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了，这部国产第一网剧依旧很难被超越 - 2022年6月6日北美华人网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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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北美华人网)

聊到国产网剧，《毛骗》必定是一部绕不开的作品。它诞生于2010年的中国互联网，由一群当时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独立拍摄制作完成。如果以当下的眼光来看，你会觉得第一季的《毛骗》，无论是在演员演技、拍摄水准还是服化道配置上，处处都透露出一种廉价感，剧情细节也是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但放在当时那个“网剧”概念刚刚兴起的环境下，《毛骗》的悬疑烧脑题材以及过硬的剧本质量，相比当时多数仍在以恶搞流行文化和制造段子为卖点的网剧，的确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从2010年到2015年，“毛骗”系列一共拍摄了三季。而它们在豆瓣上的评分，居然是一季比一季高，最终季的评分甚至达到了9.7分，和87版《红楼梦》《大明王朝1566》并列豆瓣国剧评分榜首。

当然，这评分多少是带有一些情怀因素的最近，借着新剧《异物志》的热播，“毛骗”系列的导演李洪绸，开始在自己的个人B站账号上，上传《毛骗》前两季的高清版。此举迅速引来不少网友“考古”和“寻宝”，弹幕中几乎随处可见老观众在感叹“爷青回”和“恭喜你发现了宝藏”。在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靠这种方式上线B站的《毛骗》第一季，已经收获了一千多万的播放量，期间主创团队也会时不时通过直播的方式，和观众一起回忆曾经的拍摄经历。也正是借着这样的机会，更多观众开始了解到《毛骗》和它背后主创团队的故事。

正如片名所示，《毛骗》的故事，围绕一群街头骗子和他们层层反转的骗术展开。故事的背景城市是河北省省会石家庄，一座因为摇滚乐和安徽板面而被全国人民所熟知的城市，而在《毛骗》故事发生的2010年，这里和全国其他城市一样，存在着大量以行骗为生的社会边缘人士。《毛骗》的主角团，作为这座城市内小有名气的行骗团伙，却有着严格的内部纪律和职业操守，只骗那些坏事做尽的社会败类，他们将行骗视为一种艺术，过着类似都市侠盗的生活。

我知道对于很多之前没有接触过“毛骗”系列的新观众来说，第一季无论是从演员尴尬的演技，还是剧组廉价的服化道配置，抑或是手持DV糟糕的拍摄效果，这些都有可能成为劝退观众的“雷点”。但抛开这些表面因素不谈，《毛骗》第一季整体的完成度，还是非常值得一聊的。

首先，将故事的主角设定为一群江湖骗子，这在当时国内的影视剧行业中，算是一种前卫且大胆的尝试。要知道在更早之前，我国悬疑类型的电视剧，无论是《神探狄仁杰》《大宋提刑官》甚至更早的《重案六组》，这些剧集因为都要在中央和地方的卫视频道播出，所以主角形象难免都是较为正面的警察、法医或者钦差大臣，看多了，观众难免会有些审美疲劳。

而到了《毛骗》这，主角全部换成了社会底层小人物，甚至还都是以小偷的身份展开叙事。这种靠改变传统认知中主角身份所带来的叙事上的反差感，对于当时的观众来说，无疑是极其新鲜的，而它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毛骗》早期吸睛的主要原因之一。得益于网剧时代早期，市场缺乏监管的混乱局面，在一个大家都野蛮生长的环境里，《毛骗》才得以凭借独特的故事脱颖而出。而《毛骗》团队中的五人，也是各司其职，分工明确。有人负责担当计划主谋，策划好每一步的行动，有人负责色诱目标，也有人负责扒窃和黑客技术。编剧非常巧妙地让这五个人在几乎每一集的剧情中，都能发挥出各自的优势。并且，团队的密切配合，让整个诈骗过程如行云流水般顺滑，再加上每集后半段必然会出现的剧情的种种反转，可以说是为整个小队的行骗过程，赋予了如同爽文般酣畅伶俐的快感，让人看完后大呼过瘾。

而作为一部诞生于本土的诈骗题材网剧，《毛骗》第一季中自然也出现了不少我们耳熟能详的诈骗手段，比如杀猪盘、重金求子、古董诈骗等等。这些如今看来甚至已经显得有些过时的诈骗手段，在当时却几乎都是整个社会所关注的热点，时不时就会有类似的案件登上报纸和新闻节目。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诞生于那个时代的《毛骗》，甚至可以被看作是一部反诈宣传片，它所体现的真实感和时代感，也是很多观众愿意为第一季打出高分的原因之一。

