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悬疑小说《南海之潜流暗涌》

慕衲2016
楼主 (北美华人网)
作者:慕衲

内容介绍:

2016年秋天,南海局势日益紧张,大国博弈。美国渲染中国威胁论,拉拢周边国家,建立反华同盟,包围中国,中美关系紧张。各小国蠢蠢欲动,欲借中美对峙时机,浑水摸鱼。各国海军,聚集南海,亮剑示警。南海上空,战争阴云密布。 韩国某秘密组织,策划惊天阴谋,欲玩弄中美与掌心,引发中美南海战争,达到中美两败俱伤,韩国崛起的目的。 前中国情报特工鲁笑,试图忘记过去,远离政治斗争、国家阴谋。一起看似普通的东京交通肇事案,让鲁笑再次卷进国际政治漩涡。他从日本追踪到美国,试图发现真相,却一步步踏进对手设下的圈套。面对恶劣局势,他不仅要避开追杀,还要揭穿阴谋,阻止中美战争,挽救世界。
原文地址: http://muunarr.com/wp/南海之潜流暗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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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1. 法国,巴黎

八月巴黎的夜晚让人沉醉,星光灿烂,夜风轻拂,飘来阵阵玫瑰的芬芳。 让*别雅克坐在塞纳河畔的一家咖啡厅外,欣赏着河岸两侧的璀璨夜景,时不时地瞟眼手表。他约会对象,西蒙已迟到十二分钟。不过,他并无怨气,他约会这位非洲音乐家并非因为她的德行。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他期待今晚会有实质性突破。西蒙光滑如丝绸的肌肤,玲珑的曲线,饱满的嘴唇,早已点燃了他最隐蔽的欲望。 “先生,您还要加咖啡吗?”褐色长发的女招待第三次过来问。 “谢谢,暂时不必。” 女招待挑逗地看了眼别雅克。别雅克嘴角露出微笑。换个时间地点,他一定要来她的电话号码。女孩子就像巧克力,不能根据包装来评判,唯有吃到嘴里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句话突然冒进脑海,他觉得很有哲学味道。他不无自傲地想,多少人能说出这么有创意的话? 他的笑容似乎引起邻座一个亚洲女人的注意,她无视身边的男伴,火辣地看着他。他避开目光,有过一次危险的体验后,他不再公开和有男伴的女人调情。不过,他还是暗暗得意。虽然人到中年,他依然很受女人瞩目。 别雅克私生活比较喜欢被人关注,工作场合很低调,一方面他供职于法国内务部部长办公室,工作性质机密,另一方面他从事文员工作,机械琐碎、无聊透顶。请别误会,他天资聪颖,远超过上司 - 部长助理。他毕业于法国最好的大学 – 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哲学系,是法国伟大哲学家萨特的校友。人人都以为他做这份底层工作,是为了写他的哲学巨著,他偶尔会透露一下进展,说将在退休前完成。同事们礼貌地听着,心里暗藏同情、蔑视,哲学总能激发法兰西人的深沉情感。 没人怀疑让雅克暗中出卖法国政府机密文件。他这么做有哲学层次原因,但更主要是为了钱。他喜欢住高级公寓,去世界各地度假,享受美食风光、美女陪伴,都是些很难节俭花销的嗜好。他谨慎地兜售情报,根据不同客户需求,提供急需信息,收取合理费用。他瑞士银行的几个秘密账户,数额稳定、持续地增长,用不了几年,他就能安心地退休。 “嗨,别雅克!”西蒙匆匆走来。她身材修长,动作轻盈,像非洲的羚羊。 “晚上好!”他轻轻亲吻她面颊,一股淡淡的香气袭来。西蒙来自南非,是巴黎大学音乐专业的研究生。 “我们换个地方好吗?今晚一家酒吧的演出很棒。” “没问题。”别雅克留下咖啡钱。门口的女招待充满敌意地盯着西蒙,西蒙迷惑地看了眼别雅克。 “莫桑比克象牙”酒吧位于多是移民的93区,街道两侧很多充满异国风情的店铺,空气中散发着刺鼻的香料味道。西蒙轻车熟路,自信地穿街绕巷。别雅克小心地观察周围,隐藏着不安。他是传统的巴黎人,不太喜欢涉足移民区域。 酒吧门面不大,招牌是两根交叉的仿造象牙。里面已来了许多客人,白人、黑人、阿拉伯人、亚洲人。他们兴致勃勃地挤在一起,种灯光照耀下,皮肤反射奇怪的光泽。各种异国语言混杂在一起,形成嘈杂的声浪。 西蒙在墙角找到一张空桌,她让别雅克等候,自己挤到吧台去点食物。别雅克注意到对面一个黑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他微微点头,对方不屑地看向别处。别雅克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第三世界国家,怪诞陌生。他环顾周围,见室内装修类似二战后的复古风格,色彩凝重,线条粗旷。演奏场地在屋子后面,乐队尚未出场,一些乐器零落地放着,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架银色钢琴。 西蒙拿来一瓶产自南非的葡萄酒。别雅克喝了两口,感觉稍微有点酸,口味不坏,可远比不上勃艮第法国酒。他看着一脸期待神情的西蒙,笑笑说,“如果你早说,我可以买‘爱乐’音乐厅的门票,米凯兰杰利这周末来演出。” 西蒙歪着头,用杏仁般的大眼睛望着他说,“你知道今晚谁来这里演奏吗?” “谁?” “霍洛维茨!”西蒙看他茫然的样子,“他是过去三十年最伟大的钢琴家。我们非常幸运,他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 霍洛维茨?别雅克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二十年前红遍欧洲,所到之处一票难求,后来却突然销声匿迹,坊间传闻压力过大,精神崩溃。“他还好吗?我听说他不再演奏了。” “他不再公开演奏,可还热爱音乐,所以偶尔出来玩玩。” 服务员送上几盘香气扑鼻的奇怪食物。西蒙介绍了几个古怪的名字,别雅克小心翼翼地挑了一块黑乎乎的鸡肉放进嘴里,试探地咀嚼。 西蒙哈哈大笑,用手指抓了一团海鲜饭放进嘴里,又喝了一大口酒,满意地舔舔嘴唇说,“霍洛维茨是我心目中的大师,他热爱艺术,从不妥协,是当今少见的音乐大师!”她媚眼如波。 别雅克看呆了,“你太美了,你才是当今少见的大师!” “哦,别雅克,你真会甜言蜜语。”西蒙撅起嘴唇飞吻。 别雅克面红耳赤,下体自然反应,他想拽她回公寓。他有过非洲女友,西蒙勾起了香艳回忆。 西蒙似乎晓得他在想什么,眼睛直勾勾地瞧着他,手指放进小巧的口中,粉红色的舌尖轻轻地吸允着。 别雅克不自觉地舔着嘴唇。 西蒙眼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还要继续挑逗。突然灯光变得暗淡,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女士们,先生们,请安静,我们的古典音乐之夜现在开始!” 酒吧渐渐静下来。 “今晚,我们很荣幸地请到世界上最伟大的,最独一无二的钢琴家霍洛维茨先生!” 一个勉强塞进白色晚礼服的胖子缓步走过来,很多人鼓掌欢呼。他惊讶地抬头,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随意地挥挥手,一屁股坐在琴凳上。乐队其他人也很快落座。 别雅克不禁瞪大眼睛,当年的霍洛维茨清秀潇洒,现在的胖子更像个贪吃等死的病人。 霍洛维茨闭上眼睛,两手悬浮在钢琴上,身体来回晃动,像是寻找节奏。嘈杂声音渐渐地消失,他蓦地睁眼,左手落下,重重地敲击着键盘。看似杂乱,却音节清晰,暴风骤雨的击打中还能分出轻重缓急,欢快喜悦。 别雅克惊讶霍洛维茨的惊艳开场,见西蒙示威的目光,耸耸肩膀,做了个“我错了”的姿态。西蒙妩媚地笑笑,让他心跳再次加速。 霍洛维茨放慢了速度,清晰、圆滑、浑厚的回音在屋内回荡。其他乐手加入,小号、爵士鼓、中提琴、小提琴和吉他的声音依次响起。他们的演奏中规中矩,受过一定程度的训练,但水平有限。他们全力配合霍洛维茨,听从他的引导,跟随他的节奏。 霍洛维奇演奏的曲目来自舒伯特。应该说,他很好地表现了舒伯特的作曲意图,引领听众进入一个欢快明亮的节日场景。但他犯了些显而易见的错误,错过几个音阶,几个音质过于激昂,指法有些生疏,遇到难度太高的段落明显吃力。更重要的是,霍洛维茨失去了往昔的自信,他选择舒伯特最表现钢琴技巧的曲目开场,希望通过眼花缭乱的效果来抓住观众们的注意力,而不敢挑战像巴赫这样有难度的曲目,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能否表现出那些细腻的情感,微妙的层次。音乐家一旦失去了自信,就没法发挥出全部的潜能,承受不住箭矢般锋利的批评和嘲讽,自然无法公开演奏。 别雅克看向西蒙,她侧对着他,嘴唇微微张开,无意识地跟随着节奏,眼睛闪烁着少有的热情。他转眼看其他人,他们同样如痴如醉,浑然没注意霍洛维茨的错误,和他水平的下滑,依然视他为一代宗师。 别雅克觉得这些人愚蠢,但转念醒悟。他们多半像西蒙一样,追求艺术,所以能从艺术家的角度,欣赏霍洛维茨。他们无视他的瑕疵,因为感同身受他的挣扎,钦佩他坚持音乐的勇气。艺术家是一个奇怪的群体,思维方式与常人大不相同。 “感谢上帝,没让我当一个艺术家,这可真不是容易的生活!”别雅克得意地想,没意识到这同样可以理解为不幸。对他而言,音乐、艺术、文学等修养源自于他的出身和教育,就如同他的穿衣打扮,多半因为习惯和环境。 这时候,霍洛维茨结束热身,开始演奏莫扎特的曲目。他的额头冒出一排细密的汗水,他的肩头绷紧,手指尽情跳跃。他眼里雾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明艳火焰。他重新成为一名钢琴家。他娴熟地指挥着其他乐手,他们受到感染,兴奋起来,激情澎湃地演奏,音乐骤然间提升了一个境界。 霍洛维茨似乎很看重小提琴手,几次给他独奏的机会,期待他的琴声充分表现。可他显然技术能力欠缺,不仅表现不足,还带乱整个音乐节奏,引来一些嘘声。别雅克童年受过小提琴训练,听出小提琴手是半路出家,缺乏数十年如一日的训练,指法笨拙。尽管对音乐的理解力不错,可受限于能力,无法表现。 别雅克怜悯地看着小提琴手。突然间,他心中警铃响起。小提琴手的脸上好像有某种东西 - 并不是某个具体特征,而是整体的印象,在他脑海中引发了共鸣,仿佛是湖面下游出视线的鱼儿留下的影子。他一定在哪里见过小提琴手,可一时想不起来。 小提琴手其貌不扬,和其他乐手一样不修边幅。他戴着一副宽大的黑框眼镜,头发蓬乱,胡须浓密,像是一个星期没刮。他穿的深色衣服松松垮垮,明显大了一号。他似乎有意站在小号手后面,躲避众人目光。但一个人专心演奏时会浑然忘我,忘记伪装。此时此刻,他流露出一种独特气质,很难用语言描述,可与周围乐手对比,很容易感受到不同。其他人在享受音乐,而他似乎希望通过音乐来逃避什么。 让雅克的记忆力几乎过目不忘。他能在欧洲地下情报黑市的圈子里生存,依靠的正是这一本事。他确定他和小提琴手之间有某种微妙关系,可这张脸实在陌生,难道是伪装?他紧盯着小提琴手,审视他每个动作,面部每一表情,竭力想挖掘出触动他的东西,可那一点浮光掠影般的记忆反而更深地藏进他脑海中不为人知的角落。 这时候小提琴手空闲下来,他放下小提琴,抬起头,放松身体。他似乎感到让雅克的目光,向这边看过来,目光骤然间变得明亮锋利。 让雅克强迫自己纹丝不动,一股电流涌遍全身,他知道危险迫在眉睫。西蒙恰巧回身,看到他奇怪的表情,问他是否不舒服。他勉强应对,喝下杯里的酒,又倒了一杯,吃了几口食物。他调整椅子的位置,借西蒙遮掩自己,过了好一阵子,才敢抬头看小提琴手,也就是一瞥而已。小提琴手动物般的警觉,再次他不是单纯音乐人。 中场休息时,乐手们放下乐器,离开表演区,小提琴手从后门出去,让雅克压住跟随的冲动。他注意到霍洛维茨匆匆地走向吧台,连着喝下两杯酒。 酒吧恢复了嘈杂,还沉浸在音乐中的西蒙,没注意到别雅克的异样,兴致勃勃地称赞霍洛维茨。 “你喜欢他吗,别雅克?你不觉得他的琴音很有个性,很有感染力吗?” “他弹的不错,可也犯了些错误。” “那是因为不像一般大师,他的演奏很清晰,敢于尝试,所以你能听出他的每一个错误!”西蒙见他并不信服,“你要听他音群线条的电流感,他的八度和弦的辉煌力度,他的分句法的想象力,轻音的飘渺无实,中间音段的内在线性,分辨千差万别的能力。他的艺术既是魔法,也是一种伟大的风格。别雅克,我们太幸运了,能够观赏大师的表演!” “可我感觉他有些地方的演奏很挣扎,不像其他音乐家那么流畅。” “你要明白,从本质上看,音乐属于艺术,而艺术是什么?艺术是一场永恒的战争,是坚持不懈的追寻,是无时不在的激情。唯有通过激战,内心的挣扎,灵魂的遍体鳞伤,千百次的濒临绝境并幸存,艺术家才感觉到存在。现在流行的音乐家,还有所谓大师,”西蒙做个鬼脸,“他们功成名就,不再有挑战自我的动力。霍洛维茨不一样,他始终在坚持!” “我明白了,你说的很对。”别雅克附和两句,拐弯抹角地打听小提琴手。 西蒙从未没见过小提琴手。她说这里的乐手多数属于临时性质,流动性很大。 别雅克又问了几句,西蒙摇头说他应该专注聆听霍洛维茨,小提琴手水平一般,连二流都算不上。
不知是否因为酒精,下半场霍洛维茨更加放松,状态更好,演奏水平和开场时天壤之别。他选择巴赫的一段曲目,当演奏到关键乐章,轮到小提琴独奏。他放慢节奏,示意其他乐手静止,看向小提琴手。小提琴手有些犹豫,他微笑着单手弹奏音符来邀请。 小提琴手用一个轻松愉快的主题开头,几个富有戏剧性的小调部分与之交替出现。在高音区有一连串的和弦与音阶急进,还有一段跳弹:这是一种让弓在弦上连续跳弹以奏出连串蹦跳音阶的特殊技巧。这一段难度很高,要求演奏者两手绝对柔顺灵活。在上半场,小提琴手遇到这种关头只能铩羽而归,但此刻在钢琴琴声的引导下,他顺利地跨越障碍,进入一个崭新的境界。他仿佛脱胎换骨,整个人变得灵动自由,洒脱不羁。拉完最后一个和弦,他做了个花哨动作,右手持弓举在空中,琴头指向天花板。 观众给予掌声,连西蒙也拍两下巴掌。别雅克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终于认出小提琴手是谁。他是一个受到多国情报组织关注的对象,一名有着传奇经历的华人。他用过几个化名,人们习惯叫他的原名 – 鲁笑。鲁笑在法国内务部有一本厚厚的档案,其他情报组织的记载可能更多。据说他参与了过去十年间数起重大国际事件,但这两年他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不少人高价寻找鲁笑,别雅克被高额酬金吸引,曾花费不少心思。他设法查阅内务部档案,找不到鲁笑入境欧洲的记录。他判断鲁笑躲在亚洲或者南美洲,还颇为遗憾。没想到鲁笑竟住在巴黎,公开演出。 “东方人的小聪明!”别雅克不屑地哼了声,盘算如何利用这一惊人发现,是卖给最慷慨的美国人,最迫切的中国人,还是老顾客阿拉伯人?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等别雅克回过神来,霍洛维茨已经引领乐队进入曲目最困难的段落,情绪的变化非常剧烈,暴风骤雨、和风细雨,排山倒海、风平浪静,高潮迭起、轻声絮语。霍洛维茨的处理方式令人大开眼界,他一改先前大开大合的动作,变得如山岳般凝重,连手臂都不再张扬,只是手指的跳动,丰满的琴声从指尖喷涌而出。钢琴俨然成了他手指的延伸,身体的一部分,他举重若轻地驾驭它,让它发出魔幻般的声音,乐句自然地流淌,宛若娓娓道来的倾诉。音乐从急到缓又到急,疏密有致,绝不偏离主调,以不断变幻的伪装一再重构着相同的和声。世界似乎消失,天地间只有巴赫的音乐潮起潮落,抚摸、摇撼、慰藉着每个人。 当霍洛维茨弹奏完最后一个音符,全场一片寂静,似乎还沉醉在袅袅余音中。旋即掌声雷动,大多数人齐声欢呼,向一位音乐大师致敬。霍洛维茨矗立在屋子中央,骄傲地看着众人,仿佛回到以前如日中天的岁月。其他乐手站在身后,同时鼓掌。 “实在太美了,太壮观了,太感人了!”西蒙擦去眼角的泪水。 “你需要先喝一杯。”别雅克为她倒酒,“让我们为这美丽的世界干杯!” 西蒙喝下红色的液体后,情绪稍微缓解。“如果我能演奏出这么美丽的乐曲,此生无憾!” “西蒙,你本来就没有遗憾,因为你就是最完美的艺术品!” “骗子。” 别雅克眼角余光看到霍洛维茨,在几个乐手的簇拥下坐在吧台,一群崇拜者围在周围,拍照和索取签名。但小提琴手已经拿着乐器消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一阵恐慌涌来,别雅克想要追出去,但明白自己得小心行事。如果有关鲁笑的传闻属实,任何冒险的举动都将带来杀身之祸。 “我们可以走了。”西蒙身体向前倾斜,露出丰满乳沟。“谢谢你陪我,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欢他的演奏。” “哪儿的话?我应该谢谢你,让我有机会见识大师的风采!”别雅克拉着西蒙的手,“来,我们过去给他买杯酒,说几句话。” “你确定?”西蒙看看周围,低声说,“这里有规矩不能打扰他喝酒。” “不要担心,大师不会在意的。” 霍洛维茨和两名乐手坐在吧台最远端,他脱下了白色晚礼服,身材显得更加臃肿。 “霍洛维茨先生,你的演奏太棒了,精彩绝伦!”别雅克插话说。 霍洛维茨还转过身去。旁边的酒保咳嗽一声,招手示意说,“先生,我们这里有规矩,不能打扰霍洛维茨先生,请你坐到另一边!” 窘迫的西蒙转身要走,别雅克拉住她的衣袖,大声对酒保说,“这是我听过最美妙的音乐,请告诉霍洛维茨先生,我一定要请他喝酒,拿出你们酒吧最好的酒!” “我们最好的酒价格四万法郎。先生,你还打算请酒吗?” “当然,再贵的酒对霍洛维茨先生来说也便宜!” 酒保愣住,重新打量着别雅克,又偷眼看向霍洛维茨。霍洛维茨坐直了身体,显然听到了这番对话。 “他说的是四万法郎!”西蒙耳语说。 “先生,我没听错吧?你请霍洛维茨先生喝四万法郎一瓶的Romanee-Conti!”酒保声音微微颤抖。 “这是我的荣幸。” “也是我的荣幸!”酒保颌首说,“先生不介意的话,请先付钱。” 别雅克递上信用卡。西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别雅克,你没有昏头吧?” 别雅克微微一笑,转向霍洛维茨,后者正好奇地看着他。“霍洛维茨先生,您是一名真正的音乐家,遇到您,我三生有幸!” 霍洛维茨不再冷漠,热情地和别雅克握手,更热情地亲吻西蒙面颊。 酒保送上Romanee-Conti,让别雅克检查。他象征性地看看,示意酒保倒酒。霍洛维茨用略微颤抖的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叹息说,“曾经有一阵子,这是我喜欢喝的酒!” 当夜别雅克买了三瓶酒,另外两瓶价格便宜许多。霍洛维茨果然异于常人,喝了三瓶酒的大部分,还保持清晰的思维。 别雅克敬最后一杯酒前问道,“霍洛维茨先生,你的小提琴手是哪里人?他最后一段演奏很不错。” “你果然懂点艺术,那家伙岂止是不错?他灵魂里流淌着音乐!”霍洛维茨似乎想到什么,皱眉说,“可惜他接触音乐太晚,又不愿全身投入。” “他还来吗?” “下周同一时间。” 别雅克露出微笑,小提琴手鲁笑的演奏生涯不会太长。
慕衲2016
2 楼
2.
韩国,首尔

