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渐冻症女人:曾时尚爱美去过澳门赌场,两次雇人杀己被骗(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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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北美华人网)

第一次,她的手还能动,吞了90余片安眠药,昏睡三天后醒了;第二次,她已经拧不开药瓶,花钱请人打开房间的煤气罐,然而房门开了条缝,没死成;三个月后,她喝下含有“氰化物”的粥,却发现是薯片。
“老天爷一定是在折磨我。”51岁的李小中坐在轮椅上,双眼紧盯着电脑屏幕,眼球不停移动,熟练地控制着上面的光点,敲击出一行字。这是她现在使用的与人沟通的方式,除此之外,她的表达还剩下喉咙里发出的单音以及摇头、点头。李小中患上渐冻症已经4年。在医学上,这是一种致死性神经系统变性疾病,肌肉组织会逐渐萎缩,患者慢慢丧失行走、交流功能,出现吞咽、呼吸困难,最终多因呼吸衰竭而死亡,而患者神志通常很清楚。目前还没有完全治愈的方法。
李小中是从双脚失去力气开始的,然后是手,最后只剩脖子以上的部位可以动。意识和身体被分裂成两半,她只能清晰地目睹身体从下至上,一点点被“冻”住,她也一点点失去对生命的控制,包括死。
李小中爱笑,笑起来嘴角变成个月牙。这个湖南女人不喜欢看悲剧,点开《脱口秀大会》,就忍不住笑得“像个傻子”。跟朋友聊天,她称呼对方“富婆”“领导”,玩笑没少开,还要加点表情包。在过去的四十多年,她走南闯北,甚至去过澳门赌场。她愿意把身影留在风景里,有时候穿着灰色长风衣,蹬着黑色长靴,瀑布从后面打下来。或者在影楼花繁叶茂的布景间,她伸手抚着“树枝”,身材纤细,标准的瓜子脸很白皙,眉毛细挑,短发简洁。她也留过长发,烫卷了披在脖子两侧,额前是时髦的齐刘海。五年前,她去纹了眉毛,半永久的眼线现在还看得清。

很长时间,她有着稳定又相对自由的生活。丈夫谌石军在珠海做货运,她和闺蜜到北京开了理发店。女儿已成家,定居在长沙。她可以任凭自己的喜好,逛街买时装,打理好出租屋,拍拍艺术照,唱唱歌。直到2018年,突如其来的渐冻症把李小中圈在了老家90多平米的空间里。电脑成为她掌控生活唯一的方式。
二十多年前,夫妻俩在湖南益阳安化县杨林村,用十几万元修了三层楼的砖房。这里紧挨着一条省道,来往的货车不分昼夜轰隆隆地呼啸而过。之前,他们很少回到这里,装潢和装修都保持着最初的样子。

客厅里,老式沙发紧挨着窗,挂在墙上的电视很少被打开。墙上的插电口掉落出来,另一端连接着的电风扇咯吱咯吱在旋转,扇翼早就被灰尘包裹。深木色的饭桌上散放着药物、猕猴桃、麦片,白色的蕾丝窗帘已经发黑,剪了一半的长方形纸板被钉在窗户外遮挡阳光。
李小中的房间在二楼。唯一的亮色是墙壁上挂着女儿、女婿的合照,以及记者来时送的一束花。除了睡觉、上厕所,她的活动范围集中在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前的2.5平方米内。电脑微微倾斜着被固定在不锈钢支架上,左边接口插着网线,右边接口连接眼控仪、手机。支架的高度调节在1米多左右,方便坐在轮椅里的李小中对准眼控仪操控电脑。
电脑上挂着摄像头,有时候她就打开来看看自己的样子——头发剪到耳朵上方,脸松弛地下垂,双颊瘦得凹陷,纹的眉形还有轮廓,但眼球已经明显地突出,嘴巴也歪了。这个初秋,她穿着宽松的居家短袖、短裤,需要保姆帮忙才能把手臂搁到轮椅的扶手上,只有几根手指偶尔可以动一下,身体像是一团缓缓下垂的湿面团。
李小中原本1米56的个子,106斤重,现在萎缩得剩下皮包骨,她再没有称过体重。曾经五颜六色的照片也被锁进QQ相册里。
距离她上一次出门,已经快两年了。那次是婆婆80岁的寿宴,楼下摆了宴席,来了好多人。她一向喜欢热闹,生病之后,也天天活跃在病友QQ群,交流经验,或者说笑。但现实中,常来看她的只有婆婆。
起初,丈夫谌石军还劝她下楼转转,她总说觉得麻烦。她在逐渐丧失说话功能,离了眼控仪和电脑,没有人能理解她在表达什么。保姆却不同意雇主的说法——她是因为外貌的变化而“怕羞”。她也想活下来,不停地和命运抗争。她每天努力吃5种药,再吃猕猴桃补充维生素C,定时去按摩店按摩,在民间寻医问药,她还花了一万多元做法事。病情却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身体每况愈下。
在生病之前,李小中一直有奔头。
16岁,她小学刚毕业,父母外出打工,把她送到县城学理发,结婚后又自己去学了美容。转眼过了2000年,她跟着丈夫去珠海,自己租门面开了一家理发店。彼时,珠海的美发店名声不好,李小中从10元洗剪吹开始,一做20多年。李小中对洗头发的药水过敏,皮肤上总是因此长满水泡,她不敢抓,担心抓破皮不好看也不好做事,常常半夜起来用开水烫着止痒。即便这样,以及每天都站得脚胀痛,她也没想过换个行业。
5年前,她不顾丈夫阻拦,放弃了珠海的生意,执意到北京和闺蜜一起经营理发店。2017年7月,李小中正在店里喷消毒液,突然摔倒,膝盖撞到地板。等到第二天,腿实在疼痛难忍,她才去了医院。拍片检查后,医生说是有点拉伤,休息一周就会好。可李小中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受伤的右腿还不见好,左腿反而也开始感到使不上力。闺蜜拉着她一起到小区锻炼,走在路上,李小中却又摔了一跤。这时,她才感到越来越严重,去了北京好几家以骨科见长的医院,得到的结论有“月经综合症”、“更年期综合症”,还有医生建议可以看精神病科。寻医无果,病情愈发严重,李小中决定先回老家。
2018年5月14日,她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北京暂时告别了。”她还并不知道,人生已经走向了另一条轨道。
回到湖南后,李小中在湘雅医院检查了大半年,还是没查出病因。一个认识的老乡在小诊所当医生,得知后建议她去查个肌电图,这才得出了疑似渐冻症的结论。“医生说无药可救,2到3年呼吸衰竭死亡。”面对突如其来的结果,李小中心跳加速,“忙碌半辈子,就这么完了。”
谌石军听完医生的话,“这不是等死吗?”两人又驱车去了武汉同济医院,医院给出的结果几近一致。李小中开始寻找民间的“神医”。在长沙的女婿联系了一个有名的“神婆”,以前从不信神鬼的夫妻俩也决定试一试,花了一万多元做了场法事。那时,谌石军经常扶着妻子去楼下散步,锻炼腿部,但李小中的腿反而越来越没有力气,走路都难了。

