸襟上，绣着一只白天鹅。
　　两人闲扯了好一会儿，那男人风趣幽默，让人精神很放松，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麦子起身告辞。
　　“给我留个号码吧。”男人要求说。
　　“好啊。”麦子从包里掏出纸笔，写下号码。
　　“你的呢？”麦子问，聊了一个多小时，她已经很自然的称男人为“你”而不称“您”了。
　　“哦，我是个流浪汉……过几天到西安去了，现在还没有号码，回头我联络你吧。”
　　
　　回学校的公交车上，麦子掏出了书包里的另一本书，那本陪伴了她十一年的《吹牛大王历险记》，刚才那个男人让她想起了闵希豪生男爵。

禅雪
　　
　　那小子真坏
　　
　　一、 坏小子
　　
　　“听说了吗？昨晚赵燕燕向王帅告白，被拒绝了，今儿闹了一整天绝食呢。”
　　“是吗真有够贱的，为那样的男人……不过，绝食有什么啊，有本事像上次罗青玉那样，闹跳楼啊，那才热闹呢。”
　　“哈哈，就是就是，哎，你说王帅那样的男孩有什么好啊？怎么我们学校的女生个个见到他都变花痴？”
　　“是啊，不就是身材高大点，五官挺拔点……在加上家里有几个臭钱，社会上这样的男孩多得都臭大街了，干嘛非稀罕他呀。”
　　“就是就是，其实这种公子哥最不可靠了，别说主动向他告白了，就是他来约会我，本姑娘都不叼他。”
　　“可不是吗，谁找他这种男生做男朋友，不知要受多少罪哦……今天下午在食堂，我跟他打了个照面，你猜他怎么着？”
　　“……怎么着？”
　　“哼，挤出一脸坏笑，一看就让人讨厌，我白了他一眼，里都没理他。”
　　
　　臭骂王帅同学，鄙视向王帅献殷勤的女生——是珊凤与倩舟每晚临睡前的必修功课。
　　
　　“哎，马上就要毕业了，你说，那个花花公子最终会不会选择咱学校谁做他的女朋友？”
　　“管他，选谁谁倒霉。”
　　“就是就是，豪门深似海，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不等于跳海。
　　“哼，简直就是下火海。”
　　——可是，我多想到海边度一个浪漫假期啊……珊凤想。
　　——唉，火海，火热激情，情深似海，多刺激，多过瘾啊……倩舟想。
二、鬼点子
　　
　　“倩儿，你睡着了吗？”
　　“没哪，你干嘛睡不着，有心思啊？”
　　“哼，还说人家，你还不是……我说，马上就要毕业了，我们为什么不治治那个坏小子？
　　“好啊，好啊，你说吧，怎么整，我听你的。”
　　“简单啊，给他递张纸条，约他晚上到学校后门外那家红城宾馆见面，到时候弄个万圣节的玩具——就那假吊死鬼好了，吊在房间里，吓他个半死，然后再潜伏在窗外，把他吓得魂飞魄散的丑态拍下来，好不？”
　　“嘻嘻，行啊倩舟。这你也想得出来，咱就这么办吧……不过，用谁的 名义约他呢？”
　　“还是用珊凤你的名字吧……我觉得，那小子对你有好感呢。”
　　“去你的，我 倒是觉得王帅早就看上倩舟小姐你了……”
　　“别瞎扯，他看上我？我也得看得上他才是啊……要不正么着——咱俩一人写一张条，订两间房，同时约他，看看他究竟上谁的当。”
　　“好啊。”
　　哼，本姑娘早就想跟你比试比试了。两人都这么想。

懒猫
　　
　　　　一、懒猫晕菜
　　
　　　　那只猫真的很懒，一天二十时小时，都趴在小花篮里睡觉，除非你把牛奶放到它嘴边，否则它不会起身去找吃的。
　　　　喻宝儿无论如何没想到，嫁入豪门后，自己的地位还不如一只猫。
　　
　　　　那只懒猫名字很奇怪，它叫……晕菜。
　　　　刚进这个家，宝儿就看出这猫儿在老公心目中地位不低。所以，出任柯宅女主人第一天早上，宝儿把讨好猫咪当作第一要务。
　　　　她按照《猫食大全》上的菜谱，为猫咪作了一顿营养早餐，结果，那猫咪只是翻翻眼皮，又继续呼呼大睡。
　　　　伸手去拍拍脑袋请它就餐，差点被它突然扬起的左前主爪挠了一下。
　　　　老公听到宝儿的惊叫，奔进客厅，见状不禁笑了。
　　　　“亲爱的，你别劳神了，这只猫儿的名字就叫做‘晕菜’——除了牛奶之外，任何美味佳肴它都不屑。”
　　　　宝儿差点儿没晕菜。
　　
　　　　那只猫真的很懒很懒，懒到……甚至，不肯起身去别处便便。
　　　　柯洪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帮猫咪换垫布，然后给它洗澡，最后才抱抱小娇妻，赞叹几句……哈，我老婆的厨艺又有大长进了，来，亲一个。
　　　　懒猫很敌视宝儿，绝对不让她碰一下皮毛。
　　
　　　　柯洪是二婚，年长宝儿整一倍，宝儿原先以为，嫁给一个没有孩子的老男人，自己一定会被宠成娇娇女。
　　　　恋爱的时候，宝儿的确感受到那种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的宠爱。
　　　　可惜，恋爱的辰光太短。

二、神秘懒猫
　　
　　　　大三那年暑假，喻宝儿兼职一家公关公司做礼仪小姐，在残疾人福利基金会大厦的落成典礼上，认识了大厦捐赠人柯总，这个四十岁的男人身上具备着所有成功人士的气质，很少有女人抵挡得了他的魅力。
　　　　一开始，喻宝儿以为柯洪只是把她当作一个玩伴，没想到，交往不到半年，就把钻石戒指硬套进了女孩的无名指。
　　　　大学校园也流行着“嫁个长辈不愁钱，减少奋斗二十年”的说法，再说，柯洪热衷于公益事业，尤其关心残疾人福利的善举，也打动了宝儿，宝儿的父亲也是一位残疾人。
　　
　　　　喻宝儿走出毕业典礼礼堂，便步入婚礼殿堂。
　　　　婚后生活，寂寞多过甜蜜。
　　　　宝儿在大学里学得是服装设计，更多人认为她应该去做时装模特儿。
　　　　柯洪做的是建筑承建生意，公司里用不着服装设计人员，作为一名千万富翁，更没理由让妻子抛头露面去做什么模特儿，新娘子便因此而被雪藏深宅。
　　　　有钱人都喜欢清净，柯洪所喜欢的清净特别古怪，他不是把家安在富人区的别墅群落中，而是在距离市区十七公里远的古镇里，购置了一套旧式小院。
　　
　　　　古镇名为香溪，是古吴国通往太湖的水路旧港，依山而筑，傍水而居，典型的江南水乡格局，由于小镇内有三十多处明清私家园林，如今已被开辟为旅游景区，实际上已经不再静谧。
　　　　不过，当年柯洪搬进香溪时，小镇尚未成名，青年柯洪与他年轻的第一任太太，在这小院落里享受过八年“诗意栖息”。
　　　　柯洪不愿意谈论第一次婚姻，迎娶宝儿之前，老屋内部又进行过一次大休整，所以新主人在家中找不到丝毫前任的痕迹。
　　
　　　　除了那只懒猫。
　　　　宝儿相信这猫儿一定是前任柯太留下的遗物。
　　　　这只极端敌视宝儿的懒猫，一定藏匿着什么秘密。

三、 输家
　　
　　“王帅，也许你已经接到倩舟给你的纸条，约你今晚八点到学校后门外那家红城宾馆131房见面……看在同窗四年的份上，我善意提醒你，这是个陷阱，千万别上当。至于有什么样的 陷阱嘛，我可以告诉你——你还是到红城宾馆来吧，我在151房间等你。钥匙问总台拿。珊凤。”
　　“帅哥，临近毕业了，我想，有些话跟你聊聊，今晚八点到学校后门外那家红城宾馆131来找我吧，顺便告诉你，也许此前你已经接到珊凤给你的纸条，约你今晚八点到151房间见面吧？傻瓜，可千万不能去哦，因为……你将会被恶搞。嘻嘻，信不信由你，好了，见面详谈，记得，晚上八点，到宾馆131房间，钥匙放在总台，自己开门，我 在床上等你。倩舟。”
　　
　　晚上，珊凤早早在151房间等着了，电视一直看完午夜剧场，还没见王帅开门。
　　“我输给倩舟了……”珊凤想，眼泪吧嗒吧嗒往外掉。
　　131房间里 ，倩舟早早给自己洗干净，躺床上看电视，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一看窗外，天已朦朦亮。
　　“我输给珊凤了……”倩舟想，眼泪吧嗒吧嗒往外掉。
四、 赢家
　　学校后门口停满各式小车，皮卡奥拓桑塔拉……更多的 是出租车。
　　毕业生离校的日子，接男学生的多半是家长，接女生的，半数以上是男朋友。
　　只有王帅是自己开车来的，开得是一辆白色宝马。
　　白马王子曾经放话，离校那天，他要开车来接走他所爱的女孩。
　　王帅接走了刘秀云……学校后门外那家红城宾馆总台的服务生。（散客月下2008-8-10）

金鱼鸟
　　
　　长风公园有上海最大的人工湖命和最高的人造山，山水之间是上海市区内最大的鸟类天堂，自然界中的 鸟儿在这里聚集，人们来这儿来遛鸟。
　　天还没亮，提着鸟笼的老人汇聚成队伍，铁臂山上鸟儿嘀咻成一片。
　　于娟走在老人队伍中，显得特别傻，一是没有年轻人这么早起床锻炼，二是大家都提着鸟笼，她却双手捧着一个玻璃金鱼缸。
　　两条金鱼也很显眼，裙尾婀娜，身躯丰腴，色泽金红，艳丽多姿。
　　“这么大的金鱼，养了很多年了吧？”有老太太好奇地问于娟。
　　于娟也不知道，打记事起，这两条鱼儿就是她的玩伴。
　　
　　于娟是到山上来给金鱼放生的……外婆的临终嘱托，死后要将金鱼缸捧到铁臂山上放生——千真万确，不是湖里，是山上。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金鱼缸刚刚置放在山顶的石桌上，太阳便从东方升起。
　　金鱼从水底窜出水面，两条小金鱼，一眨眼变成了小鸟儿，飞向蓝天。
　　周围的老人们与于娟一样，看得目瞪口呆。
　　
　　外婆说过：“我这缸里养的可不是普通的金鱼，而是稀有的金鱼鸟，会飞的哦。”
　　外婆没骗她，外婆养的的确是金鱼鸟，现在已经飞走了。
　　外婆是一星期前去世的，过了这许多天，于娟才从悲痛中清醒，想起了外婆的嘱托。
　　
　　目睹奇迹的老人中，有一名晚报退休记者。
　　在老记者的生花妙笔下，金鱼变鸟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成为上海各媒体的花边奇闻。
　　当然，没几个人相信这一事件有多大真实性。
　　老记者甚至还因此而遭受到职业道德质疑。
　　直到一星期后，金鑫像电视台记者展示了活生生的金鱼鸟。
　　
　　金鑫是在崇明岛上的渔民。
　　那天，金鑫正在海上捕鱼作业，从西边飞来两只小鸟停在船头，再也不肯离去。
　　小鸟有金红色的羽毛，在太阳下熠熠闪光。
　　崇明岛是大自然的鸟类天堂，生活在这岛上的人们什么鸟儿没见过啊。可谁都没见过这样的鸟儿。
　　“这是金鱼鸟，我爷爷说过……我爷爷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临终前一直交代我，一定要找到养金鱼鸟的人。”
　　金鑫这样对电视台记者说。
　　
　　电视镜头下，两只金色鸟儿在船头蹦蹦跳跳，也不怕人，也不怕风。
　　看到这镜头，于娟给电视台记者打电话，查到了金鑫的地址。
　　
　　见到金鑫的时候，杜娟就感到十分亲切。
　　鸟儿一见到于娟，边噗噗噗飞到姑娘肩头，跳到她掌心，扑翅咴嘀，一幅乐不可支的样子。
　　
　　走进金鑫的船舱，赫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老照片，那是杜娟外婆的青春倩影。
　　“我的爷爷说，他死后，会有两只金鱼鸟把他带到这个奶奶身边……奶奶是他年轻时候的恋人，家住在上海滩上，那年代，我们水上人家是娶不起上海姑娘的……”
　　
　　于娟第二次踏上崇明岛，带来了外婆的骨灰。
　　金鑫也捧出爷爷的骨灰。
　　太阳西斜，海面上彩霞满天，两个年轻人驾驶着机动小艇，驶向大海。
　　两位老人的骨灰撒进海里的时候，两只小鸟鸣叫着，展翅飞向天边，金色羽毛融汇在霞光里。（散客月下2008-8-11）