尽管是一场普通国际足球邀请赛,可西班牙和韩国国家队的比赛还是万众瞩目,电视转播权高价出让,很多球迷专程从世界各地赶来。虽然首尔世界杯体育场是亚洲最大足球场馆,容纳六万七千名观众,但场外依然人山人海,大批无票球迷挤在入口。当广播开始宣布球员名单时,球迷们一阵骚动,纷纷向前涌去。有所准备的保安和警察迅速组成人墙,阻挡人流。
孙朴伊和一群首尔大学的学生们挤在一起,不愿引人注目,慢慢地向前挪动。一个眼睛亮闪闪的高个女孩注意到他的动作,迟疑地问,“你有球票吗?”
他扫了眼她的红色西班牙球衣,微笑说,“小丫头,你应该更关注学业才对。”
她敏锐地听出希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恳求说,“请您卖给我一张票,拜托了!”
“小点声,跟我走。”他嘴角泛起微笑,挤在前面开路。
一名警察见他靠近,举起警棍制止。他利落地亮出韩国军事情报局的金色证件,又很快收起。警察慌忙侧身让开。韩国军事情报局一度权势熏天,至今余威犹存,不是一个小警察能惹得起的。
走进冷气十足的球场大厅,孙朴伊略微整理被汗水浸湿的衬衫,对女孩说,“今天是你的幸运日,找个位置好好看球吧!”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女孩闪亮的眼睛瞧着他,“你刚才出示什么证件?没票也能进来!”
“小姑娘,好奇害死猫。”他瞪了她一眼,转身走开。
“嗨,我十九岁,不小了!”她从背后喊道。
他克制住回头的冲动,慢步走进贵宾区的电梯。“去顶楼包厢。”他对电梯服务员说。
服务员按下按钮,探寻地看了眼他,目光望向远处的女孩。
电梯门缓缓关闭,孙朴伊暗叹一声。过去半年他在北美活动,谨小慎微,很少接近女色,这女孩青春艳丽,娇美如花,让他食指大动,可惜他要务在身,耽搁不得。
服务员好奇地从镜子里观察着孙朴伊。孙朴伊瞪了服务员一眼,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凶悍,服务员吓了一跳,慌忙躲开视线。孙朴伊走出电梯,服务员还缩在角落。
走廊尽头的包厢门前,四名保镖拦住去路。孙朴伊主动报上名字,交出手机和手枪,一个保镖搜身,另一个用电子扫描仪检查,确保他没携带其他武器和电子仪器。他面无表情,尽管知道这是例行公事,还是略有不快。保镖打开厚重的红色屋门,示意他进去。
大宇集团名气不卓,但经济实力比肩三星、现代等国际知名韩国企业。大宇董事长郑智薰是狂热球迷,长期赞助韩国足球,本次西班牙友谊赛就是他的牵线。
孙朴伊首次踏足郑智薰的包厢,不禁惊讶其奢侈豪华。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墙上挂着一个巨幅西方油画,悬挂的水晶灯晶莹夺目。门口的吧台堆满昂贵名酒,一名系着黑领结的调酒师笔挺地站立。不远处有一个铁板烧烤,一名头戴白帽的厨师伺候。两名穿着韩国传统长裙的女服务员站在一侧。远端窗户旁坐着两个人。
孙朴伊紧走两步,恭敬地招呼说,“徐部长,您好!”
韩国军事情报部部长徐奉竹上下打量他一番,皱眉问,“孙朴伊少校,你怎么才来?我们等了你半个小时!”
“美国航班座位紧张,没能买上更早的班机。”
“下次提前准备!”
“我一定记住。请原谅,徐部长!”孙朴伊低头说。
徐奉竹脸色转晴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宇集团董事长郑智薰。”
徐奉竹穿着一件白色马球衫和蓝色卡其裤,戴着金色无边眼镜,悠闲地翘着腿,看着像风度翩翩的大学教授,实际上他执掌惊人的权势。军事情报部触角遍布韩国各个角落,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线。他为人低调,名字不为公众所知,但政府内部人士对他极为畏惧。他担任军事情报部长十几年,连续两任韩国总理想要更换他,最后都不了了之。
孙朴伊隶属军事情报部海外行动处,官衔少校,直接为徐奉竹工作。他虽然不清楚被招来的原因,还是毕恭毕敬地鞠躬说,“郑董事长,请您多关照!”
郑智薰满头白发,皱纹爬满额头,一双眼睛明亮异常。他淡淡地说,“你坐下吧,想要喝点什么?”
“谢谢,不需要。”
郑智薰举起杯子,两名貌美如花的女服务员赶紧过来斟酒。孙朴伊瞄了眼酒瓶,是日本最著名的清酒,价格不菲。虽然日本占据韩国时间不过五十年,留下很深的印记。郑智薰和徐奉竹轻轻碰杯,一饮而尽,面露陶醉神情。
场上比赛开始,西班牙队先开球,韩国队员不惜体力逼抢。从包厢看下去,球员身形渺小,看不清脸和号码,只见他们快速跑来跑去。
郑智薰和徐奉竹专注地看着比赛,似乎忘记孙朴伊。孙朴伊明白自己举动逃不出两人眼睛,所以正襟危坐,专注地看着电视屏幕。
西班牙球员脚下技术娴熟,始终控制着红白色的足球,无论白色服装的韩国球员怎么围堵逼抢,都无法成功拦截。比赛进行了五分钟,韩国球员还没能接触到一次足球。西班牙球员不急不慢地来回倒球,佯攻、试探,吊着韩国人的胃口。韩国观众喊声震耳欲聋,韩国球员有些焦虑,边路防守球员一次铲球失误留下空档。西班牙人迅速推进,三传两倒,进入韩国队禁区,一名西班牙球员作势射门,诱骗韩国球员倒地封挡,西班牙球员送出皮球,后面跟进的另一名西班牙球员轻松推射,足球越过韩国守门员展开的手指,钻进球门下角。西班牙球员跑向场边欢庆,韩国球员沮丧地站在原地,还有些难以置信。韩国观众仍然挥舞国旗呐喊助威,只是音贝降低不少。
“该死,太不争气!”郑智薰右手猛地拍在沙发扶手上。
“看样子不妙啊,西班牙人状态很好,这么快进球,看样子要大开杀戒!”徐奉竹微笑看了眼气哼哼的大宇集团董事长,冲着孙朴伊说,“你预测一下比分,我听说你很精通赌博。”
孙朴伊心里一惊,他在美国洛杉矶活动期间,喜欢周末开车去拉斯维加斯消遣,两天下来除去开支,还小有斩获。为了避人耳目,他在几个大赌场间游走,赌博数目不大,有时还故意输钱。他从未在报告中提及自己去赌城,也从未注意到有人跟踪。
“徐部长,你知道我在美国长大,主要看篮球和橄榄球,不太懂足球。”
“让你说,你就说!”
“好,那我就放肆了。我感觉比分可能悬殊,友谊赛向来不适合韩国队,而西班牙人擅长控球,这种比赛最能表现。我们实力逊色,又这么快丢球,如果稳不住阵脚,很容易被屠杀。”孙朴伊停顿一下,“西班牙人在02年世界杯被我们淘汰,心里还有火气,我们输几个球,让他们消消火也好!”
“有点道理。你知道不少,还说自己不懂足球?”
“我不清楚所有的规则,但足球和战争很相似,我从战争角度分析。友谊赛就是演习,算不得数。”
“你的意思是在正式比赛,我们能赢西班牙?”郑智薰插话说。
“我们更可能打平,偶尔能赢,不像现在这么被动。”孙朴伊指了指赛场。
赛场上韩国队既然吃紧,西班牙球员在韩国队禁区前围攻。一脚射门打高,足球飞上看台。韩国守门员松了口气,蹲下解开鞋带,重新绑好,显然试图放慢比赛节奏,度过这段难关。
“如果世界杯我们再和西班牙相遇,你认为我们怎么才能赢下他们?”
孙朴伊看了眼徐奉竹,见他饶有兴趣地听着,全无干预的意思。孙朴伊暗暗琢磨到底怎么回事,徐奉竹召见他,绝对不会因为足球。
“西班牙人技术好,经验丰富,配合熟练,我们想要赢,必须同他们进行心理层面的较量,专注防守,多身体对抗,耗尽他们体力和耐心,拖到点球大战,看运气。”
“别用废话应付我,韩国三岁小孩都知道这是我们韩国队遭遇强队的一贯策略。你说足球和战争很像,如果韩国陷入战争,你也希望我们看运气?”
孙朴伊惊讶郑智薰的严厉语气,心里一阵反感。“每一名将军都会说,战争胜利需要些运气!”
“你想告诉我,你的运气足够让你晋升将军?还是我的问题不值得你回答?”
孙朴伊偷眼徐奉竹,见对方使个眼色。“郑董事长,我没有不尊敬的意思。倘若我们把足球比赛当作战争,如何训练,如何组织球队,如何比赛,我不在行,需要徐部长这样的将帅来指挥。我擅长的是战前准备,比如情报收集、潜伏、破坏等。拿这支西班牙队来说,我会关注每一名球员、教练、队医、领队、保镖,只要他是球队的一员,我都会设法了解,知道他们的生活习惯、兴趣爱好、教育背景、家庭成员、性格倾向、心理缺陷。然后我就可以有的放矢,影响、收买、拉拢、操纵。徐部长将掌握西班牙教练的备战方案,知道西班牙所有球员状态,有针对地部署。”
“情报收集很重要,可是西班牙实力太强,是世界顶尖球队。我们要赢,还需要些别的手段!”郑智薰紧盯着孙朴伊。
孙朴伊领会对方暗示,不情愿地说,“我觉得像下毒等直接影响球员身体的事情最好不做。西班牙人性情率真,情感奔放,很容易热血沸腾,这些球员又是自我膨胀的典型,有很多我们可以利用的空间。像私生活丑闻、球员和教练的关系、皇马和巴萨球员的关系都可以挑拨,引发更衣室危机。如果选在关键时刻爆料,肯定影响他们的表现。不过,这种事情很容易引火烧身,长远来看甚至坏处更大。假如一定要做,最好考虑迂回战略,我们不露面,而是通过欧洲某国进行。”孙朴伊暗暗得意,他确实不懂足球,但在回国十几小时的航班上,他研读网络所有关于西班牙球队的报道。
“还有别的建议?”
“没了。”
“这样我们韩国队就能赢?”
“赢面4.5:5.5,还是西班牙占优。盘外招代替不了进球。”
郑智薰瞪了孙朴伊半晌,表情渐渐变得柔和。“你确实不错,很有头脑,我现在理解徐部长器重你的原因。无论何时你离开军事情报部,我都有工作给你!”
徐奉竹呵呵笑道,“你这样就不地道了,郑董事长。孙朴伊是我手下干将,还肩负重要任务,你不能偷走他!”
“借用一下总可以吧?不要忘了韩国人的责任。距离下一届世界杯不到两年,我们想要淘汰赛走远,必然遇上世界强队,他能发挥大作用!”
孙朴伊见郑智薰认真的样子,心里愈发迷惑。
“以后的事情以后说,照眼下这个形势发展下去,世界杯能否如期举行还不一定呢!”徐奉竹说。
郑智薰顿时意兴阑珊,他瞥了眼孙朴伊,视线回到球场上。
徐奉竹掸掉裤脚的一个线头,问道,“你这次美国行动有什么收获?”
“徐部长,我得到确凿消息,美国国防部上个月正式更新红色计划,即中国和美国爆发全面战争后,美国的全方位战争计划。国防部的‘未来战争先生’安迪 马歇尔亲自主持会议,包括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和国防部长在内的主要将领参与。会议持续了五个小时,具体内容尚不清楚。据说这次提前更新是白宫直接要求的。”
“哪个安迪 马歇尔?是我们说的哪一个?”
“是的,美国国防部长办公室评估办主任安迪 马歇尔,五角大楼的未来战争专家,年近85岁,过去五十年一直负责评估美国潜在的危险。”
“他认为中国大陆是美国最大的威胁,对吧?”
“是的。”
徐奉竹若有所思地说,“奥巴马再有几个月就结束任期,离开白宫,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多事。如果真是白宫要求,很可能是国家安全顾问坎贝尔的主意。我听说他声望很高,不管是希拉里还是川普当选下一任总统,都可能让他留任。你的情报来源是谁?”
孙朴伊面露迟疑,暴露情报来源是情报行业的大忌,不要说郑智薰是外人,即便是军事情报部的人,没有直接权限,也无权知道线人名字。
“让你说你就说,郑董事长是自己人!”徐奉竹不悦地说。
他妈的,大宇集团董事长什么时候成了军事情报部的人?孙朴伊心里抗议,轻轻咳嗽一声说,“金承晚上尉,第三代韩裔美国人,美国国防部部长办公室下属的评估办公室,副主任助理。”
“他的情报准确吗?不是美国人有意释放的烟雾弹吧?”郑智薰说。
“他绝对忠诚韩国,一直是我的线人。评估办公室接触美军最高机密,他提供大批情报,内容都得到核实!”
郑智薰和徐奉竹交换目光,似乎传递某种信息。孙朴伊摸不着头脑,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
徐奉竹说,“你知道为什么今天叫你来郑董事长的包厢?”
孙朴伊晓得徐奉竹喜欢考验下属,看似普通的问题往往暗藏机关,如何回答常常决定一个人的仕途。他仔细思考片刻,“美国和中国有爆发战争的危险,中国借助北朝鲜来牵制韩国和驻韩美军,给金正恩提供了不少武器弹药。徐部长担心,朝鲜半岛擦枪走火,陷入全面战争,首尔毁于一旦?”
“你觉得北朝鲜有实力摧毁我们的首都?”
“首尔直接暴露在北朝鲜的长程火箭炮和导弹下,除非提前发动大规模的空袭,彻底炸毁北朝鲜军队的炮兵阵地和洞穴,我看不出有什么办法拦截炮弹?”
“北朝鲜的炮弹放了几十年,能不能发射还是一回事,用不着担心。他们的导弹麻烦些,可数量有限,不会影响大局。”
“中国最近给北朝鲜提供了十列火车的弹药。”
“中国人心思歹毒,当然巴不得我们杀个你死我活,好给他们分而治之的机会。可他们忘了血终究浓于水,我们和北朝鲜人终究同文同种!”徐奉竹做个否定手势,“不过,你的直觉也不算错,一旦美国和中国爆发战争,对韩国将是很危险的事情,可能让我们过去六十年的经济发展毁于一旦。”
“也可能,给大韩民国的复兴提供百年不遇的机会!”郑智薰突然接话说。
“什么机会?”孙朴伊狐疑地问。
“徐部长,我看你还是说明白,否则你的下属终究没法放心。”
徐奉竹点点头,直视孙朴伊的眼睛说,“你听说过汉川研究会?”
孙朴伊迟疑地点头。汉川研究会是韩国最神秘的组织,据说创立于1970年,是当时的军事独裁者朴正熙将军发起,参与者都是韩国军队、政界和商界的高层。尽管名称像是智囊咨询,实际目的是控制国家,集合举国之力来完成民族复兴。后来世界闻名的韩国大公司、财团都源于这里,所以汉川研究会被新闻界称为影子政府。韩国民主化后,汉川研究会转移到幕后,渐渐淡出公众视线。
“郑董事长和我都是汉川研究会执行委员会的成员,今天找你来商讨一件关乎大韩民国命运的事。不过首先,我得告诉你我们今天谈论的都是最高机密,出了这个房间,你不能和任何人提及,哪怕国防部长、总理也不可以!”
孙朴伊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的女服务员。
“不用担心,她们是我的人,非常可靠。”郑智薰手指了一下头顶的风扇,“我们集团的最新反窃听科技,风扇释放一种无形的物理磁场,和外界隔绝。你在这里大喊,她们也听不到。”
“感谢徐部长和郑董事长的信任,我绝不会向任何人泄露这次谈话!”
郑智薰和徐奉竹对视一眼,郑智薰放缓声音说,“你放松,没那么严重,徐部长生性谨慎,习惯铁腕治军。我们汉川研究会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组织,徐部长不让你说出去,只是为了避免误会。现在人们不像我们那个时候,太在乎个人利益,还喜欢夸大其辞,芝麻大的事情能说成惊天阴谋。当初成立汉川研究会,还是朴正熙将军的主意,他是一代伟人,一名真正的爱国者,始终操心韩国命运。我们都是被他说服,加入进来。后来历史已经证明,他的忧虑绝对必要,没有汉川会幕后努力,韩国不会有今天的发展!”他停顿一下,似乎意犹未尽,看着孙朴伊问,“你今年多大,32?”
孙朴伊点头。
郑智薰伤感地摇头,“你们这代人很幸运,出生在国家繁荣时期,不必经历过去韩国悲惨的境遇。要知道,我们当年的生活连印度人都不如,只比非洲难民好一点,西方人提起韩国满脸鄙夷不屑。我1965年去美国通用电气公司总部,想看看最新产品。一个白人实习生接待我,一问三不知,让我从电话簿找销售员号码,购买通用产品。上个月我去美国,通用电气董事长设家宴款待,拐弯抹角地表示想和我们合作开发电机产品,为了得到韩国专利,愿意做出种种让步。”
“是的,美国人尊重实力,他认为你有能力才会平等相待。”孙朴伊附和说。
“你把他们想的太简单。”郑智薰不屑地嗤之以鼻,“美国人、英国人、瑞士人、法国人,骨子里极度冷血现实,在讨论国家政策时,没有任何情感、怜悯和同情,这点我们韩国人永远比不上。我们和他们打交道时,需要时刻记住这一点!”
孙朴伊依然一头雾水,瞥了眼徐奉竹。
郑智薰以为孙朴伊不赞同,解释说,“现在欧洲人和美国人大肆吹捧国际贸易,是因为他们是最大的获利者,他们出口到世界各地的货物都是高附加值,其他国家只能凭借廉价劳动力赚血汗钱。他们不愿意提起过去,工业革命初期,英国人凭借纺织工业的先行优势,全球倾销布匹,同时严格限制纺织技术工人移民。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美国人成为工业大国,有样学样,严禁技术传播,保护本国市场。当年日本为什么袭击珍珠港?就是因为美国和英国高关税封锁日本工业产品,日本无法打通欧美市场,国内市场又太小,发展工业的唯一途径是抢占中国和东南亚市场。今天美国人还在玩同样的把戏,韩国的汽车、机床、电器明明比美国产品物美价廉,却不能销往美国市场,必须受配额限制。而美国人占优势的产业,芯片、电影、体育、农业、军工等等,却要求我们敞开市场,任由他们倾销。想想吧,等有一天美国人发现没东西可以卖给我们,会怎么做?我告诉你,他们绝对不会管韩国是不是民主国家,是不是他们的忠实盟友,他们会停止自由贸易,把我们关闭在他们的市场之外!”
“那一天还很远吧?美国地大物博,美国人又善于发明创造,总能制造出我们需要的东西。”
“哼,这就是你们这代人的问题,以为世界永远向前,生活就是等待苹果的最新手机,在‘脸谱’上找艳遇,在‘推特’上自我吹嘘!我告诉你,这个世界脆弱的很,今天是这样,不代表明天还继续。可能有一天醒来,你突然发现,世界经济崩溃,全球经济危机,韩国产品不再能出口,多数韩国人失业。或者另一种可能,美国和中国爆发战争,韩国被无辜殃及,首尔被彻底毁灭!”
“美国和中国是超级大国,我们生活在巨人的阴影下,受到影响也在所难免。”
“我真不敢相信一名军事情报部的军官会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郑智薰不满地看了眼徐奉竹,好像他应该负责。徐奉竹不为所动,安静地坐在皮椅上。
郑智薰目光转移到孙朴伊的脸上,伸出一根手指说,“永远不要忘记你身上的责任,你需要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大韩民众的利益!”
孙朴伊忍不住反驳说,“郑董事长认为我应该怎么尽责任?是阻止美国人和中国人的战争,还是干掉北朝鲜金正恩?”
“如果让你去刺杀金正恩,你愿意吗?”郑智薰森严地看着他说。
孙朴伊一怔,随即坦然地迎视郑智薰的目光,“如果这样能够阻止朝鲜半岛战争,拯救无数韩国人的性命,我愿意!”
郑智薰凝视他半晌,快速和徐奉竹交换目光,脸上严厉的表情一下子松弛下来,举手做了个手势。女服务员迅速地送上酒杯,并斟酒。
郑智薰等服务员退下后,举杯说,“有你这样愿意为国牺牲的年轻人,大韩民国的未来一片光明,让我们干杯!”
孙朴伊心里翻江倒海,醇香的美酒喝在嘴里没有半点味道。北朝鲜经济濒临崩溃,内部控制却极为严密,韩国特工极少能够渗透到平壤,郑智薰派他去北朝鲜,几乎是死路一条。
郑智薰似乎看出他的忧虑,微笑说,“不必担心,暂时不需要你去处理金正恩,他的存在对我们还有好处,没必要动他。我说这番话是希望你能跳出惯性思维,想想是否还有其他办法?商业上,如果满足做跟随者,那就永远不可能超越。假若当年大宇集团不想着超越通用电气,今天就不可能有美国人来买我们的电机!”
“郑董事长,恕我愚鲁,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谈的是什么问题?”
“当然是领导亚洲的问题!”
孙朴伊瞥了眼徐奉竹,试探说,“中国和美国的矛盾不是主要围绕着谁领导亚洲吗?这两个超级大国不会容忍其他人插足。”
“什么话?你的目光应该放的长远些。”郑智薰呷了口酒,“中国和美国是超级大国,那是指人口众多,疆土辽阔。可我们都知道历史上超级大国最后的命运是什么,罗马人曾经无比强大,最后被野蛮人贡献首都。蒙古帝国横跨欧亚大陆,最终四分五裂。中国就更不要提了,一亿多人的明朝,被几百万人的满清征服。”
“但今天的中国再次崛起。”
“你说崛起?中国早已走上一条崇拜金钱、迷信权力、道德沦丧的歧路,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危机重重。能够领导亚洲的,只有日本,可日本人战败后失去雄心壮志,又被美国人压制的喘不过气来,只满足于做美国的跟班。美国人终将离开亚洲,这一天可能很快到来,我们必须未雨绸缪。”郑智薰两眼熠熠闪光,“韩国现在的实力没法和中国、美国相提并论,但也没必要妄自菲薄,我们有五千万的人口,加上北朝鲜的两千五百万人和在美国、中国的朝鲜族人,有八千万之众,和德国差不多。如果德国能够成为欧洲经济和政治中心,韩国为什么做不到?”
他重重地敲击一下皮椅扶手说,“我们有世界一流的企业和工业、受过现代化教育的人口、强大的民族凝聚力、奋发图强的工作精神,没有理由不能崛起!”
孙朴伊吓了一跳,心说这家伙要做什么,挑战美国?这些话煽动老百姓可以,情报官员倚重的可是数据。韩国和中美两国多项数据对比,相差太远。
徐奉竹开口说,“这点我同意郑董事长。假如我们把机遇看作风险,就会束手束脚,畏怯不前。倘若克服畏惧,冲破枷锁,很可能开创一番前所未有的新格局!”
孙朴伊暗暗嘀咕这世界怎么了?疯了吗?“徐部长,您需要我做什么,请吩咐!”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必须表态。
徐奉竹又一次和郑智薰交换目光。
“我将退役,车敏珠将军接任军事情报部部长,朴槿惠总理明天将宣布这一消息!”
“为什么?”孙朴伊大吃一惊。
按照韩国政坛惯例,重要位置的人事更迭总要酝酿一阵,先取得国会反对党的支持。徐奉竹掌握很多政坛人物的把柄,朴槿惠民众支持率不高,党内位置不稳,没理由突然冒险撤换徐奉竹。倘若国会发难,她不仅会灰头土脸,甚至可能丢掉总理职位。
“因为美国人认为我亲近中国,不符合华盛顿的反华政策,需要拿走我这块绊脚石。朴槿惠总理早就看我不顺眼,正好顺水推舟。”
“太荒谬了,您和美国人打交道这些年,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是您一直反对韩国和中国军事领域合作!”
“一个月前,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哈里斯将军来首尔访问。他要求我提供韩国在中国的间谍名单。这些间谍多数是朝鲜族人,出于爱国情怀提供情报,我怎么可能把他们交给美国人?哈里斯非常恼火,当场说会让我为这一决定后悔。”徐奉竹眼中寒光闪烁,“我估计他确实想让我后悔!”
“哈里斯将军是美军有名的鹰派,他上任以来一直宣称要准备对中国战争,美国政府怎么任由他乱来?您在华盛顿的朋友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奥巴马政府任期很快结束,大多数人忙着找下一份工作,正好给哈里斯将军可乘之机。美国人的政治斗争,不比其他国家温柔,指望他们能考虑韩国利益,未免天真,只有像朴槿惠总理这样胸大无脑的女人才会做这种傻事。她徒有朴正熙将军的血脉,却没有他的眼光,真是可惜!”
“那您的意思是?”孙朴伊目光扫过郑智薰。
“我们不是职业政客,政治的事情还是留给他们去做吧。孙朴伊少校,我们找你来,不需要你操心徐部长的仕途,汉川研究会自会安排。我们需要你做一件事,”郑智薰停住话头,目光冷峻地注视着孙朴伊,好像还在考虑他是否可靠。
“请吩咐!”孙朴伊此时意识到,郑智薰在汉川研究会的地位比徐奉竹高。
“这是一个十分困难的任务,风险巨大,你必须做好牺牲的准备。”
“我愿意执行。”孙朴伊很清楚自己没有选择余地。
“可你看起来有些担心。”
孙朴伊心里一震,郑智薰比徐奉竹还不好应付。“新任部长车敏珠将军素来不喜欢我,这点徐部长很清楚。车敏珠将军接手军事情报部,势必会限制我的行动。”
“不用担心车敏珠,如果他想钻到朴槿惠的裙子下,没人阻拦他。但是军事情报部没那么容易接手。从今天起,国会批准的每一分钱都会被严格审核,不会再有企业暗中赞助,他没有秘密行动基金,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巧妇怎么调制无米之炊。”
孙朴伊暗说歹毒。作为情报官员,他深知金钱的重要。没有钱,没法收买线人,没法组织行动,没法贿赂关键人物。多数人不在意什么政治理念、爱国情怀,人类普世价值首先是贪婪,也是情报官员最愿意利用的。缺乏资金,军事情报部的所有行动都将嘎然而止。
“孙朴伊少校,你不存在资金问题,也不用担心车敏珠。徐部长已经安排你退役,从现在开始,你专门负责我们的任务!” 郑智薰伸手指着孙朴伊的胸膛说。
足球场上传来一阵惊呼,一名西班牙球员连过数人后大力射门,韩国队守门员尽管全力扑救,还是无奈地看着足球飞进球门。兴奋的西班牙球员奔向看台,高高地挥舞拳头。韩国守门员沮丧地跪着,其他球员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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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日本,东京

