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 端午: 一言难尽的高寿词人刘克庄

春风又绿江南
楼主 (北美华人网)
贺新郎·端午 宋 刘克庄
深院榴花吐。画帘开、綀衣纨扇,午风清暑。儿女纷纷夸结束,新样钗符艾虎。 早已有、游人观渡。 老大逢场慵作戏,任陌头、年少争旗鼓。 溪雨急,浪花舞。 灵均标致高如许。忆生平、既纫兰佩,更怀椒醑。谁信骚魂千载后,波底垂涎角黍。 又说是、蛟馋龙怒。 把似而今醒到了,料当年、醉死差无苦。 聊一笑,吊千古。
春风又绿江南
提起宋代豪放派词人,大家都知道苏东坡和辛弃疾。还有一位就是三刘之一的刘克庄( 与刘辰翁,刘过并称)。这三位代表了宋代豪放派词人的最高成就。
刘克庄所生活的时代与苏轼、辛弃疾不同,因而他的词所反映的内容和豪放风格与苏轼、辛弃疾也不相同,具有明显的时代特征。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刘克庄与苏轼、辛弃疾是宋代三个不同历史时期豪放派词人的代表人物。
东坡先生生活在宋代社会最为稳定,政治、经济和文化最为繁荣的年代。他所开创豪放词慷慨激昂,充满积极向上的英雄豪气和超然逸气。“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宛转之度,使人登高望远,举首高歌,而逸怀浩气,超然乎尘埃之外。于是《花间》为皂来,而耆卿为舆台矣。”
稼轩先生生活在南北宋交替,激烈的战争年代。他的词更多表现的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战斗生活和“天下英雄谁敌手?”“生子当如孙仲谋。”“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以及“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等英雄报国无门,壮志难酬的满腔忧愤。
而刘克庄先生生活在“国脉微如缕”、“城危如卵”,“民生斯时尤可哀叹”的南宋末年。刘克庄词虽然没有苏轼那种“举首高歌,而逸怀浩气,超然乎尘埃之外”的慷慨激昂,也没有辛弃疾那种“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英雄报国无门,壮志难酬的满腔忧愤。他的词更多表现的是对国家领土日渐沦亡的忧虑和百姓家破人亡的黍离哀痛之情,给人以更多的是一种近于末世的苍凉、悲壮和更加疏狂,更加跌宕起伏的崇高美的享受。
明月出天山
写得好啊
春风又绿江南
以上都是应景的,四平八稳的,官方的,我们能从历史教科书,语文课本上看到的关于刘克庄先生和他的词以及评价。
历史上有一种悲剧叫做: 活得太久...比如唐明皇李隆基先生。
刘克庄先生活了82岁,这在南宋末期,简直是个奇迹。我们来看看刘先生的晚节不保的另一面。这样讲可能很不公平,刘先生当然有选择自己的人生的自由和权利。
刘克庄先生,他的家族,前前后后出了一群进士。南宋的进士,词赋是作为一个专门科目来考试的。在这样的诗书之家,对刘克庄的熏陶,是不言而喻的。1205年,刘克庄18岁,诗词第一名震杭州,补为国子监生。
诗词是带着翅膀,可以飞翔的,它从贵族之家飞到民间。18岁的刘克庄,因为诗词的恢弘奔放,沉郁苍凉,又带着一丝颓废情绪,蜚声都城杭州。几十年过去,刘克庄的诗词甚至影响到了南宋的皇宫。宋理宗赵扩也是个词人,对诗词情有独钟,他用排比的句子盛赞刘克庄:霜明玉荧,虎跃龙骧,闳肆瑰奇,超迈特立。
刘克庄见多了家族的进士及第,自己却无意科举,试图做一个游荡在诗词里的野鹤闲云。但是,一个人想不想做进士,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写那么多很好的诗词,皇帝就一定要他做个进士。刘克庄是世袭的进士,是皇帝的恩赐,因为他没有通过科举而进入南宋的官场,除了自己的诗词才华蜚声京城之外,显然还有皇帝看在他祖父和父亲的面子上,赐同进士出身。
刘克庄因诗词的才华而扬名,也因诗词而忧伤。1224年,已经38岁的刘克庄,终于做了建阳的知县,可惜在三年之后就因为自南宋著名的江湖诗祸,而丢掉了官职,甚至差一点成了阶下囚。这场诗祸的始作俑者,就是丞相史弥远。和那些沉浸在诗词歌赋的南宋官员不一样,他不但不提倡官员浸淫诗词歌赋,还对南宋的诗人们抱着一种深深的敌意。
一片能教一断肠,可勘平砌更堆墙。飘如迁客来过岭,坠似骚人去赴湘。
乱点莓苔多莫数,偶粘衣袖久犹香。东风谬掌花权柄,却忌孤高不主张。
刘克庄因为这首落梅诗中的最后两句获罪。(南宋的言官定罪为讥讽史弥远,攻击史丞相。在南宋的词人里,吟哦梅花的诗词太多了,还没有一首像刘克庄的《落梅》一样,因最后两句十四个字而被定罪,丢掉了知县的乌纱帽。文字狱由来已久啊!)