药越吃越多,李小中的病情也愈发严重,喝水都得喝一口停一下,呼吸也赶不上来,不得不请保姆帮忙照顾。夜里,她睡眠很浅,总是在两点和四点醒过来,有时候整晚都睡不着,因为侧身睡时压得手臂疼,但没有力气翻身。有次因为身体痒,她醒来叫保姆,但保姆睡得太沉没听见,反而吵到了三楼的租户。为此,她第二天给对方发了微信道歉。
从得病至今,李小中已经花了近40万元。积蓄慢慢见底,每月4000元的药费成为巨大的负担。为了省钱,笔记本电脑是托女婿从长沙买来的二手货,眼控仪的档次也选最便宜的,用了3年的轮椅已经锈迹斑斑,还没用上的呼吸机是病友家属转手送的。 “能活肯定不想死。”李小中明白,这个病越往后,花钱的地方只会越多,她不想拖垮了这个家。
李小中开始囤积安眠药,担心到时候拧不开药瓶,她时不时偷偷练习拧药瓶盖。2020年1月的一天,她终于等来机会。丈夫很晚才回家,她提前支走保姆,把96片安眠药掺进了酸奶里,喝下后躺在床上。等到谌石军回家时,酸奶泼满一地,李小中已经昏迷。三天后,她自己醒了过来。
这次自杀后,李小中的手也渐渐失去了力气。她在网上继续搜寻自杀的方法,综合考虑后,选了煤气自杀。下一步,就是找到帮助自己自杀的人。
她最先想到的就是河北人张江。在北京时,有次停水,李小中和闺蜜不得不去洗浴中心洗澡,在那认识了张江。张江人脉多,后来成为了闺蜜的男友。“最开始我是喊他帮我找人,结果他自己揽了这个活。”李小中告诉张江自己的计划后,“先说一万,他不干,又加到了两万,还包了他从北京来湖南的路费。”
李小中从微信上购买了两小罐煤气,告诉保姆自己要借助煤气罐来锻炼手部力量,让保姆帮她把煤气罐放进了房间里。那年7月10日,她让保姆先回了家,晚上12点过后,张江出现在了家里,“我看得出他很害怕、很紧张”。
张江拧开煤气后,就急匆匆地带上门离开了,煤气迅速地在房间里蔓延开来。李小中提前吃了两片安定,躺在床上等待死亡。此时,房门却缓缓开了条缝。她又赶紧打电话让张江回来关门,张江嘴上答应,却没有再回来。李小中望着房门的缝开到2尺宽,心里愈发难受,从床上滚到了地下,始终无能为力,睁睁看着外面的天色亮起来,“又失败了,又是一场空。”
第二天早上6点多,保姆来到家里发现了李小中,叫来了她的家人。婆婆为她煮了绿豆汤,她怎么也吞不下,后来又买来葡萄糖水,李小中的大哥在一旁一直说好话,李小中却渐渐迷糊。等到醒过来时,保姆告诉李小中,她已经睡了两天。李小中找到张江,让他把钱退给自己。三番两次未果后,李小中迫于无奈,只好告诉闺蜜,让她帮忙找张江要钱,张江这才陆续把钱退给了她。
对于张江的帮助她的诚意,李小中还是一直深信不疑。三个月后,她没有办法,又找到了张江,直接开价5万元。张江答应了,并告诉她“可以用氰化物,10克就能毒死一头牛,吃完一分钟就死了。”李小中先微信转账1600元给他,用于路费和购买毒药。李小中也在网上查了氰化物,发现确实药效很强。于是,她在QQ收藏里留了银行卡密码和后事的安排,终于等到了2020年10月18日。
这一次,她告诉保姆,自己有3个朋友会来家里玩,睡不下,让保姆在晚上10点以后离开。保姆走后,张江如约而至。李小中觉得他“这一次明显不急,也不怕了”。张江掏出一盒白色瓶子,把黄色颗粒的“药物”掺在粥里。李小中怕不够量,让他倒了20克,再喂自己吃下粥。药物的颗粒咀嚼到嘴里,李小中觉得口感和味道像薯片,她没有多想,赶忙把余款打给了张江。等了快5分钟,李小中的身体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正准备删除和张江的聊天记录,张江说帮她处理,一把抢走手机跑出房门。
第三次,李小中还是没能杀死自己。
事发后,李小中并没想要报警,担心张江坐牢后更没钱还给她。她发消息给张江想和解,发现张江已经拉黑了她。她又去群聊里找他,对方也不搭理。李小中只好托北京的朋友去他家找,还是没找到人。李小中想不到其他方法,在平日聊天的病友群里坦白了这件事,群里有曾在法院、公安工作过的病友,纷纷给她出主意,最后选择了报警。