三菱重工集团科技部的大楼位于偏僻郊区,但旗下涂料研究所却在东京最繁华的商业区。每天乘坐地铁上班,小林英雄经常遇到银行家、企业家、国际名牌的高管、娱乐圈的名人或网络科技红人,感觉不舒服,所以上车总站在角落。
他的西装是夫人大昌和美子从千代田区一家男装老店买的,虽然是节日促销的折扣价,但款式材质货真价实,和商业精英们的名牌相比,毫不逊色。他本人高大俊朗,大昌和美子结婚时曾无意说他很像男星固原章介。固原章介的演艺生涯很短暂,几乎昙花一现就不知所终,二十年过去,很少人记得。可小林英雄感觉自己和固原章介之间有某种隐秘联系,都不知怎地就被世界遗忘。
他自懂事起就对这世界有种隔膜感,这两年愈发强烈。家里,大昌和美子温柔体贴,像个模范日本太太,但除了例行问候,两人几乎无话可说。女儿和儿子更像陌生人,他想不起来上一次和他们交流是什么时候。他记得当初看到他们出生的样子,多么幸福,多么憧憬未来。有时候,他忍不住想大声呼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做错了什么?
但这种冲动少之又少,人生到了某个阶段,似乎没人再有力气发问。每个人都埋头沉肩,踽踽独行。你对生活失望?默默忍受吧,别妄想同情。身为日本男人,你的责任是工作,而不是什么狗屁生活。
研究所里,小林英雄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他是一名优秀的化学家,但不擅长人际关系,永远不可能晋升管理层。他没有亲密朋友,不晓得其他人想什么。有时候喝完酒,他会感觉人生很失败。他没考虑过自杀,可也想不出活着的乐趣,他像被禁锢在时间的牢笼里,每一天都是周而复始地重复。
他突然察觉不远处一名中年男子的目光。在拥挤的车厢里,人们彼此打量司空见惯,可这个身披灰色风衣的中年男人的注视,似乎不是简单的好奇。他直视过去,不客气地瞪着对方。中年男子冲他友善地点点头,微微调整站姿,视线落在旁边的地铁地图上。
小林英雄目光停留了两秒,记住男子面部特征。列车到站,车门打开,他下车后有意放慢脚步,确认男子留在车厢内。他暗暗松了口气。
从地铁站到研究所,只需要穿过两个街口。他随着人流机械前进,前面路口出现一个红灯,他停住脚步,没有扭头,眼睛瞟向零售店窗户,上面贴着一连串打折商品的宣传单。他的视线停留不超过两秒钟,足以看清楚没有约定好的信号。
红灯变成绿灯,人流继续前进,三分钟后他走入玻璃结构的办公室大楼。几名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面无表情地站在电子栅栏后,他刷卡通过,有意避开他们审视的目光。电梯里人很多,很多企业在这里办公。他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和往常一样微微颌首,然后专注地看着闪烁的楼层数字。
涂料研究所占据了大楼整个十七层,电梯门打开是一个宽敞的招待区,然后是前台接待小姐。左边衣帽间旁有一扇大镜子,多数人走过时会看一眼自己的形象。
小林英雄和接待小姐含糊地打了声招呼,压抑着转头的冲动。他知道那并非普通的镜子,而是一扇监视玻璃,后面坐着一名荷枪实弹的保安。涂料研究所和日本自卫队联系密切,一些项目属于最高等级的机密,日本国家情报机构负责专门的安全工作。他还知道,貌美如花的接待小姐也是情报机构的人。
他的办公室靠近电机房,没有窗户,空调启动的嗡嗡声时不时传进来。但他期待不多,多数人只有一个小隔间。他敞开房门,让空气自然流通,然后脱下西装,挂在衣架上,换了双舒适便鞋。他坐在椅子上,深吸了口气,准备接下来十个小时的繁忙工作。
“早上好,小林君!”项目负责人大竹秀行站在门口说。
“早上好,大竹君。”他抬头看着大竹秀行,等着下文。大竹秀行很少上午十点前出现在公司,更不会一早就跑到他的办公室,除非遇到什么难题。
“今天天气真好,秋高气爽。你家人还好吗?”
小林英雄没吭声。他们不是朋友,几乎没有个人交往,但工作上关系密切。大竹很有交际手腕,懂得如何和公司高层拉关系,获得资金和赞助。小林英雄是技术大脑,开发了最尖端的涂料。他们一起共事十多年,职业生涯相得益彰。没有大竹,他不可能得到充足的资金,也不可能成为专业权威。没有他,大竹不可能成为科技部最年轻的项目负责人,也不可能获得诸多嘉奖。
大竹尴尬地笑笑,“新一代涂料什么时候能研发出来?部长助理山下静舞昨天晚上说,集团新开发的火箭和卫星不采购美国人的涂料,改用日本的产品,部长需要我们努力!”
他皱眉说,“为什么?我们的计划是两年后完成,这个时间表已经很紧张,能按期完成就算幸运,怎么可能提前?!”
“我也不清楚具体细节,好像涉及国家政治。安倍首相上月访问中国,和中国政府达成了一系列协议,美国人很不开心,认为首相没有提前和他们打招呼,需要惩罚日本,在贸易和技术输出上做手脚。通产省昨天突然接到禁运清单,被打个措手不及,很多人通宵工作一晚上。美国人太霸道了,颐指气使,战后这些年还把我们当作奴仆!”
小林英雄在公司里是有名的不关心政治,从不发表时事言论。他眨巴眨巴眼睛说,“我们现在的涂料就很好,技术指标超过美国产品,完全可以采用,为什么急着生产下一代涂料?”
“还不是因为你的项目报告?你说下一代涂料性能将在隔热和保护方面得到大幅度提高,火箭项目负责人一心想采用,以前选用美国涂料本来就是政治交易,美国人反悔,他正好顺水推舟。”大竹停顿一下,“真不可能提前完成吗?我们可以先做个过渡性产品,不必完全达标,只要在关键指标上超过现有的就行。”
小林英雄明白大竹做了一笔交易,有好处进账,也不点破。
“你知道新一代涂料的关键技术是复式有机树脂,但它现在表现不稳定,超出正常温度范围就功效大减。我们找不到原因,必须改变分子构成,慢慢地测试,才可能找到最佳配方。”
“小林君,部长对我们期望很高。你需要什么,设备、助手,都可以提出来,但请务必施展你的魔术,拿出新涂料!”
小林英雄盘算片刻,“过渡产品也需要时间测试,性能提高不了多少,还要耽搁新产品的研发进程,实在不划算!”
“三个月能完成吗?”
“差不多。”
大竹秀行心情顿时大好,“太好了,部长助理山下静舞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开心!我不打扰你了,你有很多工作,我也有一堆事情等着呢。”
他走到门外,突然探头说,“你认识集团燃料研究所的石原正数?山下静舞告诉我,他是美国间谍,一直秘密给美国人提供情报。前几天日本反间谍局把他抓起来,据说正在调查他的同伙。”
小林英雄感觉心跳加速,“我不认识他,也没给美国人提供情报。”
“我当然相信你,我只是提醒你小心点,注意异常情况!”
小林英雄不太确定大竹秀行话中的含义,他知道自己不善于同人打交道,很难读懂别人的心思。但大竹不会怀疑他,不说别的,他若出事,大竹也逃脱不了干系。他回想过去一个星期的日程,没任何纰漏,即便他们秘密监督他,也找不到把柄。他安心很多,开始专注工作。午饭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他没觉得饿。秘书送进来午餐,他食不知味地吃下。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他就自动屏蔽掉不相干内容,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他近日为一个化学分子式所困扰,尝试多种方法,却始终无法找到一个关键元素。今天他隐约感觉已经靠近,所以不停地试探。等他推开键盘,起身活动有些麻木的肩膀时,心情愉快很多,他有把握两天内解决问题。
办公室外,多数同事已经下班,一个头发花白的清洁工推着垃圾车收集各处垃圾。他好象是新来的,不太熟悉办公室的布局,漏掉一个角落。他看到小林英雄,恭敬地点头,注视着地面,很快推车离开。
小林英雄想喊住他,询问以前的清洁工去哪了,又很快打消念头。他注视着清洁工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他原本准备加班,突然觉得十分疲倦。他把文件和笔记本锁进保险柜,穿上西装,把办公室门虚掩。
地铁已过了高峰时刻,但乘客依然不少。他恰巧挤在一群中国游客之间,除了忍受刺鼻体味之外,还要听着几个中年女人叽叽喳喳。他悄悄观察中国人的面孔,很好奇她们四海为家、在任何地方都能像在自己家中一样随意。她们穿着款式夸张颜色鲜艳的衣服,热烈地讨论什么,全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旁边出现个空位,小林英雄挤过去。一个青年男子似乎不喜欢他的靠近,转过身去。小林英雄突然警觉,他见过这个年轻男子。准确讲,他在前天上班路上见过此人脚上的棕色皮鞋,皮鞋尖头磨损的印记有点像化学元素表上的鉻。他不善于记住人的脸,可这种细节过目不忘。这人昨晚还在他家附近的超市购物。
小林英雄告诫自己冷静。虽然预想过这一天的来临,他还是感到恐惧。他下意识想打电话,可清楚这是错误做法。他必须装作若无其事,按部就班地生活。
小林英雄在地铁站下车,走进小巷口的酒吧,像平常一样点了一壶清酒、一份豚骨拉面和两份小菜。女招待油田惠美端上食物时,低声问他晚上是否有空去一家新开的酒吧,她的一个好朋友在那里做招待,需要人捧场。他摇头拒绝,同时隐蔽地塞了十万日元。油田惠美暧昧地笑笑,忙着去招呼进门的新客人。两人关系介于情人和朋友之间,她让他很放松,他时不时地给些钱。
酒吧有些熟面孔,大多数客人都是像他一样上班一天后,需要来这里减压,所以谈话很轻松,没有平日的种种顾忌。他没看到穿红棕色皮鞋的男子,也没看到其他可疑人物,他估计他们在外面等候。他坐了四十分钟,结帐离开。
街道上行人不多,偶尔汽车车灯刺破黑暗,飞快地驶过。明天是收垃圾的日子,人行道上摆着分门别类放好的垃圾箱和袋子。他不喜欢绕着障碍,就贴着马路边走。走到拐弯时,他脊背一阵发凉,完全凭借动物本能回头看去,一辆没有打开车灯的汽车正向他冲来。
如果年轻二十岁,他可能做出躲避动作,可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瞧着车内司机的蓝帽子。
汽车砰地撞上小林英雄,他腾空跃起,身体翻转了几下,头撞在地上。他没感受到疼痛,只觉得光线愈来愈暗。他看到一张模糊的脸,还听到说话的声音,可他已经陷入越来越黑暗的世界。
两个小时后,一对遛狗的情侣发现了小林英雄的尸体。警察询问附近邻居,没找到任何目击证人。警方记录为一起普通交通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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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一章 1-1 巴黎夜访 (1)

法国巴黎

“尊重音乐,首先对你的乐器心怀敬意!”

每次演奏前,鲁笑耳边都响起启蒙音乐老师萨拉萨蒂的话。他这把小提琴来自二手市场,面板清漆失去光泽,背后图案模糊不清,琴弦更是换过几次,但他视它为珍宝,每次用后仔细擦拭,精心保养。

乐队指挥大提琴手举手示意,演出即将开始。鲁笑两腿分开,身体挺立,小提琴放在锁骨上,面颊贴着琴尾。他不喜欢用腮托,他需要没有阻碍地感受每一个音符。他左手拇指和食指托着琴颈,右手弓弦的马尾轻触琴弦。他调整呼吸,静静地等候。

鲁笑这些年扮演过很多角色,但不包括音乐家。他从小就有一双灵敏的耳朵,可直到三十二岁才开始学习音乐,四十二岁登台演奏。尽管这种业余演出收入菲薄,他却自得其乐,无比投入。

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音乐如此吸引他?他思考过这些问题,始终没想出满意的答案。

对有些人来说,别无选择,音乐超越一切。

1912年4月14日,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人们惊慌失措。乘客里有八名音乐家,他们从未在一起演奏过,却不约而同来到甲板上,一遍又一遍地演奏圣歌,安慰惊恐的人群。他们演奏到最后一刻,与一千五百多名乘客一起沉入海水。

1992年5月27日下午四点,内战中的南斯拉夫,人们在萨拉热窝市场排队买面包,炮弹落下,二十二人丧生,七十多人受伤。当地的大提琴家斯梅洛维奇闻讯,连续二十二天同一时间在事发地点,演奏阿尔比诺尼《G小调慢板》。这首曲目是一名意大利音乐家,1945年从遭遇毁灭性轰炸的德国德累斯顿音乐图书馆的废墟中,找到了十七世纪威尼斯音乐家阿尔比诺尼的手稿碎片,又用十二年时间重新谱曲而成。

但鲁笑从不属于这类人。过去二十年,他的所作所为,和音乐没有半点关系。倘若诚实些,他站在音乐的对立面。他藏身音乐停止后的虚无,重墨音乐光芒后的黑暗,加重音乐激荡后的失落。

或许,这才是吸引他的根本原因,他需要某种东西抚慰伤痛,填补空洞,继续生活。音乐让鲁笑完整,让他能继续生活。知道这点,已经足够,他不奢求更多。

今晚的演奏,以帕格尼尼的随想曲开始,鲁笑平常发怵这类要求很高技巧的曲目,可几个音符之后,他进入一种兴奋状态。两个八度的跨越、三和弦的强调、四度和音等难点毫无阻力地度过,他陶醉在潮起潮落的美妙声音中。

在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前,鲁笑期待地望向大提琴手,他以为超水平的发挥能得到赞赏,可迎来的却是责备的目光。

大提琴手弓弦微微下压,鲁笑立刻醒悟。他过于心急,没有掌握好力量,音阶过高,把整个曲子带起来。所幸大提琴手手法娴熟精巧,顺势拉出一段难度极高的高音段落,平稳地接管曲目,引回正轨。

酒吧里,只有极少数观众注意到这段小插曲,更多人把表演当作背景音乐。没有著名音乐家压阵,这种演出连二流都算不上,很难激发观众热情。

两个小时的表演结束后,观众稀稀拉拉的掌声更像是嘲讽。大提琴手板着脸,有意在众人面前一一指出鲁笑犯下的错误,缺失音符,跳弹失准,和弦走调。鲁笑红着脸,低头道歉。大提琴手交代几句其他事项,扬长而去。

一名头发花白的黑人小号手看不过去,安慰鲁笑,说大提琴手申请外省交响乐团失败后,性格愈发乖戾,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喜欢欺负新人。

鲁笑点头感谢他的好意。在音乐世界里,肤色、年龄、相貌、甚至金钱都不重要,人们衡量的唯一标准是演奏水平,像鲁笑这样中年后才入行的人,技巧上的缺陷很明显,受过训练的耳朵很容易辨识。

黑人询问鲁笑右手独特的握弓姿势,和传统手法不同。鲁笑说他第一位老师是一名伊拉克 音乐家,不看重所谓传统,更注重培养他对音乐的领悟,对小提琴的热爱。

黑人评价说鲁笑遇到了一位优秀的老师。鲁笑回答确实如此,他的思绪不禁回到十年前,伊拉克兵荒马乱的岁月,那是他在做私人保安,闲暇时间学习音乐。他曾经有机会在音乐道路上走得更远,可惜命运干预,拨动他踏上另一条道路。现在,他希望回归本心,重拾往日梦想。

乐手们坐在吧台,喝酒聊天,释放一天的压力。鲁笑像平常一样要了一杯苏打水,请了两圈酒。乐手们都有一份工作养家糊口,话题自然离不开柴米油盐。鲁笑安静地聆听,偶尔被问及,回答说他修理摩托车。没人惊讶,也没人询问他为何拉小提琴。一方面,乐手们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另一方面,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没有音乐的生活无法想象。

这些酒吧演奏的乐手们,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在音乐之路更进一步,但多数人都有一番值得书写的故事,其中佼佼者非霍洛维茨莫属。此老小酒下肚,说起故事,堪比最好的说书人。不过,鲁笑最看重的还是同他一起演奏,酣畅淋漓的体验,无与伦比。他仿佛有魔法,能拨开层层迷雾,展示音乐的奥秘,让你感叹原来可以如此深邃壮观!可惜霍洛维茨身体无法承受过多演出,通常几星期才露一次面。鲁笑需要更多表演机会,只能到处补缺。出身科班的音乐人,很难接受半路出家的菜鸟竟然音乐理解力超强,所以苛求技法准确。

鲁笑偶尔也有放弃的念头,世上大器晚成的音乐家,也是从小苦练。人到中年学习音乐,不论理解力多强,练习时间多长,都很难改变僵硬的手指。鲁笑没有成名成家的野心,可他渴望触摸音乐殿堂,感受纵情演奏的快乐。

音乐对他而言,是忏悔、救赎和希望。当进入那种状态,神奇的旋律和美妙的乐音在他体内流动,下巴夹着小提琴多久也不别扭,琴弓成为魔法的道具。他进入一座光明灿烂的神庙,忘记黑暗,忘记过去,沐浴在人性的光辉中,膜拜神灵的伟大创造,他获得了奇妙的重生。

音乐拥有终止时间的魔力,创造出另一种时间概念,在意识清晰的短暂一刻,把过去、现在、未来三者之间的区别与距离稀释。

突然,鲁笑余光捕捉到吧台远端的一名东亚男子。他独自坐着,身穿的炭黑色条纹西装有点刺眼。他似乎心事重重,对周围一切不感兴趣。他要了一瓶啤酒,喝了两口后,拿起风衣走出门外。自始至终,他没望向鲁笑,但鲁笑已经认出他。他是中国情报官员,名叫周飞泉。上一次他们见面,鲁笑差点丧命。

鲁笑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和乐手们谈笑,偷偷地巡视酒吧。他没发现其他可疑人物,可内心的震撼很难平息,周飞泉的突然出现如晴空霹雳。

过了十分钟,鲁笑借口明天上班,提前离开。他拎着琴盒出了后门,顺着小巷走到正门的大街,见周飞泉站在一家银行门口。他走过去说,“下次你等人,尽量找个不太显眼的位置,银行、酒店门口都装着监控录像头。”

“如果不这么招摇,我担心某人看不到我,就像酒吧里呆坐两个小时。”

鲁笑没理会周飞泉的嘲讽,“你找我干什么?我已经出局,丁局可是同意的。”

“鲁笑,你打算让我站在街头谈这些?”

“你怎么来的,开车还是地铁?”
“开车,我把车停在日耳曼德佩酒店的停车场。”日耳曼德佩酒店在两条街外。

“这边走,穿过小巷就到了。”鲁笑在前面带路。

当走到小巷深处时,只见两人突然从阴影里闪出,挡住鲁笑和周飞泉。他们一个是黑人,另一个是阿拉伯人,高层建筑窗户漏出的昏暗灯光照在他们胡子拉碴的脸上。

鲁笑脑海里考虑着周飞泉突然来访的目的,尚未意识到危险,想要从对方身边挤过去。

“朋友,等等!”黑人伸手拦住鲁笑,用浓重口音的法语说。

鲁笑不耐烦地说,“嗨,你们找错人了,我们是乐手,没钱!”

“他可不是,他是有钱的亚洲佬!”后面有人说道。

鲁笑回头见一名壮汉堵住退路。他瞥了眼周飞泉身上的名牌西装,暗暗自责。他掏出几张钞票说,“我就这些钱。现在,让我们过去。”他想避免麻烦,这些人多半是瘾君子或属于黑帮,容易招惹法国警察关注。

黑人抓过钞票,“你可以走,他留下!”他肤色炭黑,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黑色的光亮。

“我包里有重要文件,不能落在外人手里!”周飞泉低声说。

“你他妈说什么?赶紧把钱包交出来!”阿拉伯人亮出一把锃亮的弹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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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一章 1-1 巴黎夜访 (2)

鲁笑尽管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情,还是看向巷口,希望警察出现,或者好心人报警。

“你不走,就一起留下!”黑人伸手拽鲁笑的衣襟,手指尚未碰到,脖子已经遭到闪电般的重击,他顿时感到呼吸困难,腿脚发软。他努力试图站稳。

鲁笑踢翻了黑人,避开阿拉伯人刺来的弹簧刀,抓住他的手腕,以肩膀为轴,快速转身,在他没来得及喊出声前,折断了他的手臂,同时卸下弹簧刀。

“小心,他有枪!”周飞泉喊道。

鲁笑抓着阿拉伯人作为盾牌,面对最后出现的壮汉。

壮汉握着一把俄制马卡洛夫手枪,枪口对准鲁笑说,“放了我的朋友!”他的法语很地道,应该在法国土生土长。

鲁笑小心地贴着阿拉伯人,不给壮汉太大的瞄准目标。他们距离不超过十米,俄制手枪威力大,虽然不太精确,但这个距离,射偏应该比射中更难。

“听着,不要做出你会后悔的事情。”鲁笑用平静的语气说,“你现在还有机会全身而退,他们两个都没事。我们没必要把事情弄大,你明白我说什么?你们走这边,我们走那边,大家都平安回家!”他右手手指捏着弹簧刀刀刃。

壮汉大声地询问,“路易,你能站起来吗?”

黑人捂着喉咙,声音嘶哑说,“杀了这狗娘养的!”

“拉小提琴的,你死定了,我们不会放过你的!”阿拉伯人恶狠狠地说。

尽管有所预感,鲁笑还是犹豫了一下,他希望另一种结局。在一个音乐之夜,人们理应畅谈情谊,体验生活。

“放开他,否则你的朋友先死!”壮汉手中枪口移向周飞泉。

鲁笑突然惊呼,“警察!”

壮汉下意识回头,巷口空无一人。他知道不妙,转身只见白光一闪,顿时右眼剧痛。他吼叫着扣动了扳机,“砰砰”,两声巨大的枪声。

鲁笑推开阿拉伯人,两个跨步冲到神志恍惚的壮汉前,一手抓住他握枪的手腕,另一手把他右眼上的弹簧刀深深地推进去,直到外面只剩下刀柄。他噗通倒下,身体像癫痫发作一样抽搐着。

时间不多,警察随时可能出现。鲁笑抓起手枪,走近黑人和阿拉伯人,无视哀求,对着他们脑袋各开两枪。

小巷安静下来,空气中充斥硝烟和刺鼻的火药硫酸味,两侧建筑先前亮着灯光的窗户,此时变得黑暗,有人在窥探。鲁笑并不担心好奇的旁观者,这种光线下很难看到什么。再说,这里的居民不会向警察高密。

鲁笑拾起小提琴盒,看了眼始终靠墙旁观的周飞泉。他们走到日耳曼德佩酒店拐角,周飞泉去停车场取车。鲁笑把手枪扔进下水道。远处传来警笛声,他躲进阴影里。

周飞泉似乎离开了很久,鲁笑担心警察随时出现。如果被警察抓到,只需要检查他手上的火药残留物,他枪杀三人的罪名够他在监狱度过余生。

一辆银白色的意大利阿尔法汽车拐过街角停下,周飞泉打开副驾驶的门。

鲁笑上车系上安全带,“你这几年是不是一直在国内,不再出来执行任务?”

“你怎么知道?”周飞泉说,“老实说,我喜欢一线工作,总有刺激和挑战,可组织器重,让我负责些办公室事务。”

鲁笑哼了声,心说难怪他现在还活着。鲁笑看周飞泉跟随GPS的指引驾驶,问道,“我们去哪里?”

“送你回去,你不是住在摩托车修理店上面吗?”

“你把我的地址输入一辆租借的汽车电脑里?”

“法国的道路我不熟,不靠着GPS,你难道让我找个司机?”周飞泉倒是理直气壮。

“你顺着这条街一直向前开!”

鲁笑按下车窗,一阵清爽的夜风吹来。他望着窗外,告诫自己冷静。周飞泉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年轻情报官员,中国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他,正如巴黎不知不觉地改变鲁笑一样。

前面灯火通明,一个加油站、一家便利店和一家麦当劳紧挨在一起,门前停着几辆汽车和卡车。

“你在那辆卡车后面停下。”鲁笑命令道,“不要下车,等我回来!”

“有没有吃的?你们酒吧东西太难吃。”

鲁笑站在卡车车头的阴影下,观察周围片刻。他走进洗手间,检查衣服是否溅上血迹。他打开热水,用了很多洗手液,反复清洗手和前臂。

隔壁的便利店商品种类很多,鲁笑买了两件中国制造的衬衫、两杯咖啡和一个三明治。收银台的白人女孩满脸倦色,无精打采。鲁笑默默地接过零钱,出门时避开一对勾肩搭背的年轻白人男女。

鲁笑换上新衬衫,把另一件递给周飞泉。

周飞泉抗议说,“我的衬衫和西服都是米兰买的意大利名牌,很干净!”

“有人可能看到我们,如果警察拦下你,你觉得他们会因为米兰名牌放过你吗?”

周飞泉翻翻眼珠,换上大了两码的衬衫,他厌恶地卷起粗糙的棉布衣袖,“我要去戛纳见一个重要人物,穿这身怎么行?”

“我相信你会找到解决办法的。”鲁笑把他们换下的衣服塞进购物袋,下车放进麦当劳的垃圾箱。

周飞泉打开三明治包装,吃了一口,做了个鬼脸。鲁笑小口喝着滚热的咖啡。

“法国人美食标准在下降,美国人做的快餐居然能出现在法国,真—”

鲁笑打断周飞泉说,“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我不知道,丁局没说。他只是告诉我来酒吧看看。真不敢相信你抛头露面,就为了演奏小提琴,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你?”

“丁一凡找我做什么?”

“鲁笑,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无情无义?我们好歹也算朋友,我这几年记性不太好,可依稀记得我救过你一命。我没指望报答,可这种方式也太过分了吧?”周飞泉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擦干净两手。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问问你是否享受酒吧的表演?”

“一般般了。不过,我倒有个问题,一个好小提琴家能不能用断了两根琴弦的小提琴演奏出优美的曲子?”

“业余人士,以讹传讹。能做到的,都是世界顶级大师!”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沉溺于此?你为什么放弃擅长的,来做一名三流的小提琴家?”

鲁笑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你时间宝贵,你有话直说吧。”

“为什么?你轻视我不懂音乐,还是认为我不配和你对话?不要把自己弄得阳春白雪似的,好像艺术是你们艺术家的私房菜。看看梵高、莫扎特、贝多芬,普通人不是同样能理解他们的伟大?”

“理解和创造伟大艺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我没听错吧,你想创造伟大的艺术?”