在很长时间一段时间,赋闲的刘克庄想逃出史弥远那个巨大的恐怖网络,但是他无论如何努力,却依然纠葛在那个君临一切的网络里。江湖诗祸之后大约十年的,一直延续到制造诗祸的丞相史弥远去世之后,刘克庄还被诗祸的绳索绞绊着。时不时,那首《落梅》的绊马索,像人生的诅咒,还会把刘克庄绊下马来。真是很悲很难受。
刘克庄六十岁之前,官场的沉浮,就让他在读书人孤傲面前折戟沉沙。少年时的豪放和激越,也只是诗词里里的豪放和激越,在生活里,他把对生性里还残留的的那点豪放,都倾注在诗词里。春日梅落,刘克庄看到的是冷烟衰草,重阳之时,刘克庄的视野里千崖秋色,四海荒凉。一首《贺新郎 九日》,豪迈苍劲之外,满怀萧瑟随着黄花飘去,人生何处不苍茫:
湛湛长空黑。更那堪、斜风细雨,乱愁如织。 老眼平生空四海,赖有高楼百尺。 看浩荡千崖秋色。白发书生神州泪,尽凄凉不向牛山滴。 追往事,去无迹。
  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 常恨世人新意少,爱说南朝狂客,把破帽年年拈出。若对黄花孤负酒,怕黄花也笑人岑寂。鸿北去,日西匿。
很多诗人在诗歌的语境里,往往是鄙视官场的。而在现实生活的语境里,往往是对官场一往情深的,李白也一样。他不会为丢掉一首诗词而流泪,却会为丢掉一个官职而嚎啕大哭。刘克庄大概也是如此吧,每一次的官场失意,都会为下一次官场得意埋下伏笔。就是那些失意之时的诗词,也转换为诗人踏向更高爵位的晋身台阶。
只要你足够有才华,只要你活得足够长,那你就还有机会。公元1233年,制造江湖诗祸的史弥远死了,江湖诗派的代表人物刘克庄还活着。那些为制造江湖诗祸的南宋言官死了,因一首《落梅》获罪的刘克庄活着。那些专门在刘克庄诗词里寻找蛛丝马迹的御史死了,写了很多诗词的刘克庄活着。
公元1256年,刘克庄已经69岁了,他重新进入朝堂。这次回归,对于刘克庄来说,已是老夫夕阳。一生的过多的起起伏伏升升降降,会把有的人砥砺的坚如磐石不可动摇,也会让有的人俯首称臣阿谀奉承。我们希望刘克庄属于前者,但他却成了被我们诟病的后者。这些年有句话,活着活着,我们就活成了自己少年时代最讨厌的人。刘克庄就是如此,到了最后,他活成了自己少年时代最讨厌的阿谀奉承之徒。还有一句话,翻译自苏东坡先生,出走半生,归来少年依然。但是很多人归来,肯定不是烂漫的少年,而是一个老于世故的谄媚者。刘克庄归来了,那个棱角分明的诗人没影了,再次站到大家面前,他就是一个很会谄媚的老奸巨猾之辈。
回到朝堂的刘克庄,恰遇贾似道炙手可热。都是南宋的诗人,在朝堂上相聚,自然多了一份亲切。一个是丞相,一个是朝堂臣子。刘克庄一反与史弥远一见成仇的套路,马上就和贾似道沆瀣一气。过往日子里的冰清玉洁不见了,剩下的就是攀附勾结、阿谀奉承。1259年,贾似道隐瞒真相谎报大捷,第一个出来阿谀奉承的是已经73岁的刘克庄。他一连填写了十首《沁园春》,为南宋最后一个奸臣大唱赞歌。
刘克庄真正的仕途,其实是从74岁开始的,也是从恭颂贾似道开始的。今日我们评价刘克庄,都对他73岁之后谄媚贾似道不很理解,甚至是嗤之以鼻。然而就是被后人嗤之以鼻的最后10年,用官阶来衡量,无疑是刘克庄最为成功的10年。
今天我们站在道德高地去俯视刘克庄,总会放大他的人生污点,而缩小他73岁之前的优秀。假若我们退回去想想,对于刘克庄的谄媚和阿谀奉承,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同是一个刘克庄,73岁之前为什么没有走上官场的快车道呢?可能与他骨子里的那些孤傲有关。当他丢掉了孤傲,开始谄媚,就忽然从兵部侍郎很快做到了工部尚书。可以说,谄媚的责任,其实不是谄媚者一个人的事情。也就是说,每个谄媚者,和被谄媚的对象,他们共同构筑了谄媚的堡垒。

片片蝶衣轻,点点猩红小。道是天公不惜花,百种千般巧。
朝见树头繁,暮见枝头少。道是天公果惜花,雨洗风吹了。
天公惜花,你就怒放。天公不惜花,你就飘零。为了自己在枝头上挂的时间更长一些,刘克庄最后的10年,找到了很是被人不齿的答案:谄媚。
最后呢?落梅落花随风去,早不飘零晚飘零。
刘克庄82岁,不还是飘零了么?
( 文案参考王俊义先生的落梅落花随风去和百度,google, Chatgp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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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知道刘克庄是詞人,倒还不知道他的人生际遇。可见一个人在历史上留下的名声还是以他的主要成就来决定的。一个人的人生态度是会随着时间改变的,人性本来就如此。年轻时、年老时的境遇、心境、经历完全不一样,做出的选择、决定肯定不一样的。古往今来,晚岁失节的人也太多了,不差他一个。
左蹄猪猪
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