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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ngChuQiShan 发表于 2023-06-22 01:29
are you sure美国这些机构有用? 对于这些绝症患者安乐死可能是the best solution 这些机构能干什么?
或许,这个故事也与我们每一个人相关——如果终会在生命中经历与罕见病患者或其亲友相似的艰难时刻:当肌肉逐渐萎缩,智力、记忆与感觉却还在,一个人是否仍怀有对尊严与亲密的渴望;当无法解决亲近之人绵延的痛苦,照护者在不堪与无力中,是否仍可能抱持忍耐和对抗磨难。
李小中快窒息了,肢体在挣扎中抽搐着。按约定,朋友会继续用毛巾捂住她的嘴,直到她死。她本能地想要喘气,嘴被自己咬掉了块肉,血渗进毛巾,很快,她两眼发黑,昏了过去。
那是5月9日,52岁的李小中第三次在湖南安化县老家雇凶杀己。患渐冻症5年、全身无法动弹的她决绝赴死,而朋友中途放弃,她的计划最终落空。
“要么有钱,要么有人(看护),我两样都没有。”6月2日吃晚饭时,李小中的嘴仍有些麻疼,她嗫蠕着口中的菜梗,两眼怔愣望着窗外。头顶的旧吊扇缓慢转着,发出钟表指针走动般的摩擦声,时间宛如酷刑。
喂饭间隙,她的丈夫谌石军则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说,“这个家被她拖垮了。”
他照料妻子多年,有时和妻子依旧难以沟通,急得冒火,忍不住要骂几句,“骂她死……我说的是气话,她是当真的。”疾病让她的咀嚼、排泄、睡眠,每个基本的生理反应都变得尤为艰难,他觉得自己在陪她坐牢。
女儿谌亚妮也有同感,她32岁,每次回到老家,面对母亲总有种“慢刀子割”的压抑。她记得,母亲患病之初,父亲的态度并非如此。疾病之外,看护重压成了这个家庭里更大的鸿沟。
李小中房间里的老照片,图中为谌亚妮童年照,左下为她与谌石军1991年的结婚照。本文图片除特殊标注外,均为澎湃新闻记者 陈灿杰 摄
“你以为我是一只蚂蚁呢?”
李小中想死得体面点。
患病至今,她的身体像蜡烛一样融在轮椅上。腋窝捂得发痒,后背发烫,或是苍蝇在身上爬,她无力招架,她连把耷在椅上的手臂挪动一下的力气都失去了。
唯一能受点控制的,是眼珠的转动。她仅能靠电脑的眼控系统与人交流,用眼移动光标“敲”字。但随着视力衰退,光标开始在她涣散的眼神中摇移,打错拼音,又得重来。偶尔用眼过度,“眼睛像辣椒一样”,疼得她拧嘴叫。
电脑眼控系统操作界面。
被世界卫生组织列为“五大绝症”之一的渐冻症(ALS),即肌萎缩侧索硬化,蚕食着她所剩无几的尊严。它是一种典型的神经退行性疾病,表现为肌肉逐渐萎缩,继而缓慢丧失交流、进食或呼吸的功能,目前没有可以根治的药物,多数患者会因呼吸衰竭在3-5年内去世。
2019年1月,李小中在中南大学湘雅医院确诊渐冻症。2020年,无法忍受病痛折磨的她,服下2瓶安眠药,病情快速恶化,之后,她两度雇凶杀己,试图通过煤气、有毒药粉结束生命,因煤气从门缝中泄漏、药粉被凶手用薯片粉末替代,又活了下来。去年,她想把自己饿死,撑了3天,“实在太难,脚缝里面像虫子钻。”
这一次,她选择了快速、亦痛苦的死亡方式。
据李小中的转账记录及微信聊天记录,5月初,她与朋友陈宏涛约定,9日当天他从长沙开车至她家附近,等到晚上九点,谌石军安顿好她睡觉、外出打牌时,潜入房间把她捂死,雇佣费34000元。李小中说,她与陈宏涛认识多年,他因做生意负债,学历不高,又不愿干苦力还债。
据二人微信聊天记录,陈宏涛数次打算放弃行凶,称“为这点钱冒这个险不值得”,但李小中每次都强调,这个方式安全、快速,不会留下证据,且自己家人“不会因为我没影的事花时间(调查)”。
临死前一天,李小中让谌石军给她洗了个头,怕窒息时失禁拉自己一身,特意排了次便。9日当晚八点,她叮嘱陈宏涛:“你不要怕,我怕痛苦,你不能心软,坚持十分钟。”进屋睡觉后,担心他打退堂鼓的她盯着墙上的时钟,9点15分,楼梯传来了脚步声。
李小中回忆,陈宏涛进屋后,不敢正眼看她,迟迟下不了手,她想翻过身,头刚扭过一点,脖子突然“咔嚓”一下,一只手死死压在嘴鼻处,她心想脖子估计是废了,反正要死无所谓了。在窒息的挣扎中,“他说了3次要不算了退款”,手捂得一下轻一下重,但她还是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李小中说,醒来后,陈宏涛拿湿纸巾糊她嘴上,想再试一次,她摇头拒绝了,“我也受不了那么长的罪了,拿我试着玩呢。”随后,陈宏涛用毛巾擦掉她嘴上的血迹离开。隔天,她质问陈宏涛,为什么不能在第一次就下狠手,害她白白遭罪,“你以为我是一只蚂蚁呢,那么容易死?”
