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佩想到文学城的春妮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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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北美华人网)
文学城的春妮写过她的故事,可见解放后归国的孩子的心路,背景和归国科学家背景有所不同,但都有从幸福的童年跌落的痛楚和惆怅。
春妮是林育英的外孙,林育英是林彪出了5服的堂兄弟,曾是工人运动的领导人,任过一二九师政委,延安职工学校校长,职工委员会主席,1942年病逝于延安。死后老毛为其抬棺。母亲林莉在苏联幼儿园长大。父亲阚玉瑶原人民大学政治经济学俄文教员,1966年9月自杀。林育英的妻子曾任云南省妇联主席,也于文革中自杀。春妮离婚带2个女儿单身母亲住纽约,家境贫穷。
春妮博客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28011/0.html

我转贴几篇在这里。如果不合适我就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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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对我的回忆,作为博客开场 小英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儿,春夏秋冬都穿裙子,总是漂漂亮亮的。她妈妈管裙子叫“布拉吉”。我妈妈告诉我那是苏联话。小英的妈妈是烈士的女儿,是在苏联长大的。怪不得她说起话来洋腔洋调的。不过,我倒觉得“布拉吉”是一个很好听的词,那以后竟也改口叫“布拉吉”了。遇上不懂的人,我会说:连“布拉吉”都不知道吗?就是裙子!那口气真好像我也穿了一件值得炫耀的“布拉吉”了。 小英的“布拉吉”很多,冬天穿呢制的“布拉吉”,下面是长长的白线袜;春秋穿质地略薄的“布拉吉”,腿上的袜子跟皮肤一个颜色;夏天的花样就更多了,米黄的、淡粉的 …… 圆领的、尖领的 …… ,样样好看。就连她那些黄头发的布娃娃都穿着“布拉吉”呢!我很羡慕小英,哪怕有一条她那样的“布拉吉”也好呀! 小英很爱她的“布拉吉”,这使他的爸爸有了“惩治”她的办法。如果小英做了什么错事,恰巧我又在场的话,她的爸爸会说:你要再不听话,我就把你的“布拉吉”送给小华了。这时,小英就乖了,生怕心爱的“布拉吉”被我穿了去。每每这时我都会两眼放光,仿佛“布拉吉”就要有了,可是小英的爸爸却总也不拿一条真正的“布拉吉”给我,这让我很失望。 小英的妈妈会做好多好吃的苏联食品:把牛奶捂在被子里做成豆腐脑样的酸牛奶;用黄油、鸡蛋、面粉做成锅盖儿那么大的蛋糕 …… ;还有好多好多叫不上名儿的食品,都是我没吃过的。 在小伙伴里,没有一个人不羡慕小英。我常想:等我长大了,一定坐飞机上苏联去,买小英那样“布拉吉”,吃小英家那些叫不上名儿的好吃的。 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小英的“布拉吉”一件也不见了。听说她的妈妈是苏修特务,被抓起来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抄走了。她的爸爸因为害怕就在自家的厨房里上吊自杀了。大人们说:死得很可怕,鲜红鲜红的舌头伸出老长老长。 小英姓爸爸的姓,大名叫阚春妮,娇滴滴的名字。爸爸死后,小英姓了妈妈的姓,取了一个很“革命”的名字。可这革命的名字并没有给她带来好运。爸爸死了,妈妈被关起来了,她成了“狗崽子”。小英再也不是那个穿“布拉吉”、抱洋娃娃、吃“好吃的”的小公主了,连饭都吃不上了,她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下,再也没有人羡慕她了。 