三、慕残者
　　
　　　　香溪古老但并不闭塞，英特网畅通无阻，宝儿基本上活在网络上，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如果不是那天无意中窥到老公的一个秘密，她也无心去追究懒猫的秘密。
　　
　　　　假如不出差，柯洪回家很准时，有应酬都会派司机回家接宝儿一起出席。
　　　　和老公在一起的时间，两人都不会碰电脑。
　　　　这天柯洪临时有个文件要处理，笔记本没带回来，用宝儿的电脑上QQ接文件，看到文件后，便匆匆离家出去处理公务了。
　　　　宝儿继续上网与同学闲聊，发现老公的QQ忘了退出，有一个群一直在闪动，点进去一看，是一个叫做“慕残者”的群。
　　　　慕残者？好奇怪的群体。百度一下先——“慕残者是指那些被残疾异性吸引并产生性冲动的健全人。”
　　　　进入群空间，看到一些网站链接，顺路进去，见到的是大量色情照片，主角竟然都是一些残疾女性，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的女孩子。看得宝儿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晕，世界上居然会有这样变态的人群！而我老公……莫非也是“慕残者”？
　　　　客厅里陈列着一尊大理石雕维纳斯女神像，半截残肢看上去格外刺眼。
　　
　　　　柯洪一夜未归，打电话来说上海工地出了点事，要在现场待个三五天才回得来。假如宝儿嫌自己在家寂寞，就安排司机接她来上海。
　　　　宝儿最怕坐长途汽车，越是豪华轿车晕得越厉害。加上偷窥过老公的Q群，心里产生不少疑惑，不愿意让自己的情绪影响男人工作，于是表示不想去上海，在家等老公好了。
　　　　“也好，那你帮喂晕菜喝点牛奶吧，等我回来再给它洗澡。”
　　　　这男人，最牵挂的还是那只懒猫……宝儿愤愤地想。
　　　　已是十一月底，那晚睡得特别冷。

五、前任之死
　　
　　　　打那天起，宝儿每天早上都到茶馆用早餐，几乎每次都能遇见盛大凯。
　　　　大凯是个开朗活泼的青年，两人聊得听开心，接下来又建立了QQ好友联系。
　　　　宝儿在这个小镇上没有朋友，警官盛大凯成了她唯一的好友。
　　　　柯洪对小娇妻百般宠爱，宝儿的日常生活波澜不惊，倒也宁静。只是，那个关于“慕残者”的网站时常让她不安。她很仔细的观察过丈夫，实在从他身上也看不出什么怪癖，至少在性行为上，柯洪是个略带保守，但十分健康的男人。
　　
　　　　有一次，在与盛大凯聊天时，她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你知道什么是‘慕残者’吗？”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问题？”警察到底是警察，触觉及其敏锐。
　　　　“说不好……”宝儿吞吞吐吐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大凯。
　　　　“哦……宝儿，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希望你能冷静点对待。还记得那天在茶馆里，我们认识的那天，我说，邻居们在议论你吗？”
　　　　“嗯……”
　　　　“实际上，她们不是在议论你，而是你引起了她们的话题……你知道，你的前任，呃，这个，柯先生的前妻的情况吗？”
　　　　“……不是出车祸吗？”
　　　　“是的，出车祸，但并没有当场遇难，在车祸中，黄鹂云女士只是伤了下肢，被截肢后，还活了两年多，最后是死于……自杀。”
　　　　宝儿像是被人猛击一下……黄鹂云，曾经是个残疾人！这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按理说，我不该对你说这些，不过，既然你提到柯先生有慕残倾向，宝儿，我还有件事想告诉你。黄鹂云自杀，是我亲自处理的，也经过反复侦查，甚至做过尸解，的确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一点，我至今没能弄明白，两年来，黄鹂云足不出户，从哪里弄来的安眠药？”

四、英俊警官
　　
　　　　第二天是个晴好的日子，太阳晒得人身上暖烘烘的，宝儿出门晒晒，顺便整理一下思绪。
　　　　香溪镇得名鱼流经小镇的小河，柯家就在溪流旁，出院顺青砖小径北行十几米，拐个弯，门可见一块巨石，石上刻有“香溪”二字。
　　　　宝儿坐在巨石前的休闲椅上，低头看河水流淌。
　　　　江南水乡的水大多不是太清澈，唯有这条香溪小河清可见底，因为香溪的确一条由山泉溪水汇流而成的小河，发源于镇北灵岩山，山上有春秋时吴王为西施建的“馆娃宫”遗址，当年美女每日用香料沐浴，染得溪水生香。
　　　　美人生香，染得了河水，染不透爱人的心……宝儿面对香溪，不免自怨自艾。
　　
　　　　宝儿顺手从路边摘下一串常青藤，揪下叶片往小河里扔。低头看碎绿逐波，脑袋越勾越低，半天不肯抬起来。
　　　　女性的直觉告诉她——有人在偷看她。
　　　　那人已经远远注视了宝儿很久，并且已经向她走来。
　　　　宝儿索性起身走进了路边茶馆。
　　　　宝儿从小在上海长大，上海话有“孵茶馆”的说法，但打她这一代起，已经没有机会亲历这种“孵”的感性。 “孵”字是上海方言用以勾画懒散、松弛面貌的字眼，与现代人“泡”酒吧相比，少了几份挑逗，多闲情。
　　　　难得香溪镇老街居民依然保留着这份闲情。
　　　　宝儿要了一壶碧螺春，两份点心——一大早还没吃过早餐呢。
　　　　喧哗声一阵接着一阵，大妈大嫂为茶客主体的空间里，当然热闹。苏州距离上海很近，但方言相差很大，尤其是在这乡下地方，宝儿完全听不懂那些人在议论些什么。
　　
　　　　“别介意，我们这乡下地方的人就是爱说闲话。”一个青年男子冒冒失失在宝儿对面坐下，并冒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很好听的普通话。
　　　　宝儿抬头，看见一张俊朗的面孔和，眼睛不大，但目光锐利。心下明白，一上午盯着她张望的，就是这双眼睛。
　　　　“我为什么要介意？”宝儿很奇怪。
　　　　“哦，这些……女人，在议论你……你听不懂香溪方言是吧？”小伙子从兜里掏出一张证件递给宝儿。
　　　　盛大凯，香溪派出所一级警司。
　　　　“哦，警察？”宝儿笑了，心下赞叹了一句，好帅气的警察。嘴角一翘，说：“我没做什么坏事啊……”
　　　　“哈哈，当然当然，柯太太，我负责小镇的治安，有义务与新居民熟悉一下的。”
　　　　“恩，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就算熟悉了吧……对了，告诉我，他们，在说我什么呢？”
　　　　“哈，说你和漂亮而已。”
　　

七、安全带
　　
　　　　“我查到一些情况，宝儿，你要做些心理准备……我觉得你身边潜伏着某种危险。”盛大凯说。
　　　　“黄鹂云的截肢很可疑，我调查了她的病历，并请教过一些医学专家，有专家认为，当时黄鹂云的伤逝并没有到非截肢不可的地步，但截肢手续还是在主治大夫与柯洪的认可下进行了。
　　　　“我委托局里的网络警察对柯洪的网络行踪进行了调查，发现此人经常出入各个以‘慕残者’为主题的色情网站，并与大批同道中人建立了联系……
　　　　“我找不出任何他的犯罪证据，但多年警察的直觉告诉我，情况不妙，宝儿，你们结婚很仓促，你对柯洪了解太少，还是小心防范点这个人为妙。”
　　　　“我，我不知道怎么防范？”
　　　　“黄鹂云车祸重伤的原因是没系安全带……你记得这一点。”
　　
　　　　开始宝儿还真有点害怕了，但一提到安全带，宝儿乐了。
　　　　老男人常常会有一些意外之举，嘴上说爱的可能性不大，电话里更多的是关于吃水果、喝牛奶的提示，出门前监督衣着，他不在乎女人穿什么颜色式样，但会很严格选择衣料厚薄。
　　　　每次载妻子出门，柯洪都要亲自为宝儿系好安全带才回到驾座。
　　　　这是让宝儿最感动的一个细节。
八、又一场车祸
　　
　　　　车祸发生在森林公园的山道上。
　　　　周末，是宝儿生日，柯洪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在森林公园定了一间湖边酒店，那是一个不通手机信号的偏僻角落，这样，可以避免铃声插足二人世界。
　　　　临上车前，柯洪照例亲手为宝儿系好安全带，奇怪的是，这回柯洪将驾座的长带拉过来给宝儿系上，再把宝儿副座的长带拉到自己身上。
　　　　宝儿以为丈夫这是玩的一个类似交杯酒的浪漫花招，还冲老公做了一个娇媚表情。
　　
　　　　车祸发生在森林公园的山道的上。一辆皮卡从身后冷不丁飞出，一下将宝马推进山沟里。
　　　　山沟不深，气囊膨出，安全带很牢实，宝儿还是被撞得晕死过去。
　　　　意识朦胧的晕厥并不痛苦，像是睡着了，做着梦，起初，脑海中还有些意识，知道出车祸了，后来又见到有人来营救。
　　　　貌似一个熟人。

