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正在纵容“青少年作恶”？

【财新网】（专栏作家 陈志文）山东东营一位14岁的学生在学校手刃同学致死的案子进入人们的视线，原因是在检察院的抗诉下，原被判有期徒刑17年，当地检察院抗诉成功，被重判无期徒刑，引来一片叫好声。　　这位行凶学生案发时只有14岁，而在捅死同学前的5个月，刚刚捅伤另外一个同学，致其重伤，旧案未了，又犯新案，如此大胆的原因，就如凶手所说：我想弄死他，反正我才十四岁，杀人不必偿命。
　　此类案子已经屡见不鲜。今年1月，广州一10岁女生被奸杀，案犯韦某很快被抓获，而此人已经是恶行累累的惯犯。2010年，韦某故意杀人，因未满14周岁未被追究刑事责任释放。2011年，韦某再次故意杀人致重伤仅被判6年有期徒刑。但是刚刚释放不足3个月，韦某再次犯案。今年7月，广西岑溪市一13岁少年一次杀害3名儿童，最后因为不足14岁，不承担刑事责任能力，被送到少管所，执行3年收容教养。
　　一个问题孩子的背后，一定有一个问题家长，或者问题家庭。一位教育工作者则激动地表示：每一个未成年人罪犯，背后都有一个混蛋家长或者混蛋家庭。
　　2015年6月北京师范大学刑事法律科学研究院发布的《涉案未成年人家庭监护状况调查报告》显示，家庭教育的缺失是未成年人犯罪逐年上升的主要原因。在对308名涉案未成年人的调查显示，至少有55.52%的人未受到监护人或照管人的管教，而这些监护人和照管人中，保持婚姻关系的占59.9%，近四成的被调查对象家庭不完整。
　　家庭教育的缺失，我觉得还只是表面原因，更为可怕的是错误的教育理念下，从学校教育到家庭教育，到社会舆论，对孩子过度骄纵，没有惩戒，已经养成了犯错没有成本的习惯。
　　近30年来，在对西方先进教育理念的歪曲理解下，专家与社会舆论错误强调对学生的无条件，没有原则的保护，过分强调尊重与个性，在学生的日常管理上，也完全禁绝了包括体罚在内的一切惩戒手段，学校教育只剩下赏识，鼓励，“莫有不是的学生”，顶撞甚至辱骂殴打老师的事情屡见不鲜，老师不敢管，不愿意管的现象普遍存在。更糟糕的是这种错误观念在社会上大行其道，误导了很多家长，“严格管教”成了落后教育观念的代名词，没有原则的纵容成了尊重个性的先进代表，很多家长对孩子百般呵护，甚至溺爱骄纵，把粗鲁没有教养当个性，让错误没有了成本，暴戾之气日盛。
　　2014年6月，河北蔚县，11个未成年人围殴一位8岁同学致死，最后因为施暴者均不满14岁，没有一个人承担刑事责任，未受到任何部门的任何惩戒。记者前去采访，在镜头面前，行凶者之一流下了复杂的眼泪。在镜头前一直没有表达任何歉意的父亲，这时抱着儿子安慰：不要怕，有爸爸！
　　这样的惩处，还有这样一个父亲与教育，他怎么能不会第二次犯错？对孩子的每一次过度保护，其实都是鼓励孩子犯更大错误，陷孩子于万劫不复。当年李天一的成长过程也做了很好的范本。
　　未成年人犯罪，尤其是严重刑事犯罪现象突出，已经引起社会各方的愤慨，呼吁降低承担刑事责任能力年龄，加重处罚的呼声此起彼伏，甚至形容《未成年人保护法》为鼓励纵容青少年犯罪的恶法。一些法学专家与教育专家则反对加重处罚，理由就是人之初性本善，青少年罪犯也是受害者，而且刑事处罚会让他们背上一辈子的标签，只能让他们破罐子破摔，因此需要给他们手下留情。
　　我不懂法律的专业问题，但我知道，第一，西方对未成年人犯罪的保护不是无条件的，是在系统惩戒的前提下的保护，在很多时候，恰恰比我们的惩处更严厉（比如刚刚被判决的洛杉矶中国学生凌辱同学案）。第二，法律对这个社会最重要的作用，是用严厉惩戒来威慑所有违规者、违法者，让你不敢违规违法，所谓杀鸡给猴看。上面两个案例典型地说明了相关法律对青少年过渡保护的负面效应：如果没有法律严厉的惩戒，犯错成本很低，甚至没有成本，只能是鼓励纵容他们有第二次，第三次，尤其是对于还处于成长学习时期的孩子，我们引导他们什么？这不是保护，在一定程度上是鼓励他们继续做恶。东营这位14岁的罪犯，无非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激起了公愤而已。
　　更重要的是，这种没有原则的保护，带来更多的是恶劣示范，不仅是给当事人，而且很容易辐射至周边的人。在没有网络的时代，这种负面效应还只存在一定范围内，但是在网络时代，这种负面效应明显在全社会放大，鼓励纵容了更多的人效仿。也就是说，在可能会挽救一个人的同时，却鼓励纵容了更多的青少年做恶，戕害了更多的青少年，孰轻孰重，利害分明。
　　乱世用重典，在目前的情况下，即便是治表的手段，给予未成年人刑事犯罪者以严惩，刻不容缓，此起彼伏的未成年人连续恶性犯罪已经给我们敲响了刺耳的警钟。
　　当然这还不够，从长远看，我们需要从另外一个维度“治根”，在加强教育，尤其家庭教育的同时，我们更需要厘清正确的先进教育理念，家教理念，对目前被一些被歪曲的教育理念进行拨乱反正，对孩子从小严格管教，多些原则，惩戒，少些纵容赏识溺爱，进而少一些“糊涂”“混蛋”父母。
　　我更为忧虑的是，不止是在过度，甚至无条件保护未成年人罪犯，我们的社会都在无原则地包容更多的违法行为，更多违法行为没有成本，比如接孩子的父母就可以放肆地把车停满行车道，社会舆论也习惯于为违法者找有情可原的理由与原因。但另一方面，却对执法者的严格执法百般挑剔，动辄强调和谐柔性执法，最后往往邪不压正。一位少管所的管教干部说：在目前社会环境下，面对这些人，不敢管，不能管成了常态趋势，令我们从警者陷入深度迷茫。
　　作者为中国教育在线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