后来,小英的姥姥来了。姥姥矮矮的个子,花白的头发剪得跟耳朵一样齐,长着一双细长细长的小眼睛,最难忘的是姥姥的嘴唇,很厚、很厚,就是索菲亚 • 罗兰的嘴唇也比不上姥姥。 她的尊严、刚毅、倔强、苦难全写在这厚厚的嘴唇上了。她是林彪的堂嫂嫂、丈夫是林彪的堂哥哥,在战争中牺牲了。她当过云南省妇联主席,是个老革命。 姥姥可不会给小英穿什么“布拉吉”,她会讲革命故事,比“布拉吉”还“布拉吉”。我听过的,都是她自己的故事。你听! (同志们已经安全撤退,敌人逮捕了作掩护的姥姥) 敌人:叫什么名字? 姥姥:张王氏。 敌人:(敌人用笔写,故意写了一个错字,然后举起写好的字。)是这三个字吗? 姥姥:我只会洗衣做饭带孩子,不识字。 …… 凭着机智和勇敢,姥姥一次又一次地躲过劫难。 姥姥也不会给小英做什么稀奇古怪的好吃的,可姥姥会唱歌,战争年代的歌: ∣ 5 3 2 ∣ 1 3 2 ∣ 6 2 2 2 1 6 5 ∣ 5 – ∣ ……, 青的 山, 绿的 水, 灿 烂的 山 河 ……, 她的眼里充满了光芒,用最美好的、夹杂着湖南口音的声音唱着。歌词是美丽的,可姥姥却唱得悠远而苍凉,令人心酸、沉闷。她说:白区的共产党员都会唱这支歌。 姥姥来了,小英终于可以吃上饭了。可姥姥总是心事重重,沧桑的脸上难得见到阳光。她常常犯病,口吐白沫、手脚抽搐,每当这时,小英就把竹子做的板条塞在姥姥的嘴里,不然她会咬坏舌头的。这是残酷的战争留给姥姥的病,叫“癫痫”,“文革”的灾难更是加重了姥姥的病。 姥姥后来投河自尽了,就投在离我们家不远的护城河里,据说她在遗嘱里写了这样的话:不明白为什么刘少奇会是叛徒、内奸、工贼?不明白为什么刘少奇被永远开除出党?白区的工作那么出色都是他领导的呀! “布拉吉”、洋娃娃、酸牛奶 ……, 惊险的故事、苍凉的歌 ……,都 无声无息地、永远地消失了。 不久,小英家搬走了,一辆平板车上装着被褥、衣服和锅碗瓢盆,小英坐在包袱上像逃难似的“叮叮当当”地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 今年春节,我陪父母去看望一个老邻居,居然从他女儿的口中听说了小英的事。 中学毕业后,小英在一家养老院做护士,自己养活自己。婚姻很不幸,离婚后孤身一人去了美国,在一家小医院里靠着在中国学的技艺,过着宁静的日子。她的妈妈得癌症早已去世。 小英说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因为回来就会回忆,而她想把过去的辛酸、苦难、伤痛永远地抹去。 她的消息让我久久不能平静,我常常梦见身穿“布拉吉”的小英;红舌头的爸爸;扎着围裙做蛋糕的妈妈;厚嘴唇会唱歌的姥姥;穿灰制服、流着眼泪、坐上平板车远去的小英 …… 。想不到那平板车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响竟是我们永别的绝唱。 我自问: 我还能见到那个穿“布拉吉”的幸福的小英吗? 她幸福过,可她的幸福太短了。 我还能见到那个美丽得如鲜花一样的小英吗? 她美丽过,可她的美丽被摧残了。 我叹息! 曾经照耀着她的太阳,是滴着血的太阳。 曾经俯瞰着她的月亮,是流着泪的月亮。 我悲哀! 为失去“布拉吉”、永远不想再回来的小英悲哀。 为在异国他乡、靠遥遥距离获得宁静的小英悲哀。 我慰籍! 慰籍小英终于还可以从这个“家”里带去生存的技艺。 慰籍小英的生活里曾经拥有过那么多漂亮的“布拉吉”。 我呼唤! 回来吧,小英,我想好好地看看不流眼泪的你。 回来吧,小英,改革开放的大潮水可以恩泽你。 我要告诉布拉吉小英、小英布拉吉: 祖国早已万象更新、春回大地。 我想和你一起唱姥姥的歌,穿最最漂亮的“布拉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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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外孙女的自由体,我的名字叫小英 (2014-05-06 10:17:34) 下一个 因为当姥姥了,不想让外孙女叫我姥姥,想让她叫我小英。