这次上传B站的第一季，每集标题后都带有防骗反诈的提醒《毛骗》第一季采用单元剧的拍摄方式，一集讲述一种骗局，通过层层反转的剧情，让观众对每一集都抱有期待，最后再用前面十几集的暗线和伏笔，在最后几集内完成收束，串联起一整条故事主线。这种创作模式，在当时的国产网剧中并不多见，显然也是借鉴了英剧和美剧的成熟经验。而不少观众在看完《毛骗》的第一季后，会认为它在剧情和角色设定上，借鉴了同类型的英剧《飞天大盗》。

对于这一点，《毛骗》的主创团队在后来的采访中也进行过承认，导演邢冬冬表示，当时的团队成员都爱看英剧和美剧，而《毛骗》第一季的创作灵感，也的确来自英剧《飞天大盗》。但这并不足以成为《毛骗》整个系列的污点，相反，只要你接着将《毛骗》故事看下去，你会发现，后两季的剧情，其实才是整个系列被粉丝奉为“神剧”的原因所在。主创团队在这两季中，展现出了他们对于庞大叙事结构的驾驭能力，而剧情的原创性，也使得《毛骗》抄袭《飞天大盗》的说法，随着第二季和最终季的播出，逐渐被观众淡忘。

从第二季开始，《毛骗》在叙事规模上展现出了更为宏大的野心。虽然第二季依旧保留了单元剧的拍摄形式，但由于引入了新的角色和势力，主角团不得不被卷入更大的阴谋中，面对更为强大的敌人。在这一季里，《毛骗》的主创团队，开始尝试采用更为复杂的叙事手法来展开故事，单集中不再只是施展一种骗术，或者只对单个目标下手，而是让主角团队频繁周旋于各大势力之中，利用多线叙事的手法，实现骗局的多重反转，从而让整个故事的烧脑程度，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级。

而到了第三季终结篇，这种驾驭庞大叙事的能力，又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编剧用了整整一季的剧情，专注于讲好一个更为庞大的计谋，每一位角色都在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更高超的骗术对决，更庞大的计谋布局，让终结篇的剧情，几乎可以说是全程高能，丝毫不拖泥带水。最重要的是，终结篇对前两季布下的种种谜题和线索，进行了统一填坑，让故事在终结篇的结尾，迎来了一个几乎完美的结局，没有出现观众最为担心的烂尾问题，不光是所有谜团都得到了合情合理的解答，主角们也各自迎来了较为圆满的结局。当他们最终在广场上互相道别时，观众也和他们一样，没有对这部剧集留下任何遗憾。

但《毛骗》的完结，对于当时已经逐步发展起来的河北优映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来说，仅仅只是故事的开始。这个由导演李洪绸一手组件起来的团队，造就了《毛骗》这部中国网剧史上举足轻重的作品。而他们的故事，精彩程度其实丝毫不亚于他们的作品。

《毛骗》诞生的2010年，是国内各大视频网站争相开始投资拍摄自制短剧的蛮荒时代。彼时，在这条赛道上竞争最为激烈的，无疑是优酷和土豆这两家国内老牌视频平台。二者互相较劲，诞生了包括卢正雨的《嘻哈四重奏》、肖央的《老男孩》等在内的，国内最早一批平台自制影视剧。

当时两大平台的策略是，尽可能鼓励原创视频作者积极在自己的平台上发布短剧作品，通过点击量折算分成和植入广告的方式，让草根导演也能有机会拍摄自己的故事。这对于当时已经梦想成为一名导演的李洪绸来说，无疑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因为，早在上大学期间就经常自己拍摄一些短片，所以在从河北传媒学院正式毕业后，他很快就开始筹备起了自己的第一步短剧《大学生同居的事儿》。

这是一部在如今看来制作非常粗糙的情景喜剧，主要讲述了一群大学生，在校外同居时所发生的一系列趣事。李洪绸自己在学校附近的小安舍村租了一栋两层小楼，拉来一些上学时期认识的朋友，用一台最简易的手持DV，在这栋小楼里完成了短剧的拍摄和制作。从演员阵容来看，此时李洪绸的团队里，以及聚集起了《毛骗》第一季的主要成员，安宁、赵宁、杨宇，这些日后也将出现在《毛骗》职员表中的名字，全部出自演员的真名。并且，这一传统在之后每一部由优映文化出品的剧集中，都得到了沿用，演员们草根的属性，大抵也是从这里展现出来的。

他们和李洪绸一样，都是河北传媒学院的学生，但无一例外都不是学表演出身的，而是来自编导、播音主持等其他专业。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在《大学生同居的事儿》和《毛骗》里的演技，看上去那么青涩。但《大学生同居的事儿》的确在网上小火了一把，李洪绸的团队赚到了一点钱，也尝到了拍剧的甜头，在团队进一步扩大后，他萌生了拍《毛骗》的想法。