五、前任之死
　　
　　　　打那天起，宝儿每天早上都到茶馆用早餐，几乎每次都能遇见盛大凯。
　　　　大凯是个开朗活泼的青年，两人聊得听开心，接下来又建立了QQ好友联系。
　　　　宝儿在这个小镇上没有朋友，警官盛大凯成了她唯一的好友。
　　　　柯洪对小娇妻百般宠爱，宝儿的日常生活波澜不惊，倒也宁静。只是，那个关于“慕残者”的网站时常让她不安。她很仔细的观察过丈夫，实在从他身上也看不出什么怪癖，至少在性行为上，柯洪是个略带保守，但十分健康的男人。
　　
　　　　有一次，在与盛大凯聊天时，她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你知道什么是‘慕残者’吗？”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问题？”警察到底是警察，触觉及其敏锐。
　　　　“说不好……”宝儿吞吞吐吐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大凯。
　　　　“哦……宝儿，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希望你能冷静点对待。还记得那天在茶馆里，我们认识的那天，我说，邻居们在议论你吗？”
　　　　“嗯……”
　　　　“实际上，她们不是在议论你，而是你引起了她们的话题……你知道，你的前任，呃，这个，柯先生的前妻的情况吗？”
　　　　“……不是出车祸吗？”
　　　　“是的，出车祸，但并没有当场遇难，在车祸中，黄鹂云女士只是伤了下肢，被截肢后，还活了两年多，最后是死于……自杀。”
　　　　宝儿像是被人猛击一下……黄鹂云，曾经是个残疾人！这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按理说，我不该对你说这些，不过，既然你提到柯先生有慕残倾向，宝儿，我还有件事想告诉你。黄鹂云自杀，是我亲自处理的，也经过反复侦查，甚至做过尸解，的确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一点，我至今没能弄明白，两年来，黄鹂云足不出户，从哪里弄来的安眠药？”

九、蓄意谋杀
　　
　　　　宝儿在医院醒来，坐在她身边的是民警盛大凯。
　　　　“宝儿醒了？医生说，你很幸运，只是轻微脑震荡，身体安然无恙。”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们出车祸了吗？我老公呢？”
　　　　“柯先生还在急救室……是车祸，也不是车祸，实际上，这是一场蓄意谋杀——肇事者事先埋伏在山道的岔路口，刻意将你们撞下山谷。人已经抓到了。”
　　　　大凯出示了一张照片，是一个陌生中年男子的照片。
　　　　“他是谁？”
　　　　“刘贵余，骨科医院的主任医生——就是当年黄鹂云的主治大夫。
　　　　“柯先生一直怀疑黄鹂云的死因另有隐情，一直在暗中调查，最后根据一线蛛丝马迹，怀疑黄鹂云与某个‘慕残者’团体有染，于是冒充慕残者，通过网站进入他们的圈子，最后找到证据，发现刘贵余利用职务之便，曾将多名本可以保全肢体的女性患者截肢，并在随后的跟踪治疗中，利用另一名同伙——一名私人开业的心理医生，将被截肢的女人引诱进入他们的圈子，满足他们的变态性欲。
　　　　“柯先生将所收集到的证据藏在汽车里，本想尽快报案，碰巧这星期是你的生日，所以临时改变了计划，先带你度假……柯先生真的很爱你……”
　　　　“哪么，是谁救了我们？又是谁抓住了坏蛋？”
　　　　“是我……”小伙子突然脸红了。
　　　　“……你，怎么会有哪么巧的事？”
　　　　“……宝儿，我说实话，希望你不要生气……其实，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上了你，所以我拼命做暗中调查，想给柯先生治罪。”
　　　　“看了你外出度假前给我发的QQ留言，我感到有些不妙——我以为柯先生要害你，所以……所以，我跟踪了你们。”
　　　　“哦……哪么，那个坏蛋，怎么会算准我们会出现在那条山道上呢？”
　　　　“柯先生的司机已经被收买了……司机还在你们汽车副座的安全带上做了手脚，刘贵余行凶目的很险恶，他一是想杀人灭口，二是要取回证据，三是……想将你害成残疾人。
　　　　“你俩临出发前，柯先生检查安全带，发觉副座那条有些蹊跷——所以与你做交叉使用，这样，保证了你身体的安全……柯先生是用生命来爱你，好好珍惜吧，宝儿。”
　　　　“那，柯洪，他人呢？我要见他，现在就要。”
　　　　“放心，柯先生早醒了，生命没有危险，我刚才所说的以前，就是根据他提供的材料以及审讯刘贵余的结果得出的结论……不过，你先去见了柯先生先吧。”
　　　　宝儿在急救室里见到了丈夫。
　　　　柯洪脸色苍白，笑容依然温暖，但是……
　　　　左腿部位，空空荡荡。（散客月下2008-8-9）

填坑
　　
　　某日，老散在“天下散客饕餮群”里与众网友闲扯，出了一个“脑筋转转弯”题目，觉得好玩，整理一下贴出来博大家一乐。
　　
　　(1)
　　
　　散客月下：我有个朋友，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地球上挖个洞，然后第二天在把洞填上
　　你们猜，他是做哪一行工作的？
　　
　　吃烤猪被找到了：地质钻探？
　　散客月下：不是 ，提示——这哥们是民工
　　19：楼上的精神病患者
　　吃烤猪被找到了：园林？挖坑种树~~
　　散客月下：呵呵，聪明
　　
　　散客月下(504892559) 12:37:47
　　我还有个朋友，他每天的工作也是在地球上挖个洞，然后第二天在把洞填上，但不种任何东东，也不埋进任何东东，也不取出任何东东
　　你们再猜，他是做哪一行工作的？
　　
　　吃烤猪被找到了：散大的朋友~~~很希奇~~~
　　18小心：太难猜就没人猜了
　　吃烤猪被找到了：猜不到~~
　　散客月下：那，我 先睡一觉，再解密
　　
　　吃烤猪被找到了：散大解密——你临睡前说的那朋友~~
　　散客月下：哦哦，那朋友啊，那是个小朋友，今年刚5岁，爸爸给他买了把小工兵铲……
　　
　　泡沫糖：哈哈哈，无良的散大在耍老虎玩
　　散客月下:：糖糖没被耍？
　　泡沫糖：我猜到了——猜到一半
　　散客月下：那我再问你——我还有个朋友，他每天的工作也是在地球上挖个洞，然后第二天在把洞填上，但不种任何东东，也不埋进任何东东，也不取出任何东东
　　不是小朋友也不是疯子，他是干什么的？
　　贾宝玉的妹妹：挖煤的
　　泡沫糖：那是取出东西了
　　鬼城酆都贾斯汀：无良作者
　　散客月下：全错
　　鬼城酆都贾斯汀：是人不？
　　泡沫糖：狗狗
　　散客月下：正常的人。民工，干这活有钱的。
　　鬼城酆都贾斯汀(84308631) 13:51:55
　　泡沫糖：吓唬不还钱的，告诉他不还就把他填进去
　　散客月下：老板也是正常人，没有瞎指挥，也不是瞎花钱。吓唬人？每天啊，谁每天吓唬人玩。
　　鬼城酆都贾斯汀:地质学家...................
　　散客月下:地质学家要取样本出来的
　　鬼城酆都贾斯汀:盗墓的挖了一个空墓？
　　散客月下:谁盗墓有哪么好心填回去？
　　推着小车卖番薯：散客是用文字挖坑，我们大家就排队往坑里跳，呸，我看你是自己不知道怎么写了，叫我们来帮你想。
　　贾宝玉的妹妹：散客快公布答案
　　鬼城酆都贾斯汀：挖石油的，没挖到
　　
　　散客月下：小鬼比较强，接近答案了，不过，挖石油不用挖抗的，是机器钻眼，也不用填坑
　　泡沫糖：钻井没钻出水来……
　　散客月下：糖糖对了！
　　陕北农村——挖井的——很难找到水，挖不出水还得填好，怕小朋友掉下去。

（3）
　　
　　
　　散客月下：好了，最后再问大家
　　我还有个朋友，他每天的工作也是在地球上挖个洞，然后第二天在把洞填上，但不种任何东东，也不埋进任何东东，也不取出任何东东，不是小朋友也不是疯子，不气推车也不笑小鬼
　　他是干什么的？
　　推着小车卖番薯：他还能掰，他居然还能掰～～～～～
　　鬼城酆都贾斯汀：是糖糖因为太好奇了，为了体验这个人的心情，每天自己去挖，自己去体验，所以，这个人就是TT!!!!!!
　　散客月下：小鬼i，答案错了
　　推着小车卖番薯：他是散客笔下写来忽悠大家的
　　散客月下：不是。我说的是实实在在的民工朋友
　　鬼城酆都贾斯汀：每天挖坑锻炼身体的
　　散客月下：民工不需要锻炼
　　鬼城酆都贾斯汀：又败.......
　　贾宝玉的妹妹:我不知道啊~ 那是什么啊
　　
　　散客月下：最后再问大家
　　我还有个朋友，他每天的工作也是在地球上挖个洞，然后第二天在把洞填上，但不种任何东东，也不埋进任何东东，也不取出任何东东
　　不是小朋友也不是疯子，不气汤汤也不笑小鬼
　　他是干什么的？
　　
　　答案就是——
　　
　　另一个挖井的陕北民工
　　
　　（题目我 做了陷阱） 故意漏掉了一截——关于挖井的
　　
　　鬼城酆都贾斯汀：啊！！！！！！！！！！！！！！！！！！！！！！！！！！！！！！！！！！！！！！！！！！！！！！！！！！
　　

填坑（2）
　　
　　　　推着小车卖番薯：这种低水平的问题不猜，太不能体现我的睿智了
　　　　散客月下：好吧，推车汤汤，我问你——
　　　　我还有个朋友，他每天的工作也是在地球上挖个洞，然后第二天在把洞填上，但不种任何东东，也不埋进任何东东，也不取出任何东东——不是小朋友也不是疯子，也不是挖井的
　　　　他是干什么的？
　　　　这个问题别人都可以不回答，因为太简单了
　　　　推着小车卖番薯：挖墙角的没挖走
　　　　散客月下：不是墙角，是地球。
　　　　推着小车卖番薯：讨厌，你把题目改改……挖井的挖到喷岩浆？
　　　　散客月下：不是，就在杭州——你家附近的。
　　　　推着小车卖番薯：猜不到
　　　　散客月下：恩，答案就是——老散花钱请人在推车家附近挖的——目的是气气你推着小车卖番薯的。
　　
　　　　鬼城酆都贾斯汀：这种狗屁答案
　　　　散客月下：好，小鬼，你逞能，我问你好了——我还有个朋友，他每天的工作也是在地球上挖个洞，然后第二天在把洞填上，但不种任何东东，也不埋进任何东东，也不取出任何东东
　　　　不是小朋友也不是疯子，也不是挖井也不是老散雇来气推车的。
　　　　他是干什么的？别人不用想，答案太简单了，就问小鬼
　　　　鬼城酆都贾斯汀：是老散雇来气我的。
　　　　散客月下：不是，成都哪么远，我才不花这冤枉钱。
　　　　鬼城酆都贾斯汀：地震救灾挖人没挖到?
　　　　散客月下：地球，挖土，不是挖废墟
　　　　鬼城酆都贾斯汀：就是我为了验证散大说的人存在，我自己挖的！
　　　　散客月下：小鬼还是不笨——但不是答案
泡沫糖：我不说话了……我一边凉快去了
　　　　散客月下：是啊，糖糖，我叫你别想，是有道理的
　　　　鬼城酆都贾斯汀：因为鉴于这个问题的难度，只有我有可能答出来……
　　　　推着小车卖番薯：快点告诉我，答案啊，我急死了
　　　　散客月下：管你 什么事啊，汤汤？
　　　　推着小车卖番薯：我很想知道，你还能咋编
　　　　散客月下：都说了我是问小鬼的，答案当然会悄悄告诉他。
　　　　鬼城酆都贾斯汀：散大...别悄悄啊...一会他们都来问我...
　　　　散客月下：真的公布？
　　　　鬼城酆都贾斯汀：你又什么都没给我说...真的，期待
　　　　散客月下：答案是——
小鬼做俯卧撑……把地球戳了一个洞。
　　　　鬼城酆都贾斯汀(84308631) 14:31:14
　　　　啊！