陈宏涛回复说:“我是下不了手的,看到你眼睛就手软了!”
李小中与陈宏涛的聊天截图。受访者供图
收到陈宏涛退款后,李小中向女儿坦白了此次雇凶。谌亚妮说,当时她内心很矛盾,想找陈宏涛当面对峙,但母亲始终不透露陈宏涛的身份信息,不愿连累他,报警的话,又怕和母亲再起冲突。
李小中只是不断恳求女儿,让她帮忙搞点麻醉药给自己安乐死。
谌亚妮表示,母亲第三次雇凶,所幸身体没有明显影响,她不再像从前得知雇凶那样紧张了,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淡然”与无奈,“让我难过的点在于,她居然来求我帮这个忙”,她不可能去搞麻药,但在母亲的哀求面前,自己甚至不忍心一口回绝。
5月30日,记者最初采访时提到此事,谌石军称并不知情。事发那晚,他在外通宵打牌。早上回家时,看到李小中的枕巾上到处是血,她解释称是翻身时不小心咬破嘴了,当时他有些费解:她现在还有咬舌自尽的力气?但也没再深究。
至6月2日,记者再次向谌石军核实此事,被告知事情原委的他怔愣了一会儿,但不愿进一步回应。他喝了些酒,眼神空茫,算着这是李小中第几次雇凶,突然有些激动地说,没有人下得了手的,“她要害人她就害!都是徒劳的。”
“她心里还是依赖他”
李小中和谌石军原本分居多年,是被这场病重新绑在一起的。
夫妻俩曾一同在珠海打工、生活十多年,因感情不和,2014年,李小中独自前往北京开理发店,谌石军则辞掉货车司机的工作,在安化老家待业好几年后,去宁波找了份小区物业管理的工作。
“他俩这段感情是孽缘”,谌亚妮说,自小父母就因琐事争吵不断,“他们这种日子我看都看饱了。”吵完隔天,一地烟头,父亲红着眼去上班。她至今想不通父母的感情为何如此浓烈,两人“相爱相杀”,母亲强势,喜欢往枪口撞,父亲脾气也暴,有时动手打人到要缝针的地步。
她说母亲因此经常离家出走、闹离婚。“我妈喜欢跑,我爸喜欢追。”
谌亚妮记得,母亲去北京后,父亲找去闹过、求过,之后回老家再没心思工作,成天无所事事,“他说没有我妈过不下去。”那时他像个臭虫,亲戚碰到他,总骂他不争气。等到他在宁波的工作步入正轨,母亲却病了,多次让他回家。“他一开始也不想回来,心里有股气。最后实在是看着妈妈身体一天一天往下垮了,才没去上班。”
被问及过往与李小中的感情,谌石军多选择回避。2020年10月,李小中第二次雇凶自杀后,他不再外出打工,与保姆一同照料她。但因交流不便及护理困难,保姆越来越难招,更多看护职责落在谌石军身上。
每天醒来,他拿个小铁片一点点刮掉积在她口腔里的黏液;她气短,给她喂水漱口时,得先等她把气理顺了,否则很容易呛到;洗漱完,便是缓慢的喂饭,她主要吃流食,菜得煮烂、剪碎才嚼得动,“她现在吃点东西,吃奶的劲都出来了”,谌石军说,她要想吃饱,起码得3个小时,有时她吃得太累,宁愿饿着。
喂饭间隙,因李小中的舌头动不了,他不时用筷子把食物拨回牙面上,此外就是刷手机、到阳台抽烟、喝酒。谌石军说,等她吃饭等得无聊,他就喝酒,结果酒瘾越来越大。吃完,他帮她按摩,握拳搓背,他的指关节处磨出了厚茧。
谌石军手指关节磨出的厚茧。
“很难伺候”,谌石军说,比起看护,难的是交流。李小中的知觉都在,衣领口提上点都压得难受,意识也很清楚,但一离开眼控系统就只能“哼哼唧唧”,多数保姆年纪大了,很难及时反应过来。
李小中说,有次她让保姆收拾衣服时记得分类,别全塞一个皮箱里,但保姆忘了,她在房间里盯着门,想去客厅用电脑再提醒一遍,保姆愣是没明白,她急哭了,保姆也慌了神,哭得比她还厉害。