不到一周,张江就被河北省邢台市临西县公安局抓获。张江母亲托人给李小中发了一段视频,通过屏幕,李小中看着对方给自己下跪,答应写一份谅解书。三个月后,张江被湖南省安化县人民法院以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三年,并处罚金人民币5000元。 李小中想不明白,自己吃了90多片安定,连医院都没进,又活了过来。更奇怪的是,“就算是房门没关紧,也吸入煤气6、7个小时,一般人早没了。”
她不甘心,又试着找其他人。有人反过来劝她,也有人让她先打钱,便没了下文。她想到了唯一的方法,只有饿死。谌石军想起有一段时间,李小中不怎么吃饭,几天后突然对他说“饿死太难了”。对于李小中的几番寻死,他能理解,总是想起来小时候他得癌症的父亲。有一天半夜,他的父亲疼得难受,唰地从床上站起,挣扎着想吊死在屋顶悬挂的电线上。
网络把李小中变回了一个“健康”的人。她可以网购、和朋友聊天、刷短视频、追剧。她喜欢看外孙的视频。屏幕里,孙子哭闹,女儿在一旁安抚。看完,她又点开看一遍。其实,她女儿很少回来看她,李小中解释,是因为女儿要带孩子,只有女婿得空了,才能从长沙开车带他们回来。新保姆来的这一个多月里,就见她女儿回来过一次。
疾病重塑了李小中,以前洗脸得用洗面奶,现在她只是让保姆多擦拭几次,头发痒得受不了才会洗,即使是夏天,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洗澡,为了少去卫生间她几乎不喝水。但她仍然坚持一些固有的习惯,以此保持着自己的尊严。谌石军提起妻子——从年轻到现在都是“有主见,固执”。他记得有一次保姆带着李小中在卫生间洗漱时,妻子突然“哼”了两下,保姆以为是没把脸洗干净,又拿毛巾擦了一遍,李小中还是“哼”了几声。谌石军也不明白妻子的意图,僵持了半个多小时后,谌石军索性让保姆把李小中推回到电脑前,文字框里出现了两个字——“冷了”。
每天早上,她在卫生间的洗漱时间都在1-2个小时。除了刷牙、洗脸,为了不让口腔异物堵住呼吸,保姆得用铁片给她刮喉咙和舌部之间的黏液,每一次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刮。时常保姆觉得已经干净了,但她不满意。她始终维持着还能维持的洁净,包括指甲。有次,保姆抱着她挪动身体之前,处理了山药没洗手,使得她皮肤过敏,起了红点。为此,她让保姆上小学六年级的女儿,帮她在一张纸上写了“洗手”两个大字,贴在床头。

需要保姆时,李小中就用微信拨一个电话示意,对方不用接起。入睡前,她都要在微信上给保姆发消息,提醒她第二天的早餐,“一碗牛奶加麦片,微波炉打热。”尽管每天的早餐都是一样的。
第二天醒来,保姆按部就班地将她从床上抱到轮椅,推到电脑面前。通过眼控仪,她在文字框上陆续打出“轮椅往左边一点”“抱起来一点”,再点播放,保姆就立即调整。由于长期坐着,李小中的臀部已经长了褥疮,每次保姆搬动她时,都会发出几声痛苦的“呜咽”。 谈起三次都没成功的“自杀”,她仍旧带着以前常有的笑,只是没有声音。 (文中张江为化名。)
来源:搜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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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le2
唉,可怜人
c
carollife
这是基因里带的病吗?会遗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