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不会变好”,但大家都过得挺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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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pan
楼主 (北美华人网)
这是一篇转载文章,很长,也不那么浅显易懂。
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一字一句的看完,甚至在某些地方停下,多读两遍,思考。毕竟我们已经习惯了白话文,短视频,就像《流金岁月》里面杨柯说的一句:“现代人可以耐心看完30秒的视频就挺不错了。”
但正因如此,我想贴上来,就像文末提到的,“另一种可能”---我们还可以读甚至读完这种文章的可能。
分享这篇文章的初衷很简单,我单纯觉得作者的文字能力强,逻辑清晰,内容有深度,让我有慢下来,反复琢磨的欲望。《一日谈》,我看了三集——梁文道,周轶君,陈丹青,推荐。
一首木心的《从前慢》,希望在这个什么都赶速度的现在,慢下片刻,享受安宁。。。
《从前慢》 木心 记得早先少年时 Remember the old days 大家诚诚恳恳 when everyone was sincere 说一句 是一句 one's word is one's bond 清早上火车站 The dawn of the train station 长街黑暗无行人 the dark street with no sign of pedestrian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and the steam from the soy-milk stall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The nightfalls used to come late in the past 车,马,邮件都慢 Everything was slow, the bike, the horse, and the post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a lifetime was all but enough to be in love with one 从前的锁也好看 The old-school lock was beautiful 钥匙精美有样子 and the key exquisite looking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once locked, the others understood

“ 在这些世界必然败坏的想象中,将自己放置在一个绝对的受害者身份,发明一种绝对的加害者身份,并将这种单向度的结构当作世界必然变坏的原因,和自己生活困境的本质性解释。 这就是一种思考的暴力。
文 | 李厚辰  《一日谈》的六期节目结束了,我很想写些什么来总结一下这个节目的准备、播出以及后续的文章、评价和一切涟漪。
“世界还会变好吗?”这个问题从中浮现出来。
因为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正是认为“城市是必然(第四集)”的生活形式,借由“知识的强化(第一集)”,得到一种“世界不会变好(第三集)”的结论,因而才如此需要一种“乌托邦的解脱(第五集)”与“讽刺侮辱的快意(第六集)”。

我们可以面对一下这个大问题。
最初的发问者在102年前,1918年,大学者梁漱溟的父亲梁济问他:“这个世界还会变好吗?”梁漱溟回答说“我相信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里去的。”
三天后,梁济的尸体在积水潭被发现,梁漱溟的回答他没有相信。
我们又快到一个人们忧心忡忡地询问“这个世界还会变好吗?”的时候,不过但凡我们如此发问,答案都不会好,产生这样的担忧,简简单单地给出“相信”世界会变好,不管包装进多么漂亮的话语,都很难驱散悲观。
所以今天不是要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围绕这个问题,去看这个问题是如何被回答,如何被提出,到最后我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克服了这个问题。
01. 世界不会变好的真理们
在2020年结束后问这个问题是有价值的,因为早在2019年,我们就开始说“过去十年最糟的一年,却是未来十年最好的一年。”
2015年有一个针对欧美国家的关于“你认为世界在变得更好吗”的调查,其中持有此信念人口数最高的国家为瑞典,却仅有人口数的10%持有此信念,美国为6%(现在肯定大幅度降低),德国为4%,法国为3%。
这些是经验性的事实,在经验性的事实之后,我们还依靠符合经验的理论或图景,来向我们论证,未来不会变好。
想一想,我们到底编织了多少种理论和图景,来证明这个观点。
从“阶层固化”到“内卷”到“打工人”的经验,加上一套过于简化的《资本论》叙事,塑造了一个在资本家与商业骗局下的高压社会。这似乎只会随着企业越来越庞大,竞争越来越激烈而恶化。
持续数年公共生活萎缩的经验,加上一套高技术监管社会的叙事,塑造了一个在公共权力与技术资本编织下的高压社会,这似乎只会随着技术越来越发达,智能化水平越来越高而恶化。
在高强度对立的性别冲突中,面临层出不穷的伤害事件,加上一套“父权社会”的简化理论,塑造了一个几千年来被性别差异深度塑造不平等社会,似乎根本不存在渐进改良的路径,在个体可见的生命内,只能活在一个高度压迫的性别结构中。
每年的气候灾害不断刷新“XX年来最强”;人类生存方式面对传染疾病的脆弱;北极南极冰川快速消失。加上一个“盖亚主义”的理论,环保主义者相信,我们的自然环境正快速坠落,每一年自然的反弹都会更加强烈。
在个体角度,大都市的孤独与人际矛盾的加剧,加上心理学“原生家庭”、“PUA”或其他理论,促使我们相信人与人之间不可能互相理解,因为自己曾经所处的环境,自己一生的厄运已经决定。
同时,几乎所有发达国家的生育率都在不断走低,我们也站在人口拐点的刀锋之上,生育率的下降折射出人们对未来的信心和盼望,而老龄化社会的问题也会随着生育率下降而激化。
“马尔萨斯陷阱”似乎以另一种形式到来,那我们赫然站在了人口缩减的历史周期中,这也是个糟糕的时代。