谌石军表示,他没少提醒保姆,交流不了就把她推出来打字,但保姆老是忘,很容易就积压了心理负担,“干两个月的都很少,一般都是干几天就走了。”
李小中让女儿代写、贴在厕所里给保姆看的护理注意事项。
6月1日,新来的保姆黄习珍,干了两天就选择走人。她57岁,原本是环卫工,收拾起家里的卫生手脚麻利,但喂起饭却手足无措,盯着李小中啥时能把菜咽了,几次送饭的勺子悬着,又缩了回来,烦闷地抓了下头皮。李小中提醒她注意卫生,她一下面露难色。
因晚饭的一碗糊糊喂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吵了起来,李小中觉得碗端平了,喝不动,黄习珍却觉得自己喂的方式与谌石军一样,僵持不下,原本对自己的耐心信誓旦旦的她拎包走人。“她不配合”,黄习珍说,自己和谌石军一起照料她时,她还算听话,轮到自己却牢骚不断,“她就是想她老公来喂,她心里还是依赖他。”
但李小中并不承认这点,说自己教了保姆好几遍,反倒被她当作为难,“我又不是神经病!”李小中重复说着,气得呼吸一颤一颤。
谌石军向保姆黄习珍示范如何给李小中挠痒。
保姆走后,她没敢告诉谌石军,怕挨骂,呆坐轮椅上,整个屋里仅剩头顶吊扇的“吱呀”声,晚上十点半,她尿憋得难受,给谌石军打了电话。他一进门,扫了眼四周,“人呢?”一下又心领神会了,“走了是吧”,两人对视着,笑出了声。
谌石军给她擦洗完,已近半夜十二点,但对李小中而言,煎熬才刚开始。她没一会儿就会被疼醒,得翻身换一边睡,止不住地发出哀叫,那口气咽在喉底,吐出来都要耗尽全力;再次睡着后,原先被盖住的蝉鸣声回到屋内,突然,又一声呻吟,惊醒的她开始低嚎,呕吐一般;凌晨两点,她的声息已若游丝,带着哭腔,四点,她睡着了。
半夜,在客厅正对李小中的房门处,不时能听到她的哀嚎声。
“一天到晚陪着她,我也崩溃”
李小中说,这次雇凶,实际源于5月初谌石军的一次情绪失控。
当时他喝得醉醺醺,喂她吃糊糊,她怕他碗端不好,会倒她一身或呛到她,就把头偏向一边不喝,他突然往轮椅踢了一脚,“我一刻也不想看到他。”李小中表示,她宁愿被捂死,也不想再这样受折磨。
“他一喝酒我就好怕,厕所都不敢上。”李小中说,那晚她后来没吃饭,不想隔天醒来要小便,自己拖长的叫喊会烦到他,“尿太多,骂太多。”
对此,谌石军并未正面回应。他表示,自己发火时“手可能会重一点”,“她是病人,不会打”,他坦言自己说过一些难听话,骂她害人精,把家拖垮,有时声音比较大,吓到了她。
“不发火是不可能的”,谌石军说,他对李小中的照料算有默契了,安顿她睡觉时,多问几遍,基本能确认被子怎么盖、风扇怎么调。但有时她也有脾气,推她上厕所,想给她擦屁股,她“哼哼”着不同意,他猜不到还有哪儿没搞好,听着她的哭叫声更加烦躁。
晚上睡觉,若睡李小中隔壁房间,“就没睡成过”,整晚听她叫得焦心,有时只能到楼上的空房睡,但心里还是记挂,也睡不好。他对这种无法控制的疼痛倍感无力,要是自己彻夜守着她,不出半个月也会垮掉,“把我拖垮,她就更痛苦。”
谌石军给李小中喂饭。
每天帮李小中把吃喝拉撒睡的流程走完,谌石军就去附近的棋牌室打麻将。他说自己心里已经憋着一股火了,不去透透气的话,对李小中脾气更大,“一天到晚陪着她,我也崩溃。”
6月2日晚上,刚喝完酒的他来到棋牌室,一手抓钱一手抓牌,专注于牌面上腾转、叩击,“今天还可以”,他一张张数着手里的零钱,说挣了220块。其间,李小中在轮椅上屁股滑了,硌得难受,让他回来扶一下,打了几次语音,他没接。