“为什么不呢?”

“我虽然是音乐的门外汉,但也晓得这一行成名要早。哥们,很遗憾地告诉你,你错过了末班车!”

“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是你的话,还是霍洛维茨的?” 周飞泉鼻子哼了声,“莫不成你想学他,从酒瓶里找道?”

“你们监视我多久?”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聪明人有时候会犯如此明显的错误?比如,误解朋友的关心!”

“关心?关心什么?”

“鲁笑,你让我很失望。”周飞泉摇头,转身从后排座椅下拿起一个小提琴盒子,“看看丁局给你准备什么礼物。”

鲁笑迟疑打开琴盒,借着车窗外的光线,他看到一把暗红色的小提琴,一种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突然间呼吸紧促,怔怔地望着,全然没注意周飞泉得意的笑容。

鲁笑闭上眼睛,用颤抖的手指轻轻拂过黑色弓杆,“巴西红木!”他喃喃自语。他的手指滑到白色弓毛,沉睡的精灵似乎被他唤醒,一股电流涌遍他全身。他惊悚地收回手指,睁大眼睛凝视琴弓。

“试一试,丁局说你一定喜欢。”

鲁笑声音嘶哑说,“这是安东尼奥 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对吗?”

安东尼奥 斯特拉迪瓦里是中世纪意大利提琴制作名家,世界各地的提琴音乐家以演奏和拥有他的乐器为荣。他的乐器流传到今天的不多,每一把都价值连城。2011年,一把名为“布兰特女士”的小提琴以1600万美元的价格在伦敦出售。2014年,苏富比拍卖行以4500万美元底价拍卖一把斯特拉迪瓦里的中提琴。

周飞泉缄默地看着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鲁笑若有所悟,轻轻地拿起小提琴,检查背面的商标。“我的上帝,这不是斯特拉迪瓦里制作的。”他随即拿起琴弓,先拂过白色马尾制成的弓毛,瞥了眼得意的周飞泉,再仔细审视弓头和弓根,终于动容说,“这是弗朗索尼 图尔特的弓,弓杆弧度独特,弓尖细长,整体平衡无懈可击,浑然天成!”

“想不到,你演奏水平有待提高,倒是很了解小提琴。我曾找过几个国内知名的小提琴家做鉴赏,没有一个认得出来。”

“谁做的小提琴?”

“让-巴蒂斯特-维尧姆。”

“难怪!”鲁笑抚摸着小提琴,“丁局怎么找到的?”

维尧姆是法国制琴大师鲁波特的弟子,善于仿制制琴大师的小提琴。帕格尼尼曾经让他修理自己的名琴“加农炮,”他制作了一把复制品,竟然骗过帕格尼尼的眼睛。帕格尼尼知晓真相后不仅不恼怒,还愿意出高价购买复制品。

“你知道丁局面冷心热。他很感谢你这些年的付出,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方式。这次听说你拉小提琴,就特意从上海博物馆仓库里找到这把旧琴,据说是当年逃离纳粹德国的犹太人捐赠的。放在仓库这些年,没有妥善保养,破烂不堪,丁局想方设法请最好的工匠翻新,耗费惊人,价值一辆奔驰汽车!”

“他被人宰了,应该要回一半的钱,制作和修复小提琴的大师都在国外——”鲁笑随机领悟丁一凡不可能送这把名琴到国外修复。

“丁局还邀请你回国——”

“我不会收下他的小提琴。”

“你说的对,丁局没打算送给你这把琴。”周飞泉瞧着怔住的鲁笑,笑说,“他说借给你使用,日后要归还中国政府。”

“用多久?”

“丁局没说,我估计怎么也不能超过九十九年吧。”

“你们以为一把小提琴就能收买我?”鲁笑把琴弓放回琴盒,合上盖子。

“别自作多情,谁要收买一个三流小提琴手?”周飞泉撇撇嘴说,“丁局诚心实意地感谢你以前的工作!”

“我怎么感觉还有其他条件。”

“不是条件,丁局只希望你能帮个小忙,去一趟日本。”

“小忙?你们什么时候有过小忙?”

“真的,这次不需要打打杀杀,丁局就想借用你的职业眼光去调查一起车祸,不涉及日本或者美国情报机构。”

“去日本调查车祸不涉及日本人和美国人?你骗小孩?”

“丁局还说,你的情形不太妙,最好离开法国一段时间,躲避风头。事后,他可以帮你换一个新身份,确保你的安全!”

“我能照顾我自己,用不着他的保护。”鲁笑顿了顿说,“我和丁一凡最大的问题不是个人恩怨,不是他为我做什么,没做什么。我们的价值观存在根本分歧,他为现行体制效力,而我从理念上不赞同你们!”

“鲁笑,我不相信我的耳朵,你怎么能说这话?你应该清楚我们国家过去两百年的历史,外敌入侵,生灵涂炭,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中国今天就像叙利亚、伊拉克和非洲的那些国家一样,动荡不安,民不聊生!”

“不要动不动找借口,外敌入侵不是压榨民众的理由,也不是固步自封、抱残守缺的逻辑。不要低估普通人的智慧,价值观不是嘴上说的,而是真实生活的选择。看看多少中国人选择在国外生活。你可以找人歌功颂德,也可以编织幻影来迷惑世人,但普通人用脚投票!”

“你的意思是我们中国人都应该移民国外?请问,世界上哪个国家可以收容十三亿人?又有哪个国家愿意这么做?”周飞泉缓和语气,“丁局很清楚你的为人。我来之前,他说你外冷内热,尽管政治信仰不同,但血脉中还有家国情怀,还惦记着中国的命运!”

“中国的命运?”鲁笑冷笑,“你们可是够夸张的,什么时候中国的命运轮到我这种小人物插嘴?”

“你要背弃自己的祖国?”

“说话小心。如果你自认能代表中国,请先想想你做了什么,享有这种权利?”

周飞泉缓缓摇头,表情痛心疾首。“你西方呆久了,不知不觉被洗脑。我们不代表中国,那就没人能代表中国。你以为那些满口民主自由领取美国救济的人能拯救中国?如果他们上台,无能加腐败,中国一定分裂,重回殖民地时代,那美国人、法国人就开心了!”

“说的太好了,大家应该积极做本族人的奴隶!”

“鲁笑,你变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仇视自己的国家。你不用解释,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丁局需要你去趟日本,如果你不愿意去,就明说。”

“我不愿意去。”

“你要调查的日本人名叫小林英雄,是一名化学家,在三菱重工科技部的涂料研究所工作。两年前他开始为外情局工作,提供了最新涂料的技术和样品。对中国军工技术帮助很大,潜艇隐形和噪音性能得到极大的提高。他是我们在日本最重要的间谍之一,上头非常重视。两个月前,他突然遭遇车祸死亡,日本警察调查后说是一起简单交通事故,却始终没找到肇事司机。丁局怀疑另有隐情,但外情局的事情他不能公开插手,所以需要你出面。”

“外情局什么时候开始招募间谍?”

中国不像美国,明确地划分国内和国外。中国人认为情报工作不分国界,所以国内的情报机构同样可以从事对外情报活动,外情局隶属外交部,通常利用公开渠道从各国搜集情报,很少从事秘密活动。

“上次情报部门改组,有人说外情局效率低下,应该撤销,并入国家情报局,引起好大的风波。外交部长很不高兴,逼着外情局做出成绩来,好像小林英雄就是那时候成为间谍,但详情并不清楚,外情局的人不愿意分享档案,丁局私下了解不多,所以希望你能找出答案。”

“外情局的人不关心自己间谍的死亡,丁一凡为什么要操心?”

“最近两个月,除了外事局的小林英雄,军情局和国安局各失去一名重要间谍,丁局怀疑事情相互关联。你知道国内官僚作风多严重,领地意识极强,没人愿意让其他部门介入,丁局还是通过非官方渠道了解到这些间谍的死亡。如果他公开调查,可能引起政治风险。”

鲁笑明白周飞泉没有吐露全部实情,逼问道,“三个不同部门的间谍死亡,完全可能是巧合。丁一凡凭什么怀疑相互关联?”

“军情局的德国间谍提供的是柴油发动机的关键技术,国安局的巴西间谍提供材料加工的特种技术,加上小林英雄的涂料,我们潜艇部队的静音技术获得飞跃,几乎能和美国人抗衡,最高层秘密嘉奖相关人员,所以丁局才听到一些风声。现在这些人突然死亡,他们部门担心内部有人泄密,都很紧张,不欢迎丁局的打探。”

“为什么丁一凡感兴趣?他应该清楚,即便帮其他部门找到泄密者,他也不会得到任何感谢。”鲁笑见周飞泉吞吞吐吐,摆手道,“算了,你不用说了,我反正也没兴趣。”

周飞泉犹豫一下说,“丁局现在处境艰难。这两年国战局工作很不顺利,几次行动失手,损失了好几名情报人员,找不出原因。丁局压力很大,有传闻说上面考虑换帅。”

“既然如此,他更不应该调查小林英雄。”

“他怀疑他们不是真正的间谍,而是有人在玩木马计,就像当年以色列人暗中安排给伊朗人提供有缺陷的离心机,最后引起爆炸。”

“你不是说中国潜艇技术得到飞跃?”

“他们现在没查出问题,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再说,丁局怀疑他们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先给我们甜头,然后投下毒饵。”

“那怎么解释三个间谍的死亡?现在可没人玩死间计,没有哪个政府会让本国间谍白白送命!”

“这就是为什么丁局请你出马点原因,寻找答案!”

鲁笑哼了一声,“你马屁拍的再响也没用,我不会去的!”

“如果丁局方便出国,这次一定亲自来。但你知道,他悄悄出来一次多麻烦,国内国外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而且,他实在走不开,需要关注很多事情,比如,上次你打死的国安局的人,余波未平!”

“国安局叛徒想杀我,我自我防卫。”

两年前美国人追杀鲁笑,收买国安局北美行动处的一名情报官员,险些置鲁笑于死地,鲁笑以牙还牙,此人永远失踪。

“你自我防卫次数太多,没人相信。再说,你本可以悄悄处理这事,给出证据,国安局肯定依法处置他。可你闹得沸沸扬扬,国际媒体连续报道,连美国国会都召开调查,高层大怒,国安局不少官员受到牵连,连局长也被点名批评。”

“你们怪罪我?你们这些官僚大爷,出事从不自我反省,习惯找替罪羊!”鲁笑沮丧挥挥手,“我在浪费口水,你赶紧走吧,我不会去日本!”

“嗨,我也希望躲在法国,喝着气泡矿泉水,点评江山。谁不知道中国问题很多?应该怎么解决?你的高见是民主选举,大家投票选总统,选政府,听起来不错,具体怎么实施?世界上一百六十个国家,能够正常运转的民主国家有几个?”

鲁笑沉默不语。

“你不回答?那好,我告诉你,国泰民安、安居乐业的民主国家不超过二十个,其他一百个民主国家都是危机重重,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中国,你知道多少人要送命,多少家庭被毁灭?还记得南斯拉夫?他们民主选举后决定分裂,决定内战!”

“南斯拉夫发生的事情,和民主无关,是一群野心家利用民族矛盾,满足个人野心!”

“那么同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可能发生在中国?新的野心家利用民主方式夺取政权,然后煽动民族主义,发动战争。难道这是你想看到的?中国现行政治制度有种种问题,但我们已经摸索了几十年,知道应该怎么走,也正在朝着正确方向前进。如果推倒重来,会发生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你愿意多少人头落地?”

“什么战争?丁一凡让你来说这番话?”鲁笑怀疑地皱眉。

“鲁笑,丁局是做事的人,他在意的是国家利益和民族未来。他不反对民主制度,而是反对激进政策。他说过,除了欧美国家,日本、台湾、南韩能够实施民主都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军事管制,甚至被占领,中国没有道路可以遵循,只能慢慢来。只要不打仗,过个五六十年,中国的很多事情怎么都能解决,所以稳定是最重要的。但是现在,丁局的声音很微弱,他甚至不受欢迎,很多人攻击他软弱、无能。国内出现一批激进派,他们的言论很有市场。还有一批阴谋派,认为美国人在不断紧逼,慢慢地窒息我们,唯有反击才行。他们和激进派联手,试图改变国家政策。”

鲁笑耸耸肩膀,“中国总有激进派,当年共产党靠着抗日口号上台,别人有样学样,怎么好意思抱怨?算了,不要和我谈论国内政治。丁一凡能不能保住职位,与调查日本间谍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你一点不关注国际新闻吗?现在南韩和日本都和中国关系很亲近,菲律宾、越南和印度也改变态度,东南亚各国舆论说中国将领导东南亚的复兴,中国国内也有很强烈的呼声,说我们需要站出来,领导东亚和美国对抗。丁局怀疑这些国家居心不良,他们煽风点火,希望能引起美国过激反应,中美爆发战争,以便他们火中取栗。但丁局没有确凿证据,说话没说服力,他希望你去日本调查清楚!”

“你说日本间谍是受其他人指使,有意提供关键技术给中国?你们是不是看多了三国志?”

“丁局说当年甲午海战前夕,俄国通过秘密渠道说支持满清政府,同时暗中泄露消息,英国人担心俄国势力大增,所以支持日本。日本获胜后,满清被迫倾斜俄国,同意修建铁路,开放港口,若不是后来的日俄战争,东三省必是俄国人的囊中之物。仅仅凭借外交手段,俄国人就成了甲午战争的最大赢家!”

鲁笑不相信阴谋论,但丁一凡的嗅觉非常敏锐,如果丁一凡怀疑什么,那么任何人都不该轻易否定。

“丁局还说,如果爆发战争,中国现代化进程必将被打断,这将是中国历史的悲剧!”

鲁笑心里暗叹一声,“顺着这条路开下去,有个小旅馆,你今晚就住在那里吧,明早我们可以一起吃饭。”

“我不能停留,两个小时后我要在戛纳和人见面,官方任务。”

“有人监视你?”

“国内的事情不说也罢。不过,你放心,没人跟踪我,我没给你带来尾巴。”

“不用担心尾巴,既然你能找来,其他人也能找过来,我他妈的又得换地方!”

“你准备搬到哪儿?”

鲁笑没理会周飞泉的问题,“你告诉丁一凡,我需要行动经费,中国政府喜欢做散财童子,到处援助,不要指望我替你们做事还要自掏腰包!”

“真不懂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斤斤计较,你又不缺钱!”周飞泉见鲁笑面色变冷,无奈地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过去,“你的行动账户。”

“如果钱不够……”

“十万美元,随用随补,但请节俭。中国毕竟不是美国,富得流油。”周飞泉似乎想到什么,“丁局嘱咐你小心,这次你全靠自己。一旦出事,我们没法插手!”

“你说的好像以前你们帮过我一样。”鲁笑无视周飞泉的尴尬表情,“你也告诉丁一凡,别做什么力挽狂澜的傻事。”

鲁笑打开车门,又关上,“对了,有螺丝刀吗?”

“文件箱里有一把瑞士军刀。”

鲁笑找出瑞士军刀,把小刀插进车载GPS和汽车结合部的空隙,撬出GPS。

“嗨,你干什么?这是我借的车!”周飞泉试图阻止。

鲁笑把GPS摔在地上,踩了个粉碎。“下次学会看地图!”

鲁笑回到住处已经深夜。这是一栋两层楼建筑,下面是摩托车修理铺,上面有四个房间,鲁笑和齐亚克麻住在两头,中间两间空着。鲁笑两年前买下摩托车修理铺时,二楼破烂不堪,装修费用惊人,齐亚克麻一直抱怨他不该购买。

齐亚克麻准确来说,是鲁笑收养的孩子。他是巴基斯坦普什图人,年纪很小出外工作,被抓进阿富汗监狱,遇到鲁笑。鲁笑遭遇酷刑,险些送命,齐亚克麻帮他康复。后来鲁笑带他来法国,帮他申请身份,资助他上学。他大学毕业后,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工作,顺便负责摩托车修理铺的账目。

鲁笑洗完澡,走到齐亚克麻卧室前,敲了两下,没听到动静。他推开门,见里面没人。他拿出手机,才看到齐亚克麻下午发送的信息,说他和朋友出门旅行,两天后才回来。

鲁笑给齐亚克麻留了一个便条,说自己要出门一个月,让他小心周围动静。齐亚克麻虽然晓得些鲁笑秘密行动,但鲁笑从不多谈,也不让他参与。

鲁笑把小提琴盒子放进空房间的保险柜,他不敢打开,唯恐自己失去控制。虽然隔着琴盒,他感受到召唤,古老的小提琴渴望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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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一章 1-2 觊觎总统宝座 (1)

菲律宾克拉克军用基地

一架绿色的C130运输机从空中降落,轮胎着地,襟翼打开,如巨鸟滑翔。飞机尚未完全停稳,一组车队高速行驶来。C130的机腹门缓缓打开,二十几名美军士兵鱼贯走出,他们全副武装,身形彪悍。

9/11后,美国政府和菲律宾政府达成反恐合作协议,美国每年提供一批教官和军用物资,帮助菲律宾打击境内的穆斯林恐怖组织。这些美军士兵多半来自三角洲、海豹突击队等精锐部队,不少人多次踏足菲律宾。

美国人指挥当地人卸下军用物资,随即登上卡车,车队驶向一处秘密训练基地。出了机场大门,一辆军用“悍马”改变方向,开向前往首都马尼拉的公路。车厢内一名美国军人费力地换上便服,他是美国太平洋司令部司令、海军上将哈里斯的私人助理巴斯上校。旁边的菲律宾人是曼泽诺上校,[url]菲律宾国防部长阿基诺将军 http://muunarr.com/wp/2016/08/19/[/url]的副官。

“我真不明白有必要这么神秘吗?我完全可以乘坐商业航班来,在酒店见面。你们不用费事,我也不必遭罪,C130运输机颠簸震荡,简直就是牛车!”巴斯有意抱怨道。

“你们美国人不是说军官和士兵一视同仁,不搞特殊对待吗?这些教官能坐C130,你为什么不能坐?”

“聪明点,别被忽悠。假如一视同仁,谁还想做将军?”

“你们美国人总说我们菲律宾人心口不一,你们有区别吗?”

“小弟,你生活在柏拉图的理想国吗?到现在还不明白真实世界如何运作?你想制定游戏规则,最好足够强大,否则没人在乎你的意见!”巴斯看着曼泽诺猪肝般的脸色,心里暗笑。根据秘密情报,曼泽诺反美倾向严重。

“我们菲律宾人早就领教过你们怎么制定规则,一百年前你们口口声声民主、正义和自由,用刺刀解放菲律宾,顺便屠杀五十万菲律宾人!”曼泽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我的朋友,进步是要付出代价的!”巴斯笑笑,“再说,过去已经过去,你们亚洲佬总喜欢总生活在过去,没法向前!请让我指出,这次可不是美国想要占领菲律宾,而是菲律宾政府邀请我们,帮助你们对付穆斯林叛军。如果你不欢迎我来,我可以立刻回去。那架C130应该还在加油。”

车内一阵沉默,曼泽诺咬着嘴唇,扭头望向窗外。

“曼泽诺上校,我听说你的两个妹妹移民美国,在加州做护士。你上次来美国进修,见过她们吗?”

“你很清楚我见过她们!”曼泽诺狠狠地瞪了美国人一眼。

“既然如此,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憎恨我们?我们已经第三次见面,你没有一点待客之道不说,还把我当成敌人,难道我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情?”

“对,你们美国人总是趾高气扬,指手画脚,好像这个世界应该围着你们转!”

巴斯想了想说,“不是我要求来菲律宾的,是你的上司国防部长阿基诺将军邀请我来,而且邀请了两次!”

“他邀请你的上司,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哈里斯将军!”

“将军没空,他派我做全权代表!”哈里斯将军派遣巴斯来听听菲律宾人想说什么,并未授权。巴斯不觉得菲律宾人需要知道这种细枝末节。

两人对视,毫不遮掩彼此眼中的憎恨。曼泽诺轻轻哼了一声,目视前方。车内陷入一片沉默。巴斯忍住笑意,有时他挺喜欢这些亚洲佬,他们如此人格分裂,一方面不停地请求美国援助,另一方面又为缺乏尊重而怀恨在心。只要你懂得如何施加力道,很容易操纵他们。巴斯闭上眼睛,进城的道路拥挤,足够他小憩。夏威夷到菲律宾航程十个小时,旅途劳累,他有点疲倦。

巴斯醒来时,汽车正穿过一处热闹的集市,行驶在一条黄土路上,两侧长着高高的棕榈树。头戴草帽的农民在稻田里忙碌,一些衣衫褴褛的儿童旁边帮忙,他们看到“悍马”,张大嘴巴盯着钢铁怪兽,浑然不顾扬起的尘土。

“悍马”在一座宽阔的庄园里停住,曼泽诺径直走进一间屋子,消失不见。巴斯下车,目送“悍马”开走,茫然环顾周围。一名穿着白色制服的中年仆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用标准的牛津英语说,“巴斯先生,这边请。”

“我们去哪儿?”巴斯打量着庄园半开放的建筑布局,远处高尔夫球场上有几个身影。他很好奇这是什么地方,阿基诺身价不菲,但带独立高尔夫球场的庄园大概有些贵。

“阿基诺将军临时有事,要一个小时后才能赶到。他请你先休息一下,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巴斯记得情报说阿基诺有洁癖,不喜欢闻到别人身上的汗味,从不接见刚下飞机的客人。

卧室按照西方传统风格布置,宽敞明亮,奢华舒适,像五星级酒店的客房。茶几上放着鲜花和水果盘,敞开的衣橱挂着两套菲律宾传统服装。巴斯看了眼衣服号码,居然是他的尺寸,他不禁微笑,亚洲佬最大的长处是懂得如何讨好献媚。他抚摸衣服质地,埃及棉料柔软丝滑。

巴斯在浴缸里舒服地泡了个澡,喷了点浴室里的古龙香水,换上菲律宾服装,感觉浑身舒坦。他推开窗户,一股带着咸味海风吹进来。

远处天空挂着一道绚丽彩虹。巴斯忍不住联想,百年前刚从西班牙手里夺下菲律宾的美国人,想必也站在窗前,眺望远方。他们可曾想到,一百年后谁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巴斯哑然失笑,谁能预知未来?下一个百年谁站在这里?中国人、日本人、俄国人?不同人答案不同,而他的上司哈里斯将军会斩钉截铁地说是美国人!

想到哈里斯将军,巴斯下意识地皱眉。当初被突然任命为哈里斯的私人助理时,很多人祝贺他,却不知他内心并不情愿。可一名上校如何拒绝一名海军上将?几个月来,哈里斯似乎在观察他。这次出使菲律宾,毫无疑问是一次测试,他却不知道测试内容。

“咚咚咚。”先前的仆人进来说,阿基诺将军已经在书房等候。他身后是一脸晦气的曼泽诺上校。

书房也是西式摆设,宽敞大气,富丽堂皇。书架环绕墙壁,放满了装帧精美的书籍。巴斯略微浏览,看到首版的《堂吉诃德》、《安娜卡列尼娜》、《罪与罚》、《国家财富》等著作,忍不住眼馋。图书馆主人不仅有品味,不吝啬大价钱搜集这些原版书。

“巴斯上校,欢迎你来!”阿基诺将军笑容满面地站起身。他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不知是否因为疏忽,衣袖上还保留着小标签,那是英国伦敦一家著名裁缝店的标志。

“阿基诺将军,你好!”巴斯主动伸手。阿基诺的手软绵无力,好像欧洲人亲吻面颊,微微触碰就分开。巴斯相信阿基诺至少有十年没碰过武器,看他圆滚的体型,唯一的体能训练大概是在床上。

“你想喝点什么?这里的酒窖非常棒,藏有各种名酒,有空我带你开开眼界。”阿基诺说。

“矿泉水。”

阿基诺微微皱眉,随即低声用菲律宾语说了几句,曼泽诺上校悄声离开。

“你喜欢这个庄园吗?是不是美奂绝伦、天下无双?”阿基诺的美式英语几乎没有口音,他对这一点非常自豪,很喜欢和欧美客人聊天,谈论些自己一知半解的话题。

“非常精致。将军,这是你的庄园?”