各个大国央行都在面对市场大放水,08年金融危机后,各个区域性金融危机不断,建立在货币上的剥削和危机越来越强烈,物价飞速上涨,对比特币等虚拟货币的需求也越来越强,但这又是另一种极不平等的财富分配机制。面临二战后重塑的国际金融和经济秩序崩溃的预期,经济的末日论也被提上日程。
关于“活在系统中”的经验,加上“奇点降临”、“基因改造”、“脑机接口”等理论,就是伊隆·马斯克一直宣扬的世界图景,也预示着一个差距拉大,高技术,低生活的“赛博朋克”世界。
公共规范逐渐崩溃,礼崩乐坏,社会失范的经验,加上诸多宗教对于末世的预言,也让拥有信仰之人好谈我们处在“末法时代”或“敌基督的时代”,进而认为我们已经在人类时代的末尾,一个最糟糕的时候。
如果你的“哲学病”还重一些,兴许还会对一些更“接近本质”的理论感兴趣。
例如对人本质的失望,物理学的熵的概念,甚至一些民哲类似“物演通论”的概念,进而相信人类甚至世界,都必然走向一个下坡路。
环境的、政治的、经济的、金融的、人口的、技术的、心理学的、宗教的、性别的、阶层的,还有更多,我们有无数的视角和理论来证明,这个世界已经不会变好了。
它们都足够终极,足够强烈。如果现在反过来想,我们有什么理论,是证明世界一定会好的吗?恐怕不多。
02. 以下这些足够你认可世界在变好吗?
站在它们对面的,是以比尔·盖茨为代表的一众人士,纷纷以统计学为基础,论证其实我们的世界正在越来越好。
例如写出《真确(Factfulness)》的汉斯 ·罗斯林 (Hans Rosling)和写出《人性中的善良天使》的斯蒂芬 ·平克 (Steven Pinker),都列举了人类历程中的诸多进步数据。
例如全球一岁儿童获得疫苗的注射率已经超过80%,过去20年全球极端贫困人口数已经减半,战争的数量已经大大降低,全球的人均寿命已经突破70岁,儿童死亡率已经低于5%,识字率已经高于85%。
所有的这些数字都在近200年内发生了剧变,并在近50年的时间内加速进步。但比尔·盖茨们能够用这样的统计学来对抗上述的诸多消极理论吗?我认为有难度。
因为上述的任何一个危机除了其理论,在个体身上都有实际的经验——他自己的财产,他与他人的关系,他与企业的实际关系。而进步主义者们提供的统计学,如果你不是一个在非洲或东南亚非盈利机构工作的人,恐怕这些“进步”只有历史叙事的意义。
再说,所有的这些进步,几乎都可以用 “城市化”以一言蔽之。   人类整体的城市化水平从1960年的不到30%,到今天已经逼近60%。进入城市,并不是生活变好,而是说生活远离了一些“基础困境”。
比尔·盖茨们一直宣扬的都是人类对“基础困境”的解决,每一个都是了不起的进步,但绝不足以支撑我们相信一个好的“市民未来”。
因为旧问题去了,新问题又源源不断。人可以摆脱了暴毙和早夭,但是依然在持续的折磨中度日。
看来,要证明世界会变好,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我一向不喜欢轻佻的鼓励言辞,空谈相信人的潜能和所谓“向善的力量”对这个问题更没有帮助。
不过,就算我们认为“世界不会变好”,又会怎么样呢?
03. 世界不会变好,但依然活得挺起劲
世界会不会变好重要吗?因为如梁济一般自觉活不下去的人很少。
今天的人擅长区分“理想”和“现实”。人们判断“世界不会好了”,大概是说“理想世界不可能到来”或者“理想世界不可能在现实”中产生,但现实生活还是可以维持的。
人们依然可以保住“快感”甚至“快乐”,所有那些不论明天是否到来,我们都能找点儿乐子的东西,在今天最被拥抱。
理想不会降临,人们依然可以保住精神的乌托邦,以缅怀或文化消费的方式,通过迷影、艺术、文学等浪漫主义方式,直接保住自己的精神胜利。
面对一个必然坏下去的世界,人们还可以激烈咒骂,讽刺,让这个世界和令他们变坏的人获得应得的惩罚和侮辱,所以报复之风盛行,对于讽刺的权利,大家也尽可能捍卫。
世界可以变糟,但不代表自己的生活秩序不可能维持。
比如说,“财务自由”这样的老概念又变成了“FIRE(Financially Independent, Retire Early)”,强调极端的省钱和对金融投资的强烈关注和介入,以便尽快通过投资获得被动收入,好与社会切割,过好自己的消费生活。
当然,人们还可以彻底放弃整体生活意义和追求,投入“活在当下”和“生活之美”的神话,相信重要的东西从来就是生活中的片刻,似乎盯住一片落叶,那些烦扰人的问题就消失了。