散客月下：
　　1、没有口臭，才有激情
　　--SANKE牌口香糖
　　2、--抱马汽车，原野处处可安家
　　3、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就是不速之客
　　--请开通连同小秘书服务
　　4、尽情尽兴吧，不要担心床单
　　--虎猪干洗店中心，为你解除后顾之忧
　　5、上午七点，目睹丈夫偷情
　　下午四点，邂逅梦中俊男
　　--时间改变一切--雷倒表
　　6、18年后无数烦心.
　　--早知计划生意很重要，18年前就要小心
　　7、当你激情澎湃，蚊子便会乘虚而入
　　--安新家，别忘了买灭蚊剂
　　8、泡沫浴后，蜜糖般甜蜜的夜晚
　　--TT牌浴缸
　　9、雅筑酒店，隔音效果最好
　　--设计一流豪宅，请找雅筑专家
　　
　　推着小车卖番薯 ：《一对偷情的恋人》
　　1、--柯乐门锁，让您没有后顾之忧
　　2、--长白山金创药，让您恣情纵兴，
　　国家第一免检老字号，FDA认证
　　
　　泡沫糖：
　　1、不再为焦黄牙齿而担心，还您一片浩白
　　--六块口腔医院
　　2、白驼山壮骨粉
　　--想怎么动，就怎么动
　　3、纵情欢乐不用愁，虎猪专业洗涤剂，一滴见效，换您一片洁净~
　　最美好的，总是--下一次
　　4、小鬼专业美甲，珍珠般的呵护
　　--触手的柔软，温柔的呵护
　　小鬼专业护手霜，去死皮，给您婴儿般的细致
　　5、漆黑的夜晚，被地上的酒瓶拌倒，让我如何享受激情？
　　现在，有了小鬼牌太阳能家居装置，让我无时无刻不沐浴在阳光中
　　小鬼牌太阳能家居，您无忧的选择
　　
　　雅筑专家
　　1、不是你不小心 只是真情难以抗拒……
　　--成都丽人女子医院
　　2、无忧的激情 成都丽人女子医院
　　

寒夜客来茶当酒
　　
　　一、找死
　　
　　出定安门向西，破皮卡一路顶着西北风艰难行进。
　　收音机里说，秦岭已经大雪封山，劝司机们不要冒险驶入山道。
　　郭德山才不怕危险，一仰脖子喝干最后一口西凤酒，一踩油门，玩命般朝终南山方向奔去。
　　小商贩郭德山西行踏雪，不是为了生意买卖，更不是追求浪漫刺激。
　　他只是希望能在山道上遇雪打滑，翻车坠入悬崖。
　　这是1979年的冬天，三十二岁的郭德山因商店破产，债台高垒，妻儿弃家……而决定自杀。
　　选择车祸死亡，至少还可以给小儿子留下一笔保险金。
　　
　　车出长安县没多久，空中就飘下了雪花。
　　雪花没飘下多久，汽车就抛锚了。
　　油箱空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距离终南山脚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柏油马路上除了坑坑洼洼，没有车也没有人，这才下午四点多，天空阴暗晦涩，人还没死掉，先进入坟地——仔细看看四周，道路两旁墓碑林立。
　　老郭走下车，一张嘴，哇的一声，污秽喷脏了一块石碑。
　　从上午喝到现在，酒精终于在寒气催发下，挤扁了肠胃，烧坏了大脑。
　　酒鬼老郭，一头栽倒在坟前。
　　
　　朦胧中，感到衣领被什么东西拽住了，斜眼看看，是一头狼。
　　“让我去死吧……喂狼也不错。”老郭又闭上了眼睛。
　　那头狼身材健硕，力大无比，拽着老郭往松林走去。
　　
　　郭德山被一阵炫光刺醒，发现自己躺在张炕上，炕在一个窑洞里，一盏豆油灯，竟然照的满屋子金光闪耀。
　　“施主醒来了？”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定睛一看，是位秃头长者，鹤发童颜银须飘飘，看装束，是个僧人。
　　“阿弥陀佛……施主，酒后开车，十分危险啊……”
　　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国飘来的一般，想起身，脑袋一阵炸裂般的疼，胃部又是一阵痉挛，火炕很热，但老郭浑身上下冷的发抖。
　　郭德山特别需要喝一杯酒。

二．海神仙洞
　　
　　自从去年前辞职下海做时装买卖，老郭便染上了酒瘾，那时候刚刚改革开放，只要敢干，钱好赚得很，可惜这酒瘾害人，钱赚得越多，酒喝得越凶，最后发展酒缸摆在枕头边，除非睡着之后才停止豪饮。
　　现在，遇见个和尚，想讨杯酒喝是完全不可能了。
　　“酒能乱性，茶可清心，施主，饮下这杯禅茶，你会舒服很多。”老和尚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双手捧上一只粗瓷碗递上来。
　　瓷碗热气蒸腾，香气四溢。
　　茶香，郭德山活了三十几年，从来不曾闻到过哪么浓郁的茶香。
　　很烫，但口感很好，只从染上酒瘾之后，老郭早就失去味觉，吃啥啥没味，但这茶，竟然让他舌苔有了反应，很具体的享受到了苦中带甘，麻酥微软的口感。
　　一碗茶喝下去，全身寒意顿消，头也不疼了，胃也不抽抽了。
　　“师傅，你救了我。”老郭这才回过神来，感谢救命之恩。“谢谢你……”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过不是我救了你，救你性命的是金刚……”和尚指指炕下，和尚身边，蹲坐着一只大黑狗，全身上下毛色油亮，骨架巨大，看上去与狼没什么区别。
　　
　　“师傅，这是什么地方？”
　　“海莲寺海神仙洞。”
　　老郭起身，走出窑洞，
　　洞外大雪漫天，看不出是上午还是下午，窑洞在一个山崖上，崖下有一条小河，小河环绕着一片废墟，残垣断壁的缝隙大多已被积雪填满，从积雪量来看，老郭已经昏迷至少一个通宵了，若不是和尚施救，估计他现在已成冻死鬼。
　　一座青砖古塔竖立在废墟中，仔细打量古塔，老郭慢慢看明白，这是西郊坟园后面的一座古庙，小时候跟爷爷来庙里烧过香，前几年闹文革，寺庙被捣毁。
　　真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好还是不好。
　　面对大雪，活不成，死不了，不知何去何从。老郭想哭，但哭不出。
　　
　　身后窑洞里飘出一股小米香味，老郭感到饥肠辘辘了，和尚招呼他进来一起吃饭。
　　端起碗，酒鬼肚子里的酒虫便开始往喉咙上爬，忍不住问和尚：
　　“师傅，有酒吗？”

三．佛前供
　　
　　“哈哈，有，有……”和尚哈哈一笑，指着角落说：“寒夜客来茶当酒，吃饱给你沏茶。”
　　老和尚沏好茶，先给小供桌上献上一碗，老郭这才发现，窑洞壁上有个佛龛，供着一尊小金佛，金佛反射着油灯微光，令窑洞内金光一片。
　　那茶汤色清澈金黄，滋味醇厚，带有一股天然的熟果香味，一碗下肚，奇怪了，刚才还百爪挠心般的酒瘾，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什么茶？恁好喝哩。”老郭赞道。
　　“老僧法号智圆，自幼出家在终南山中，这茶，是咱终南佛家的独门密茶，以福建武夷山铁观音为茶坯，加上党参、甘菊、羚羊角、麦门冬、茯苓等名贵药材……由唐代先师传下的秘方配制，是山中的苦行僧人修炼时必不可少的营养物哩。”老和尚细细数着配方药名，老郭听得连连点头。
　　“难怪哪么神奇，我喝了它，酒瘾也消停了。”
　　“呵呵，茶便是茶，终南禅茶再神奇，也不过是一碗水而已，消除酒瘾的还是你的心，端起茶碗，茶香抵消了酒气，心中不知不觉有了禅意，若是你在端起酒中，酒气压住了茶香，你的心不免再被迷惑……人生一世，成佛成魔，无非就是在这一拿起一放下之间。”
　　
　　智圆喝完了一碗茶，盯着老郭的脸，缓缓说：
　　“施主啊，我看你面带晦涩，此番冒雪进山，想必是出于无奈吧？”
　　“是啊，师傅，我……我不想活了，要不，您收下我做和尚吧。”
　　智圆和尚摸摸郭德山的额头，摇摇头说：“年轻人，你尘缘为了，而且前途无量，只是暂时遇到心魔缠身，过了这个槛，还有无数好日子等你……听老僧的，再在我这寒窑屈尊一宿，明天雪停了，回家去吧。”
四、一念之间
　　
　　晚上，与智圆和尚躺在一张炕上，出家人心底清净，脑袋一挨枕头便响起了鼾声。
　　老郭半天睡不着，佛龛里的金佛正好将一丝金光投入眼帘。老郭心念一动，悄悄爬起身来，取下金佛，接着炉火微光仔细查看，佛像底座刻有一方印，辨认好一会儿方才看出，那竟然是“开元六年”四个篆字。
　　心突然砰砰跳起来，这，这佛像竟然是大唐年间的古董，而且是纯金的，这得值多少钱啊？
　　看看炕上，智圆和尚睡得正香。
　　老郭把金佛踹进怀里，正要出门，脚腿被一个东西碰了一下，是刚才吃饭喝茶的小炕桌，睡觉时放到地下，粗瓷碗在桌面上打了几个转转停下。
　　猛然想起一件事，顿时吓得面无人色，赶紧把佛像取出，恭恭敬敬放回了佛龛里。
　　
　　天亮以后，雪停了，老和尚智圆送老郭出门，并送他个蓝布小袋，摸摸，是一坨茶。
　　“放下酒盅端茶碗，年轻人，你的日子还长着呢。”老和尚说。

