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北美华人网)
© Alex Y. Grey 经过一个路口,杰瑞正要从交汇于此的四五条街中选一条,忽然有清脆的女声搭讪。是位二十出头的姑娘。眼睛大,睫毛弯。面相有孩子的天真,体态则有成年的丰满。姑娘身边有位四五十岁的女士。体态、脸型跟姑娘相仿,但戴长方框的墨镜,显得干练。年轻姑娘用熟练的英语,从容地问去火车站的路。问题虽然普通,杰瑞却好奇,怎么问他这个外乡人。也许他在此地晃悠了几天,而且不是第一次来,流露着那种熟客的自信;也许他面相和善,她们感觉安全;也许她们的直觉是,他是个尊重、体贴女人,以取悦她们为己任的男人,哪怕短暂接触,也增添旅行的乐趣——这个想法是不是太自得了?“很近。”他说,“走路十几分钟。想走路还是坐地铁?”“天气好,想走走。”“好的。顺着这条街一直走,就到一个广场,那里有几条路可供选择,都能到达……转入安徒生大道,再拐个弯……”他说一句,年轻姑娘复述一句。过后她问,走多久到广场,之后的那条街叫什么。杰瑞耐心解释。她们仍有疑虑。“跟刚才两个人说的都不同,”年长的女士说,“真麻烦。手机地图又不灵。”“请相信我。”杰瑞说,“我熟悉火车站——我的旅馆就在它旁边。要不,我陪你们走几步?”“好啊。费心了。” 杰瑞领着两位女士,边走边聊。年长的说她和女儿是冰岛人,来哥本哈根度假。杰瑞说他来自旧金山,常在冰岛转机,但只驻足过一次。下了飞机,乘巴士去旅馆,路边是灰黑的熔岩,有的是几万年前喷发的,盖着苔藓;有的是去年的,仍然炙热,雨点浇上去化作水雾。“像另一个星球!真羡慕你们,生活在这么壮观的地方。”“旧金山肯定更壮观!”那位女儿说,“我从没去过。”“不介意我问的话,你们做什么的?”“养牛,做冰岛酸奶。”“冰岛酸奶!我最喜欢了,跟喝咖啡一样上瘾。手工做吗?”“对。我们是小农场。”杰瑞询问了冰岛酸奶的制作过程。又问冰岛人吃它跟什么搭配,当早餐还是晚餐。两位女士详细解释了。杰瑞说关于酸奶的、自我贬抑的俏皮话,她们乐开怀。聊得兴奋,走岔了,到了河边,离火车站更远了。调整路线,又走了二十分钟才到。她们致谢,请杰瑞别忘了再去冰岛玩,品尝小规模制作的正宗酸奶。杰瑞与她们如此亲近,要个电话号码,约时间造访她们的农场,她们也不会拒绝。 别过那对母女,找餐馆吃饭时,杰瑞还想着她们。纯洁、健康,如她们制作和享用的酸奶。每天喂牛、挤奶、做酸奶,日子简单而充实。偶尔对城市有渴望,她们就去哥本哈根或者别的北欧城市旅行(旧金山太远也太贵)。那位勤劳、体贴的父亲留守农场。虽然环境严酷,女儿有父母呵护,没吃过苦。比起在旧金山长大,闻惯了下水道的臭气,上学路上避开垃圾、瘾君子和无家可归者的帐篷,酸奶西施的生活真不坏。如果没有婷婷,杰瑞单身,会怎样?生活有无限可能。不排除爱上她,去冰岛安家,做酸奶为业。做力气活,身型健美,有了胸肌和腹肌。呼吸清新的空气,远望野外的天空,和她的眼睛一样澄澈。当她扑闪着睫毛,用问路时从容的语气,向他讲解挤奶的手法,她风韵犹存的母亲蹲在奶牛身下示范,奶牛温和地望着众人,哞哞叫两声,这场景……不,农场的生活想想可以,你这个城市老鼠肯定过不惯。出门是荒野,火山随时溢出岩浆;保养越野车不为闲游,为逃生,但愿那时还有路;夏天修理房屋,或者地热管道,干到下午十一点太阳才落山;风雪夜从暖和的被窝起身,吻别怀孕的妻子,穿成五花大绑,陪长辈们查看奶牛……忘了她们吧,懦夫,忘了奶牛和做酸奶的窍门!跟婷婷一起吃它更现实。 杰瑞在某餐馆吃饭,点了冰岛酸奶当甜点,又依那对母女说的,加入奶油细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