实际情况是什么呢?
实际情况是,在一个悲观的市民身上,他几乎可以拥抱我们上面使用的一切。
他一边规划着自己的收入和投资,赌一赌自己骤然翻身的机会,一边激烈咒骂讽刺着他看不惯的一切,或是观察和享受着他人的咒骂和讽刺,他时而投入艺术哲学,豢养自己高贵的精神,时而投入最肤浅的娱乐,购买自己的快感。
这一切当然并不融贯,经常是矛盾的。
有时他消费太多,就为过分消费损耗了积蓄和投资而悔恨不堪;有时他自己或所在的群体成为他人迁怒的对象,遭受着他人的咒骂和讽刺,他还得生气并对抗着。
有时希望“FIRE”的人太多,导致房价上涨的厉害,他自己炒房的步调大受影响,退休或移民的计划又得推迟。
那个“活在当下”的神话,当然只能给予语义的安慰。所有的这一切,又成为他人相信世界必然变糟糕的经验组成。
我们就这样一边相信着世界不会变好,一边以对冲的方式互相折磨着。

04. 克服唯一真理的兴趣
现在对问题的认识稍微清晰一些了。我们拥有着世界变坏的信念,理想崩溃,然后维持着“现实”的路径,而彼此伤害,又加重了我们认为世界变坏的经验。
我一直在想,所有世界必然变坏的信念,到底是怎么被人们认可的?
当然这里的可能性非常多。
也许是因为人们懒惰,所以总是接受非常简单的知识;也许是因为信息爆炸的大环境,所以知识的极化成为一种信息策略。
也许因为人们太爱追寻“本质”,所以总觉得生活问题有个终极的解释;也许因为人们喜欢智识上的优越,所以总以比他人更悲观来证明自己更智慧更清醒。
也许人们喜欢知识带来的权力,所以都守着一些悲观的信念,以逼迫他人接受自己的秩序(如极端女权主义者和比特币鼓吹者),还有很多很多。
那所有这些可能的本质是什么呢?说到底,是什么在促使人们接受世界不会变好的信念?是否存在一个根本道理和本质,只要克服了这个本质,或者找到世界变好的本质,人们就会一改他们的悲观?
我渐渐觉得没有这回事了,没有这么一个可以一举改变人们信念的本质。
就像比尔·盖茨阵营的一位科学家,尼古拉斯·克里斯塔基斯(Nicholas A. Christakis)的书籍《蓝图》,认为人类面向合作和向善的倾向,是直接写在基因中的,这些基因在塑造着我们的社会。当然不会有人因为这个“基因决定论”的结论,就相信世界可以变好。
这便是《一日谈》这个节目要说的,“谈论另一种可能”。我想,不是“另一种”,而是“另一些”可能。
如果没有这个唯一的“本质”,我们该怎么办呢?
哲学家陈嘉映新出版的文集名为《走出唯一真理观》。当然,这样的标题总被人当作是“没有真理”或者说“每个人都有偏见”,进而继续认为,每个人都只能管好自己不应该干涉他人等奇怪的相对主义想法。