直到她让亲戚帮她打了电话,谌石军才骑上摩托回家,“我的手机是有问题”,他对记者解释说。扶完,他很快折回牌桌,结果一把就输了三百多,干脆不打了。回到家,他嘟囔李小中害他手气断了,“真的有影响。”
“一输钱就是我不该叫他”,李小中心头也积着怨气,在她将谌石军置顶的微信聊天记录中,多是让他帮忙点蚊香、上厕所、睡觉等日常嘱咐,但出去打牌的他多久能回来,“看他心情。”偶尔她也冒火,骂他畜牲。这些信息他基本都没回复。
隔天,两人又因照料爆发了冲突。谌石军没提早把流食煮好,李小中指责他做得还不如保姆,这直接激怒了他,“哪天不管你,看你怎么搞!”他吼道,而后到阳台抽烟,抽完不解气似的,继续骂、继续抽,李小中被吓哭了,气流声短促地在她张开的嘴中“呼哧”响着,声带无力的她哭不出声,眼皮却已通红。
“得了这个病,还有什么(好)说的。”哭完的李小中一脸倦怠,仰头继续打字,说自己又不是情愿得病让人照顾。她不认为把谌石军拖累了,两人每个月低保合计近一千,够吃饭了,由他照料时,她把原本用来请保姆的三千块给他,他拿了工资,又能出去打牌,凭什么这样对她,“只能忍。”敲着字,她的脖颈像被费力扯起的神经勒住了,眼神充满不甘。
因父母离婚且长期在外打工,李小中自小由姑妈带大,小学辍学后到理发店做学徒。16岁时,一心追求独立的她开了自己的理发店。此后做过各种生意:开超市、棋牌室、手机店……
在谌亚妮眼中,母亲为人要强,对挣钱有着极其敏锐的意识,且很在意自己的衣着打扮。患病之初,她为了方便打理剪去长发,但每当家里有亲戚来访,她都要戴上假发或帽子。
李小中年轻时的照片。
“(照顾到)后面人也疲了,我爸妈两人说话都毒。”谌亚妮说,母亲有时向她控诉父亲的种种行为,但她很难去数落他哪儿做错了,“生病的人辛苦,照顾的人也辛苦。”
李小中的婆婆,想到两人往后的日子,总会哭着给谌亚妮打电话,说她父亲吃得比以前少了。83岁的婆婆担心李小中家没钱买菜,拖着蹒跚的腿脚重新下地种菜,一有什么好吃的就往她家送。
谌亚妮说,奶奶7个儿女,儿孙逢年过节包个红包,她能拿两三万,在老家很好过了,但母亲患病后,奶奶开始存钱,变得抠抠搜搜,“就是因为担心我们家。”
她表示,这两年父亲肉眼可见地变老了,长了不少白发,原先一个睡着后“雷都打不动”的人,现在是“警醒”地睡,有时他半夜迷糊着拖母亲上厕所,搞得一身汗,弄完也没啥睡意了。
谌亚妮回忆,今年过年回家,明显感觉父亲整个人的状态不对劲,对谁都凶。奶奶喊他,他会顶一句,“叫我干吗!”有次他喂母亲喝牛奶,一时半会没找到奶粉罐,无端端把她骂了一通。
谌亚妮说,她理解父亲的烦躁,她自己带小孩也会如此,但她是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而父亲恰恰相反。
“条件不允许我活,后面更难熬”
谌亚妮记得,曾经父亲一切都要优先考虑母亲的病情。自她患病,他没再提过离婚的事,陪她奔波在全国各地求医问药,她想吃什么就买什么,还提议说趁她走得动,要带她去旅游。
她回忆,那时她小孩刚出生不久,体质不好总生病,自己带娃已是焦头烂额,父亲还要嫌她对母亲不够上心,“我爸会说任他哭,不要管他,要先管我妈妈。”两人还因此赌气过。
2019年下旬,李小中眼见因为治病、自己拼搏半生做生意攒下的四十多万元养老钱就要见底,回了老家。当时,谌石军还在宁波做物业。此后,李小中数次自杀,他多是回家临时替代下保姆的空缺。
