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答案(四十二)

罗宾汉
楼主 (北美华人网)

42 满天星不如心里的星
艰难的吃完饭后,我拿起自己用的那只饭盆正欲起身去洗,谭天眼明手快的抢先拿走了,说了声:“我来!” 然后快步走向水池。
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站在斜后方看着他。待他洗完碗,我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他。他脸上的红晕此时已散去,我心里的小兔子也安分下来睡觉去了。我俩貌似镇定自如的望着对方。
谭天眼里含着喜悦,但似乎又夹杂着一丝其他的复杂情绪。他动了动嘴角,好像想说点什么。
我以为他会说“我们一起去上自习吧?”,那我一定会干脆的回答“好的。”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他什么也没说。他就这么看着我,好像既不舍得就此离去,却也迟疑着下一步行动。
我不想再这么尴尬的对峙下去,于是说:“谢谢你请我吃饭,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仍怀着丁点儿希望,期待他会留住我。
可是谭天并没有,他犹豫了一下,只是说了声:“好的,再见!”
我有点失望的独自走回寝室,不过想起刚才吃饭的场景又禁不住心跳加速,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了笑。我宽慰自己也许他今天有事不能去自习,过几天他肯定会来找我的。想到这里我脚步又欢快起来,蹦蹦跳跳的回了寝室。
第二天他没有来,我安慰自己没关系,明天肯定会来的;第三天他仍旧没有来,我想也许再等一天就可以了;第四天、第五天,我想也许周末会来吧,我特意没有回家,可是他还是没有来……
我在期待中等了一天又一天,从桂花飘香等到了树叶枯黄,再等到了露水成霜,谭天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在那个学期剩下的日子里他不仅没有再来找我,我们也没有再在校园里遇见,他好像根本就不曾存在于我的世界里一样。我有时甚至恍惚的觉得那顿饭、那根葱是我的臆想。
事实证明我对谭天一点也不了解,他的言行总是出乎我的意料。在我没有任何预料准备的时候会突然对我热情一下,而在我被他的热情点燃,存着一点期待的时候,他又总是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变回平素里漫不经心的样子,任我满怀的期待落在地上碎成粉末。
我虽然会在他面前变的温顺一些,但是骄傲和自尊心一点也没有减少,我做不到主动出击去约他。如果他喜欢我,经过这顿饭他早就来找我了;而如果伴随着那根葱而来的柔情蜜意都只是一时兴起,那么我也没必要去找他。
我想终究还是因为他对我嫌弃的部分多过喜欢的部分吧。那根葱改变了我对葱的“偏见”,却没有改变他对我的“偏见”。
可是他既然不够喜欢我,又何必来招惹我?随着日子的推移,我已经从原本的期待变成了恼怒和委屈,我常常假设就算他现在来找我,我也一定不会再理睬他。
好在我还有自己的黄金屋要建造,学习能帮我放下谭天给我带来的五味杂陈。
学校为了保证四六级的通过率和优秀率,规定四级必须大一下考,六级必须大二下以后才可以考,不过鉴于我的四级成绩,系里批准我提前参加了六级考试。我的六级得了99分,比起100分, 我更喜欢这个数字。
成绩放榜的那天,我在旁边的四级成绩单的榜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苏言,99分。这个苏言也是大一的,我猜应该就是跟我抢彼得林奇书的那个苏言。他才刚上大学半年就被允许破例参加了四级考试,比我厉害得多,心里暗生佩服。我向四周围着看榜的人群张望了一下,不知道哪个才是这位“只见其名未见其人”的苏言?后来彼得林奇的书我没再继续借了,他是不是也已经看完了呢?
