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结束,哀伤袭来。相比于短暂人生的快乐,死亡显得更像永恒。“行则连舆,止则接席”是过去的绚烂;“徐陈应刘,一时俱逝”却是现在的黯淡。那些不掺杂阴霾的明艳时刻被困在了过去。 现实的力量不停地涌入,以瘟疫、以死亡、以愁烦、以衰老。 曹丕希望靠文学解决困惑,但文学没有做到。他的文学作品中更多的不是解脱的欢喜,而是生命的哀叹。天性敏感悲观的他,即使在权力巅峰,依然若有所失。在他的文字里,你总能读出那细微的心灵波动。 他不是“有办法”的诗人,他没有寻得答案。 曹丕做了七年皇帝,下息兵诏、薄税诏、轻刑诏,他是一个宽仁玄默的君主。他说“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也”,在归入尘土后,他的棺材只漆三道,无金铜珠玉陪葬,无苇炭防腐,至于寝殿、墓道、园林甚至封土,亦一概没有。 生命的意义该如何回答? 曹丕在文学史上的形象和他在民间的形象截然不同。当曹丕在建安二十二年对王朗说“生有七尺之形,死为一棺之土”时,人们也许并不相信他会一直这么认为,就像人们绝不相信任何有机会做皇帝的人会放弃“再活五百年”的幻想。但曹丕似乎将他的悲观贯彻到底,这种悲观帮助他战胜了自我夸大的诱惑。 黄晓丹在自序的末页写道: 正书名中的“诗心”一词来源于《文心雕龙》的“文心”。顾随先生曾想作《诗心篇》。他认为“诗心”是作诗的第一念。诗的根本不是格律,而是生命精神的注入。人可以不作诗、不懂诗,但不能没有无伪、专一的诗心。在本书中,九位诗人投入到不同的时代和生命问题中,其真诚无伪的“诗心”焕发出各色光彩,组合成绚烂的光谱。 副书名“暗夜里的文学启明”来自汉娜·阿伦特《黑暗时代的人们》中的illumination一词。它使我想起电影《指环王》里的“暮星”。即使是在最幽深的黑暗中,暮星的光芒也永不衰退。那首咏唱它的主题歌May It Be,曾在最艰难的时刻被我们默默传送,给彼此抚慰: May it be an evening star Shines down upon you May it be when darkness falls Your heart will be true 同样,正如黄晓丹所言:“诗心幸存,正是人间的希望”——这本书或许正是那盏穿越历史长夜的文学明灯。
我个人始终认为:诗歌并不描述历史的宏大叙事,而是记录诗人在历史的时间和空间的个人感受。
这是一本文学性非常高的作品,语言/ 文笔优美而细腻。作者黄晓丹是叶嘉莹博士的弟子,她以感性的笔触揭示了9位诗人的另一面。当然,文笔优美流畅克制可能是这本书最不值一提的优点了,我个人觉得最震撼我的是作者探讨生命意义和文学力量的深度。还有就是作者在书中融入了跨文化比较的巧思。例如她用博尔赫斯的《小径分叉的花园》解读屈原的环形时间观,以《俄狄浦斯王》映照曹丕的悲剧命运,甚至借助鲁迅翻译的荷兰童话《小约翰》阐释陶渊明的生死观。这种手法打破了传统古典文学研究的单一框架,将诗人置于更广阔的哲学与文学语境中,揭示他们超越时代的共通人性。书中对诗人心理的细腻刻画尤其突出:曹丕的忧郁与孤独;欧阳修的纯真与豁达;文天祥从“伦理境界”到“生命境界”的蜕变,均展现了诗人在历史洪流中的复杂精神图景。与诗人14个( 作者的另一本书)相比,这一本读来更深沉/ 沉重。
作者所选的9位诗人(屈原,李陵,曹丕,文天祥的其他身份更为世人所知 ),我个人最喜欢的是李陵,曹丕,屈原和陶渊明,排名分先后。
高山有崖,林木有枝。忧来无方,人莫之知。如风中高树般敏感,如墙头蒿草般脆弱,这是曹丕对生命的感受。而我们只有在最脆弱、最敏感的时候才最接近曹丕。
草木群类,随大风起,零落若何翩翩。建安二十二年的瘟疫,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建安七子四人死于这场瘟疫。“妙思六经,逍遥百氏”的读书日子不再;“弹棋间设,高谈娱心”的玩耍日子不再;“驰骋北场,旅食南馆”的潇洒日子不再。“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冰”也不再了。
极乐结束,哀伤袭来。相比于短暂人生的快乐,死亡显得更像永恒。“行则连舆,止则接席”是过去的绚烂;“徐陈应刘,一时俱逝”却是现在的黯淡。那些不掺杂阴霾的明艳时刻被困在了过去。
现实的力量不停地涌入,以瘟疫、以死亡、以愁烦、以衰老。
曹丕希望靠文学解决困惑,但文学没有做到。他的文学作品中更多的不是解脱的欢喜,而是生命的哀叹。天性敏感悲观的他,即使在权力巅峰,依然若有所失。在他的文字里,你总能读出那细微的心灵波动。 他不是“有办法”的诗人,他没有寻得答案。
曹丕做了七年皇帝,下息兵诏、薄税诏、轻刑诏,他是一个宽仁玄默的君主。他说“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也”,在归入尘土后,他的棺材只漆三道,无金铜珠玉陪葬,无苇炭防腐,至于寝殿、墓道、园林甚至封土,亦一概没有。
生命的意义该如何回答?
曹丕在文学史上的形象和他在民间的形象截然不同。当曹丕在建安二十二年对王朗说“生有七尺之形,死为一棺之土”时,人们也许并不相信他会一直这么认为,就像人们绝不相信任何有机会做皇帝的人会放弃“再活五百年”的幻想。但曹丕似乎将他的悲观贯彻到底,这种悲观帮助他战胜了自我夸大的诱惑。
黄晓丹在自序的末页写道: 正书名中的“诗心”一词来源于《文心雕龙》的“文心”。顾随先生曾想作《诗心篇》。他认为“诗心”是作诗的第一念。诗的根本不是格律,而是生命精神的注入。人可以不作诗、不懂诗,但不能没有无伪、专一的诗心。在本书中,九位诗人投入到不同的时代和生命问题中,其真诚无伪的“诗心”焕发出各色光彩,组合成绚烂的光谱。
副书名“暗夜里的文学启明”来自汉娜·阿伦特《黑暗时代的人们》中的illumination一词。它使我想起电影《指环王》里的“暮星”。即使是在最幽深的黑暗中,暮星的光芒也永不衰退。那首咏唱它的主题歌May It Be,曾在最艰难的时刻被我们默默传送,给彼此抚慰:
May it be an evening star Shines down upon you May it be when darkness falls Your heart will be true
同样,正如黄晓丹所言:“诗心幸存,正是人间的希望”——这本书或许正是那盏穿越历史长夜的文学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