确诊后,李小中每月仅服用进口药“力如太”就需要4000多元。受访者供图
谌石军回忆,2020年初,她第一次吞安眠药自杀前夕,问过自己好几次回不回家过春节,执意要他回来,结果他刚到家没几天,就撞见她服药后昏迷的场景,“她可能是想我内疚,她都病了,我却不陪在她身边。”
李小中曾经的保姆苏梅连回忆,在她吃安眠药前夕,聊起与谌石军的各种过往,“好开心的,还笑得多。”例如丈夫过去追她,晚上总带她看电影。
谌亚妮觉得,母亲执意求死,原因不外乎两点:钱,以及父亲的态度。她说尽管母亲对他的照料怨言颇深,但对比从前,“也是尽我爸最大的努力了。”
她形容,父亲以前在家像个“领导”。下班早就去喝酒打牌,下班晚直接洗澡睡觉,来去“风风火火”,扫把倒了都懒得扶一下;一年到头想吃他做的两餐饭都难,更别指望他拖次地了;自己小时候,尿布都是母亲在换,父亲看到直犯恶心,如今他能每天清理母亲的大小便,“单这一点,他改变很大了。”
谌石军表示,要是李小中一年半载能治好,他也能做到兢兢业业伺候她,但面对她被缓缓冻住的身体,他“看不到头”。
谌亚妮说,即便现在父亲疲了,在吃上也没亏待过母亲。以前他们一餐就能干掉一个榴莲,现在再给父母买,他都留给母亲吃。“他是刀子嘴豆腐心”,有时两人像小孩一样怼上了,他嘴上嚷着不管她了,在外头抽几根烟,冷静下来,还是会回去喂饭。
5月31日,保姆黄习珍抱不起李小中,谌石军打趣说,要不搞个工地一样的小吊机,她想上厕所时就给吊起来,李小中被逗笑了。“我妈现在虽然不能说话,但我爸会逗她笑,讲笑话给她听,我就不会,我根本都不知道怎么逗”,谌亚妮说。
李小中说,以她目前的进食能力,其实差不多到要打鼻饲或者胃造瘘的地步了,但她没敢和女儿提,怕女儿经济压力太大,会急着卖房。
谌亚妮认为,母亲生病后变“敏感”了。有次自己托她起身去上厕所,不小心把她手弄疼了,她突然就哭了。自己一个无意之举,被母亲放大成了嫌弃、不耐烦。她记得,母亲患病初还“强势”点,在厕所裤子没穿正会急得直叫,现在她在厕所已经没啥动静了,“她可能是马马虎虎也可以吧。”
李小中生病和自杀后,谌亚妮极力回避与母亲谈及生死。儿子的照片、视频,发给母亲前都要考虑一下,小孩成天到晚乐呵呵,蹦来跳去,发多了怕刺激到她,发少了又怕她多想。
她想过,把母亲从现在紧邻省道的三层小洋楼接到长沙公寓里来照顾。但家里卫生间不好进轮椅,加上里面的淋浴间和洗脸台,再挤父母两个人,走动很费劲。
她小孩上幼儿园,逢长假她才能抽空回趟家。婚后这几年,谌亚妮和丈夫过得并不宽裕,她之前在家带娃,今年6月才在奶粉店做营业员,做影视拍摄的丈夫,这几年受疫情影响收入减少,而母亲患病前买给她的这套房,如今他们还背着房贷。
她想起一开始得知母亲的病情,心里难受。母亲就诊期间,怀有身孕的她时常陪在身边,眼见西医无法根治,她又找了中医,母亲对中医犹豫,她劝说久了,母女都烦,“她可能体内有一些我们感受不到的痛苦……”
如今面对母亲的状态,她觉得无力,眼下她能做的,就是出钱催母亲赶紧请保姆。谌亚妮觉得,请保姆至少能让父亲缓缓,就算母亲和保姆吵架,也好过和父亲,“跟亲人吵一架,心里难受好久。”她说实在不行就卖房,自己租房住。她算过账,根据她在网上的咨询,母亲在长沙住一个中等条件的养老院,一个月大概一万块,卖房的话能撑个两年。“就怕今天用完了,明天没有了。”
“卖房,说得太不现实”,李小中表示,在安化县,几乎没有上门护理的服务,在当地养老院,一个护工要护理多名老人,自己这种一对一看护都难的病人,能住进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也并不想去长沙,怕活太久拖累女儿。