李洪绸在《毛骗》第一季第一集中客串台球厅老板最初的拍摄并不顺利，因为缺少启动资金，团队不得不尽一切可能减少开支。在好不容易凑齐了六万元的拍摄费用后，团队甚至连出门拍摄都只能坐公交，这导致《毛骗》第一季的主要拍摄场地，大多都选择在了学校教学楼内，或者小安舍村附近公交覆盖范围五公里内的地区，而剧组拉来的赞助里，甚至还有义乌小商品批发网站以及当时的山寨手机厂商。

《毛骗》第一季播出后，立马就火了，于是，第二季很快被提上日程。与第一季一次性拍完一整季不同，《毛骗》第二季采取了和英、美剧类似的，“播一集、写一集、拍一集”的制作方式，缓慢进行更新。这样做的好处在于，主创团队可以根据每集播出后收到的观众反馈，及时更改后续的剧情发展；坏处则是更新时间极不固定，李洪绸团队前后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把《毛骗》第二季的故事拍完。当然，这其中主要的原因，是李洪绸团队再次陷入了资金短缺的困局，《毛骗》第二季拍摄中途，甚至出现过因没有资金而停更的情况。但好在李洪绸最终遇到了一位慷慨的投资人，出钱帮助他完成了第二季的拍摄，并预留了足够多的资金，让他可以继续把第三季终结篇拍完。最终，《毛骗》终结篇用了近一年的时间完成了拍摄，又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进行后期制作。因为资金充裕，第三季的制作水准肉眼可见的有所提升，不光演员们摆脱了之前的“土味”，剧中甚至还出现了不少动作戏和特效场景，为粉丝们呈现了一场没有遗憾的谢幕演出。

跟随三季《毛骗》一同成长起来的，还有参与拍摄的各位演员们。他们的演技，在经历了三季的锻炼后，到了终结篇已经有了明显的提升。尤其是主角小宝（杨羽在剧中的外号），相比第一季登场时，顶着杀马特造型，用僵硬的表情一个字一个字憋台词的样子，到了终结篇中的他，有着全剧最明显的成长。也难怪主创团队在直播中调侃，《毛骗》的另一个名字是《小宝成长史》。

《毛骗》番外篇《城市的边缘》，同样由小宝担当主角而在拍摄《毛骗》的过程中，李洪绸的团队还拍摄过包括《快乐的小2B》《麻辣隔壁》《那些特立独行的猪》在内的多部短剧。这些短剧品质大多不差，有些在豆瓣上甚至还拿下了八分以上的较高评价，但却都没有再达到“毛骗”系列的知名度，属于是比《毛骗》更加小众的作品。

这使得部分观众对优映文化的创作能力，产生了质疑。毕竟在《毛骗》完结后，视频平台上很长时间都没能再见到他们的作品。但实际上，李洪绸和他的团队一直在忙着搞新项目，但因为种种原因，这些早已制作好准备上线的作品，迟迟没能和观众见面，包括《毛骗》的番外篇《城市的边缘》，以及最近才刚刚上线的《异物志》，其实都是团队在好几年前就已经筹备好的作品。

最近刚刚上线的《异物志》，在豆瓣同样有着不错的评价这背后的原因，有一部分是来自李洪绸团队的，有一部分则是因为整个影视行业大环境的收紧。李洪绸的团队一直以来都被外界打上“理想主义”的标签。他们几乎不怎么离开石家庄这座城市，并且始终坚持将剧本的主导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团队内部有着很强的凝聚力。就像是住在同一个小区里，出门喊一嗓子，立刻就能把整个公司的人集齐。

就连在B站发视频，也是主创团队们联合投稿在面对《人物》的采访时，李洪绸团队里的几乎每个人，都用“安全感”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对石家庄这座城市的印象。他们扎根于这座城市，远离北上广的高压生活，也远离这些地方的资本。他们曾经尝试过走出去，但最后兜兜转转，又还是回到了这里。他们并不喜欢将自己的剧本直接交到资本手中，一般都是他们事先创作好了自己喜欢的剧本，然后再去找各家资本谈判，看谁有意愿投资。

这就导致他们的作品，经常无法在第一时间得到大力的宣发，只能自己想办法做宣传。疫情开始之后，他们看上了直播和短视频平台，主创团队们纷纷在抖音、B站上开设自己的账号，平时更新一些自己闲暇时间拍摄的小短剧，做做防诈骗宣传，抑或是为即将上线的新片打打广告，逐渐也收获了一些人气。