“不,一个朋友的。”

仆人送进来一个托盘,为巴斯递上一杯矿泉水,递给阿基诺一杯加冰的威士忌。曼泽诺上校把两个图案精美的盒子放在茶几上。

阿基诺等曼泽诺和仆人离开,打开大盒子说,“听说哈里斯将军喜欢冰球,这是上次美国队赢得奥运会冠军时候的一个用球,有教练员和最佳球员的签名。”

巴斯郑重收下,“谢谢,将军阁下,哈里斯将军看到一定很开心。”他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小模型,“这是哈里斯将军的礼物。他很抱歉没法亲自来见你,但相信你明白他的苦衷。”

阿基诺摆弄着美国主力舰“林肯”号航母的模型,不置可否地笑笑。他推过第二个盒子,“你我不是第一次见面,我记得你很崇拜麦克阿瑟将军,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烟斗,菲律宾的名贵木材制造。当年日本侵略菲律宾,他走得匆忙,落下不少个人用品,包括这个烟斗。”

巴斯惊愕地望着阿基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麦克阿瑟生前用过的烟斗,价格惊人,收藏家青睐。

“打开看看吧,我不抽烟,不懂这玩意。”

巴斯打开盒子,一股独特的烟草清香弥漫。烟斗磨损的很厉害,烟嘴有几道细微的裂痕。巴斯仔细地审视,对着灯光看刻在下面的字。“是他的烟斗!”

阿基诺微笑地看着巴斯,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得意。

“阿基诺将军,这份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下!”

“胡说,一个破烟斗有什么贵重?你可以报告说我给你一个旧烟斗,没人会在意。再说,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我肯定不会说出去。”阿基诺见巴斯还在犹豫,不以为然地挥手说,“别考虑了,你们美国人就是喜欢大惊小怪。我送你礼物,纯粹出于友谊,没有任何目的。说句难听的,我不需要讨好你。”

巴斯迟疑地关上盒子,表情宛若便秘,手指不舍地摩挲盒面。

阿基诺非常享受这一刻,美国佬喜欢道德说教,可骨子里同样贪婪。巴斯不是第一个收下他礼物的美国官员,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今晚要不要去马尼拉最热闹的夜总会看看?我可以让曼泽诺上校陪你去,去享受一下美日都没有的特殊服务。”阿基诺似乎觉得说得太含蓄,眨眼睛说,“当年拳王阿里来马尼拉打比赛,可是流连忘返。四十年后还念念不忘菲律宾姑娘!”

巴斯难以置信地看着阿基诺,国防部长像个皮条客,这些亚洲佬什么时候能够学会自重身份?

“还是免了吧,曼泽诺上校不太欢迎我来,我看他不像是个支持美国和菲律宾友好的人。”

“他啊?”阿基诺漫不经心地挥手,“他出身农民,头脑简单,一根筋。你要明白,菲律宾底层民众不太喜欢美国,他们认为你们太霸道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选用他做你副官?”

“巴斯上校,注意你说话的语气,你的上司哈里斯将军都没资格告诉我如何挑选副官!”阿基诺面如冰霜。

“阿基诺将军,如果我冒犯你,我很抱歉。美国政府和太平洋司令部绝对没有任何命令你的意思,这不是我们美国人处事方式。”巴斯舒展身体,靠着沙发说,“我们有问题,会摆在桌面上讨论,而不是藏在心里,让人猜测。提到猜测,哈里斯将军希望你能回答一个问题,为什么菲律宾海军要和中国解放军进行联合军演?”

“什么军演?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海上合作救援演习。”

“不,我们听说,合作救援演习不过是第一步,第二步或者第三步就过渡到军事演习。”巴斯身体前倾,看着阿基诺的眼睛说,“根据我们两国达成的协议,菲律宾军方不会和亚洲任何国家达成军事联盟。”

“什么协议?”

“就是你和哈里斯将军在檀香山达成的秘密协议。”

“啊,你说的那个协议。”阿基诺装作恍然大悟,“哈里斯将军保证说,美国军队绝不会坐视中国人侵犯菲律宾领土,危急时刻,太平洋舰队将直接干预。现在过去了一年,美国国会还未投票承认这一协议。奥巴马总统上个月接受媒体采访说,美国不会军事介入南海领土争端。叫我怎么相信你们美国人的话?!”

“你当然可以相信我们美国人的话。只不过有些事情可以做,不可以说。中国是大国,和美国经济关系密切,又购买很多美国债券,奥巴马总统心里再不喜欢,嘴上也得说些好听的。你不能因此质疑奥巴马总统遏制中国扩张的决心,没有他的授权,哈里斯将军不可能和你签署秘密协议,美国也不会提供大笔军事援助,帮助菲律宾海军现代化。”

阿基诺怒气冲冲地说,“不,你们真正想要的是让我们做炮灰,和中国人拼个你死我活,而你们坐享其成!”

巴斯心里暗暗嘲讽菲律宾人的自欺欺人,如果菲律宾军队能和中国人拼个你死我活,事情就简单多了,用不着他来大费口舌。

“将军阁下,请允许我提醒一句,是菲律宾政府主动请求美国政府的援助,不是我们找上门逼迫你们反抗中国人!”巴斯模仿奥巴马总统讨人喜欢的语气说话。他谈不上多么喜欢美国历史第一任黑人三军统帅,可必须承认那家伙很有一套,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迷倒众生。

“去你的提醒,你知道你们美国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太他妈的自命不凡,连你们拉的屎都是香的!让我也提醒你一句,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喜欢你们?日本首相安培不理会你们的警告,主动访问中国。韩国人公开请你们军队离开。伊拉克人和阿富汗人恨你们入骨,宁可欢迎伊斯兰国,也不想你们留下。德国和法国不同意你们的政策,欧盟要独立,准备吸纳俄国。连你们的小弟英国的媒体都公开说,不能跟着你们自毁,得保持距离!”

巴斯感觉到血液涌上面颊,这个狗娘养的菲律宾杂种以为自己是谁?他深吸口气,暗暗数数到十,才开口说,“如果哈里斯将军听到这样一番反美言论,肯定非常愤怒,所以我会忘记你的话,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巴斯上校,哈里斯将军很清楚我的个性,他在场我照样畅所欲言。”阿基诺喝了口酒,咂巴嘴唇说,“哈里斯将军确实很忙,有时间去夏威夷度假,也没时间顺路见见我这个老朋友,老实说,我很失望。”

“哈里斯将军去夏威夷见国防部长史蒂文斯先生。”

“我知道。CNN半小时前报道,他们在夏威夷的高尔夫球场切磋球技。”

巴斯懒得继续兜圈子,直视菲律宾人的眼睛说,“阿基诺将军,美国政府对菲律宾政府和军方最近一系列行为很失望,在没有得到令人满意的解释之前,包括哈里斯将军在内的美国高层不会访问菲律宾,也不会举行任何秘密会谈!”

阿基诺随意地说,“奥巴马总统在白宫的日子屈指可数,他的话已经不管用。下一任美国总统不管是川普还是希拉里克林顿,都不会延续他的政策。菲律宾地理位置重要,你们还得找我们!”

“美国政府更迭,但是美国外交和军事政策维持延续性。我们不会和一个不可靠的盟友打交道,更不会接受勒索。就我个人来说,奥巴马总统过于温柔,总想避免冲突,下一任总统一定会强硬很多,包括对那些三心二意的国家!”

“菲律宾从来没有三心二意,相反,我们很想做美国在亚洲最忠实可靠的盟友,但前提是美国提供必要的军事支援。你们不能指望我们独自对付中国。”

“美国政府历来支持民主国家对抗专制集权国家的侵略。”

“行动胜过千言万语。如果美国真正支持菲律宾,必须表现足够的诚意。”

“将军阁下,你我很清楚阻碍我们两国关系的原因在于你们,秘密条约没有如何威慑力。唯有公开,才能阻止中国人!”

“美国在菲律宾的殖民历史太不光彩,民怨太深,民众不接受和美国的军事同盟,杜特尔特总统也没办法。”阿基诺摊开双手,一副遗憾的样子。“但是我们可以开展更密切的军事合作,你应该知道最近中国人在南海越来越咄咄逼人。”

“什么样的军事合作?”巴斯不动声色地问。

“我们提供军事基地,你们以前用的苏比克湾。”

“谢谢你的慷慨,将军阁下。上次会谈,哈里斯将军已经答复,如果菲律宾政府支付重建苏比克湾的费用,太平洋舰队可以搬迁。”

“这笔费用是?”

“具体数目还需要专家核算。我估计,怎么也要二十亿美元。”

“二十亿美元,你期待我们去哪里找这些钱?”

“哈里斯将军认为,这是测试菲律宾政府诚意的试金石。”

“他在为难我们,这点钱对你们美国人算不了什么,不过是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一天军事开支。但对贫穷的菲律宾,可是个天文数字。”

“美国国会审议美国政府和军队的每一笔开支,我们无权挪用军费开支,尤其考虑到当年你们把我们赶走时,苏比克湾设施完好,却在短短几天内被洗掠一空。”

“我的朋友,斤斤计较可不是一个超级大国应该有的风范,难怪说美国走下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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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基诺见巴斯没回应,身体前倾,拉近距离,一副透露重大秘密的架势,“我们都知道中国人的野心永无止境,他们非常有耐心,慢慢地试探,不停地蚕食。如果现在不制止他们,等有一天南海变成中国的内湖,东南亚变成中国的殖民地,你们再想阻拦,将发现花费的不是二十亿美元,而是二千亿、二万亿美元!”

“假如一个国家没有抵抗敌人侵略的决心,那么再多的援助也无济于事。”

“菲律宾是个小国,没有大国的支持,不可能阻挡中国人。如果美国不出面,我们只能自谋生路。”

“这么说,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下个月访问中国,准备想考虑和中国合作?”

出乎巴斯意外,阿基诺保持沉默,连表面的搪塞也懒的做。美国人怒火中烧,“没人喜欢骑墙派,你们两面讨好,等真正需要朋友时,会发现没人帮你们!”

阿基诺似乎没听出美国人话语中的威胁,耸耸肩膀说,“我个人同意你的看法,菲律宾不该两面讨好。”

巴斯怔住,狐疑地打量着菲律宾人。

阿基诺自顾自地说,“菲律宾人是一团散沙,想要他们团结起来,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人。杜特尔特总统是个腐败无能的政客,靠着开空头支票上台,很多人反对他,只是他们无法形成合力。如果有合适的人勇敢地站出来,加上一些必要支持,他很可能改变错误政策,重塑美国和菲律宾的友谊!”

“将军阁下,你是说你准备站出来?”

“很多重要人物支持我竞选下一任总统!阿基诺自豪地说。

巴斯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爆笑。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会说这是一出荒诞戏。一个靠着家族裙带关系-只懂得徇私舞弊-连皮靴都擦不干净的小丑竟然认为总统的职位是他的,他上台只会是第二个马克斯,引发另一场革命。如果美国指望这种人领导菲律宾,可是瞎了眼。

阿基诺以为巴斯的沉默代表赞同,笑眯眯地说,“你告诉哈里斯将军,只要支持我,我将把一个小岛作为美国和菲律宾联合训练基地,让你们驻扎后勤辅助人员,储存战备物资。”

“一个小岛不够,我们需要驻扎一个中队的战斗机,巡逻南海。”

作为美国全球战略部署的一部分,太平洋舰队一直想要在菲律宾获得一个独立的空军基地,菲律宾政府要价太高,双方商议多次,始终无法达成协议。

“战斗机基地太敏感,会引起很多国会议员的反对。不过,侦察机、预警机、加油机、直升飞机等后勤支援装备,国会可以通过。不要不满足,我年轻的朋友,饭要一口口吃,事要慢慢地做。但你们可以完全信任我,我不是娘娘腔的杜特尔特总统,我痛恨中国佬,我掌权后一定签署菲律宾和美国的军事同盟条约。你们记住,不会再有比我更热爱美国的菲律宾人!”

巴斯没吭声,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答复。这时候他已经明白,阿基诺的所谓秘密会谈根本和公务无关,他要见太平洋司令部司令,是因为哈里斯将军是美国在亚洲的最高军事指挥官,他的态度将影响美国政府。如果他支持阿基诺,那么阿基诺只需要搞定国内支持者,成为下一任总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还希望你提醒哈里斯将军一件事,中国人对菲律宾的经济渗透越来越严重,如果不想办法扭转这一趋势,再过十年,任何一个菲律宾政客都不会支持美国,美国将会被彻底赶出菲律宾!”

“谢谢你的提醒,我一定转告你的话。”

阿基诺看了眼手表,站起来说,“我还有事,就不能和你共进晚餐,曼泽诺上校会陪你去体验马尼拉最好的餐厅,我请客。”

“现在时间还早,请让司机送我去机场,我直接回夏威夷。”

“这不太好,机场人多眼杂,若是你身份泄露,平添风波。你住一夜,乘坐明早的军用飞机,不耽误事。”

巴斯立刻领悟,阿基诺顾忌菲律宾情报部门的监视。美国驻马尼拉大使馆的情报说,菲律宾情报部门和国防部倾轧激烈。

从卧室窗口,巴斯看到阿基诺乘坐一辆黑色奔驰离开庄园。他来去匆匆,显然为了保密。巴斯不禁好奇谁在背后出谋划策,难道他们真的这么愚蠢,认为美国会支持阿基诺这样的废物做总统?不过,转念一想美国扶持过的第三世界领导人名单,巴斯信心动摇,华盛顿的老爷们才不在乎像菲律宾这样的边陲之地,如果阿基诺顺从听话,没准真同意他做总统。

巴斯把玩着麦克阿瑟的烟斗,陷入沉思。回檀香山,哈里斯将军必定会询问他的个人意见,他回答什么?他估计哈里斯将军会支持阿基诺。

哈里斯将军是美军有名的鹰派,积极鼓吹遏制中国,愿意支持反对中国的任何政治人物,越激进越好。阿基诺同意签署美国菲律宾军事同盟条约,哈里斯必定游说五角大楼和国会,扶持阿基诺。巴斯顺着哈里斯将军的心愿说,关系毫无疑问更上一层楼,可也意味着他们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他愿意分享荣耀,但不想一损俱损,被哈里斯将军拽进泥潭。

中国一直是美国争论的焦点。以哈里斯将军为首的鹰派认为要未雨绸缪,拿下潜在的挑战者。国务院为首的鸽派则认为中国不是挑战者,不构成威胁,更不需要自乱阵脚。两派争论激烈,难分高下。巴斯看不懂中国,但二十年军旅生涯教会他一件事 - 谨慎小心。哈里斯将军属于那种有信念、有使命感的人,不太在乎做出头鸟,但巴斯不一样,他最大的愿望是晋升将军,而不是遏制中国、俄国,或者其他什么混蛋国家。

“砰砰砰。”敲门声打断巴斯的思绪。曼泽诺上校站在门口说,“你准备好了?我们去夜总会。”

“忘了夜总会。如果你有空,带我去一家当地餐厅,我想吃地道的菲律宾美食。”

曼泽诺略微吃惊,他打量美国人片刻,巴斯以为他要拒绝,他却点头说,“好。”

曼泽诺选择的餐厅就在庄园附近的集市,店堂破破烂烂,连张整齐的桌子都没有,可菜肴美味至极,裹着芭蕉叶烧烤的海鱼鲜美多汁,乳鸽肉鲜嫩可口,炸猪排松脆焦黄,入嘴融化,挖空菠萝里烧熟的米饭粒粒喷香。巴斯大快朵颐,满嘴流油,感觉再多吃一口,裤带要撑爆了。

“你应该菲律宾新年来,遍地美食。”曼泽诺态度友好不少。

“天啊,如果那样,我会变成超级胖子!”巴斯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盘子里剩下不少食物。

屋里挤满了当地人,开始还好奇地盯着巴斯,看了一会儿,失去兴趣,重又人声鼎沸。

“你真不想去夜总会?阿基诺将军埋单,你可以免费享受你们欧美人的最爱!”

“比如?”

“赌博、美酒、女人、表演,不管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满足!”

巴斯摊开两手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美国军官,唯一想要到就是完成任务,回家看老婆。”

曼泽诺深深地看他一眼。“巴斯上校,我接待过不少美国人,他们外表光鲜,人模人样,可骨子里同菲律宾政客一样贪婪、龌龊和无耻!”

“你接待过哪些美国人?”

“上个星期,两名国会议员。还有国防部的部长助理,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参谋军官,名单一时说不完。你不会真以为阿基诺将军,只招待你一个人吧?”

巴斯下意识转头查看,旁边几桌的食客坐得很近,几乎能感觉到彼此的身体热量。他担心有人偷听他们谈话,可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欧洲人有谁?”

“英国海军大臣的秘书,英国议员,法国将军,法国内阁部长助等不少人。巴斯上校,你真有兴趣,应该询问美国大使馆,他们掌握详细名单!”

巴斯没理会菲律宾人的挑拨,追问道,“为什么阿基诺将军招待这些欧洲人?他想要什么?”

“他不信任你们美国人,你们卖给我们武器,附带各种条件。欧洲人很现实,只要给钱,武器随便。”

“蠢货,现代武器需要现代人才,菲律宾士兵比洞穴人好不到哪儿去,再好的武器也是浪费!”巴斯隐忍着没说,改变话题问,“为什么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原因很简单,你们美国人飞扬跋扈的时代过了,不要再幻想控制我们!”

“谁告诉你,我们要控制你们?”

“因为只有这样,你们才能维持世界霸主的地位。你们希望我们亚洲人自相残杀,你们白人渔翁得利!”愤怒再次出现在曼泽诺的脸上。

巴斯见过不少像曼泽诺这样的亚洲人,仇视西方人,揪着一百年前的历史不放手,把所有自身问题归结于白人的侵略。无论什么样的逻辑和证据,都不能改变他们的看法。

“曼泽诺上校,你不介意我问个问题,像你这样的爱国者,为什么为阿基诺将军服务呢?我很怀疑他有能力带领菲律宾人,建立一个富裕、公平的民主社会。”

一丝嘲弄的神情从曼泽诺脸上掠过,“我们得回去了。我女儿一岁,我想在她睡觉前陪陪她。”

“谢谢你的招待。”

巴斯在庄园主楼前下车后,曼泽诺放下车窗说,“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去机场,早餐路上吃。”

“嗨,你知道庄园主人是谁吗?”巴斯按奈不住好奇心。

曼泽诺瞥了他一眼,驾车离去。

巴斯走进富丽堂皇的客厅,见两名女仆蹲在角落忙些什么。他打招呼说,“晚上好!”

一名女仆说,“先生,需要什么吗?”

“一杯红茶。”

“请稍等。”女仆走出客厅,很快端来一杯热茶。

巴斯坐在客厅慢慢地喝茶水,打量墙壁上的油画和装饰。两个女仆很快消失,整个房子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摸索着走到厨房,见两名厨师在忙着制作肉肠,他们听到脚步声,仅仅抬头瞧了一眼,又继续埋头工作。

他从后门走出去,外面是一个小花园,满园鲜花,夜色下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他转了一圈,没遇上一个人。他走回二楼卧室,刚换上睡衣,就听到有人敲门。

“先生,需要按摩放松吗?”一个高挑丰满穿着短裙的亚洲女人站在门口问,她的英文有些费解,肢体语言则通俗易懂。

“你是?”巴斯目光扫过女人暴露的乳沟。

“我叫艾利,高级按摩师。”她盈盈笑着。

“抱歉,你做什么?”巴斯的嘴巴突然干涩。

“我做什么完全看先生你的意思。如果你身体疲倦,我可以帮助你放松缓解。如果你需要别的……”她挑逗地看着他。

“谁让你来的?”

“先生,我是这里的高级按摩师,但凡客人都可以享受服务。”

“谁是这里的主人?”

“我不知道,我的工作不是问东问西。”她的笑容消失,“先生,你需要服务吗?”

巴斯摇摇头,他理智尚存,知道自己不能随便。

没多久,敲门声再次响起。巴斯以为菲律宾女人去而复返,不禁火气上涌。

先前出现的菲律宾男仆推开屋门说,“抱歉打扰,先生,我的主人想问你是否方便和他见面?”

“谁是你的主人?”

“对不起,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稍等一下。”

他们走到二楼另一头的小书房,装饰古色古香。写字台靠近窗户,两张单人沙发在屋子中央。落地灯光线柔和,墙角的音箱播放着低沉的古典音乐。有人坐在写字台后,灯光仅仅照射出他的轮廓,巴斯迟疑地停住脚步,观察周围。仆人轻轻地带上门。

“巴斯上校,很高兴我们终于见面了!”身影站起来,快步走过来。

巴斯握住对方伸出的手,见一个身材高大相貌粗旷的男人站在面前。“你好,神秘先生!”

“我一点也不神秘。请坐,让我详细解释。”

巴斯坐在沙发上,端详着对方的面孔。他记得菲律宾政府和国会重要人物的相貌,神秘人不在其中。通常菲律宾人皮肤黝黑,但他皮肤浅色,五官模样粗旷,眼睛颜色近乎红棕色,一头浓密的卷发。巴斯判断他有白人血统。

“我喜欢晚上喝点波尔图红酒,扩张心血管。你要点什么?”

“一样的。”

主人走到酒柜,倒了两杯红酒。他递给巴斯一杯,“我是欧内斯特*杜帕斯,我们家族可追溯到三百年前西班牙贵族。”他见美国人一脸茫然,微笑道,“我是棉兰集团董事长。”

巴斯想起来,棉兰集团是菲律宾最大的财团之一,与政府关系密切,承建很多国家基建工程。他脑际快速运转,杜帕斯支持阿基诺出任总统?阿基诺许诺什么现政府不能给予的好处呢?为什么杜帕斯要大费周章地约见自己?

“抱歉这么晚请你来,我白天有事,脱不开身。当然,我也希望这场谈话,不让阿基诺将军知道。”

“是你让按摩女郎找我?”

“艾利个成熟可爱、技艺精湛的泰国尤物,我花了不少钱请她来,你绝对应该尝试一下她的服务,我打赌你会得到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你为每一位留宿的客人都提供这种服务?”

“只有那些够资格的客人。”杜帕斯热情地说,“我热爱美国,我崇拜美国人的激情、创造力和不拘一格的想象力。美国是上帝恩赐给这个世界的礼物,菲律宾最大的悲剧就是没能作为美国第五十一个州。但是在性上面,你们太落伍。你们牵扯太多道德含义,扭曲了原本很简单的事情。人活着是为了满足欲望,压抑才是最大的不道德,最大的反人性!”

巴斯皱起眉头,“谢谢你的解释,杜帕斯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的欲望还是留给我自己操心吧。”

杜帕斯哈哈大笑,“我喜欢美国人,你们凡事直来直去,不用猜测,我们亚洲人都是他妈的变态,喜欢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彼此算计来算计去。”

“杜帕斯先生,为什么你不愿意阿基诺将军知晓我们谈话?”

“因为有害无益。阿基诺将军有一颗温柔的心。你可能不了解他,我和他朋友多年,很清楚如何让他发挥长处,做最擅长的工作。他善于和普通民众沟通,说出震撼他们心灵的话。他可能成为菲律宾的奥巴马!”

“许多美国人不认为奥巴马总统多么伟大。”

“那是因为你们美国人太苛求,我们菲律宾人比较简单,要求不高。阿基诺将军会让他们感觉舒服,因为他言行举止和他们别无两样,他是他们中的一员!”杜帕斯语气含有难以察觉的嘲讽。

“你还没说为什么约见我?”

“很好,巴斯上校,我喜欢你我开诚布公的谈话,避免误会,节省时间。”杜帕斯顿了顿,“我们希望你能转告哈里斯将军,请他支持阿基诺将军出任下一届菲律宾总统,菲律宾将成为美国在亚洲地区最坚定、最可靠的盟友!”

“对不起,我不太明白你们的游戏。阿基诺将军已经清楚表达了这一愿望,为什么你避开他找我,却说着同样的事?”

“因为我们不想哈里斯将军判断失误,支持其他人。我们必须强调这一点。阿基诺将军在你们眼中形象不佳,美国大使馆给华盛顿的通报说他是个笨蛋,当然还有些别的下流词语,就不一一引用。我们认为,有必要让你们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因为下一任总统将决定菲律宾的命运,也将决定菲律宾和美国未来的关系。如果你们支持错误的人选,美国可能永远失去菲律宾!”

“杜帕斯先生,你们都包括哪些人?”

“菲律宾中央银行行长,菲律宾最高法院大法官,国会议长,菲律宾电力天然气集团董事长。还有五六个人,都是各行各业的翘楚。”

“你们都支持阿基诺将军?”

“当然,他很懂事,欲求简单,没太多条件,他还有个好名字,菲律宾老百姓喜欢他的家族,我们当然选择支持他!”

巴斯注视着杜帕斯的表情,试图判断菲律宾人这一番话的真实程度。

“你为什么找哈里斯将军?作为太平洋司令部司令,他无权决定美国外交事务。”

“无论谁接替奥巴马入主白宫,都会重视哈里斯将军的意见,我们需要他为阿基诺将军说话。其他事情,我们自有安排,不劳你们费心。”一抹奇异的笑容掠过杜帕斯的脸。

“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我转告吗?”

“我们需要尽快和哈里斯将军见一面,讨论非常重要的问题。”

巴斯见菲律宾人停住话头,不得不追问,“什么重要问题?”