结论恰恰相反。
针对这些“世界必然变坏的信念”,不去追寻本质不代表我们失去了那个唯一的,最重要的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是我们获得了很多种不同的方法。
我们得勉励人的求知,改变互联网的信息爆炸环境,以道理消解人们对本质的兴趣,提供中道的见解以破除极端的“悲观智慧”,提醒人们警惕意识形态的权力性,等等等等。
有很多的事情都值得做,也都得去做。
如果非要说“干涉”他人生活,过去我们只以一个本质的方式“干涉”,现在我们以各种不同的视角,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干涉着人们的生活了!

05. 克服唯一解法,有的是可以做的事情
不如想一想,你知道多少群体,符合以下的特征:
1)以 受害者自居;2)认为与加害者 无法达成共识和妥协;3)认为在互联网占据话语权是 最重要的。 
这便是这种巨大问题的“悲观世界”意识的结果。将个体困境过于简单地连接到整个世界的问题,并将世界问题的整体解决与自己问题的解决挂钩。
例如认为自己具体的996困境的解决依赖着《劳动法》的某种整体动作;自己具体的财务状况的解决依赖着对资本家阶级的整体对抗;自己具体的性别处境的解决依赖着对男性的整体开战;自己具体的教育处境的选择依赖着整体资源分配方式的变革;自己与他人道德秩序的具体问题依赖着世界整体的毁灭和重启。
这些当然是奇怪的,也绝望的方法。

在大多数这样的过程中,不管是呼唤国家级公权力的介入,还是寄望于闹出全互联网的巨大风波,导致人们观念的突然转变,任何问题似乎都是一场“互联网营销战”,一场使用语言符号改变人的心智的大决战。
当然没有这样的事情,没有这样的对抗,没有本质性问题的解决,结构性问题的解决,这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语言把戏。
而我们在上面说的,勉励人的求知,改变互联网的信息爆炸环境,以更多复杂的道理和事实消解人们对本质的兴趣,提供中道的见解以破除极端的“悲观智慧”,提醒人们警惕意识形态的权力性,等等,都不是只能解决所谓的“世界变坏”的悲观。
不如说,这就是为了解决具体问题,将具体问题呈现的方式。
就像如果你的伴侣在拼多多996,除了让他辞职改行外,你还能帮他做什么具体的事情?除了打赢互联网舆论战之外,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当然,这里面就 不会包括对拼多多的讽刺揶揄 ,追求生活细节之美,或者让他干得更起劲一些以便尽早退休。 
拒绝结构性的根本方法,拒绝置之死地而后生,拒绝不破不立,也拒绝破罐子破摔,犬儒地认为没有办法。
警惕对世界的整体看法,去聚焦在具体的生活问题上,其实很多具体问题远没到世界末日的终极一战。那么对问题的诸多解释和可能性,就都值得一试,并给予耐心。

尾声. 停止思考的暴力
我们都知道人与人伤害的暴力,我也说, 讽刺是一种语言的暴力 。 
那么, 在这些世界必然败坏的想象中,将自己放置在一个绝对的受害者,发明一种绝对加害者的身份,并将这种单向度的结构当作世界必然变坏的原因,和自己生活困境的本质性解释,这就是一种思考的暴力。
思考的暴力,便是语言暴力和行动暴力的基础。它伤害的不仅仅是别人,也是我们自己。而发问“世界还会变好吗?”,求得一个本质性的,一次性的解释,就是这种思考暴力的一种发端。
世界能不能变好,谁知道?哪里又是世界呢?我们生活中的问题,一定有解决的方案,可能性绝对不只一种。
所以,我们不光要讨论另一 可能,而是另一 可能,可能性是丰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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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糟糕依然含泪微笑的人是爹妈小时候带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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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內在的世界改變,才能感受到外界的美好。你所見所聞不過是你的意識的延伸。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好壞並存。就像都拿著沒法直接進食的長勺子,天堂里的人用勺子互相幫助餵食,地獄里的人用勺子打架誰也吃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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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ajwan
不然呢?!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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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每一个人都是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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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lifetime was all but enough to be in love with one”
这句是金句啊。
现在各种恋爱网站啊speed dating 啥的,爱情变成快餐,廉价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