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北美华人网)
宝气是江子龙的小名,在他们的方言里是调皮的意思。南方人说宝气是珠光宝气,北方人说是指才气,他们那个地方的意思就是淘气。 宝气不是长的特别好看的男孩子,眼睛细长,眼角上扬,嘴唇厚厚的,皮肤黝黑。但是他身形高大,一米83的个头,加上天生的一身肌肉,看起来特别硬朗有气概。小时候去庙里求签,练武的老和尚拍了拍他的肩背,啧啧称赞说这个孩子筋骨好,问姥姥可不可以留下他练武。姥姥不肯,说习武可以,不能留下。老和尚不停摇头,道,可惜、可惜了啊。遂提诗:本是补天石,却落满庭叶。 19岁的时候,宝气被大舅带到美国。大舅在美国已经十几年了,前几年一直给人打工,攒了点钱在纽约上州盘了个门面,做自助餐,因为是周边唯一一家,营利还不错,站稳了以后就回国接宝气。 户口簿上,宝气是大舅的儿子,从宝气娘那里过继过去的,到街道办了手续改了户口簿,法律上就算正式的了。宝气的娘19岁生的他。娘15岁的时候就出落成大美人,16岁的时候被县里演出队看上,招了去,一千来块的薪水,在当地算是很高了,到处跑出去演出。一百多号人的演出队,舞蹈、唱歌、魔术,样样俱全,跑到哪里都是一场热闹,远近百里,只要演出队到了,全村全市的人都会赶去看,赶着买票,场场坐满。 宝气娘是舞蹈队的骨干,跳起舞来婀娜多姿,腰肢跟杨柳似的盈动,加上17、8岁的水灵劲儿,水汪汪的眼睛,眉眼间刚刚成熟少女的风韵,是全场的明星,总是跳压轴节目。不少观众里的男人学着电视里面给她送花,要请她出去玩。宝气娘谁都看不上,她心里爱上了一个外地转调来的军官,又帅又会写诗。两个人花前月下,不久娘的肚子里就有了宝气。军官本是有家室的,他铁定了心要离婚,打算娶宝气的娘。原配没怎么闹,但是一会儿同意离婚,一会儿叫组织去做工作,反复折腾,直到宝气出生,成了个非婚生子。问题一下子就大了,有个非婚生的孩子直接影响军官的仕途,他跟宝气娘说只能升职以后再提离婚。然后某天晚上便人影不见,去问,说是调到边疆去了。再问,就说不知道、不能回答。宝气娘带着孩子也不能到处跑场地演出了,于是回了老家。 家里多了一张嘴要吃要喝,娘就又去外地打工,做售货员、服务员、仓库保管员,什么都干。宝气由姥爷姥姥养着,又宠又惯,自己舍不得吃的,成天往宝气嘴里送,好在宝气身子骨好,从不生病,省却了老人的一桩担心。宝气从小因为没爹,总被别的孩子欺负,但是他长的结实,从来不怕打架,就那么一直一个打几个、小孩跟大孩子对打,一路打到大。 一直养到六岁要上学了,姥姥姥爷才想起来还没上户口。大舅未娶没有孩子,说过继给我吧,宝气顺理成章地成了大舅的儿子,回头想来,要不是当初过继过去,他也没那么容易能来美国。 宝气来的时候高中刚毕业,美国对这个地方没啥概念。出了机场拎了个行李箱按照大舅写的提示坐地铁,就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白皮肤的,黑皮肤的,老的,幼的,男男女女。 第一年的时候大舅给宝气在店里安排了个差事,跑堂,收拾桌椅,说是自助餐,临走的时候客人或多或少还是给点小费,大舅就让宝气自己留着,另外还加上每个小时的工时费。 大舅在人多的地方租了个房子,给在店里打工的十来号人两间,四个人一间或者六个人一间。他们住的地方是一个中国人、西班牙人、犹太人混居的小区,形杂人等,大多是为生计忙碌的人,也有退休了种花种草的人。每条街也不尽相同。这条街上是赤膊抽大麻的人,下面一条街是安静的教堂,拐弯又是富庶的犹太人房子。 宝气住四人间的,上下铺两个床,加一个壁橱和一个小桌子。晚上四个人鼾声如雷,两个房间此起彼伏。袜子鞋子扔的到处都是,房间里乱七八糟,地上都是饭盒或者方便面桶,卧倒的啤酒瓶,满地的烟蒂。大男人的汗馊味一直在每个人房间,冲鼻的气味,污浊不堪,房间必须24小时开门开窗,否则呛鼻到没人要进去。 跟他一起住的另外三个,一个是高瘦个子的年轻人叫阿黄,店里的会计,戴着厚厚的眼镜,头发三七分,七分那边油腻地顺边贴着脑壳,一副书生的呆样。阿黄说在国内那会儿,他当过模特,走走T台,风光的很,后台时不常地有什么经纪人来找,专挑高个子男生组团去泰国服务富婆,一晚上8000块。 “钱辣么好赚,那你还来美国干什莫?”广发问。 “我又没去当鸭。”阿黄耸耸肩说。 广发上下打量了阿黄一番,爬牙一啧,“嘢,你去当也撑不过一个月,瘦成辣个样子。”广发是福建人,厨房里掌勺的,高颧骨爬牙,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一脸猥琐,要是不穿个厨师白褂,怎么看都像个进厨房偷东西的贼。 矮胖子跟宝气一样,也是个前面跑堂的。矮胖子初中来的美国,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儿叫Rambo,高中没念完,拿着家里的钱追了一年的星,坐飞机去看演出,演出结束后等签名,最后钱用完了,也不敢回家里去,就跑出来做工。他也乐得跟同龄男生在一起,没事喝个啤酒打个牌,逍遥自在。 宝气聪明,在店里打杂的时候很快学会了英文对话,会问寒问暖,再推销自助餐不包的酒品,一晚上下来也能挣不少。 到了第二年,大舅见宝气学东西快,说也不能一直当跑堂的,否则来美国跟在国内有什么区别。然后给宝气报了个公立学校的高中,说念完了可以读一个会计啊、管理啊什么的课程,以后过些年可以帮他管店。于是宝气周中去上课,周末骑自行车去店里打工,想着过一两年考个大学。 生活逐渐平稳规律起来了,宝气又开始觉得浑身痒痒了。国内上高中那会儿,他每天不是踢足球打篮球,就是跟人在操场上疯跑,或者比赛引体向上和俯卧撑,大把的体力每天发泄,才得以筋疲力尽入睡。而如今,打球是找不到人的,几个室友平日里喜欢打游戏或者打牌,俯卧撑找不到人比赛也有些索然。幸好,高瘦个阿黄说要去健身房,正被他听到,于是两人结伴,开始一周三次去附近的健身房举铁消耗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