“亚洲地区最重要的问题还能是什么?”

“你指中国?”

杜帕斯做个手势加重语气说,“告诉你上司,我们和他有着共同的目标,越早见面越能帮助大家!”

“我会的。”巴斯注视着菲律宾人,希望看出他还藏着什么秘密。

“对了,会面地点最好避开日本,菲律宾也不合适,其他亚洲国家同样不妥,中国人消息灵通。美国太远,最好选在欧洲某个城市。”

“杜帕斯先生,除了你想见哈里斯将军,还有其他国家的客人?”

杜帕斯露出浅浅的笑容,似乎欣赏美国人的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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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大阪
天空电闪雷鸣,暴雨滂沱。 当波音777客机轮胎猛烈着地,鲁笑的心提到嗓子眼,坠机日本大阪可不是他环球旅行的初衷。 客机剧烈地颠簸了几下,渐渐恢复平稳,速度减缓,没多久就在跑道上缓缓滑行。 鲁笑松了口气。他无法解释自己,他厌倦地下特工生活,伪装戒备,活在谎言中。他享受摩托车店的修理工作,闲暇时间投身音乐,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可周飞泉一番话就让他放下一切,跑来为丁一凡效力。难道这两年他在自欺欺人,躲在泡沫中?他知道一点,如同没法摆脱出身背景,他不可能切割过去。 荷兰皇家航空公司漂亮的金发空姐松开安全带,过来询问那五口之家是否一切正常,年轻的妈妈边安慰嚎啕大哭的婴儿,边说没事。婴儿不适,可能来自内耳气压的变化。她表情如释重负,刚才的恶劣天气令她非常紧张。 空姐理解地笑笑,视线转向另一侧的鲁笑。鲁笑暧昧地眨眨眼睛,她迅速地转移目光,嘴角不易察觉地微笑。一路上两人眉来眼去,客机降落前,鲁笑借着送饮料的机会拉着她的手,问电话号码,她佯装没听到,却在发放入境卡时塞给他一张小纸条。 鲁笑下机时,注意到随机的日本空姐好奇地打量自己,他和金发空姐的小插曲并未逃过她的眼睛。他给她一个充满暗示的眼神,她顿时目光慌乱,面颊绯红。她腿短身长,典型日本女孩的缺点,但这一刻她显得楚楚动人。 一刹那,鲁笑脑海里浮现左拥右抱的香艳场面。巴黎小提琴手鲁笑,自律谨慎,可执行任务的这个人肆意放纵。一个星期前鲁笑从巴黎乘坐火车来到荷兰阿姆斯特丹,紧接着飞到巴西里约热内卢。从下机一刻起,他就没缺过女人的陪伴。除了每天六个小时的沙滩足球,他同一个又一个女人厮混,胃口惊人,当地一名老鸨甚至偷偷上门推荐小姐。 方法派演技认为,演员应该融入角色中,生活和表演合为一体。《教父》中的马龙白兰度,罗伯特德尼罗都有过精彩演绎。鲁笑没想要效仿表演大家,但他确实研究过话剧和表演,学习如何转换角色。世界一流情报组织的可怕之处在于,无论在地球哪个角落,都有能力提供后勤保障,从假身份、安全屋、武器到医生,一应俱全。 鲁笑独自行动,得不到任何援助,唯有隐匿行踪,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目标。纵情声色,掩盖他的本来面目。还有一层隐蔽原因,如同瘾君子通过毒品体验高潮,鲁笑在行动中感觉自己真实地活着,没有压力、烦恼和记忆的困扰,他活在当下。 鲁笑只随身携带一个行李箱,与一群头等舱乘客排队通关。日本人效率很高,前面两名葡萄牙裔乘客各用了不到一分钟就顺利通过,可轮到鲁笑时,却遇上麻烦。 “阿尔伯托先生,你本次来日本的目的是什么?”女日本海关官员,表情严肃,查看鲁笑的护照,用英语问。 鲁笑有意用巴西特色的葡萄牙语夹着英语单词回答,“商务考察。我的老板听说日本人非常喜欢水产品,他希望能向日本出口养殖场饲养的淡水鱼。” “还有别的目的?”女海关官员目光扫过他古铜色的肌肤,稍作停留。 “旅游观光,体验风土人情。” “体验什么?” “寿司,富士山,樱花。” “樱花季节是每年三四月份!” “哦,桃花也可以,我还想看看艺伎!”他目光扫过她紧身制服下丰满的胸部。 日本海关女官员眉毛微微皱起,“你有没有携带违禁物品?” “当然没有!” 女海关官员突然改用日语说,“你是日系三世吗?” 鲁笑大声用英语回答,“不,我是巴西人!” 日本女海关非常无礼,用了日本人称呼日本裔巴西移民的蔑称。1900年前后,大批日本贫民为了生活移民巴西等南美国家,他们的后代回到日本,却被视为外国劳工,地位极低。 “先生,请你跟我来。”一名中年男子过来对鲁笑说,他身穿青蓝色西装,胸口没佩戴名牌,但看着像是海关的主管。他身后站着一名佩枪的警察。 “为什么?” “先生,请随我来!”日本男子语气变得严厉。女海关官员递给他鲁笑的护照。警察跨近一步,手按着警棍。 他们把鲁笑带进一间没有窗户,只有一张长桌和两把椅子的小屋,天花板两侧装着摄像头。鲁笑的行李箱被打开放在长桌上,所有物品都被拿出一一检查。日本男子没能找到任何违禁物品,似乎有些失望。他要求鲁笑脱下衣服,鲁笑抗议两句,无奈地顺从。他取走鲁笑口袋里的两万美元现金和三万美元的银行支票。 鲁笑愤怒地来回踱步,心里暗暗担忧。日本人一定在怀疑什么,否则不敢这么对待外国公民,尤其一名乘坐商务舱的外国公民。但他想不出会是什么缘由,巴西护照货真价实,是根据圣保罗一名早逝居民的身份,换上他的照片。唯有巴西警察局详细调查,才可能穿帮。 大约一个小时后,日本男子回到房间。他示意鲁笑坐下,摊开现金、支票和护照问,“阿尔伯托先生,你为什么随身携带这么多的现金?”他的英语听起来很机械,像是跟着电视学习的。 “因为我听说日本物价昂贵!” 日本男子噗哧笑了,似乎鲁笑说了什么幽默的话。“你们国家的人通常不带这么多美金。” “这就是你们逮捕我的原因?我携带现金,就被你们像罪犯一样拘留、搜查,我要见巴西领事馆官员,抗议这种无礼的待遇!” “阿尔伯托先生,没人逮捕你,我们在执行日本海关的例行公事,你随身携带大笔现金,形迹可疑,我们需要调查一下。现在事情已经清楚,抱歉让你久等。”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走了?” “当然,阿尔伯托先生,祝你旅途愉快。”日本男子把现金、支票和护照放在一起,推到鲁笑面前。“给您添麻烦了!”他起身恭敬地鞠躬。 鲁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瞥了眼天花板的摄像头,打开护照。签证页上有一枚鲜红的日本海关的方形印章,允许一个月的停留。他慢慢地收拾好行李箱,出门前回身冲着摄像头做了个巴西常见的下流手势。 门口一名警察指着一道敞开的电子门,示意他通过。鲁笑瞪了他一眼,大摇大摆地走进机场大厅,很快融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他明白自己还处于电子眼的监控下,所以小心地扮演一个初次抵达大阪关西机场的旅游者,东张西望,关注图像而不是文字。他在一个钱币兑换窗口,兑换了一笔日元。他没乘坐机场快线,而是跟着一群外国游客来到出租车站台。 出租车司机满头白发,接近退休年龄,性格外向,听说鲁笑来自巴西,首次来到日本,还有日本血统,就滔滔不绝地开始介绍:景点、美食、需要注意的事项。鲁笑安静地听着,不时扫一眼窗外的海景。大阪关西机场建在填海造田的土地上,一条长长的跨海大桥连接机场和市区。 出租车的对讲机突然响起来,调度员询问司机的位置,说市郊一家酒店有客人等车。司机回答说送客人去市中心的旅馆,无法立刻赶到。调度很快结束通话。司机嘀咕说,“坐办公室的都是一群傻瓜。” 酒店位于大阪金融区,富丽豪华,很受欧美客人喜欢。鲁笑放下行李,先做了一个日式按摩,二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加上通关的插曲,他精疲力竭。 随便吃过午饭,鲁笑走到大阪城城门和天首阁。天首阁十几年前,修缮一新,巍峨雄伟。但游客众多,人声嘈杂,像是游乐场。一群中国游客在一家小店门口购买工艺品,尽管语言不通,仍坚持讨价还价。女店主耐着性子应对。一对美国夫妇好奇围观。 鲁笑望着大阪城城门,心情复杂。今天人们旅游观光,可当年多少支军队在此出征?十六世纪,丰臣秀吉率大军远征朝鲜,窥测北京。明军三次增援朝鲜,损失巨大,国势衰落。短短二十年后,满清崛起。1894年,日军入侵朝鲜,拉开甲午战争序幕。1900年,日军作为八国联军主力,进攻北京。1904年,日俄战争,日军举国参战。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军侵占东北。1937年“七七事变”,日军全面侵华。这座城门可说直接连接中国,见证中国兴衰。 这时候,店铺声音嘈杂。日本店主态度坚决,拒不降价,中国游客极为不满,七嘴八舌。看热闹的美国夫妇彼此交谈。鲁笑看着他们,不禁好奇,80年前,三国民众杀来杀去。历史车轮再过80年,又会发生什么? 鲁笑没在城门多做停留,街头闲逛。他在欧洲城市,总是紧张戒备,鲜少如此放松。此刻走在黄皮肤的人群里,他不禁感觉时空错乱,仿佛回到中国大陆。一阵刺痛突然袭来,他脚步踉跄,抓住身旁的灯柱才没摔倒。几个路人诧异地望着他。他勉强走进一家糕点店,喝了杯咖啡,吃了两块糕点,才恢复正常。 街道对面有一家书店,挂着英文招牌,两扇落地橱窗贴着大幅作者海报。鲁笑走进去,见店内全是英文书籍,种类齐全,不仅有纽约畅销书排行榜的书籍,还有很多小出版社的书籍,比如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的东亚学术著作,读者有限,即便美在国本土也不会畅销。日本人身上有保守、僵化的一面,可始终勤勉好学,密切关注西方最新动态。像这种英文书店,如果没有赞助,肯定开不下去。 鲁笑买了一本新版的日本旅游指南,又顺便在店内的ATM机检查账户。丁一凡的银行卡,鲁笑在离开欧洲前取过九万美元,现在屏幕上显示账户余额为十万美元,他提取五千美元。他知道账户的变化,将很快传到丁一凡的耳朵里。 回到旅馆,鲁笑立刻意识到有人搜查过房间,他物品的摆放位置发生细微变化,常人可能看不出异常,但对受过训练的眼睛,不会错过。 瞬间鲁笑感到一阵恐慌,他费尽周章去巴西、晒太阳、找女人,还是无法掩盖踪迹,被日本政府盯上,也许他应该放弃行动,乘坐下一班飞机离开日本。他想了一阵,觉得不能轻举妄动,日本人监视他可能仅仅出于怀疑,突然离开只会引起更多调查。他还怀疑搜查房间的不是日本情报人员,那些人手法专业老练,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鲁笑找出荷兰空姐留下的电话号码。她下榻的酒店不远,他电话邀请她共进晚餐。餐厅食物鲜美可口,可他们印象不深,因为当晚在鲁笑房间,他们共度春宵。 翌日一早,荷兰空姐赶回酒店,她上午飞回阿姆斯特丹。鲁笑稍后也退了房,赶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去京都的车票。等车的余暇,他专心地翻阅旅游指南,无视二十米外的监视者,那是一名扮作游客的中年男子。 从大阪到京都,新快速用时不到半个小时。鲁笑邻座是一位迷人的日本女人。两人相谈甚欢,可惜女子不在京都下车,鲁笑索要电话号码,女人媚眼如波,掩嘴笑说自己是有夫之妇,不敢交往一名外国的花花公子。 鲁笑下车时,心有不甘,数次想要重返车厢。他还是住进市中心充满英伦风格的蒙特利酒店。办理入住手续时,他余光发现,跟踪者已换人,一名年轻男子坐在大堂假装阅读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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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楼
鲁笑京都之行第一站是清水寺。行走在古老的小巷里,他不得不避开数批身穿和服的年轻女子,她们的服饰类似艺伎,可气质神态相差甚远,喧嚣嬉闹更是令人侧目。清水寺倒是没让人失望,鲁笑俯瞰京都古城,心旷神怡,依稀感受古长安的风采。之前他来过日本数次,却从未踏足京都,心底隐约想要躲避,今日终究意识到,东亚文化基因已融入他的血脉,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傍晚时分,鲁笑来到岚山脚下一座民居,若不是大门口的小牌子写着“吉兆”,他还以为走错地方,米其林三星的餐厅过分低调。进院门前,鲁笑悄然回头,街口跟踪者坐在一辆汽车里。 踩着木屐的女招待碎步走在前面,和服摩挲发出悦耳的沙沙声。院子不大,却别有洞天,一草一木、一石一瓦、高低起伏、繁简疏密,无不精心设计。 女招待在一间屋子前停步,一名矮个日本男人迎出来鞠躬,用英语说,“晚上好,阿尔伯托先生,我是经理汤木三郎。” “你好。”鲁笑象征性地弯腰,“有什么事?” “请进屋,我们——” “不必,你有事,直接说吧。” “呃,非常抱歉,您的预订出了点问题,接受您预订的服务生不知道客人提前包下了今晚的房间,我们这几天一直试图联系您,可您留下的巴西电话号码始终关机。” 汤木三郎面露难色说,“您可否改天再来,周围的餐厅,菜肴也很精美。您下次光临本店,还可以得到五万日元的折扣!” “我不需要你的折扣,我只需要一个座位吃饭!” “很抱歉,阿尔伯托先生,所有房间都预订出去,我们实在没法为您提供服务!” “我提前预定,飞越大半个地球,从巴西来吃你们的菜,你却告诉我,一个位置都没有?” 汤木三郎踌躇片刻说,“我可以为您安排一个座位,但屋内还有其他客人,您可能不会舒服。” “有座位就好,我不挑剔。” 院子最里面的一间餐室,两名日本男子,穿着打扮像普通上班族,但神态张扬,眼露凶光,像是黑社会。四位艺伎在旁陪伴。他们听了汤木三郎的低声解释,表情明显不快,狠狠地瞪着鲁笑。 鲁笑冲着二人微微点头,径直盘腿坐在另一张桌子,如同回到自家。两名日本男人对视一眼,打发走汤木三郎,边低声交谈,边不时瞟一眼鲁笑。 鲁笑专心浏览日式菜单。先付、造里、照品、口取、焚合、锡物、食事,这些熟悉的文字却代表陌生的含义,换在先前,他多半不以为意,此时此刻却另有一番感受。他点了一份烤海豚套餐,另加了生鱼片左竹笋、醋拌明虾和鲍鱼山蕉叶煮萝卜。女招待有些惊讶,罕见地重复确认菜单。吉兆价格昂贵,客人多点套餐,鲜少单点菜肴。 鲁笑见室内颜色淡雅,布置简洁,除了两张餐桌,就是插花和几件小装饰,搭配在一起却很耐看,颇具禅意。他特意来这家餐厅,并不是冲着米其林三星,而是因为一位著名法国大厨。此人吃过一次吉兆,终生念念不忘。鲁笑深知大厨对食物的讲究和挑剔,好奇心大发,今日如愿以偿。 鲁笑没有失望,从女招待送上开胃菜和生姜酒,吉兆在每一个细节上都无可挑剔。器皿杯碟,莳绘漆器,生动华美。生鱼片、金枪鱼、鲣饰,配上光亮的绿色海藻,用不同的漆碗呈上餐桌。肉汤里的红色海鲷头,眼珠子仿佛瞪着人们。陶质和瓷质的盛器,有的呈扇形,有的是葫芦状、还有的像篮子一般,全都盛着份量很小的美味。清酒壶放在装满冰块的陶器中。整个餐桌非常雅致,如同博物馆的工艺品。 随着一道道美食的上桌,鲁笑愈来愈沉浸其中。这些菜肴不仅刀工精细,火候完美,味道新鲜,口感清淡、含蓄、内敛,必须细细体验,才能感受到所有微妙的刺激。 鲁笑吃下最后一个裹着红豆柚子馅的山药,才注意到日本人惊讶的目光。 “你饿了很久?”衣袖露出刺青图案的日本男人问。 “不,我只是知道人生苦短,得尽欢时需尽欢。”最后两句,他引用日本俳句大家芭蕉的诗句。 刺青男子瞥了眼同伴,呵斥说,“混蛋,你一个外国人懂得什么日本文化!” 鲁笑先示意一旁的女招待再来一瓶清酒,才慢悠悠说,“你说的对,日本文化,阳春白雪,不是下里巴人能懂的。”他有意选用生僻用语。 刺青男子以为鲁笑怕了,得意地哼了声。一位艺伎却悄悄捂嘴偷笑,另一名艺伎用责备的目光看着她。 鲁笑瞥了眼偷笑的艺伎,惊讶她居然听懂他的嘲讽。日语保留着很多文言和典故,拗口难懂。当年日本天皇宣布投降,没有使用“投降”一词,而是说“为和平作出决定”。因为语言过于正式,大多数日本人,包括受过教育的日本人,听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刺青男子醒悟过来,愤怒起身要找鲁笑理论。日本黑社会气焰嚣张,普通人习惯躲避。鲁笑静静地看着刺青男子,他稍有犹豫,看向同伴。 他同伴年纪稍微大些,戴着黑框眼镜,微微摇头。刺青男子似乎不敢违背,不情愿地坐回去,嘴里嘟囔着什么。戴眼镜的男人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鲁笑,低声吩咐几句。一个艺伎拿起古筝,另一拿起三味线琴,开始演奏乐曲。 吉兆非常安静,乐曲声传出很远,但没人过来制止。艺伎演奏“三番叟”、“千鸟”、“清搔”,都是日本传统曲目。以前的艺伎,需要精研一门乐器,艺伎日文写法为“芸者”,芸表示艺术。现在标准放宽许多,弹古筝的艺伎明显技艺平平,纯属配合。另一名艺伎水平高出很多,三味线琴音律优美,灵动清脆。一支“雪”演奏的雪花纷飞、清寒肃杀。 鲁笑曾在日本生活过,了解传统乐器。他安静地聆听,细细品味东西方音乐的微妙之处。艺伎脸上的化妆让人很难判断年龄,鲁笑感觉她在三味线琴上侵染十年以上,否则很难掌握如此熟练的技法。艺伎们打扮大同小异,她却在细微处显得与众不同,发型一丝不苟,头饰精美,玫瑰红的和服露着一抹石蓝色的衣领。 鲁笑想着换作自己演奏,会以什么方式,左手手指随着音符抖动。 音乐突然停止,鲁笑听到有人说,“先生,看您皱眉,是不喜欢我的演奏吗?”他抬头见艺伎正直直地看着自己,目光清明,不卑不亢。其他艺伎的目光可没这么礼貌。戴眼镜的日本男人饶有兴趣地望着。 鲁笑知道自己左手动作被人看到,放下酒盅说,“我没听清楚,你能再弹一遍吗?” 艺伎深深看了眼鲁笑,又瞟了眼戴眼镜的男人,坐直身体,开始弹奏。 鲁笑顺着曲调,朗声吟唱, “武士八十氏, 川边网代木, 碧波泌人心, 渔火造薄影, 拂晓平等院, 后夜钟声起, 无明梦终醒。” 他唱完最后一个字,乐曲正好结束。 琴艺伎闭着眼睛,回想整个过程。她很清楚鲁笑的吟唱,改变了节奏转换,一首原本激昂澎湃的曲子变得内敛含蓄,偶露峥嵘,意境却提高了一个档次。 其他人的目光充满了惊讶,他们虽不清楚细节,可也晓得鲁笑精通乐曲。 鲁笑示意女招待结帐。他一时冲动,已有点后悔。 弹三味线琴的艺伎走过来,深深鞠躬说,“先生,我是天鹤屋的一曲,真是太谢谢您的指点,您的音乐造诣博大精深,用一首《渔火》就能展示一个不同的境界。我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外有天!” 鲁笑有些不好意思,他不过借花献佛,借用霍洛维茨的方法,点播艺伎一曲不要过于拘泥传统,为条框所限。单看指法技巧,他自叹不如。“一曲小姐,切磋而已,不要放在心上。三味线琴的造诣,你比我强多了。” 一曲瞟了眼鲁笑右手,见他小指和无名指没有明显的老茧,似乎安心些。“先生,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光临天鹤屋?妈妈桑一定希望当面道谢。” “可能没有机会了,我这次来日本时间很短,很快要去东京。” “您不是日本人?” 鲁笑微笑不语。一旁服务员递上账单,他瞥了眼数目,暗暗咂舌,十万日元折合美元要一千多,吉兆不是一般的贵。 “先生,既然没有机会感谢您的提携,请允许我来结帐!”一曲再次鞠躬说。 鲁笑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戴眼镜的男子说,“御前,请给一曲这个机会。她可是京都三味线琴第一人,将来有希望登堂入室,成为大家。你若不让她感谢,影响她的一颗‘粹’心,可是很遗憾的事情!” 鲁笑微微一怔,随即醒悟其中试探。戴眼镜的男子话里含有双重意思,御前和粹。御前,是你的代称。日语精细微妙,第二人称有十几种,每一种如何使用约定俗成,错误的用法被看作极度失礼。眼镜男子地位高于鲁笑,却使用同辈之间的“御前”,显然有心结交。而“粹”这个字,在日语中也很难具体翻译,简而言之,它代表着日本人的审美意识,它的典范就是艺伎 – 世故而不厌世,清纯而不天真,豪气飒爽,而又小鸟依人。鲁笑帮助一曲在音乐上有所突破,她遵守习俗,必须做出某种回报。 “那就谢谢一曲的招待。下次再来京都,我去天鹤屋听你演奏。”鲁笑出门前,瞥到刺青男子不屑的神情,眼镜男子则是若有所思。 院门前,鲁笑拿出二十万日元,请女招待用信封装好送给戴眼镜的男子。女招待惊讶问他,是否需要转告什么,他轻轻摇头。 鲁笑坐出租车回到酒店,跟踪的车辆一路尾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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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冲绳