五、金佛下落
　　
　　郭德山带着禅茶回到西安，一坨茶喝光，酒瘾完全戒掉，扔下酒瓶的老郭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脑子清新了，也有勇气面对债主。
　　老郭的债主中，有一个开小中药坊的，很惊讶于老郭的变化，两人一聊，聊出那神奇禅茶的配方来，老郭拼命想了三天，也只想出了半副方子，于是两人凭着这半副配方，开发了一种保健品。
　　改革开放进行到第四年，中国人民生活普遍提高，保健品成为市场的新宠儿，老郭他们开发的产品一夜之间红遍中国。
　　
　　发财后第一件事，老郭带着新婚妻子回到长安海莲寺，古庙依然是一片废墟，庙后山崖上的海神仙洞也早已坍塌，智圆和尚不见踪影，就连原先竖立在雪中的古塔也坍塌了。
　　找到佛教协会打听智圆师傅的下落，佛协的同志很是吃惊。
　　“海莲寺的智圆大师？那是元末明初，僧人啊，寺内那座古塔青砖塔下面就埋葬着他的灵骨……”
　　“怎么会这样？”老郭惊得目瞪口呆。接着又问：“四年前我去过那庙里，记得当时古塔还好好的啊。“
　　“哦，四年前，有个盗墓贼挖开塔底，盗走了一尊金佛，结果没跑出多远，竟然被不知哪来的野狗咬死了……当地村民发现死尸后报案，警察在他身上找到那尊金佛，佛像现在陈列在省博物馆里呢。”
　　
　　老郭带着妻子匆匆赶到博物馆，果然见到他当年差点盗走的那尊金佛，文物标签上标明：“释迦牟尼佛像，唐开元六年（公元718年）、纯金”。
　　“就在我踹着佛像想悄悄溜走时，突然想起救我命的那条名叫金刚的大黑狗，我想，那狼狗可以救我的命，也一定能要我的命，所以才放弃了盗窃……阿弥陀佛。”
　　
　　老郭带头出资，重修了海莲寺。（散客月下2008-8-13）
　　

完美防盗技术
　　
　　梁磊明与盗车者有缘。
　　或者说，盗车贼锁定了梁磊明。
　　更大的可能是，梁磊明遭到了“车咒”！
　　从幼儿园时期的儿童三轮车，到中学时的单车，上大学以后的山地车摩托车，只要到了梁磊明手中的任何一辆交通工具，无一例额外最终将会失窃。
　　有时候，厄运也会变成彩运，大学时第一次与女同学约会，两人去公园人工湖上泛舟，船到湖心岛，系舟登岸想玩个浪漫，女生抵死不从，纠缠半个小时后回到岸边，船不见了。
　　那一晚，虽说挨冻受惊，但最终抱得美人归。
　　
　　大学毕业后，梁磊明迷上了汽车，随着事业逐步上升，代步工具也不断提高档次，每一次更新，也都是窃贼为他带来的无奈。
　　
　　梁磊明那辆价值188万的宝马Z10是他直接到德国找厂家订购的，签合同时，梁老板向厂房提出一个附加条件——愿意再加一笔费用，加装一套最新最好最安全的防盗系统。
　　新车运回中国，梁磊明首先检查防盗系统，德国人的技术实在无可挑剔，防盗方式果然堪称完美。
　　防盗系统是一把钥匙，一把不需要随身携带的指纹钥匙，指纹识别器链接着电脑处理系统，若是梁磊明本人扭动钥匙，自然是毫无障碍，若是家人，孩子触碰到钥匙，语音提示系统便发出人声提示，劝她们等爸爸亲自来开车，若是要委托司机洗车保养，主人可以让工人摁下指纹，为他设置一个两小时或三个半小时的临时点火权。
　　如是陌生人来触碰钥匙，赫赫，拿可是自投罗网了，首先，盗车嫌疑人将会被钥匙后面突然窜出的一只手铐稳稳当当地铐住手腕。然后，脚下地板里伸出的脚铐锁住双脚踝，座椅两侧也会迅速伸出三道皮带，一道将人拦腰捆死，一道拦胸捆死，连左臂也不放过，最上面那道皮带刚好套住脖子。
　　指纹识别系统直通警察局报案中心，电脑先拍照后报案，并准确将窃贼指纹与警察局犯罪胆档案核对，给警察省下不少麻烦。
　　
　　拥有完美防盗技术的新车，一星期后还是被窃贼开跑了。
　　窃贼事先并不知道这辆宝马车有如此强大的防盗技术，而他所使用的盗窃工具不过是一把螺丝刀和……一副手套。
　　窃贼甚至也完全不了解这车有如此强大的防盗、抓贼功能，否则他还真没胆量下手。
　　作为劣迹斑斑的惯偷，这家伙第一时间考虑的只是不留下指纹，哪怕面对一辆他马上就要开走的汽车，他也不愿意留下指纹，于是，便戴了手套。
　　指纹钥匙被没有指纹的手触碰后，顿时傻掉了。
　　识别系统设计者事先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一切措施只是针对各种指纹而设定的，一旦遇上没有指纹的手，系统立即陷入混乱状态。
　　接下来，窃贼采用了最古老的本办法来发动汽车，用螺丝刀拧开把点火开关下面的挡板，把电线拉出来找到火线，然后把点火线与火线接在一起，再把启动线往火线上搭一下，这样汽车便发动了。按理说，这套办法是用来对付老式汽车的，现在的汽车别说这辆特别添加防盗系统的宝马，挤扁是一般的奥迪桑塔拉的钥匙上都有密码，通过电脑控制，密码不对汽车就发动不起来。
　　可是，这辆宝马的电脑系统，由于受到无指纹手指的困惑，完全失去了防御能力。（散客月下2008-8-14）
　　

推着小车卖番薯
　　
　　小车是那种自行车改造的，两轮改三轮。
　　番薯是那种洗去泥没削皮的，个头都差不多大，每一个精挑细选。
　　推着小车卖番薯，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很辛苦。
　　汤潇潇很郁闷，昨天还是大学校园里万人瞩目的校花，踏出校门没两部就沦落到满大街卖番薯。
　　推小车就推小车呗，卖番薯就卖番薯呗，可还得吆喝——
　　“软呼呼的，外焦内香糖心赛蜜烤番薯哦……”
　　吆喝就吆喝呗，可还得挨人骂。
　　“喂，那卖番薯的，吆喝声怎么像蚊子叫？大声点！”
　　大声点大声点……本姑娘喊破嗓子怎么办？，谁赔啊？”潇潇低头悄悄唠叨了一声，然后把心一横，脖子一伸，小白牙对着天空大叫道：
　　“软呼呼的，外焦内香糖心赛蜜烤番薯哦……”
　　终于穿过走到闹市区的十字街头了，短短二十来米的路程小车推得潇潇满头大汗。
　　一屁股坐在马路上，想掏手绢擦汗，又怕挨骂。
　　“老公，人家要吃番薯啦……喂，卖番薯的，给我拿一只最小的，不要太烫也不要太凉……”一个女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娇滴滴软绵绵嗲得令人直反胃。
　　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沈悠悠那臭娘们，靠，每天都是这套台词这套做派，烦不烦啊小姐。
　　烦，但是还得耐着点烦，有什么办法呢？
　　谁也没料到，毕业才一年，当年班上最不起眼的，被潇潇讪笑为“省油灯”的沈悠悠，已经成了名满天下的大明星，不伺候不行啊。
　　汤潇潇硬着头皮，挑出一只番薯，刚要过秤，又不知道秤砣放哪里去了，低头找，头顶那男的又骂街了：
　　“停！汤潇潇你干什么？卖番薯啊，怎么又低着个脑袋？你以为镜头在谁屁股地下不成，得，又浪费一段胶片，重来重来……你个汤潇潇，我看你跑一辈子龙套好了。
　　
　　终于收工回家了，潇潇累得澡都懒得洗，爬床上倒头便睡。
　　起床后，妈妈已经给她准备好早餐了，潇潇边吃边兴致勃勃地给妈妈讲述拍电影的乐趣。
　　“你等着吧，妈妈，最多再过半年，不，三个月，你女儿就要成为大明星，红遍大江南北……”
　　“好，好，我闺女最红了……”
　　“您别不信啊，妈妈，人家今年不过才21岁，时间还有的是啊……”
　　
　　“汤妈，汤妈……”邻居刘嫂咋咋乎乎闯了进来：
　　“你看这是怎么话说的，昨晚上，你闺女又把我家的小车偷偷退出去了，车里装满鹅卵石，那叫一个沉啊，小车咕噜都压坏了，叫我怎么用啊……”
　　“刘嫂，别嚷嚷啊，我赔你好了，啊，别让闺女听见，唉，您瞧瞧，我这老太婆怎么命哪么苦哇。”
　　“汤妈啊，其实疯癫不是什么治不了的毛病，您老还是送孩子到医院看看吧。”
　　“刘嫂，话可不兴这么乱说啊。我孩子哪儿疯癫了，只是她这职业比较特殊……说你也不懂的……”
　　
　　小车那辆小车
　　番薯……哈哈，当然不是什么番薯，鹅卵石而已，汤潇潇当然知道。
　　作为戏剧学校的毕业生，其实做演员并不是她的真正选择，事实上，她也不是演员，连跑龙套都是客串。
　　想到演员，就想起沈悠悠那副肉麻像，潇潇呸了一口，推着小车走向街头。
　　
　　卖番薯就卖番薯呗，可还得吆喝——
　　“软呼呼的，外焦内香糖心赛蜜烤番薯哦……”
　　
　　大街上，空荡荡，几乎见不到行人车辆，街灯泛着惨白的暗光，打在潇潇身上，赤裸的胳膊大腿、吊带睡裙很低的衣领——几乎半裸的身体照的白花花的，格外刺眼。
　　一阵风吹来，潇潇打了个寒噤，钟楼敲响两下，大楼阴暗处危机四伏，午夜街头，多少犯罪分子借你的静谧行凶。
　　虽然穿着暴露，但潇潇没有忘记自己的真正身份——警察。
　　今晚假冒番薯妹的目的只有一个——色诱色狼，
　　
　　转过街角，一名男子悄悄跟在汤潇潇后面，从他那鬼鬼祟祟的步伐上看，这小子绝对是不怀好意，想对我们的女主人公图谋不轨。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歹徒根本没察觉到，他身后已经悄悄跟上了三条人影。
　　
　　“软呼呼的，外焦内香……呜……”潇潇的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
　　那歹徒力大无比，哗啦一下就放翻了潇潇，正想扑上去施展淫威，突然眼睛一瞪，脑袋唰的一下木了。
　　路灯下，歹徒看见一张脸——不像人脸，像是被烈火烘烤的蜡像。
　　扑通一下，可怜的色狼翻到在地下，
　　潇潇遭到这个突入袭来的奇袭，也吓傻了，瘫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三个男人扑上来，把歹徒制服，一个年纪大的过去抱住了潇潇。
　　“爸爸，我这是在哪儿啊？”潇潇问那长者。
　　“潇潇，不怕，是做梦呢，再睡啊，乖。”
　　潇潇闭上眼睛，安静睡着了。
　　长者吩咐那俩人：“汤成，你背你妹妹回家，我和你弟弟送这小子去派出所。”
　　
　　第二天，老汤家在警察劝说下，还是把女儿送进了康复医院。
　　医生说：“梦游其实也是精神病的一种，汤潇潇自从在火灾中遭到不幸，但意识里并没有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她每晚的梦游，都是在假想中延续她的理想生活……需要慢慢治疗。”（散客月下2008-8-15）

