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僰人悬棺”的僰人神秘消失之谜

图 平番得胜图卷（明）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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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时期，在四川的宜宾，兴文一带生活着一个部族——都掌蛮。 这个都掌蛮嚣张到什么程度呢？ 根据万历皇帝时期四川巡抚曾省吾【西蜀平蛮全录】可见一斑：
照得高、筠、戎、珙、庆、长六县人民，二百年来被都蛮荼毒最苦最深，丁壮非被掳掠即散之四方，老弱非遭杀戮即转于沟壑。 解肢掘墓以张劫众之威，剖妇刳儿以为横槊之戏。 田地尽成草莽，村舍尽成丘墟。白骨如麻，冤鬼野哭，虽有孑遗之民挨县居住，亦朝不保暮，而六县之官徒拥空名，有选出不赴任者，有赴任即乞休者。 连明朝选派的县官都畏惧辖区附近都掌蛮的残暴，不敢前往赴任，更有甚者刚一到任就乞求告老还乡。
都掌蛮的首领们，更加是威风八面。 因为都蛮部族都以山城作为根据地，道路险阻难行（比如凌霄城就是当年南宋抗蒙所筑的山城堡垒），大军数次征讨无大功后，明朝不得不以招抚为主。 但都掌蛮首领拿了明朝的赏赐，受了明朝的官职，却依旧我行我素。 乃至僭越用皇帝规格的仪仗器物：
山都蛮长阿苟先年同父阿共大肆猖獗，案行招抚，给赏冠带，管兵食粮，仍复叛逆；与义子阿幺儿雄据凌霄，擅抬大轿，黄伞蟒衣，僭号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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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峙两百年后，到了明朝万历皇帝即位，此时南方倭寇与北方蒙古问题都得到了突破性进展。 首辅张居正与四川巡抚曾省吾为一派（还都是湖北老乡），新官上任三把火，正需要建立自己威望。 因此两人一拍即合之下，平都蛮就成为了万历即位后第一个朝廷安排进行的大战。 朝廷为此专门设置总兵官，由著名抗倭大将刘显负责全局。
PS： 刘显之子刘綎后来参与万历三大征之一的播州之役，平定杨应龙叛乱，最后在攻打后金的萨尔浒之战中殉国。 这对父子还真是跟土著有仇。 搞笑的是刘綎他字省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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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掌蛮部族最重要的两处聚居地是凌霄城和九丝城，地势高峻，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衡量之下，凌霄城变为明军第一个目标。 万历元年（1573年）3月，在四川巡抚曾省吾与总兵刘显的安排下，在叙南聚集了官军和长久被都蛮困扰的土司援军14万人。 曾省吾亲临前线指挥运粮调兵之下，这场旷日持久的险恶之战开始了。 擒贼先擒王。 明朝方面先用计将镇守凌霄城的蛮首阿苟并贼首阿肉、阿缪、阿王保、阿汝近等人擒获。
（估计又是用招抚的名义骗人家，谁知道明朝这次动真格呢？）
秉着先除羽翼的战略，明朝并未直接攻击凌霄城，而是出兵落豹、恶泪坎二个作为凌霄城外围据点的军寨。 紧接着，明兵分为6路，进逼凌霄城，在攻陷五斗坝后扎营于此，并在次日采取火攻之法，凌霄城终于陷落。 攻陷凌霄城后，明军统计的斩获情况也详细记载了下来。 当然这里能统计到的，不包括那些坠崖尸骨无存的了：