美军嘉手纳空军基地位于冲绳岛中部。1945年,美军血战两个半月,付出一万四千人死亡的代价攻占冲绳岛。六万七千日军、十五万冲绳平民死亡。 七十年后,这片曾经血染的土地已经找不到战争的痕迹,花园绿地,红砖绿瓦,井然有序。美军基地地下指挥中心气氛紧张,一排排表情严肃的军人紧盯着桌上电脑屏幕,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打印机不停地吐出文件,人们吵吵嚷嚷,请示、询问、通报、命令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一群美国将军站在后面静静地观看,其中有三名身穿西装的日本人。巴斯上校站在人群最后面,他军衔最低,自然不可能和将军们抢位置。最前面的是美国太平洋司令部司令,海军上将哈里斯。他身材不高,粗壮敦实。 大屏幕上,碧海蓝天,波光粼粼,一艘飘扬着美国国旗的军舰正严阵以待,炮衣卸下,导弹盖子移开,美国海军士兵们各就各位,套着橘红色的救生衣。远处依稀可见另一艘美军军舰的轮廓。天空上方,两架直升飞机在盘旋。大屏幕左下角截屏显示一架E-2预警机的驾驶舱,数名面色严峻的军官,利落地下达各种指令。右下角则是一个倒计时的时钟,红色数字显示归零时间,不到五分钟。 哈里斯将军正为日本国防大臣三岛兵卫介绍情况,三岛兵卫面容清瘦,满头银发,看上去像个弱不禁风的老头。他凝神聆听,不断谦和地点头。 乍看上去,美军高级将领和日本军队的最高长官关系和睦,但巴斯知道,表象和现实差距甚远,日美关系从未像今天这么紧张过。日本安倍首相曾经非常亲美,但在访问中国后,突然改变政策,向奥巴马政府提出了一系列要求,第一条就是美军完全撤离日本,并在一年内完成。 美国舆论大哗,国会议员甚至宣称日本第二次偷袭美国,美日关系急剧降温。更不幸的是,就在这紧要关头,美国驻日本大使病故,国会白宫权力斗争,新大使人选难产,美日沟通渠道不畅。这次安倍政府派出以国防大臣为首的三人代表团,来冲绳进行秘密谈判,哈里斯将军邀请他们观看美国最新的弹道导弹拦截试验。 五枚弹道导弹将从夏威夷美军基地发射,飞行一千公里,目标为太平洋一座无名小岛,美军军舰将在小岛附近实施拦截,马丁西德公司生产的“巨灵”反导弹系统将第一次在实战条件下使用。之前美军在陆地上测试过三次,效果差强人意,马丁西德公司做出改进。这次测试一改往日做法,不仅在海上进行,还同时拦截五枚导弹,极大增加了难度。 巴斯晓得哈里斯将军邀请日本国防大臣观看测试的用意,弹道导弹拦截一直困扰美国,也是日美关系的一个分歧。因为地理位置和庞大的核武库,美国不担心被攻击,所以研究进程缓慢。可日本面对朝鲜、中国、俄国的导弹威胁,始终想要建立导弹防御系统。美日又在军事合作上互有心病,日本打算独立开发防御系统,美国政府不公开反对,暗地里却通过各种手段打压。自二战结束后,在工业和国防领域,美国始终紧盯着日本的动向。如果今天“巨灵”反导弹系统测试成功,美国必然施加压力让日本人购买。 巴斯此时此刻最想要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他几乎飞行了整整一天,先从菲律宾回到夏威夷,再跟随哈里斯到冲绳。如果哈里斯提前通知,他可以直接赶来冲绳,省时省力。但对上司的抱怨只能留在心里。 飞行途中,巴斯向哈里斯详细汇报了他的两次谈话。对于阿基诺将军的提议,哈里斯不置可否,当听到菲律宾财团大亨杜帕斯的要求时,神情严肃,问了不少问题,还要巴斯对杜帕斯做出评价。巴斯谨慎地说菲律宾人不像是孟浪之徒。 哈里斯面色不太好看,嘟囔说,“该死的,这群混蛋唯恐天下不乱!” 巴斯感觉上司显然了解杜帕斯更多情况,既然哈里斯不说,他也就明智地保持缄默。出人意外,哈里斯话题一转,询问起巴斯的家庭情况,他的妻子和孩子是否喜欢夏威夷。巴斯摸不着头脑,唯有小心应对。 哈里斯看出他的拘谨,开玩笑说他得学会放松,可以尝试瑜伽。 临下机前,哈里斯让巴斯一起参与和日本国防大臣的秘密会谈,除了记录外,还要观察日本人。 通常一名下属会很高兴参与上司的秘密会谈,信任意味着关系亲密,可巴斯心里暗暗叫苦。他了解哈里斯越多,越感觉不妙。 巴斯从不自诩为高瞻远瞩的政治家、战略家,相反,他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具备常识的普通美国人。如果过去两百年历史展现了什么,那就是民族自决,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长久地控制另一个国家。无论哈里斯将军或者其他美国精英如何努力,都没法阻止日本脱离美国的脚步。 倘若不涉及到晋升,国家政治和巴斯没有一点关系。美国军队的上校,想要晋升将军,无异于鲤鱼跳龙门,除了能力和业绩,还需要运气。美日关系诡异,如果发生重大变化,相关人员都将承担责任,哈里斯首当其冲。可哈里斯已经贵为海军上将,晋升空间非常有限,可以说为信念而战。可巴斯不同。他不想以上校军衔退役,将校一字之差,天壤之别。戴上将军的一颗星,你将进入一个不可想象的精英世界。 “安静,安静,都给我安静!”一名戴着少将军衔的红头发军人站起来吼道。 屋里顿时安静,所有目光集中在倒计时的时钟。“五、四、三、二、一、零!” “导弹发射!”一个头戴耳机的军人说道。 小屏幕上调出雷达图像,五个红点从夏威夷群岛上空快速升起,穿过大气层,沿着地球高空轨道飞行,然后重新进入大气层,以数倍于音速的速度逼近小岛。大屏幕上的美军军舰显然还未得到预警,海军士兵四处张望,舰载雷达系统不停地旋转。 “上帝啊,他们没时间了!”有人低声说,但很快就被嘘安静。 人们紧张地盯着屏幕。弹道导弹在大气层外飞行速度极快,拦截的技术难题一向是如何提前发现,往往预警系统刚刚捕捉到导弹飞行轨迹,还没来得及展开防御措施,导弹已经出现在目标上空。 “嘀嘀嘀。”军舰警报系统拉响,雷达捕捉到导弹踪迹,海军士兵迅速各就各位,炮口面对来袭方向。军舰尾部扬起白色波浪,抓紧时间移动,减少攻击面积。 美军军舰突然开火,炮弹、机枪子弹形成火网,激光武器发射没有太大声息,但极为耀眼,仿佛太阳爆炸,令人不敢直视。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快。没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烟雾渐渐散去,两艘军舰重新出现在屏幕上。海军士兵似乎和观众一样迷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小屏幕雷达图上的红点已经消失,可能失败,也可能击中目标。 “调出预警机的监控录像。”红发少将命令说。 大屏幕上出现雷达图像的录像,五个红点几乎已经飞到军舰上空,突然一起熄灭,没有一个红点穿过军舰的火力网,无名小岛绝对安全。 指挥中心顿时沸腾,人们欢呼、拥抱,击掌庆祝,前一秒钟还高度自律的军人们像是赢了彩票,不分年纪、性别和军衔,欢呼雀跃。连素来稳重的哈里斯将军也和身边的人拥抱在一起。 三岛兵卫扭头看向日本自卫队的三浦友录将军,日本人习惯性的冷漠表情刹那间消失,他们神情震惊,甚至还有些恐惧。巴斯暗笑,日本人有理由害怕,反导弹系统成功测试,将彻底改变世界格局。 冷战五十年,美国和前苏联一直处于战略平衡,双方巨大的核武器数目保证相互摧毁。1980年里根上台,宣布雄心勃勃的“星球大战”计划,计划发展太空武器来消除俄国人的威胁。没等“星球大战”计划开花结果,苏联崩溃,美国一家独大。进入二十一世纪,美国因为9/11袭击,入侵阿富汗和伊拉克,劳民伤财,国力大损,开始面对来自中国和俄国的挑战。美国虽然军事实力依然超强,但俄国和中国奋起直追,对美国构成极大的威胁。俄国总统普京,越来越重视核武库。中国的核武器也开始威胁美国本土。小布什总统曾经寄希望于反导弹系统,可进展缓慢。美国国会议员公开宣称,反导弹系统不可能实现。 美国舰载反导弹系统拦截成功,比“星球大战”还要震撼,星球大战需要依赖太空部署的武器系统,而军舰的反导弹系统截然不同,因为移动迅速,又有严密的保护系统,很难被敌人精确打击。更何况,舰载系统可以改为陆地发射,只要美国人愿意大规模部署,中国和俄国的弹道导弹将全部作废,美国本土固若金汤,而美国的核导弹可以攻击任何目标。美国将再次统治世界。当然,发扬民主和自由是美国人的天赋责任,所谓美利坚帝国不过是敌对势力的恶意中伤。 当日本人坐在机密会议室时,已经恢复了特有的谦逊和恭敬,按照麦克阿瑟将军的私下说法,“一脸哈巴狗的样子,随时准备讨好主人。” 屋内没有翻译,三名日本人都精通英语。他们坐在长桌一侧,美国将军们坐在另一侧。哈里斯将军坐在桌首,殷勤地问候安倍首相的健康。 “哈里斯将军,贵国的‘巨灵’反导弹系统何时开始部署在军舰上?我们甚至从未听说过它的研发和测试,去年我们两国谈判引进反导系统时,贵国代表赖斯先生也只字未提它的存在!”三浦友录将军有些无礼地说。 “你们可能不相信,事实上我也是最近一个星期才知道的。因为它的研发,涉及到另一战略武器系统,很多细节被列为机密。”哈里斯漫不经心地说。 列席旁听的巴斯上校心里暗笑,哈里斯有意用谎言来表明愤怒。美国人和日本人打交道太久,完全掌握喜怒哀乐的不同表现方式。 “请恕我直言,中国卫星轨道变化技术已经成熟,能操控弹道导弹飞行路线,加上多弹头技术,可以有效避开拦截。我怀疑,‘巨灵’反导弹系统能击落中国最新一代的东风导弹。俄国导弹技术更先进,更难以构成威胁。” “我们海军陆战队都是些粗人,没受过各位先生的高等教育和高雅艺术的熏陶,所以请多包涵。三浦将军,我们认识几年,你的问题向来是鼠目寸光,格局太小!”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师长凯恩少将停顿一下,露出狼一样的笑容说,“美国的科学家、工程师、发明家、企业家创造发明的技术和产品,远远超过你的认知。你们以为你们学到了我们的技术,实际上差得很远。‘巨灵’反导弹系统不过是冰山一角,更多你们想象不到的武器,可以随时部署。中国人也好,俄国人也好,只要还有点脑子,就不会痴心妄想挑战美国!” 巴斯首次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颇为惊讶日本和美国将领之间的敌意,听凯恩少将的语气,简直是在警告塔利班或者伊朗人,“缴枪不杀,”不像盟友,更像不共戴天的敌人。其他人仿佛见惯这种场面,眼睛都不多眨一下。 三浦友录气得满脸通红,另一名日本人抢先说,“凯恩将军征战阿富汗、伊拉克的铁血事迹早已传遍四方,我相信不仅俄国人和中国人,世界上稍微有点安全意识的人,都不会轻视他的警告。但问题是,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不再是西方列强用枪炮叩门的时代,美国武力固然强大,可不要忘了民心向背、世界舆论,即便美国民众也不会支持赤裸裸的恐吓!如果美国计划武力占领全世界,我们日本人自知不敌,可也不会束手就擒。假如美国没有这种野心,而是寻求其他国家的合作,我必须指出,这种交流方式不适合促进贵我两国之间的友谊,也不能说服日本国民认同贵国的价值理念!” 巴斯认得说话的日本人,他叫石田池香,曾伯父是日本著名将军,“918事变”的策划者石原莞尔。石田池香年纪不大,不到四十岁,在日本选民中没什么名气,在国际上也寂寂无闻。美国情报机构注意他是因为日本首相安倍访问中国期间,他作为翻译参与了两国最高领导层的会谈。事后美国间谍报告说,安倍对他另眼相看,有意培养他成为自民党的党魁,日本未来的首相。 “巴斯上校,这位年轻先生是谁?我最近记忆力减退。”哈里斯将军出人意料说。 “司令官阁下,请让我介绍石田池香先生,名门之后,石原莞尔的曾侄孙,前索尼公司美国分公司的高管,哈佛肯尼迪学院公共管理硕士生。安倍首相的私人顾问,民进党的未来之星。”巴斯察觉上司的用意,响亮地回答。他感觉到石田池香的惊讶目光,日本人大概没意识到美国海军竟有他的详细资料。 哈里斯锐利的目光在石田池香的脸上逡巡片刻,望向美国第七舰队司令官沃尔夫将军。沃尔夫身材高大,将近两米,相貌威武。他来自得弗吉尼亚州,军人世家,沃尔夫家族的男人参加了美国建国以来的每一场战争。第七舰队是美国在亚洲的主要海军力量,历来肩负威慑、阻止亚洲国家扩张的使命,沃尔夫今年刚接管第七舰队,立刻派遣军舰到台湾海峡、南海、黄海、印度洋等热点地区巡逻,同中国海军、俄国海军发生过几次对峙。他被国际舆论视为美国海军最强硬的鹰派,甚至超过哈里斯将军。 沃尔夫将军早已按奈不住,大声说,“石田池香先生,我想知道你这番话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代表安倍首相?在你回答之前,我认为有必要指出最近发生的一些非常令人不安的事情。安倍首相访问中国之前和之后,没有和美国政府进行详细交流,违反历任日本首相的做法。我们知道他和中国领导人进行了五次以上的秘密谈话,具体谈话内容却一无所知。中国媒体报道说他愿意建立中日安全机制,我们希望报道有误,因为这将直接违反美日安全条约,后果严重。还有,安倍首相参加APAC会议时私下会晤俄国总统普京,更是直接违反他亲口承诺,令奥巴马总统非常愤怒。我们还得到情报,日本外务大臣访问德国时,和同在柏林的俄国外交部长密谈三小时,商讨签订日本俄国和平条约。日本是美国在亚太地区最重要的盟友,美日安全条约是确保东亚和平的基石,我们过去七十年一直合作无间,给彼此带来不可估量的利益。但现在日本政府突然改变方向,美国政府和国会领导人非常想知道,安倍首相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他想改弦更张,抛弃美国,同中国、俄国这样的专制集权国家结盟?我们这些驻扎在日本基地的美国人很难相信,也很难接受。任何一位有头脑的日本政治家都应该明白,美日是超越普通盟友的合作伙伴,任何单方面的行动都违反道义和法律。在冷战时期,美国核武器保护伞保证了日本的国家安全,让日本专注发展经济,从一个战败国家成为首个亚洲发达国家。今天世界局势更加动荡不安,伊斯兰恐怖主义的蔓延,中国和俄国的强力扩张,欧洲的瘫痪,这些不仅是对美国安全的挑战,更直接威胁到日本。作为日本的朋友,我们绝对不愿意看到任何灾难发生!” “沃尔夫将军,我在美国生活多年,美国几乎是我的第二故乡,我学到很多东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美国人对于自由的追求和向往。你们的宪法和人权宣言都是建立在个人自由的基础上,世界敬仰和追随美国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日本人同样渴望自由。过去七十年,我们一直小心翼翼看着你们脸色行事,诚然,我们从这种不平等关系里得到很多利益,但不可能永远委曲求全、仰人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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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人鼻息?大多数日本国民可不这么想。不说别的,你看看冲绳广场上有多少愿意和美国士兵友好的日本人!” 石田池香眼睛掠过愤怒的神情,沃尔夫口中友好的日本人是愿意和美国人上床的日本女孩,被日本男人鄙视。而且,美国大兵强奸殴打日本平民的事情屡有发生,美国坚持治外法权,很少惩处肇事者,冲绳民众隔三差五游行示威。 沃尔夫蔑视地一笑,“日本终究是一个民主体制国家,如果日本领导人罔顾民意,我们相信日本民众会在下一次选举时做出明智的选择。请务必转告安倍首相这一点!” “太过分了,你们敢威胁安倍首相!不要忘了,你们是站在日本的土地上说话。你应该转告奥巴马总统,美国人决定日本命运的时刻已经一去不复返,日本的事情由日本人决定!”石田池香额头青筋鼓起。 “我当然很清楚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首先这是太平洋舰队驻扎冲绳的基地,其次,日本武力占据冲绳不超过一百五十年,冲绳曾经有自己的语言、文化和国王,冲绳人也有独立的呼声,中国人一度不承认冲绳属于日本,中国皇帝给过冲绳国王藩国称号,美国历史学家认为中国的说法不无道理,如果提交国际法庭裁决,日本麻烦不小。你听懂我的意思?即便我们离开,可以让冲绳独立,也可以还给中国。至于其他手段,你们不是喜欢围棋吗,难道不懂得劫材遍地,美国可以随时打劫日本!” “沃尔夫将军,请冷静,我不认为石田池香先生和安倍首相想要这种两败俱伤的结果。大家是朋友,朋友气头上说点气话很正常,只要我们还能坐下来交流,事情就不会太糟糕。”美国第三舰队司令官福克纳将军微笑说。 美国第三舰队以前一直驻扎在美国本土,奥巴马政府为了应付中国海军的威胁,2016年下半年调派第三舰队进驻亚洲,航母和主力舰只停靠冲绳,部分舰队则驻扎关岛。福克纳将军出身潜艇部队,性格稳重,很少公开发言。 “我们日本人愿意交换看法,但绝不接受恐吓威胁!”石田池香说。 “你们美国人越来越霸道,对待盟友也颐指气使、高高在上,还说不清楚为什么对美国友好的国家越来越少!”三浦友录说。 福克纳将军笑容不减,微微低头似乎表示歉意。“尊敬的客人先生们,我很抱歉我的同事沃尔夫将军的话可能触动了某些敏感部位。不过,美国的习俗是好朋友之间直言不讳,友谊需要经历考验和磨合,现在日本和美国的关系正处在一个关键时刻,接下来怎么发展取决于我们大家能否坦率交流。就我个人而言,非常尊重日本取得的成就,理解日本作为正常国家的渴望,但我们同样需要尊重历史和现实,二战以后,美国在日本投资巨大的人力和物力,有着举足轻重的国家利益。华盛顿愿意和日本政府交流双方关心的问题,但不可能接受安倍首相单方面的决定。我理解各位是安倍首相的亲信,他很有人格魅力,能说服很多人。但诸位很清楚他的窘境,经济不景气,美日关系紧张。好几任前日本首相已经私下联系美国政府,不满意他的方针政策。很多日本国民更是激烈反对他。如果今天举行首相选举,他可未必能当选!” “看不清楚的不是日本人,而是你们美国人。你们根本没注意到日本社会的变革,日本民众不再接受过去的模式,不愿意继续做美国人的奴隶,抱歉,你们美国人用的‘特殊盟友’称谓,没人相信。二战已经结束70年,德国早已经成为一个正常国家,只有日本还被你们绑架挟持。美国在日本驻扎重兵,带来各种问题,还要求日本提供大笔军费开销。你们把日本当成遏制中国、俄国的棋子,却随意行事,罔顾日本利益。一旦美国和中国开战,日本将首当其冲,成为中国打击的目标,很多日本人说,让日本和中国在战争中同时遭遇重创,才是美国人的真正目的!” “这种谣言太荒谬了,不值一提。安倍首相有什么问题,需要沟通,华盛顿特使很快将抵达东京,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而不是背着对方搞小动作。” “奥巴马总统两个月前就说要派出特使,现在我们还在等待。” 福克纳尴尬一笑,“各位很清楚华盛顿现状,历届美国政府交替,总会出现沟通不畅的情况。” “谢谢你的解释,福克纳将军。”哈里斯将军低头看了眼手表,对三岛兵卫说,“我本应该请你们吃晚餐,可已经约定,招待蒙古国的国防部长。继续开会之前,我们还是吃点东西补充能量,请各位随意。” 日本防务大臣微微颌首,没有流露被冒犯的神情,尽管众人皆晓得他受到轻视。把日本和蒙古一个穷得鸟不拉屎的小国比较,本身就是侮辱,更不用说招待蒙古国官员而忽视日本大臣的失礼。难道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官根本不打算对话?巴斯上校注意到三浦友录和石田池香交换目光。 美国将军们开始吃起食物盘子里的奶酪切片、甜点,日本人更多选择水果。虽然哈里斯将军没吩咐,巴斯还是明白自己的位置,去厨房端来新鲜咖啡,为日本人添加茶水,补充食物和水果。 半小时后,会议继续,气氛轻松了些。哈里斯将军咳嗽一声,指着墙角一张破旧的日式茶几说,“有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没有,那我就介绍一下。这是冲绳岛最后一任日本帝国陆军司令官,牛岛满将军的茶几。剖腹自杀前,他在这上面写下遗言。据说,上面还有两柄武士刀刀鞘。攻占冲绳的巴克纳将军喜欢日式家具,用过这个茶几。他卸任时有意留给接任者,后来不知怎么地,它一直放在仓库里。我无意中得知这段历史,就特意把它找来。我认为美国人需要看看它,日本人更需要看到它!”他似乎口舌干燥,停下喝咖啡。 巴斯不晓得上司的意图,气氛好不容易缓和,为什么还刺激日本人?三浦友录和石田池香脸上的愤怒表情不必说,连一直保持外交风范的三岛兵卫也面沉如水。 “石田池香先生,我调查过,你曾叔祖石原莞尔和牛岛满将军在日本陆军大学虽然相差两届,但关系亲密,这张茶几应该和你有缘分!” “非常感谢你的提醒,哈里斯将军。胜利者不受非议。身为战败者,日本理应忍受羞辱,我会记住你的故事!” 哈里斯似乎没听出石田池香话中的强烈怨恨,“美国没有羞辱敌人的传统,相反,我们愿意向前看,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历史上英国、德国、日本、菲律宾、中国、越南都曾经和美国发生过战争,现在绝多数成为盟友。我提示各位注意这个茶几有两个用意,第一,不要忘记太平洋战争。七十年过去,很多日本人和美国人都忘记了那场血腥的战争,当年日本领导人判断失误,犯下致命的战略错误,选择偷袭美国,导致数百万日本国民的死亡。美国军人伤亡数十万,同样代价惨痛,所以我们不能让历史重演,日本和美国不应再发生战争,任何分歧都应通过谈判解决!” 日本人表情凝重,美军太平洋司令部司令的无声警告,不难听懂,上一次太平洋战争美国击败日本,日本几乎灭国,因为历史机缘侥幸浴火重生,若有下一次,美国绝不会给日本同样的机会。 “司令官阁下,你第二个用意是?” 日本国务大臣三岛兵卫问。 “胜利者的脆弱。这可能有点难懂,请想一下,第二次世界大战是历史的一个分水岭。美国、英国、俄国是名义上的胜利者,日本、德国是失败者,可不到二十年,日本和德国重新崛起,大英帝国分崩离析,俄国陷入铁幕统治,只有美国享受史无前例的富裕繁荣。七十年过去,美国拥有世界最强大的军队,却成了最大的债务国。俄国和德国走得很近,中国崛起,日本犹豫不决,英国成了二流国家,无足轻重,它过去的殖民地印度反而成为最有潜力的超级大国。战争到底带给我们什么?我们在座多是军人,亲历过战争的悲惨恐怖。历史已经告诉我们,人们可以因为各种荒谬理由发动战争,不管文明多么进化,社会如何发展,一旦踏上战场,我们和祖先没什么区别,嗜血残杀,想方设法毁灭对方。我父亲参加过越战,前些年重返越南,见到当年的敌人。他回来说,战争毁灭每一代人中最勇敢、最优秀、最有理想的男人。文人美化战争,好莱坞浪漫战争,疯子、政客和野心家叫嚣战争,可战争带给军人的只有流血、牺牲和惨痛的记忆。我们都知道军装意味着责任,当战争爆发,军人必须奔赴战场。可这并不代表我们只能被动地接受。今天,大家处在历史关头,决定两个伟大国家未来几十年的走向。先生们,让我们千万不要浪费机会!如果我们做出错误选择,会发生什么?也许几十年后某一天,另一群军人将坐在我们今天的位置,他们可能是中国人、俄国人或者印度人。老实说,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美国人和日本人很可能成为下一场失败者,我们的家具、武器成为新赢家的胜利品、收藏品!” 哈里斯环视众人,声音低沉,充满了感情。“各位可能知道,我母亲出生在日本,她嫁给我父亲后就搬到美国,但从未停止怀念日本。她教会我欣赏日本文化和传统。我是美国人,但从未忘记体内同样流淌着日本人的血液,我热爱这两个伟大国家,绝对不想看到过去战争的悲剧。最近几年,美国国内出现不同声音,有些美国人担心日本是否可信。同样,也有些日本人担心美国的忠诚,主张放弃同盟。我希望利用这个场合,明确无误地告诉各位,美国绝对不会放弃日本,任何情况下都将和日本站在一起,对日本任何形式的攻击等同攻击美国本土,美国政府将使用一切手段予以还击!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也不单单是美国太平洋舰队的军事政策,而是美国国会参众两院、五角大楼、白宫内阁、奥巴马总统的一致意见!” 巴斯从未见自己的上司做过如此打动人心的演讲,即便以口才见长的奥巴马也不会表现更好,他想也许哈里斯可以追随艾森豪威尔将军的脚步,成为未来的美国总统。 屋内鸦雀无声,众人听懂了哈里斯暗藏的威胁,美国重视日本,绝不会坐视日本投入中国或者俄国的怀抱。如果安倍继续现行政策,美国政府将采取强力反制手段。 三岛兵卫缓缓开口说,“感谢哈里斯将军,好久没听到这样情深意切的话,我心里暖烘烘的。安倍首相如果得知美国政府如此重视日美关系,肯定非常开心。我希望接下来,我们能先就几个具体事项达成共识。第一,日本核武器保护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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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12 楼