李妍最近待在寝室里的时间明显变多了,她以前有很多校外的朋友邀她去参加各种活动,但她近来好像都不怎么出去了,除了上课就是自习或者回寝室。杨豆豆跟我说她注意到李妍现在的打扮风格也变了,把原来的长卷发拉直了,常常用小丝巾扎成低的斜马尾或是编成辫子挂在胸前,而且也很少化妆了。确实,我也觉得她的装束看上去比以前清纯了很多。她还常常一个人对着书发呆,时不时的唉声叹气一下,倒有点林黛玉的风范了。
她这改变是因为欧阳飞宇吗?说起来我有好一阵子没见到欧阳飞宇了,他大概整天忙着毕业论文还有各种招聘会、面试,很少在学校里。从李妍的长吁短叹里,我猜她应该也是很久没见到他了。
寒假前的最后一天,杨豆豆兴高采烈的走进寝室,见寝室里只有我一个人,很神秘的坐到我旁边来,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深蓝色丝绒盒子。
“哇,好漂亮啊!” 我打开盒子一看不由惊叹到。盒子里躺着一条白金项链,细细碎碎的满天星链子反射着密密的光,链子下方挂着一个空心的心形的吊坠,吊坠的右下端镶嵌着一颗晶莹透亮的浅蓝色宝石。
听到我的赞叹杨豆豆脸上露出得意并带点小骄傲的表情,看到她表情不用猜就知道这项链肯定是王桦送的。
“呀,你家王大会计对你还挺舍得下血本的嘛。这项链真漂亮,你戴上给我看看。”
“蓝宝石的不会太贵,白金链子细细的也不会要太多钱的,不过胜在他的这份心意。” 杨豆豆努努嘴故意摆出一副不值一提的样子,“他说我生日在寒假里,他没机会跟我过,所以提前送了礼物给我。” 
其实从她禁不住上扬的眉梢眼角里,我知道她心里肯定乐开了花,就是不想显得太张扬,特意装低调呢。
“行了行了,在我面前就别端着了,我还不知道你?心花怒放着吧?这还不贵重,难道你要一条栓狗链那么粗的挂在脖子上才显贵 ‘重’ 吗?”我一边帮她戴项链,一边说,特意强调了那个 “重” 字。
“嘻嘻,那倒也不是。”杨豆豆撩起头发方便我帮她扣项链,表情喜滋滋的任我数落,说明我说得一点都没错。
我仔细端看着项链,说:“这满天星的细链子配这个吊坠才精致呢,戴在脖子上有若隐若现的光。而且这个造型寓意深刻,你看这满天的星星都比不上心里的这颗星闪耀哦,看不出来王桦还挺会买东西的。”
杨豆豆放下头发,一边调整着项链的位置,一边笑眯眯的说:“就你心思精巧,这话都可以写进广告词了,保证能提高销量。王桦这脑子哪里会想到这些,他就挑款式价钱合适呗。我回头把你这话说给他听,他该得意坏了。”
看着杨豆豆的笑模样,我突然想起什么来:“你收了他这礼物,那你们俩算是……”
“嗯,也算是定情信物吧。” 杨豆豆说着羞涩的低下了头,脸颊红红的一副娇羞模样,眼睛里熠熠生辉光芒四射,比项链上的宝石更加闪耀。要不怎么说爱情对于女人来说胜过一切化妆品,杨豆豆幸福洋溢的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光彩照人。
“哎,” 在杨豆豆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在欣赏自己的项链时,我用胳膊碰碰她说,“你后来怎么想想就接受王桦了?”
“我们处了也有半年多了,我觉得他对我挺认真的,他追我是使出浑身解数的,真心诚意的,不像陈可那样不咸不淡,若即若离的。他自己本身条件也不错啊,好学上进,对人生有规划,家里条件也挺好。” 杨豆豆絮絮叨叨的罗列了一大堆王桦的好处。
我听着她陈述的总总全部都是外在条件,没有一条是她对王桦这个人本身的感受,我眉头微微一蹙试探着问道:“那你喜欢他吗?跟曾经喜欢陈可一样的喜欢他吗?”
杨豆豆听了,停止了照镜子,沉默了半晌说:“跟陈可那会我年幼无知,一头扎进去太投入,结果把自己伤得很难受。我现在和以后都会悠着点,不会再那么强烈的喜欢一个人了,我得保护自己。” 
我听了突然有一丝伤感,这就是书里说的“曾经沧海难为水”吗?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奋不顾身的投入所有,伤了心后就不敢再那样忘乎所以了。这样本能的保护自己是没错,但对后来遇到的人岂不是很不公平吗?
杨豆豆刚才的光彩表情里现在透着一丝忧伤,就好像一只精美的白玉骨瓷花瓶,有一道若有似无的裂痕。陈可对她的影响恐怕比我以为的要深远得多。
不过我觉得杨豆豆这样不介意退而求其次也不错,反正比我这不知变通的要好得多,说不定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次”将来就变成首位了呢。我在心里默默的祝福她。
除夕那天吃过年夜饭,欧阳飞宇打电话来拜年。我们互相说了一些吉祥话,他说他的工作应该快有眉目了,说不定过了春节就能有消息。我在电话这头替他高,他说等工作敲定了请我吃饭庆贺,这次我没有跟他推脱,而是说:“我等着你这顿庆功饭”。
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我们一家人下楼去放烟花。放完烟花上楼来的时候电话铃一直在响,等我忙不迭跑过去接起来时又刚好挂掉了。打给爸妈的拜年电话一般都比较早,这过了午夜的电话应该是打给我的吧?
会是谭天吗?想到这里我又开始骂自己屡教不改,都说不会再理睬他,却又那么不争气痴痴的盼望他打电话来。
算了,我别瞎猜了,肯定不是他,他从来也不会给我打电话。
自从上次张鹏知道我有出国的想法后,他一有空就来找我。除了到学校给我送东西,周末还经常到我家里来,寒假的时候他更是三天两头往我家跑,他是有多担心一眨眼我就会不见掉啊。
可是我也因为明白了他对我的想法后,处境有些尴尬。他是我的亲人,我不可能像拒绝其他男生那样不去见他。但是以前我能心安理得接受他送来的东西,理直气壮的接受他处处照顾我,现在我却心生惶恐了,因为我知道我还不起。
有时候他来,我会找借口躲出去,躲不掉的时候我表面上假装若无其事,但在言语行为上都刻意留着不曾有的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