好多朋友万般不解,这个名字也让我思绪,所以我写了一首自由体的叫说话吧。我的父亲文革初自杀了,姥姥因为曾经是刘少奇的秘书,可是受尽了折磨。最后被逼疯失足淹死在膝盖深的河沟里。给我写的这个自由体作点备注吧. 我的名字叫小英, 爸爸说我生下时 哭声像黄莺, 所以给我起名叫小莺。 该上学了姥姥说, 小莺不能算大名, 她给我起名叫春妮, 我生在春天, 姥姥说我是春天的小妮姑。 家里人叫我小莺, 老师同学叫我春妮, 我不喜欢春妮, 因为我不要当妮姑。 我有一个幸福的家, 我叫小莺, 我叫春妮, 人人宠爱我。 可惜一场浩劫袭来, 爸爸没了, 姥姥没了, 我的两个名字也没了。 妈妈告诉我, 你要改名字 , 叫小莺,叫春妮, 都有可能被欺负, 我要重新起名字。 红旗飘飘战鼓擂, 举国上下一片红, 我还看到有人头被打破了, 流到地上红的血, 还用红布包着头。 红,红,红,到处都是红, 我又喜欢又害怕, 我对妈妈说, 我要叫林红。 我离开了叫我小莺, 叫我春妮的大院, 没有人叫我小莺, 更没有人知道我曾叫春妮。 林红的名字伴着我成长, 文化大革命结束, 家里人又恢复叫我小英、 因为爸爸不在了, 已经没有人知道, 我曾经是会唱歌的小黄莺, 因为姥姥不在了, 春妮的名字已经被淡忘。 我是家里所有小辈人的 小英姐姐, 我是所有朋友孩子的 林红阿姨。 我心里常常想春妮, 我坚强的姥姥 起的名字, 姥姥心里永远有春天。 我保留了春妮, 这个名字作为网上的笔名, 我经常收到网友的来信, 亲爱的春妮。 时过境迁, 我又回到了童年的小英, 它以不再是那只黄莺, 它已经蜕变成了老鹰。 这只老鹰翱翔在天空, 庇护着它羽翼下的孩子们, 小莺变的老鹰, 将在中美之间自由的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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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来给我足够精神食粮的子女坛了。今天纯粹上这来Show off. 前天晚上女儿回来说“妈我明天要早走,你知道Nasdaq 吗,”我说“当然知道”, 她说“我要去Ring bell ,”我听半天没懂,她又说一遍,我还是反应不过来,我说“ 到那可是big deal “她说“说的就是”今天时代广场有她的相片。一次又一次。我要早知道说什么也要到时代广场坐等这激动人心的一刻。 我可以很自豪的说,对女儿的教育我是很投本钱,老话重说,小学五年级以前上教会学校,中学上的Gift 私立中学,高中上的排名前几的私立。大学是著名的文理学院,毕业后法国助教一年。 我是多么希望她能像中国家长期盼的能找一份高薪工作。但是她明确对我说,希望在non profit organization 工作。她很顺利的找到了,帮助低收入家庭女生成为作家的基金会,筹款。 她曾经的理想是出版社。去年8月开始工作,工作不高。但是仅仅四个月,她筹的钱比前一年筹的都多。我问她几次,她都是回答“非常喜欢她的工作。” 她姐姐到PayPal 工作,工资是她的几倍,但是她总是说,“我的工作能让世界变得更好。”“妈妈,我可能给不了你贵重的礼物,但是姐姐可以。” 我曾经很后悔,富养了她,现在站着说话不腰疼。让她有不一样的价值观。我怎么做梦也没梦到,她有一天可以到华尔街那达克斯摇铃。以至于我始终反应不过来,而没有亲临现场。我也太拿豆包不当干粮了。 我昨夜无眠,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是正宗的红三代,我的姥爷是林家三兄弟,林彪的堂兄林育英(张浩烈士)。与红三代不同,我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挣的。在中国当年连上大学的资格都没有,我自学考试基本完成了大学课程。我的终极目标就是让女儿受最好的教育,当然也希望她经济无忧。 她居然登上了时代广场,我像范进中举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