生擒蛮王阿幺儿、胡大汉并众蛮共九十五名口，斩获贼首杨茂惠、阿相、马儿等首级一百（零）一名颗，烧毁贼房二百余向、仓二十间、谷豆无数，夺获水黄牛三十五只、羊五十八只、猪四十一只、酒七十八坛、火腿二十五件、标二百七十七根、弩一百八十二把、弩箭一千三百七十九支、梭枪一百二十六根、皮鼓三十五面。 因准此该各道查得凌霄城功次：总兵刘显部下官兵斩获首级三十一名颗，生擒一名；原任总兵郭成部下斩获首级十名颗，生擒蛮妇一口；参将张泽部下斩获首级十一名颗，生擒一名；坐营指挥葛琼下斩获首级二名颗；宣抚奢效忠下斩获首级四十七名颗，生擒九十二名口；通计前后擒斩蛮贼共二百二十四名颗，俘获被掳监生胡天锡等五名，牛羊猪只、夷器共二千一百三十三只件，烧毁贼房、仓廒共二百二十余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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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明朝的战争目标就是拔掉九丝城的另一个外围据点——都都寨。 都都寨同样是高耸的山城，附近还有许多都蛮的据点可以互相支援。 要真说起来，此战要比凌霄城战役那种一帆风顺的情况大大不同。 万历元年六月十五日二更天，明军采取夜袭战略，不顾艰险攀藤附木，暗中潜行到都都寨半山腰，将此地的都蛮据点拔除。 天亮之后，吴鲸率领的明朝军队到达于此扎营驻守，剩余明军分头出击将平寨、高寨、董木坝房屋千余间烧毁。 万历元年六月十七日，副使李江带同叙州府同知曾可耕前来督兵进攻，吴鲸带领的之前已经驻守在都都寨半山腰的大军直冲而上。 明军再次使用火攻战略，无奈这次打到一半突然天降大雨，只能功败垂成。 为振奋人心，明军悬赏3000两白银以奖励冲锋士兵。 次日，六月十八日，明军再次发起总攻，同时来援助都都寨的蛮兵千余人也正巧到达。 刘显一面分兵堵截都蛮的援军，一面鼓舞士气奋勇向前：
滚木、礧石、梭竿、竹标齐发如雨。本职部下当众斩获阿墨王、阿廖王等首级四颗。                                       ——曾省吾【西蜀平蛮全录】
虽然只有这么一句话，也可以想见当时战况之惨烈。 最终明军强攻不得，暂且回军。 到了当晚，夜袭计划再次开始了： 这次都都寨之战的斩获情况的确也比凌霄城之战好得多了，所获物资也多用于奖励将士。 原文如下：
【太长不看】
吴鲸等率兵斩获蛮级十五颗，生擒一名阿造；郭成部下把总吕崇舟等斩获蛮级六颗，夺获彼虏一名阿三哥（即罗应元）；陇清兵斩获蛮级七颗，夺获被虏二名阿六生（即李六生）、阿五蛮（即徐万祖）；坠崖死者不计，余贼奔溃，难以穷追，我兵见令扎守，烧毁蛮房共二千余间，夺获谷稗纂七百六十余挑、牛四十一只、大小猪四十只、犬四十五只、铜鼓二面、皮鼓五面、梭标三百二十六枝、破坏斑竹梭竿三千一百三十枝、弩十把、弩箭九百八十八枝、刀十六把、夷甲一十二领、夷盔九顶、茶一十二篓，当即分赏官兵讫。 又据三道陆续呈报，各蛮在于四下藏躲，于六月二十以后日期不等，把总官王用等督率监生何钰部兵一枝于两河口伏截，生擒叛蛮二名，斩获蛮级五颗；总兵刘显督发指挥郭文等于印覇山下生擒蛮贼阿欧、阿当、阿结、阿瓦、长儿、阿完六名，夺获原被虏罗万富、三受、阿元、阿五、杨保五名，斩获蛮级一颗，夺获蛮甲二领、梭枪一根；千户陈一策等于水车坝擒获被虏一名阿辏；戎县民张侯等生擒蛮贼一名阿逃；原任都司韩似甫发兵坐伏，生擒蛮贼一名阿挂，标一枝；以上擒斩贼级、夺获被虏通共五十八名颗，焚烧房屋二千余间，夺获铜鼓、皮鼓、标弩、刀枪、甲盔、牛羊、茶谷共五千四百件只枝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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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都城寨失守之后，都蛮王阿大带领善战之兵数千人登鸡冠岭，阿二和方三则整治九丝城战备，两方互为犄角跟明军打起了持久战。 九丝城本身就占了地利，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山下只有两条能容一人通过的小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正是如此。 此外，阿二等人还在九丝城附近修建了大量防御设施：