三、柏林之夜
　　
　　　　“我叫弗兰西斯科，1940年，出生在这座城市，我是1943年那场惨绝人寰的大轰炸后的幸存者，战火中，我失去了全部亲人，艾桑枚菲与我同年同命运，她是我一起在废墟中的孤儿院长大的伙伴，我俩相依为命，一同经历了从童年到少年的全部时光，长大后的艾桑枚菲出落得像仙子一样精灵，比天鹅还要优雅，比矢车菊还要美丽……她是汉堡芭蕾舞学校最优秀的学生，1961年，我俩21岁，相约秋天结婚。
　　　　“那年八月，艾桑枚菲被选中参加汉堡芭蕾舞团在汉堡森帕歌剧院举办的‘加盟者’演出。‘加盟者；你知道吗？——那是代表者世界最高水平的一次演员选拔大赛，来自世界各地的歌剧与芭蕾舞演员，经过严格筛选后才获得演出资格，而演出表现最好的，可以签约汉堡芭蕾舞团。
　　　　贺小仙使劲点点头，她感到某种奇迹正在向她靠拢。
　　　　“我们相信，艾桑枚菲一定能从加盟者中脱颖而出，我们约定，在她正式加盟汉堡芭蕾舞团的时候，举行婚礼。
　　　　“我从商学院毕业后，进入一家商业公司实习……8月12日那天，我奉命出差到柏林，在西区处理完一桩公务后，已经是晚上十二点，我匆匆赶往东区，公司有卡车从柏林回汉堡——我必须在当天赶回汉堡，因为加盟者演出将在当天晚上举行。
　　　　“我刚走在伯尔瑙厄大街上，已经远远可以看见大卡车的身影，突然，街道上所有灯光一下熄灭，街道尽头的卡车射出雪亮的灯光，原来那不是公司的卡车，是军车，苏联人的军车，而且藏匿在黑暗中的军车不止一辆，无数辆军车的大灯照亮了伯尔瑙厄大街中央的哨卡，自从苏联军队与盟军分管柏林后，德国人从往来与东西柏林还是很自由的，但此刻，我孤零零地站在属于西柏林的碎石马路中央，被无数枝冷冰冰的冲锋枪机关枪瞄准脑袋。
　　　　“苏联人最终没有对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傻瓜开枪，但他们在原来的哨卡部位，一字排开的铁网和水泥板，扼杀了我的青春和希望……”
四、天鹅之死
　　
　　　　小仙早就听说过德国分裂的故事，第一次感到与历史贴得如此之近。
　　　　老人的声音苍凉悲情，虽然没有哽咽，但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小仙已经大约知道了端倪，不难想象，那一定是一个悲剧。
　　　　老人低头喝咖啡，久久没有出声，窗外雨声嘀哒，阿尔斯特湖已成白茫茫的世界。
　　　　良久，弗兰西斯科老人抬起头，继续说：
　　　　“20年后，信任苏联领导人总算开恩，允许部分西柏林人离开孤岛探亲，我终于回到汉堡，回到我和艾桑枚菲经常约会的阿尔斯特湖伦巴底大桥，桥下流过的只有湖水和天鹅，我的天鹅女郎，我的孤独仙子，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1989年，柏林墙倒塌后，我回到汉堡定居，每天都到这里来散步……后来我发现了这只天鹅……”
　　　　“是的，我明白了，她就是你的艾桑枚菲。”小仙握住了老人的手。
　　　　雨下得更大了，闪电中，小仙起身走到老人身边，拥抱了他。
　　
　　　　“弗兰西斯科先生，您知道吗？我是今年被选中的‘加盟者’”小仙轻轻在老人耳边说。
　　　　“是吗？”老人放开了小仙，惊讶且惊喜地上下大量这个东方女孩，问：“你的作品是什么呢？”
　　　　“《天鹅之死》……”小仙心中已经预感到，艾桑枚菲当年表演的，也是《天鹅之死》。
　　　　弗兰西斯科眼睛顿时一亮，他拉住女孩的手，说，“跟我回家去。”
　　
　　　　1961年8月13日，森珀歌剧院的“加盟者”演出活动在德国人民的悲恸中如期举行，艾桑枚菲的芭蕾独舞《天鹅之死》震撼了所有观众，她将失去爱人的绝望心情融入在舞蹈中，活生生演绎出一出完美的生命哀歌。
　　　　——这是小仙在弗兰西斯科家中读到的当年报道。
　　　　弗兰西斯科的家简朴大方，墙上挂满艾桑枚菲的照片，从屋子陈设来开，弗兰西斯科先生终身未婚。
　　　　“柏林墙，无数德国人被活生生的隔开了骨肉亲情，堆砌后那几天，许多人都试图冲过障碍，东德领导人下令对冲卡者格杀勿论……我是一个怯懦的人，没有胆量去冲击哨卡，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些死者中，居然有一个与我同名同姓同年龄的青年……那青年的死亡通知被送到艾桑枚菲手中，夺取了女孩对生命的眷念……”

致命午餐
　　
　　欧洲一个建筑工地上，三个建筑人中午吃自家带来的盒饭。
　　意大利人打开一看，怒了。MD，昨天通心粉今天同心粉，明天还是同心粉，老子就自杀！
　　英国人打开一看，也怒了。MD，昨天三明治今天三明治，明天还是三明治，老子就自杀！
　　德国人打开一看。也跟着怒了：MD，昨天汉堡包今天汉堡包，明天还是汉堡包，老子就自杀！
　　
　　第二天
　　意大利人打开一看，天主啊，真的又是通心粉……于是跳楼。
　　英国人打开一看。上帝啊，真的又是三明治……于是跳楼
　　德国人打开一看。上帝啊，真的又是汉堡包
　　
　　葬礼上
　　意大利人的妻子哭——老公啊，你不喜欢吃通心粉你早说啊，我给你改做三明治、汉堡包什么的不久完了，何必跳楼？55555
　　英国人的妻子哭——老公啊，你不喜欢吃通心粉你早说啊，我给你改做三明治、汉堡包什么的不久完了，何必跳楼？55555
　　德国人的妻子没哭，她实在觉得这事有点莫名其妙——老公啊，你每天的午饭不都是自己做的吗？何必跳楼？

孤独仙子
　　
　　　　一、天鹅湖
　　
　　　　阿尔斯特湖被伦巴底大桥分为两半，一半是河流，一半是湖泊，站在桥上看汉堡，一静一动。
　　　　湖岸哥德式建筑群落倒影在水波上，天鹅游过，划破尖顶，静态风景便有了动感。
　　　　天鹅是精灵般的飞禽，即便它在嬉戏，在飞翔，你也会觉得它很安静。
　　　　也许，只有仙鹤才可以与之媲美。
　　　　伦巴底大桥看天鹅，是贺小仙到德国以后的周末必修功课。
　　
　　　　是的，这的确是小仙的功课，此行德国，贺小仙的目标是成为汉堡芭蕾舞团历史上第一位的东方演员。
　　　　考试题目选定的是独舞《天鹅之死》，巴甫洛娃的经典舞姿，形似易，神似难。
　　　　师法自然——临行前，老师这样交代她：“东方人的艺术优势，就是可以从大自然中吸取精华，渗透骨髓。”
　　　　这番话，小仙听得半懂不懂，但至少明白，要演好天鹅，就该多了解天鹅。
　　　　于是，周末看天鹅，成了一门功课。
　　
　　　　天鹅是很绵缠的鸟儿，嬉戏休憩都成双成对，阿尔斯特湖的天鹅不怕人，简直就是生活在旁若无人的状态中。除非有人特意来喂食，它们才会在意到有人类的存在。
　　　　小仙每次都带些面包来喂天鹅，天鹅抢食的形象一点儿也不优雅，与家禽没什么两样，一样的引颈伸项，动作急躁而贪婪。
　　　　喂食次数多了，发现一只白天鹅比较特别。
　　　　它从不与同伴争食，也不合群，总是默默在鹅群之外缓缓游弋，形之影孤。
　　　　也有例外的时候，当一个老头出现在驳岸，那只天鹅便会慢慢游到岸边，在老人影子下停住，伸长脖子，到老人掌心上叨食。
　　
　　　　老人边喂食边轻轻与天鹅说话，不时还摸摸鸟儿的脑袋。那情形，像对孩子，更像对恋人。
　　　　老人来得也很勤，小仙与老人逐渐熟悉，每次见面都互相致意。
二、孤独仙子
　　
　　　　那天阴雨绵绵，街道湿得照人影，水上烟波蒙蒙，路边的咖啡馆里都没人，雨点突然增大了，一老一少，躲进了同一间咖啡馆。
　　　　“那只天鹅好孤独哦……”小仙望着窗外雨中湖面，叹息了一声。
　　　　“哦，你说的是einsame fee吗？”老人接口问道。
　　　　“einsame fee？您，您是说，您给那只天鹅取了个名字叫‘艾桑玫菲’？”小仙心头一震，einsame fee——直译成中文意思是“孤独仙子”
　　　　好凄美的名字……小仙想到了她要塑造的角色——那只在孤独的伤痛中死去的天鹅。
　　
　　　　“不，不是这样的，美丽的小姐，我是说，她，她的名字就叫做艾桑枚菲。”老人很认真。
　　　　“她……”望着老人饱经风霜的脸，小仙仿佛看到了皱纹和银发后面蕴藏着一个故事宝藏，于是恳求道：“您能给我讲讲吗？关于艾桑枚菲。”

五、剧终
　　
　　　　月色下，一只白天鹅忧伤地抖动着翅膀，艾桑枚菲立起足尖缓缓移步在湖面上，在大提琴奏出的抑郁旋律中，轻轻抖动翅膀，艰难立起足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飞离水面……最终，她在颤抖中竭尽全力抬起一只翅膀，遥遥指向天际——直向柏林，那一道灰色的钢筋水泥墙。
　　　　慢慢地闭上双眼，默默死去。
　　
　　　　来自东方的芭蕾舞演员贺小仙，在森珀大剧院演出大厅里，接受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是小仙从艺以来最成功的一次表演，贺小仙因此而成为汉堡芭蕾舞团历史上第一位东方加盟者。
　　
　　　　小仙匆匆感到弗朗西斯先生家里，公寓已经人去屋空。
　　　　邻居说，老先生昨晚突发心脏病去世了，据说老人死时，面带微笑。
　　　　在弗兰西斯科葬礼后，医生告诉小仙，当时老人正在收看看森珀大剧院“加盟者”演出实况转播——根据死亡时间与未关上的电视频道判断出来的。
　　
　　　　伦巴底大桥看天鹅，是汉堡市民贺小仙的周末必修功课。
　　　　那只叫做艾桑枚菲的白天鹅身边出现了一只黑天鹅，一黑一白，时刻依偎在一起，一见小仙走到驳岸上，便缓缓向她游来。
　　　　“孤独仙子，你不会再孤独了……”小仙常常这样对天鹅们说话。（散客月下2008-8-13）
　仅以此文献给1961年8月13日至1989年11月9日之间，柏林墙内外那些为爱而生存的人们 ！