此前2021年,媒体曾报道李小中多次寻死,并发起众筹。县政府和残联为她与谌石军办了低保,给她换了台新电脑。李小中说,她每年请保姆、买药等各项开销7万多,这两年基本把众筹来的几万块,连同自己最后的存款耗光了。
她说自己不像一些条件好的病友,靠退休工资在家请两个护工没大压力,“条件不允许我活,后面更难熬。”
如今,谌亚妮又在筹款平台上为李小中募捐,她希冀用药物和护理来缓解母亲病情的发展,“控制得好,能延缓十多年的生命”,李小中已经出现积痰了,而谌亚妮记忆里,母亲一生洁净,“甚至可以用洁癖二字来形容。”
谌亚妮为母亲发起的筹款。
6月3日,李小中将早就打在电脑里的一段话放了出来:“我现在想一个解脱方法,麻药解脱,别的解脱太痛苦……”一旁正吃晚饭的谌石军,咂了口酒,正眼都没看她,“莫跟我讲这玩意。”
李小中盯着屏幕,又放了一遍,他听了,继续开玩笑说,她要死了,他回家连个骂的人都没有了。但李小中下定决心一般,将视线聚焦在播放键,她的话在电脑外放中淡漠读着,一遍、两遍……谌石军突然来了火:“帮你搞麻药,医生会打吗?给他十万都不打!”
李小中又一次被吓哭了,谌石军泄了气,将手搭在她轮椅上,安慰道:“明天就判你死刑,好不好。”哭累的李小中闭上眼,笑了。
(文中陈宏涛为化名)
好问题
她的每一分钟都是在消耗另一个人啊,她不能吃饭不能自己瘙痒,随时要别人帮她做一切。另一个人活着的意义都是维持她“活着”,不能干别的,任何人都不愿意吧,更别说免费劳动24小时,365天,年年如此。 每个月1万拿来给一个保姆做工资,有几个保姆肯每天工作24小时?
说的就是这个事啊。 前两天那个帖子谈养老,六个子女,老太太在医院躺一个月就入土为安了,养什么老了啊
好像也没那么容易,读过一个日本军医的回忆,他抗战期间在中国,可以随便拿活人做实验,有一次他和同事就说起来书里学到的,静脉注射空气杀人的方法,于是随便抓了个中国农民实验,结果折腾了好久,打了很多次,才把人折腾死。 唉,说起来,当年到过中国的日本军人,恐怕基本没跑都该算战犯。
美国这种情况能安乐死?
男的难略比女的多而已。而且只是65岁以下,65岁以上基本没区别。
至少有以下这些机构可以提供经济上的,社区的和专业领域的帮助,而不是像文中的家庭只能靠低保和耗尽家里所有的存款和人力那么绝望。 Organizations that Support ALS Patients and Caregivers National ALS Registry Partners: ALS Association: external ic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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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病 床前无孝子。。…
无解。。。
就是人品好
als 躺不了20年
最后呼吸衰竭上呼吸机
你这哪里听说的,男女都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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