并列排栅九层，削山为堑、绝竹为梭、悬石当空、投标绝谷。
因为明军营地正好在九丝城与鸡冠岭两座山城之间的空地上，一旦轻敌冒进随时会两面受敌。 再加上附近还有诸多未来得及荡平的都蛮营寨，想要挨个击破就只能静待时机。 战事由此陷入数月胶着状态。 夜袭，火攻都用了之后，反间计自然就来了： 先以招抚政策逼迫周围实力稍微弱一点的军寨答应归顺，而后分别投书各寨，假称某某打算投靠天朝，就要出降了，成功分化了都蛮各寨不敢轻举妄动。 九丝城由此断了外援。 虽然没有了援兵，但九丝城内依然有蛮兵两万余人，兵力坚守之下，明朝长期难以取得突破进展。 而周围诸蛮也时常出没，大小冲突不计其数。 为了让大家直观感受，就不简述了，原文如下：
【太长不看】
七月二十四日，蛮王方三闻知张泽在长宁县赏兵，东路兵虚，乘间差蛮突出抢掳运粮史坝驿驿丞董思明，仍四面伏草，希图掩袭职官，以挫我兵锐气。 七月二十七日，郭成下哨官郭天智等于都都寨脚下夺获被掳一名吴应受。 七月二十八日，家兵史朝应等于都都寨下生擒一名阿庚、被掳二名王伸、刘转幺；又指挥郭文同家兵帅自俸等于深沟子斩获首级一颗；奢效忠下羿兵小羊儿等斩获首级一颗；戎县典史祝旦、通老赵万聪等于得广寨斩获首级一颗。 七月二十九日，宣抚冉维屏发兵于两河口，斩获首级一颗；高县知县何汝质申报，督令募兵郭东山等生擒奸细一名小意。 八月初六日，刘显发把总周于德、张大祥、百户王鹤龄、守备吴宪、指挥李承恩、千户韩京同家丁周贵等于九丝半坡得罗斩获首级各一颗，共六颗；同日，参将张泽督领原任守备立功官田世武、指挥申大谟、宣抚奢效忠等官兵进扎谷爆寨。 八月初七日，刘显兵攻上九丝半坡扎营，将周围斑竹都荅上中下三寨尽行焚烧，各蛮与官兵迎敌，鏖战一昼夜，当阵，应袭刘綎、把总杜栻、郁凤、守备沈茂、旗牌官唐民育、武生黄时济、王德义并蒲九思、吴应龙同家丁张清等各斩获首级一颗，共十颗。 八月初八日，叙州府经历陈忠下家丁陈增、把总王恺并孙自庸、吴应试、吴应龙等各斩获首级一颗，共六颗。 八月初九日，郭成督领指挥鲁兴周、宣抚冉维屏、石耶土舍杨正魁等官兵进扎印坝营，各蛮前来落外迎敌，随发指挥鲁兴周、魏组、百户叶茂林、把总吕崇舟等领兵前去接战，鸟铳打伤百十余，蛮死者六十有余；当阵，把总吕崇舟、邵榴、总旗张簠、张永得、哨官董国臣、兵勇徐世臣等各斩获首级一颗，共十颗；夺获木竿、梭枪、皮鼓六件；宣抚冉维屏下头目海通等斩获首级二颗；同日，宣抚奢效忠下兵沙奤于麦易营斩获首级一颗。 十一日，参将张泽督兵扎上半坡，以攻九丝之右。 十三日，郭成下家兵郭友忠等得金寨斩获阿宰王首级一颗。 十四日，刘总兵发降夷阿果等于九丝半坡路口斩获首级二颗。十五日，兵刘武臣等斩获首级二颗。 十六日，张泽下哨官刘安义等于漏箐、两河口擒获蛮妇什泪、什美二口、小蛮二名。 十七日，奢效忠发兵攻打九丝，羿兵者荣等斩首一颗。 十九日，羿兵阿胡等斩首一颗。 二十日，郭成领兵进扎九丝山下；同日，奢效忠发兵攻打九丝，冠带邵明邦兵罗住等斩获首级六颗、被掳阿问、张真狗、胡正受三名，药箭射伤三十余蛮。 二十一日，又奉本院看得蛮垭、得穵地方茂林深涧，恐各蛮仍旧突出抢粮截路；行委原任都司韩似甫领兵扎得穵口，松潘东路参将胡大宾领百户邢仁等兵扎蛮垭口；以防奔逸无护粮夫。 二十四日，刘显发荫袭土舍文安民下兵攻打九丝，家兵黑保、扁头等斩获首级二颗。 二十五日，张泽下兵陈友赞等于九丝脚下斩获首级一颗；奢效忠发兵攻打九丝，羿兵阿朽等斩获首级三颗，俘获蛮男女阿抝、阿后、阿燥三名口、被掳黄秉朝一名。 二十七日，刘显下指挥郭文、守备沈茂、吴宪并吴应龙等于黑普寨各斩首级一颗，共四颗；同日，郭成发兵攻打九丝，兵勇涂永相等斩获首级四颗。 