除此之外，团队目前也有多个项目在推进中，包括《麻辣隔壁》的首部网络大电影，以及多部正在筹备的网剧。起码就目前来说，优映文化的发展前景还是比较光明的。一直以来，李洪绸和他的团队都习惯隐居幕后。但现在，为了作品的影响力，也为了能支撑团队在未来能拍出更多想拍的作品，他们开始逐渐走向台前。 2021年是《毛骗》上线的第十年，主创团队在全国开展了一轮十周年巡演，前来参加的观众，几乎都是《毛骗》的核心粉丝。他们对于主创团队的故事如数家珍，而这轮巡演也再次唤起了他们尘封的记忆，伴随着相对论乐队的新歌，一起将他们带回到十年前第一次看到《毛骗》的那天。

十年对于人生来说，不算长也不算短，但对于已经成立了十多年的优映文化这个团队来说，你很少能见到像他们这样，将工作活成生活，也将生活融入工作的一群人。观众在十年里见证了他们的成长，从刚毕业的大学生，到现在成熟的创作团队，你无法否认他们所坚持的初心——毕竟在当下，真的没有几个拍电视的团队能做到像他们这样，十几年过去了，相同的一群人还是能随时坐在一起，聊梦想、聊创作、聊生活。让《毛骗》上线B站，也算是他们走向台前的重要一步。在某次微博直播中，不知是谁提了嘴，《毛骗》在B站粉丝多，于是李洪绸就带着他的团队来到了B站。一方面，可以借机为新剧《异物志》做宣传；另一方面，《毛骗》一直以来也因为版权的问题，在各个平台之间反复更换据地——最早在优酷被全部下架，而目前也只有腾讯视频还保留有第二季的版权，但在如今爱优腾三家常常因为剧集独播问题而吵得不可开交的情况下，选择B站这个平台，自己实现资源整合，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主创们也在评论区积极与观众互动而根据主创们在直播中所说的，目前确定上线B站的，只有《毛骗》的前两季，第三季因为版权问题，会尽可能争取上架。此外，《麻辣隔壁》等优映文化的短剧系列，后续也可能被上传到B站来，方便粉丝寻找资源。

图源：B站UP主@吃于贞的喵酱
但另一方面，网友们期待优映团队能早日拍出一部超越《毛骗》的网剧的呼声，一直以来也没有停止过。可以说，自从系列完结以来，《毛骗》都是优映团队自身难以逾越的一座高山。这当然一方面是由团队本身能力问题所导致的，但另一方面，《毛骗》的诞生也带有一定的时代性，想要在如今复刻它的成功，难度也是可想而知的。在《毛骗》终结篇上线的2015年前，国内的网剧基本都还处于野蛮生长的状态，只要取得了“制作许可证”，就可以跳过广电的审查而直接上线。但到了2017年，广电总局下发了《关于支持电视剧繁荣发展若干政策的通知》，其中明确提出要对网络剧实行和电视剧同一标准的审查制度，网剧必须在取得相关部门颁发的许可证后，才能正式在视频平台上线。

之后的几年里，对于网络剧的审查标准，也在进一步收紧，不少此前已经上线视频平台的网剧，也因为种种问题而被下架处理。直到最近，又有网友发现，各大平台新上线的网剧，诸如爱奇艺的《在山上的树叶》，已经在片头出现了全新的“网络剧片发行许可证”的图标，这令不少网友又开始担忧，是不是网剧和网络大电影相关的审查制度，又要进行新一轮的调整。

此时回过头来看《毛骗》的番外篇《城市的边缘》，在最后一集结尾处，主角小宝主动找警察自首，并承认了自己在此前所从事的种种违法行为。最终，他和他的朋友们都得到了相应的惩罚。

这样荒诞又讽刺的结局，想必不是《毛骗》系列的粉丝愿意看到的。对于他们来说，《毛骗》的故事，在终结篇五人广场分别后，就已经画上了完美的句号。现在即便让原班人马回归拍摄续集，考虑到如今网剧严格的审查制度，他们也很难拍出真正意义上超越《毛骗》终结篇的作品。最终，你只能得到一个结论：网剧的蛮荒时代成就了《毛骗》，而《毛骗》，也只属于那个特殊的时代。

《毛骗》之后，国产悬疑剧当然不乏精品出现，无论是豆瓣至今保持9分，甚至被网飞（Netflix）买去的《白夜追凶》，还是根据紫金陈小说改编的《无证之罪》《隐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它们都是国产悬疑剧在当下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但它们都没能超越《毛骗》在观众心目中的地位。

这其中当然有一部分的情怀加分，但有时我也会好奇，如果这些剧早出现几年，如果它们在根据原著小说改编时，不受到条条框框的限制，那么我们的国产悬疑剧，是不是能出现更多9.7的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