汤嫂推着小车卖番薯
　　
　　汤嫂没想到自己会下岗。
　　18岁进杭州城，在乌亮广告策划公司做清洁工，一干十五年，期间目睹了公司从一间小出租屋扩展到一幢摩天大楼，最后轰然倒闭的全过程。在这期间，汤嫂也成功地把自己的户口农转非。
　　失业以后，汤嫂才知道，在当今这个年代，拥有城市户口只意味着自己失去了土地，一旦失业，连回乡务农的活路都断了。
　　作为一个临时工，失业后的汤嫂得不到任何补偿，作为工人老汤的妻子，初中女生的母亲，失业就意味着从此一家三口吃不饱饭。
　　
　　汤嫂在杭州大街上转了三天，终于找到一项本小利大的活路——推着小车卖烤番薯。
　　小时候在农村，汤嫂掌握得最娴熟的一门手艺就是偷地瓜、烤番薯。
　　大街上，烤番薯小车数不胜数，番薯都是一样的番薯，烘烤技术都是一样的技术，你花三元钱买一块吃，味道不会有任何区别。
　　汤嫂烤出的番薯不一样，首先是香气格外浓烈，隔着两条街，你都闻得到那股特殊的香味，焦熟带甜，令人垂涎。
　　
　　有一年暴雨成灾，雨水浸泡了汤家的番薯地，暴雨过后，小汤嫂跟爸爸去地里挖番薯，发现一只野蜂巢穴被大风刮落到水里，蜜汁渗透了番薯田，那一回，挖出番薯回家用火烤，考出的香味特别不一般，番薯皮的表面烤出一层糖泡泡儿，咬一口，焦酥甜脆滑，别提多好吃了。
　　如今，汤嫂将待烤的番薯先用蜂蜜水泡过，阴干再煨炉，一家伙烤出了杭州城里一道闪亮的品牌。
　　
　　你别小看这小小的番薯推车儿，一个月下来，收入比老汤上班工资高出好几倍，于是，老汤也辞职下海，也推着小车开了家“分店”，两口子一块儿上街，雇了个小鬼在家帮洗番薯，泡糖水。
　　两口子的小车一个定点在西湖边，一个定点在学校附近，都是人流量大的地方，汤嫂在广告公司干了十几年，耳熏目染了许多营销策划之类的小常识，逐渐不满足与只卖几只烤番薯，她到小食品批发市场找来集中番薯干、炸薯片之类的包装小食品搭着卖，搞起了番薯系列产品销售。
　　在然后，汤嫂脑子里有冒出经常听到的一个词儿“品牌战略”，她又打算尝试一把。
　　她找到一家不大不小的，专做包装番薯干的企业，提出自己的品牌计划，那老板顿时与她一拍即合。
　　汤嫂的计划是，工厂开发一种仿糖藕薯干，即将番薯切成圆片，扎出窟窿眼，看上去与莲藕片一模一样。扎眼落下的番薯渣还可以打成粉做成炸薯片。
　　西湖是一个荷花世界，到西湖的游客都愿意买点西湖糖藕片吃，番薯糖藕片别有风味，价格比真莲藕便宜一半，产品一面市，立马畅销。
　　汤嫂得到了产品的独家经销权。
　　汤嫂的品牌推广计划简单易行，他找到全市所有的烤番薯推车贩子，出钱让他们把大圆筒型烤炉外表刷上“汤嫂牌”仿糖藕薯干的品牌商标。
　　小贩们得到的好处是，可以获得低价进货，顺带零售，增加收入。
　　
　　“汤嫂牌”薯干一炮走红，汤嫂也由厂家的销售代理跃升为股东，最后晋升“汤嫂薯干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天有不测风云，一夜暴富者多半也需要多年努力积累，但一夜坠落，真的只需要一夜功夫。
　　就在公司开始贷款征地扩大生产规模的时候，有顾客投诉，在食品包装袋里发现一只死苍蝇。
　　接下啦，卫生检疫部门通过抽查，认定汤嫂牌薯干农药与防腐剂超标。
　　一夜之间，品牌臭了，产品开始大量积压……
　　变卖厂房还清贷款后，汤嫂被打回原型，重归下岗女工行列。
　　
　　农村长大的孩子都有个倔劲，汤嫂竟然又推起了小车卖番薯。
　　汤嫂对自己东山再起信心十足，因为她还有一张王牌——蜂蜜水泡番薯的秘方。
　　不料，再次推车上街头，汤嫂发现世道大变样了。
　　全杭州城每辆番薯推车的烤炉里，都散发着蜂蜜烤番薯的焦甜味儿，所有烤炉外壳都换上了一个叫“泡沫糖”的新商标。
　　烤番薯顺带零售“泡沫糖牌”泡沫番薯干——一种根据蜂蜜水泡番薯远离炮制的新产品，每一块番薯片上，都浮起一层糖泡沫，诱人开胃。
　　追查开发产品的人，竟然就是当年汤嫂雇佣来替他洗番薯泡糖水的那个小鬼。
　　后生可畏，堤防你身边的小鬼。(散客月下2008-8-16）

生不如死
　　
　　一、豪宅颓屋
　　　　六月十八日，农历五月己丑日；月望，九毒日，犯者夭亡，奇祸不测；四天王巡行，又十斋日。
　　　　每个月十八日，覃妦儿都感到末日将至。
　　　　一宿没合眼，天亮时，下身一热，伸手一摸，尽是血。
　　　　经期如同扫把星，总是准日子光临，每到这一天，从小肚到脑袋都疼痛难熬。从十四岁那年开始，每到十八日，就偷偷买止痛药吃，可是从那年满过十八岁后，吃止痛药都不管用了，而且还有腹泻现，还想吐……
　　　　上班是不能去了，每月这天，只要不是周末，她都得请假。
　　　　经管如此，她还是要支撑着出门，无论是雪花纷飞还是烈日当头，都不可以例外，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五年。
　　　　换乘三趟公交车，再走一公里多山路，河畔山峦间，呈现一片别墅区，近百幢造型迥异的西式别墅，街道花木繁茂，每户庭院前的小园林别致精巧，所有的花木都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浇灌得一尘不染。
　　　　同样是高尚豪宅，201号楼是个另类，墙漆已有大片剥落，墙角长满青苔，屋顶也生出了杂草， 铁艺围栏锈蚀，荒院里杂草丛生。
　　　　覃妦儿踏着铺地落叶，走过齐腰杂草，女孩太瘦了，脚踏在残叶上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按响门铃，门自动打开。
　　　　进到屋里，回身关门，把阳光也隔在了门外，眼前一片黑暗。覃妦儿闭上眼睛，定了定神，让眼睛适应了差别，再睁开眼时，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大厅里厚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阳光，地上点着一枝蜡烛。

二、暗室血尸
　　　　五年前，也是这个日子，覃妦儿刚满十八岁零一个月，第一次走进这间别墅，第一次看见这枝蜡烛，吓得腿脚发软。
　　　　“有，有人吗？”覃妦儿觉得自己的声音来自天边。
　　　　“没人，只有鬼……老鬼……一个死不了的老鬼！”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脚底下传来，苍凉而凄惨。
　　　　十八岁的覃妦儿全身颤抖，当时，她第一反应是转身往外跑，但是身子却不听使唤，僵立在那里，迈不动腿。
　　　　“别发愣了，给我下来！”那声音的主人开始不耐烦。
　　　　不，我不要下去。覃妦儿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都带哭腔。
　　　　战战兢兢地，姑娘走向烛光飘摇的墙角，那里有一个黑洞，黑洞下面是十多级台阶，台阶尽头还有一枝蜡烛。
　　　　硬着头皮，走下台阶，眼前豁然一亮，但这亮不是明亮，而是死光，惨淡苍白。
　　　　二十瓦日光灯管照射下的地下室，满地血迹，血迹尽头，一个女孩依墙靠坐，脑袋耷拉在肩上，全身赤裸，血迹斑斑。
　　　　“啊……”覃妦见状，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抬腿就想往回跑。
　　　　“你这就想跑，啊？”那个凄凉的声音再次出现，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地下室里，阴森中带着杀气。
　　　　另一处墙角黑暗中，坐着一个老妇人，全身披着黑色长袍。只露出一张面无血色的脸。
　　“一幅油画就把你吓成这样了？看清楚点，这是一幅画儿，画面上的姑娘是我的晶儿，和你一样，也是十八岁。晶儿，我的晶儿，就是这样毁在你父亲手上，你那禽兽不如的父亲。就在这间地下室，用的就是一把这样的尖刀……”老妇人手中出现一把刀。
　　一把电工刀，妦儿打小就认识这样的刀子。
　　　　老妇把刀子在女孩鼻尖前晃了晃，然后递给她。
　　　　“不，不要……”覃妦儿连连摆手，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接着！”老妇人严厉地呵斥道，语调里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覃妦儿颤巍巍地接过小刀，一股寒气从指尖直刺心脏。
　　　　“从今天起，每个月十八日，你都必需来到这里，仔细看看这幅画儿，摸摸这把刀子，然后到监狱里，把你的感受转告你那禽兽不如的老爹。”
　　　　覃妦儿手捧尖刀，上下牙床快节奏叩击，哒哒哒的声音回想在地下室每一个角落。
　　　　“听见吗？回答我？”老妇人厉声喝道。
　　　　“恩，恩……”覃妦儿摇摇头，想想不对，又赶忙点头。
　　　　“说出声来，听见没？”老妇人不依不饶。
　　　　“听，听明，明白了。”她见老妇人身边有一张小桌子，试探着把刀放到桌面上，然后迅速抽回手，背到身后，仿佛那刀会飞回她手上扎她一刀似的。
　　　　“我，我可以走了吗？”覃妦儿小心翼翼地问。
　　　　老妇人无声地点点头，覃妦儿转过身，飞快往楼梯口奔去，不料，左脚刚踏上台阶，老妇人又大喝一声：
　　　　“回来！”
　　　　吓得女孩又僵住了身体。
　　　　“你来干什么的？”老妇人恶狠狠地问。
　　　　“哦，哦……”覃妦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转身走到老妇人跟前，双手递过去：
　　　　“这，这是这个月的，的钱，一千元，您点点。”
　　　　“这不是钱，是赔偿金，赔偿我女儿的性命的赔偿金！十二万元，每个月赔一千元，记住了，敢忘记一次，我就送你进监狱陪你老子一块儿蹲大牢。”
　　　　“哇……”的一声，覃妦儿哭出声来。
　　
　　　　覃妦儿顺着台阶往地下室走去。
　　　　“这是第六十次，但也是最后一次！”覃妦儿心中暗想。
　　六十个月来，她几乎夜夜倘祥在噩梦里，日日煎熬在地狱中。此刻，她的神经已经到达了崩溃的极限。
　　覃妦儿决心彻底了断这一切。