二十八日，镇雄土舍陇清领兵进扎得二、得罗等处；及奉本院访得邻近土司先年调征都蛮，乘势贪财，因机受贿，阳称攻剿，阴肆交通，往往无功，反遭挫衄；牌行各土司，痛除往弊，如有包藏祸心，日久无功，即系贼党，事完定行移兵并剿。 二十九日，高县知县何汝质申报，操兵阿钟伏等于苏滩擒获奸细一名阿圤；又本院遣发火牌，行监军道示谕各营官兵，务宜竭忠毕力以受殊赏，若观望退缩有不用命者，该道即时绑赴旗牌前斩首示众；并谕各兵进攻之日，止令擒斩凶狠首恶，其老弱幼小之蛮只许生擒，不得概杀。该副使李江同总兵刘显督令五路汉土官兵自九月初一日起，不论晴雨，昼则八面齐攻，夜则攀崖袭寨；贼设排栅九层，当用鸟铳，挨牌打死蛮众不计，各蛮仍拚死固守，梭竿、礧石、标枪、伏弩下击如雨，又值霪雨黑雾，咫尺不辨人形，相持不下。随奉本院申谕，原议荡平九丝悬赏银三万两，各营官兵有能效命先登、直捣巢穴者，不俱擒斩多寡，为第一功，多给悬赏；续上九丝获功多者为第二功，量给悬赏；其在城下获功者为第三功，止计功给赏。又蒙密谕道镇各营，合击须取一路密登，俱经遵奉，传谕诸将。 九月初二日，奢效忠谋袭九丝，遴选死士乘夜偷上九丝，被贼惊觉交战，杀死蛮众不计，羿兵亦阵亡、重伤数多，乃退兵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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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九月份，明军决定不再拖下去了，直接发动总攻，突破到了九丝城山腰。 九月初六日，李江、刘显密谋，在把总吴鲸标兵与官舍杨正崇土兵内挑选勇士，各悬重赏，谕令周于德同领袭攻。 九月初七日，郭成亲统部下把总吕崇舟等并土官冉维屏、土舍陇清各兵竖立敌楼，奋勇齐上，克破叛蛮当关仓囤，直逼九丝第二层凤头尖山，几至绝顶，被蛮众拚死迎敌，抛放礧石、梭竿甚众，郭成督兵就彼屯营拒守。 九九重阳节那天，按照都蛮的习俗是重大节日赛神节，加之明朝常用火攻，重阳前日正巧大雨如注。 因此九丝城蛮兵都懈怠了下来。 总兵刘显抓住机会，再次组织夜袭，派精兵一千名攀藤从悬崖爬上九丝城，于黎明时分砍开寨子门，发火铳为信号，大军一起冲上，终于拿下。 九丝城攻克之时，阿二和方三两个蛮王趁乱逃跑到母猪寨藏身。 鉴于此二人已成强弩之末，明军决定先铲除在鸡冠岭的阿大及周围的都蛮小营寨。

07
十月初九日，平母猪寨的战役打响。 明军在阵前俘虏蛮王方三后，再次诓骗母猪寨内各位蛮主说朝廷要招抚将他们骗出一举擒获，而后出兵攻破母猪寨。 至于蛮王阿二再次趁乱逃跑，但这次就没那么好运了，被明军于贵州大盘山抓获。 至此，这场历时大半年的平都蛮之战基本宣告胜利。 此后明军又对这一地区的残余势力进行了荡平，并驻军建城戍守，再也没有给都蛮重新聚合的机会。 本次战役，明军总共攻下都蛮各军寨60多处，斩首加俘获4615名，抓获都蛮称王的酋长36人，得到诸葛铜鼓93面，焚烧都蛮房屋仓库7400多间，其他家畜粮食武器皆以千万计。 这里面最值钱的就是诸葛铜鼓。 据说是当年诸葛亮所留。 鼓声洪亮的，一面诸葛铜鼓在当地可换一千头牛，稍差一点的也能换七八百头牛。 蛮夷之中得到两三面诸葛铜鼓便可称王了。 捷报上报至京师，兵部仍然下令：
“铲削祸本，席卷云彻”。
对逃遁在深山中的都掌蛮继续剿杀。

08
都掌蛮是从先秦时期开始，活动于今四川省南部的宜宾、兴文、琪县一带的一个族群，被称为僰(bó)人。 就是“僰人悬棺”的那个僰人。

僰人在唐代时期为戎州(今宜宾)和泸州都督府管辖，泸州都督府下设的纳州和晏州(今兴文县)是僰人的中心活动区域，其中还有一个县叫都掌县，都掌蛮的名称由此得来。
僰人岩画
经此大劫，幸免于难的都掌蛮隐姓埋名，四处流亡，或归入到别的族群，或慢慢汉化了。 总之再不见于史料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