三、死里逃“生”
　　　　六月十八日一大早，3654号囚犯覃玉寿就满怀忐忑，周身不安。每个月的今天，他都坐立难稳，周身似蚁。
　　　　五年来，每逢六月十八日，他都不由自主地要经历这么一个难熬的日子，直到狱警通知他出去接电话，然后在电话里听到女儿的声音，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这一天，是山景庄园201号楼里那个叫田晶儿的女孩祭日，拜覃玉寿所赐，女孩的生命永远定格在十八岁。
　　　　后来，覃玉寿才知道，那女孩和自己女儿同龄。只是他当兽性大发时，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小姑娘的父亲。
　　　　也是到后来，他才知道，那个被他奸杀的少女，有着和自己女儿同样的命运。
　　　　田晶十四岁那年，富商田老大在海外另觅新欢，抛弃了老妻幼女，留下一幢房产和一笔现金，到美国过快活日子去了。
　　　　覃妦儿十六岁那年，她妈妈身染绝症，不治而亡。
　　　　一边是寡母孤女，一边是鳏夫遗孤，本来相安无事，却因自己酒后无德而彻底毁掉两个残破的家庭。
　　
　　　　“被告覃玉寿，男，汉族，捕前系山景庄园物业管理处电工（临时）……六月十八日，被告山景庄园201号楼地下室修理老化线路时，见被害人独自在家，遂心生歹意，欲对被害人实施非礼，在遭到抗拒后杀人灭口……”
　　　　假如不是周礼民的出现，这份判决书必然这样结尾“……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律师周礼民居然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硬是把覃玉寿从死神手上抢了回来。
　　

四、惊闻噩耗
　　　　覃妦儿也知道爸爸的行径禽兽不如，但这禽兽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啊。
　　　　不愿意失去父亲的女孩遇见了周礼民。处于对女孩的同情，周律师只收了很少的律师费，接了这个案子。
　　　　在周律师的启发下，覃玉寿举报了一个毒贩酒友，赢得了缓刑，之后又改判无期徒刑。
　　　　但是，死者家属又提出了民事诉讼，要求赔偿三十万元人民币。
　　　　还是在周礼民的协调下，三十万元改为十二万，每月付一千，分十年付清。
　　　　“再表现好点，再争取立功，爸爸，你一定可以出狱的，相信我，最多十年。”每一次，女儿都这么鼓励他。
　　　　有女儿，就有希望。
　　　　下午四点，盼望了一整天的电话终于来了。
　　　　“妦儿，你好吗，今天有没被那老太婆吓到？”抓起话筒，覃玉寿迫不及待。
　　　　“你是覃玉寿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语调严肃而生硬。
　　“我是玉成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你女儿覃妦儿今天上午在山景庄园201栋楼地下室遭到袭击。
　　“袭击？”覃玉寿脑袋嗡地响了一声。
　　“是的，准确说是被人强奸了，嫌犯名叫周礼民，目前，连同同案犯王曦真都已经被捕归案……”
　　　　“周礼民？我的律师？”覃玉寿只觉得天旋地转。
　　　　“是的，很遗憾，据我们初步调查，周礼民实际上是王曦真出高价聘请来为你辩护的律师，王曦真，也就是你的被害人田晶儿的母亲，已经立下遗嘱，将周某指定为财产继承人。”
　　　　“她，她为什么要，要 这么做？”
　　“为了要你生不如死。”
　　“我女儿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对方迟疑了一下，说：
　　“很遗憾……我们大队将派人到监狱接你去认尸，请做好准备。”
　　　　“不……不……”覃玉寿绝望的对天长啸……

五、坦言真相
　　　　晚上，医院里，覃妦儿从昏迷中醒来，周礼民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守候在病床五个小时了。
　　　　“周哥，发生什么事了。”她一把抓住周礼民的手。五年来，她含辛茹苦打工赚钱，为父亲赎罪，周律师始终在明里暗里给她帮助，可以说，这个比她大十二岁的男人，是她唯一的精神依靠。
　　　　“你差点做了傻事啊，小覃，你想用王阿姨递给你的刀子捅死她。”
　　　　覃妦儿记起来了。
　　
　　　　覃妦儿顺着台阶往地下室走去。
　　　　“这是第六十次，但也是最后一次！”覃妦儿心中暗想。
　　　　与过去五十九次一样，覃妦儿第六十次被迫看那副油画，摸那把刀子，这样的重复行为，是她夜夜噩梦，日日煎熬的根源，此刻，她的神经已经到达了崩溃极限，她决心彻底了断这一切。
　　　　当她接过尖刀时，手不再颤抖，也没再打算放回小桌，而是高高举起在头顶，对准那老巫婆的脑袋，狠狠扎下去。
　　一条高大的黑影突然出现在覃妦儿身后，女孩的手腕被大手攥住。
　　再接下来，一偏黑影压向覃妦儿，女孩脑门遭到重重一击，然后，便不省人事。
　　
　　　　“是你？是你拉住了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那个地方？”覃妦摸摸头上缠着的绷带，大惑不解。
　　　　“你昨晚给我的电话，我预感到不妙，五年来，你第一次对我说出那么多感激的话……
　　　　“一大早，我悄悄跟踪了你，在你举起刀子时，制止了悲剧再次发生，可惜，王曦真恼羞成怒，抡起椅子把你砸伤了……
　　　　“小覃，有一件事情，我很对不起你，实际上，我是王曦真出高价聘请来为你爸爸辩护的，知道吗……田晶儿死后，她母亲一方面万念俱灰，一方面对你父亲恨之入骨，她认为判死刑太便宜你父亲，于是，想出一个很……很过分的复仇方式。
　　　　“她找到了我，开出一个令我很难拒绝的高价——立下遗嘱，将我指定为财产继承人。
　　　　“就这样，我帮你爸爸解脱了死罪，又帮她出主意给——你加上一条活罪。小覃，这五年来，你受苦了……因为，我知道，你是无辜的。
　　　　“昨晚放下电话，我突然意识到王曦真的最终目的并非只是折磨你的精神那么简单，她精心安排的这个犯罪现场付款仪式，目的是把你逼上绝路，用那把刀杀死她。”
　　　　“为什么？”覃妦糊涂了。
　　　　“王曦真早已断了生存念想，而你，是你父亲唯一的生存希望，假如你也铃铛入狱，想想看，你父亲还有什么希望？那真正是生不如死啊。”
　　　　“那么……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王曦真雇佣的吗？”
　　　　“妦儿……”周礼民凝视着女孩的眼睛：“我比谁都知道，你是多么无辜，在这场变态的复仇中，我并不是收益者，因为我越来越感到自己良心受谴责，妦儿，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也是坚强，最勇敢的女孩，面对你的纯真和饱受折磨，我无法逃避了……”
　　　　覃妦痴痴的看着这个男人，百感交集。

六．永无结局
　　　突然，周礼民的手机响了。
　　　　接完电话，周礼民很严肃的对覃妦说道：
　　　　“妦儿现在，真相大白，你会更坚强的，对吗？”
　　　　女孩点点头。
　　　　“你爸爸出事了，监狱打电话来说，下午你爸爸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然后就疯了，脑袋撞在墙上，缝了十几针，醒来后胡言乱语，已经被送往精神病院。”
　　
　　　　王曦真也接到了来自监狱朋友的电话，得知覃玉寿发疯的消息，仰天大笑。然后，她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周太吗？你的电话表演非常成功，那个禽兽已经完全精神崩溃，送疯人院去了，现在，你该去捉奸了，你老公一定陪着那个小狐狸精在医院里。”
　　　　放下电话，王曦真咬紧牙关，狠狠骂道：
　　　　“姓周的，等着你媳妇剥你的皮吧，哼，背叛我，就是这个下场！”（散客月下2008-5-1）

二、水妖
　　　　噩梦是从清明前那一夜开始的。
　　　　新婚生活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甜蜜，因为我终日忙碌，几乎没有时间享受新家的270度全水景阳台。
　　　　那一夜，我加班到半夜才回到家，水水居然还没睡觉，阳台上传来她说话的声音。
　　　　这么晚了，跟谁说话呢？我很纳闷，站在客厅大声问：
　　　　“水水，家里有客人吗？”
　　　　阳台外面传来“扑通”一声，象是有人跳进湖里。
　　　　我走道阳台上，见水水穿着薄丝睡衣，站在围栏边前，面向湖面，身体探出栏杆。
　　　　“亲爱的，你看什么呢？”我走向前去，搂住她肩膀，柔声问道。
　　　　水水的肩头冰丝丝，湿漉漉的，再摸她身上的睡裙，也是湿湿的，紧贴着背脊。
　　　　水水转过身来，亲了我一下，说，“没事，天太热了……你快去洗洗睡吧。”
　　　　说罢，转身走进卧室。
　　　　我看了一眼湖面，那夜月华如水，水面上，一个巨大的涟漪，扩展，延伸，划向湖水深处。
　　　　水水一定扔了什么东西进湖里。
　　　　我洗完澡上床时，水水已经睡熟了，是一脸平静。
　　　　摸摸她身上的睡裙，居然已经干了。
　　　　不忍心叫醒水水，抱着满腹疑狐，我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我问水水：
　　“亲爱的，你昨晚扔什么到湖里了？”
　　水水一脸茫然：“有吗？我昨天网游很累，早早就睡了，你啥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
　　　　不会吧？难道是我着魔了？有幻觉？
　　
　　　　下午，我负责陪同公司一个重要客户去景区游览。
　　　　客户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者，路上，他很关心的问我：
　　　　“小周啊，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最近遇到什么事吧？”
　　　　“……没什么，只是晚上没睡好。”
　　　　“好象没那么简单，你似乎有些心理压力……”长者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直指人心。
　　　　“你们这里有什么庙宇吗？”他又问。“咱们去烧一柱香吧，对你有好处。”
　　　　我们来到能仁寺，长者显然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留连在寺庙的碑刻佛像前，半天挪不动步子，我对这些实在不懂也没兴趣，草草烧了一柱香，便到庙外广场上溜达。
　　　　停车场前，摆满小商贩七拼八凑的摊位和算命先生们支起的破桌子。路过一个卦摊前，一个瘦子叫住了我。
　　　　“这位小伙子，你气色不对啊，报个生辰八字来，我给你占一卦……无论说得准不准，我都不要你的钱。”
　　　　我懒得搭理这些江湖骗子，继续往前走。那家伙突然在我身后说了一声：“你得想办法保住家里那个漂亮的老婆……”
　　　　声音不高，但足以让我回头。
　　　　“你八字缺土少木，命犯水灾。”瘦子听我报罢生辰八字，介有其事地说“且家有水性女子，近期还有水妖缠身之患，危险啊，年轻人。”
　　　　“那么，我该怎么办？”
　　　　“五行不足，可用水晶来补，你命缺土木，该佩带翡翠胸坠、琥珀腰牌。”说着，他从卦摊下摸出一绿一黄两块石头来，说到：“算你运气好，我这儿正好有这两件宝物，拿去吧。”
　　　　“多，多少钱？”
　　　　“三千！”
　　　　“切……”我看了一眼这所谓宝物，不过是两块雕工拙劣的染色石头而已。
　　　　“老头儿，收起你那套鬼把戏吧。”
　　　　说罢，便转身离去。这种变着法子卖假货的江湖骗子，我见多了。
　　　　“水妖啊，年轻人，提防你家人水妖上身哦……”瘦子还在我身后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