日本
“您即将到达新宿车站,”车厢广播系统响起温婉悦耳的女声,“这里可以转乘总武线、琦京线、中央线、宇都宫线、东海道线、根岸线、湘南新宿线、京王线、京王新线、都营大江户线、小田急线、丸之内线、西武新宿线。” 尽管夜半时分,东京新宿站依然人潮涌动,挤满了数十道地上站台。鲁笑拎着手提箱,走下地下通道。通道里人头攒动,可听到的只是沙沙的脚步声,似乎所有人都踩着相同节奏。鲁笑半是震惊,半是毛骨悚然,如此纪律性世上罕见。 前方墙壁有一个凹进去的空隙,鲁笑一步跨进去。他放下手提箱,装作缓解酸痛的手臂,仔细地倾听。他兜个大圈,从京都到横滨,再赶来东京,就是为了甩掉跟踪者。此刻耳朵比眼睛更值得信赖。沙沙的脚步声没有出现任何间断,没人突然停下来,破坏这奇特的和声。 鲁笑随着人流在迷宫一样的新宿车站转了两圈,登上即将开动的新干线。七个小时后,他下车走出大阪车站。这次他没有住进酒店,而是从网上的短租公寓租下一套两居室公寓,租期一个月。他在公寓里住了三天,反复观察,确认无人跟踪自己,也没发现有人趁他白天不在,偷闯进屋。 这天晚上,鲁笑在一家便利店买了化妆用品,又在隔壁一家高级成衣店购买了两套日本男人喜欢穿的西装和两套便装。 翌日上午鲁笑略微让头发变黄,垫高鼻子,肤色更黑。他像当地人一样在道顿堀闲逛,中午连续挑了几家饭店,最后找到一家生意冷清的烧烤店。饭后他迟疑地看着账单,问三问四,惹得服务员很不耐烦。 鲁笑勃然大怒,“你太无礼了,叫你们老板过来!” 老板是个身材粗壮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他一直坐在柜台后。听了服务员的话,以为鲁笑想找麻烦,过来劈头盖脸地责问,“你怎么的?想赖账?” 日本少见如此蛮横的商家,鲁笑知道找对了人,客气地说,“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啥事?” “我需要日本的身份证件。”鲁笑在账单上压了十万日元,饭钱不到五万日元。 老板目光扫过纸币,眼珠转动两下,两手抱胸。 鲁笑又放了五万日元。 老板迅速收起钞票说,“你住哪里?我让人去找你。” “不,你最好现在就让他来,我在这里等!” 老板还想说什么,鲁笑的眼神让他改变主意。他走回柜台,拿起电话低声说了一阵。 半小时后,一个相貌粗野的年轻人走进来。老板用目光示意,鲁笑跟着年轻人离开。年轻人没有特意打量鲁笑,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脚步很快,鲁笑沉默地跟在后面,始终保持两步的距离。他们在密集的居民区里兜了两个圈子,从一户人家的后门进去,穿过院子,又从前门出去,最后走进一家野草丛生墙壁掉漆的公寓楼。几个住户看到年轻人,面露惧色,赶紧避开。 他们刚走进顶层一家公寓,年轻人和另一个男子就各抓着鲁笑的胳膊,把他按在墙壁上,一个脖子上有刺青的中年人从床下拽出一把砍刀,架在鲁笑脖子上,“你他妈的干什么?是警察的走狗吗?”他的日语有朝鲜人特有的口音。 “不是。” “那你是谁?” “我需要一套日本人的证件。” “别信他,他是警察的探子!”年轻人用韩语说。 “做了他,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下一次就不敢这么嚣张了!”另一个男子说。 鲁笑没做任何抵抗,眼睛都没多眨一下。他听得懂韩语,明白这些人在吓唬他。 中年人看在眼里,喝道,“抓紧他!”他掏出鲁笑口袋里的钱包,没理会三百万日元的现钞,寻找证件。但鲁笑把可能泄露身份的房门卡、护照、驾驶执照都留在房间。“你到底是谁?” “我需要一套日本人的证件。如果你不能做,就不要浪费你我的时间!” 鲁笑的平静让中年人有些捉摸不定,他犹豫一下,示意同伴放下砍刀。“一百万日元!” 鲁笑整理一下衣服,“我不需要你做假证件,我要你手头现有的证件,当然要看着和我相似。” “为什么?”中年人狐疑地看着鲁笑,“这些证件已经被失主报失,警察局有备案,你没法使用。” “我自有安排。你放心,出事我不会找你退钱。” “八十万。” “二十万。” “五十万。” “三十万。” “四十万。” 鲁笑想了想,微微颔首。中年人从床下拉出一个箱子,里面装着很多证件,一看就是窃贼的手笔,在日本的朝鲜黑帮,专长是偷钱包和入室盗窃,还和南美盗窃高手合作。 鲁笑挑了一整套日本证件,证件上的照片和他相差甚远。他在三个朝鲜黑帮疑惑的目光注视下,独自走出公寓楼。走了很远才看到一辆出租车,他坐到火车站,进去兜了一圈从另一出口离开,搭乘地铁回到公寓。他在厨房柜台摊开所有证件,磨损边角,弄脏表面,看起来像是经常使用。 鲁笑把证件放在皮包一个隐蔽的夹层里,洗掉头发的染色和脸上的伪装,换上崭新的西装出门。他从一家便利店买了一叠杂志,内容包括体育、娱乐、政治、国际和商业动态。他真正感兴趣的只是其中两本。大数据时代的电子监控无孔不入,一个人如何谨慎都不为过,因为你永远猜测不到谁会注意你。 鲁笑坐在一家咖啡厅里,点了杯咖啡,开始翻阅杂志。日本人对中国变化非常敏感,一些日本记者、官员、学者、商人对中国的分析入木三分,对很多问题的观察深度超过西方人。他读的《朝日新闻周刊》,记者村下正一驻扎中国三十年,每年都乘坐火车到边境地区采访,观察中国社会不同阶层的改变,其细微之处大多数中国人都没觉察。鲁笑在国内时就知道此人,还以为他早退休,或调回日本,没想到多年过去他依然留守中国。 另一篇吸引鲁笑目光的报道,来自一名日本特派记者。安倍首相访问中国时,他全程跟随,从中日媒体记者的对同一件事的不同报道方式、字眼选择、情绪表述等细节入手,描写中日政治文化的巨大差异,不乏真知灼见,鲁笑读了两遍。 离开咖啡厅,鲁笑把杂志放进一家公寓楼的回收垃圾桶里。 他坐出租车来到大阪大学,吹田校区。他走进一家门面很小的电器修理铺,里面拥挤局促,堆满了各种电器。柜台把屋子一分为二。店主正在修理一台复印机,抬头问他什么事。鲁笑说需要一本笔记本电脑。 店主目光扫过鲁笑的西装,不免生疑,通常像他这种打扮的人不会涉足这种小店。鲁笑故作不知,打量着柜台里摆放的几台笔记本电脑。店主起身慢腾腾地走过来,拖着一条跛腿。 鲁笑选中一款两年前的东芝笔记本,店主冷冰冰地说没有折扣。鲁笑又挑了两台八成新的苹果6,店主还是阴沉着脸,只肯让利一万日元。鲁笑勉强同意,要求安装几款指定的安全软件程序,包括无法追踪上网痕迹的一款黑客喜爱的浏览器。店主似乎明白什么,沉吟说这些软件在日本不被允许销售。鲁笑掏出一叠日元放在柜台上,默默地看着店主。店主瞥了眼钞票,关上店门。他不仅帮助鲁笑安装了这些程序,还送了个六成新的电脑包。 当天晚上,鲁笑在公寓附近的咖啡厅上网查看邮件,丁一凡和他的联系,都是通过邮件,他信不过电话,买的两部手机更不会使用。邮箱没有丁一凡的邮件,倒是有两份巴黎音乐圈子熟人的短信,询问他是否有兴趣参与一场演出。他思考片刻,回复说正在国外,一个月后回法国。 第二天一早,鲁笑提了一个小包,更换两次公交车,兜了一个很大圈子,确认无人跟踪后,来到火车站,上了去东京的新干线列车。他先在一家百货公司买了一套行李,然后入住一家欧美客人喜欢光顾的酒店。 他来到小林英雄家附近的地铁站,寻找房屋中介。开始几家的职员很年轻,他进去又出来。第四家的女职员头发灰白,上了年纪,名片上写着宫崎沙里。 鲁笑说自己刚刚搬到东京工作,要在附近找一套公寓。宫崎沙里请他坐下,端上茶水,询问了几个问题。她没查看电脑,而是翻着笔记本,介绍了几套待出租的公寓和房子。鲁笑选了三处,他们当即去看房。 出租房屋相距不远,在前后几条街,步行范围之内。头两栋房子都是小楼房的二层,独门独户,邻居多是白领上班族。第三个公寓房,朝向很好,空间也略宽敞,但楼层住户退休老年人居多。鲁笑选择第二家,当场交付定金,并同意付款条件。宫崎沙里说屋主需要粉刷一下墙壁,将很快交付钥匙。回去路上,鲁笑有意和她聊天。经过小林英雄车祸现场,鲁笑有意询问社区的安全,最近是否发生过什么暴力犯罪案件。宫崎沙里犹豫一下,不太情愿地提到车祸,说喝醉酒司机肇事。鲁笑趁机询问死者家人,她认识死者太太,但不熟悉。她说死者太太是家庭主妇,经常参加社区的一些活动。 离开房屋中介,鲁笑在街区散步,步行经过小林英雄家门口,见屋前有一座小花园,窗户亮着灯光,人影晃动。他继续向前,走到街道尽头转弯处,才停下巡视周围。他绕着前后两条街走了一圈,坐进一家很热闹的小酒店。他点了一壶清酒、两样小吃和一大盘寿司,边吃边听周围人的闲谈。他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不着急。邻座一个男人同样独自吃饭,鲁笑和他聊了几句,悄然离开。 翌日中午,鲁笑坐地铁来到新宿区的酒吧街,用公用电话给几家私人侦探社打电话,说有调查任务,但要求对方必须在公共场合见面。第一家私人侦探拒绝,第二家私人侦探同意,他名叫麻川介夫,约定在附近一家电影院见面。 鲁笑等电影开始,才走到最后一排,坐在麻川介夫身边。他说自己是小林英雄的朋友,怀疑死因并非车祸那么简单,所以想要雇佣私家侦探,尤其证实小林英雄妻子 - 大昌和美子没买凶杀人。 麻川介夫毫不在意鲁笑的原因,开出五十万日元的费用。如果调查超过一个星期,费用还要另算。鲁笑同意先付二十万日元,下次见面再决定余下数额。鲁笑让麻川介夫再坐等十分钟。他走出电影院,进入对面的咖啡厅,透过玻璃望着出口。十三分钟后,麻川介夫慢悠悠地走出来,站在一幅电影海报下点燃香烟,随意地扫视周围。鲁笑等他走远,才离开咖啡厅。
鲁笑从星期二到星期四都呆在酒店房间里,从高处观察大昌和美子。通常监视工作至少需要两人,因为监视人不可能日夜守候,必须轮换休息。幸好大昌和美子的作息还算规律,加上有上学的孩子,自由行动时间不太多。 鲁笑很快知道她每天早晨五点半出去跑步,一个小时后回家。送孩子出门上学后,她会在花园忙碌一阵,然后去超市购物,中午去社区活动中心一两个小时,下午在家陪伴孩子,晚上基本不出门。但鲁笑有一次午夜看到她坐出租车离开,两个小时后坐出租车回来,步伐零乱,像是出去买醉,或者幽会情人。 鲁笑星期五上午搬进新租下的房子,他没见到房主,中介宫崎沙里办好所有手续,再次核对他的证件。她说一楼住着两个年轻女孩,办公室的白领,白天上班,不能介绍认识。她暧昧地加一句,她们似乎有些轻浮,数次带男人回家聚会。鲁笑不明白她的用意,佯装没听到。 送走宫崎沙里,鲁笑稍微收拾一下房间,先制定一个购物清单。他实际需求不多,可为了扮演好伪装角色,必须配置日常居家用品。下午两点,他来到东京火车站,私家侦探麻川介夫已经坐在售票窗口前的长椅上。大厅里人流如潮,天花板和墙壁上安装着无数摄像头,警察两人一组,来回巡逻。 麻川介夫戴着红色棒球帽,无精打采地看着一副电影画报,一个黑色皮包放在座椅旁。鲁笑走到远处洗手间旁的广告牌下,背对上方的摄像头,发手机短信给麻川介夫,说自己在附近购物中心的咖啡馆里等候。麻川介夫看完信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慢腾腾地走向出口。鲁笑站在原地,扫视人群,寻找异常迹象,可能是突然的动作、紧张的眼神、或者急促对着耳机低语。如果麻川介夫有问题,周围肯定有接应。 鲁笑心里并不怀疑日本私家侦探,可必须防备。他等了三分钟,没发现任何疑点,从另一个出口离开。他穿过小巷,从侧门进入购物中心,乘服务电梯来到三楼。购物中心中空结构,从楼上可以看到大厅地面。他站在下行扶梯上,前面有两个身材高大的白人。他看到麻川介夫站在咖啡厅门口,不耐烦地左右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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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13 楼
鲁笑发出第二个信息。麻川介夫很快来到服务台,报上名字,服务员小姐递给他鲁笑先前留下的包裹。他拆开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盒子,打开折叠的粉色纸笺。纸笺上打印着两行字,让他去街道拐角的电影院,买票进入放映好莱坞大片《谍影重重5》的2号放映厅,坐在最后排靠近紧急出口的位置。 麻川介夫愤怒地把纸笺揉成一团,掷向垃圾桶,却错过目标,他没拿巧克力,气冲冲离去,全然不顾服务员小姐责备的目光。 鲁笑在街道对面的咖啡厅里,注视麻川介夫走进电影院。他买了一杯咖啡和一块甜点,边吃边观察动静。虽然是下午上班时间,仍有不少人来看电影。鲁笑等了十分钟,跟在一群中年妇女身后来到售票窗口,选了一个半个小时后开场的日本爱情片,买了两张票。他检票入场后,去食物柜台买了一大桶爆米花、一杯冰咖啡和一杯热茶。 2号放映厅门口站着一个身穿制服的电影院工作人员,他视线扫过鲁笑手上的爆米花,微微侧身。鲁笑走进去,影片已进入激烈打斗场面,坏人追杀,当红美国影星马特戴蒙险之又险地逃脱,墙角音箱发出令人身临其境的逼真声响。鲁笑借着屏幕的光线,观察片刻影院。虽然《谍影重重5》已上映两周,观众仍然不少,主要集中在放映厅中间。麻川介夫坐在后排靠近紧急出口一侧,另一侧坐着一对情侣。前排三三两两几个人。 麻川介夫专注地看着银幕,竟然没注意到鲁笑。 “来点爆米花,加倍视觉享受!”鲁笑说了句耳熟能详的日本广告词。 “你玩什么把戏,这么晚才来?”麻川介夫大声抱怨。 “抱歉,路上堵车。您给我的东西带来了吗?”鲁笑把爆米花放在两人之间,冰咖啡递过去。 麻川介夫把冰咖啡放在一边,“我的钱呢?” “先验货,再付钱。”鲁笑左手拿着热茶说。 “嘘!”前排有人不满地回头,抗议他们的谈话。 麻川介夫打开皮包,拿出几张纸递过来。鲁笑按着手机照明键,看到文件开头是日本警方的交通事故调查报告,死者名字为小林英雄。他正要翻看下一页,突然注意到前排的长发女子站起来换了位置,靠近他们。 鲁笑惊觉危险,下意识地关掉手机照明。麻川介夫左手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配着消音器的手枪,长长的枪口顶在鲁笑的肋部。“不许动!” 长发女子问,“是他吗?”声音低沉雄厚,显然是男扮女装。 “就是他!”麻川介夫兴奋地回答。 鲁笑立刻明白将要发生什么,麻川介夫和假女子要活捉他。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像是慢镜头回放,他手腕倾斜,热茶泼在麻川介夫的腿上。麻川介夫惊叫一声,跳起来。鲁笑胳膊肘撞开手枪,手掌砍向麻川介夫的喉咙。麻川介夫反应很快,用手臂架开鲁笑的攻击。 假如是一对一,鲁笑能很快制服麻川介夫。可他知道对方既然设下圈套,绝不会给他机会。虽然麻川介夫握着手枪,他本能地感觉危险来自假女人。他推了麻川介夫一把,转身面对假女人。假女子恰好伸出手臂。鲁笑没看清他手里握着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推开他的手腕。假女子手里是一支晕眩枪,蓝色光芒闪烁,枪口射出的高压电流击中麻川介夫的胸口。麻川介夫身体抽搐,扣动了扳机,枪声不大,像是有人打开易拉罐,子弹射进椅背的海绵垫。鲁笑后背一阵刺痛,顾不上查看,趁假女子惊愕的空隙,一拳砸在他耳朵上,连着一掌切在脖子,假女子顿时瘫软倒下。 “嗨,怎么回事?”前排有人听到动静,回头询问。附近两对男女匆忙离开。 “没事,茶水不小心弄翻了!”鲁笑知道自己得赶紧离开现场,很快假女人的同伙将赶来,或者电影院工作人员过来。 鲁笑扯开麻川介夫胸口的两条金属线,把眩晕枪揣进口袋。麻川介夫似乎羊癫疯发作,喉咙发出呕呕的声音。鲁笑空理他,趴在地上找他的手枪。如果外面埋伏着其他人,鲁笑需要手枪来保护自己。 鲁笑用了五秒钟才找到手枪,他拧掉发烫的消音器,把手枪放进裤兜,接着迅速搜查麻川介夫,把钱包和手机放进皮包。这时候另一侧入口传来嘈杂的声音,射来两道手电筒的光束,像是有人通知了电影院工作人员。 鲁笑无暇搜查假女子,拎着皮包疾步走到附近的出口。推开门前,他右手掏出手枪。幸好门外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鲁笑提前看过地形图,沿着左侧走廊走到消防通道,从消防通道下楼,推开紧急出口。嘟嘟的警铃声立刻响起,他低头避开对面墙壁的摄像头,快步走出小巷。主街道上几个行人听到动静,停下来观望。鲁笑若无其事地走着,坦然地迎视看过来的目光。旁观者迷惑地交换眼神。鲁笑跳进一辆刚放下乘客的出租车。 “去歌舞町地铁站。请快点开,我老婆已经发脾气!”鲁笑递上一万日元。 司机从镜子里瞥了眼鲁笑,颇不以为然这个怕老婆的男人,钞票让他眼睛一亮。他脚踩油门,抢在黄灯变红之前,穿过十字路口。 通过后视镜,鲁笑看到两名身穿绿色制服的电影院员工跑到小巷口,四下张望。 鲁笑在一家热闹的商店门口下车,从一个入口进去,另一个入口出来。他拐进一家小服装店,里面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店主。他说喜欢挂在橱窗的黄色外套和白色衬衫,店主把两套衣服送进衣帽间。鲁笑脱下衣服,见外套和衬衫有个指头大的窟窿,从镜子里看到后背一道渗着鲜血的伤口。他松了口气,伤口因为火药烧伤,而非子弹击中。枪伤比较麻烦,需要医生开的抗生素,而治疗浅度烧伤的药物普通药店就有。他取出自己和麻川介夫手机的sim卡片,折断后放进外套口袋,把外套放进购物袋里。他穿上崭新的衬衫和外套,出去付钱。离开店铺两个街口,他扔掉装旧衣服的购物袋,在药店买了一堆普通救护药物,坐地铁回住处。 鲁笑用钥匙开门时,楼下屋门突然打开,一个年轻女人嚷道“好消息—”她惊讶地望着鲁笑,随即道歉说,“请原谅,我以为我朋友回来了。” “没事,我刚刚搬进来,请多关照。”鲁笑正式地点点头,很快开门进屋。他不想和她们接触,可也不能留下怪异的印象。 他先进入浴室,洗掉脸上的化妆,再清洗伤口,用酒精消毒后,涂上治疗烫伤的软膏。他赤裸上身站在窗口,见楼下的女人站在院子里,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远处。她穿着靓丽的真丝和服,一条身形硕大的德国狼犬趴在旁边。 鲁笑悄悄退后,他在另一侧卧室,拉好窗帘,把麻川介夫的皮包放在茶几上,倒出所有物品。意大利贝雷塔手枪,美国警用眩晕枪,两者价格不菲,受欧洲顾客喜欢。钱包里有驾照、私家侦探执照、人寿保险卡、地铁卡、图书馆借书卡、几张会员卡、两张信用卡和一张VIP卡,还有二十三万日元现金和一叠名片。手机信息储存着来自鲁笑的几条短信,没有其他发送和接受记录,电话活动记录显示,麻川介夫进电影院之前,拨打了一个号码,通话时间不超过一分钟。 鲁笑把手机资料全部下载到笔记本里,砸碎手机,把碎片装在购物袋里。他退下手枪弹夹,拆开手枪,用卫生间里的简易工具清洁枪膛。他对着灯光观察枪管,断定这是一支没怎么用过的新枪。鉴于日本枪支管制严格,警方强力打击涉枪案件,麻川介夫不太可能拥有配消音器的手枪。 消音器的材质是上好的钢材,制作工艺精良,螺纹刻痕均匀,不像出自简易作坊。日本地下黑帮成分复杂,各国移民各有独自的黑帮,非法移民越多,黑帮活动越猖獗,像巴西、中国、伊朗、越南、菲律宾的黑帮,涉嫌伤害、凶杀等刑事案件。但他们使用价格昂贵的手枪和眩晕枪可能性很小。日本本土黑帮涉案的可能性也不大,山口组自诩武士传人,喜欢用刀或者匕首,而且很少单独行动。 麻川介夫的行为令人惊讶。他作为执业十年以上的私家侦探,又通过鲁笑开始的小测试,为人应该谨慎小心,如果仅仅出卖鲁笑信息,尚可理解,但主动拿枪帮助其他人对付鲁笑,有些难以解释。除非收买他的人,承诺很多好处,让他无法拒绝。他提供的三份资料,货真价实。一份是警察局的交通事故报告,一份是日本防卫厅对小林英雄的背景调查,所有参与国防机密项目的人必须备案,最近审查日期是去年年底。第三份是小林英雄的财务状况,他的报税单、信用记录、房屋贷款、银行账户、退休基金均一一列出。鲁笑浏览一遍数字,感觉正常,符合中产阶级的收入。小林英雄如果真是中国间谍,得到的报酬藏在其他账户里。 鲁笑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思考,麻川介夫准备好调查报告,说明有意完成任务。后来不知怎地,有人找到他,出高价让他算计鲁笑。他带来这些资料,说明一方面很有把握,拿下鲁笑。另一方面不认为这些资料多么重要,即便落在他人手里也不会有负面影响。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肯定不是日本官方,否则鲁笑不可能顺利脱身。他们使用眩晕枪,计划活捉鲁笑,原因何在? 鲁笑揣摩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秘密调查小林英雄的死因,连带关注其他调查者。二是凶手在暗中等待,准备除掉任何可能暴露他们的人。鲁笑估计第一种可能性更大,因为如果他们想要除掉他,下手机会不少。鲁笑排除中国情报组织,中国人做事谨慎小心,不会派一个假女人在公共场合鲁莽行事。而且电影院绑架鲁笑,行动笨拙,不像职业人士所为。 鲁笑想起他对麻川介夫的跟踪和观察,没发现任何人,假女人却提前等在电影院里,唯一解释是麻川介夫身上有其他通讯工具。他后悔没能仔细搜查麻川介夫和假女子,同时暗暗庆幸,对方若是稍有提防,多派两人,他的下场不会太好。 鲁笑考虑通知丁一凡。小林英雄不是一个普通间谍,为中国人服务,却被日本之外的第四方势力灭口。情报组织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是从头调查,寻找所有可疑线索,仔细过滤每一次联系,核对他提供的所有情报,审查所有知情者。但丁一凡处境不佳,没有确凿证据,未必能公开质疑,甚至可能因为私下调查引火烧身。 鲁笑相信这些人势力庞大,十分危险,但还不清楚他的身份。他还能自由行动一段时间,再做决定。接下来的行动,他会更加谨慎。他监视大昌和美子这段时间没发现尾巴,但这伙人肯定以某种方式监视她,很可能监听她的手机。 第二天早晨,鲁笑换上运动装,带着帽子和耳机,拎着一个运动包,去附近大学体育场跑台阶。每次到最顶端,他会休息三十秒,眺望远方,搜寻绕着公园跑步的大昌和美子。他用长焦镜头拍摄了几张她沿着湖水跑步的照片。她跑了一个小时,绕公园两圈,小跑回家。全程大约13公里。 鲁笑坐在一家日式意大利餐厅,点了一份比萨饼和意大利浓咖啡。透过窗户,他看到大昌和美子在街对面停车,走进社区活动中心。他悠闲地吃完饭,翻阅报纸,三份全国性的报纸都没报道昨天电影院的事情,《东京日报》城市版提及,私家侦探看电影时突然心脏病发作,抢救无效死亡。报道简短,未提及麻川介夫的名字,只说警方已经判定为意外。 大昌和美子同一名中年女人从社区活动中心一起走出来,出乎鲁笑意外,她们走进街道拐角一家小餐厅,就坐在窗边。鲁笑感觉到意大利餐厅老板的目光,知道自己坐得时间过长。他结帐出门,穿过小广场,进入一家书店的二楼,透过玻璃窗监视周围动静。 两个女人在餐厅里待了两个小时,喝了不少米酒。鲁笑没发现有人监视她们,除非监视人也像他一样远距离监控。他不认为神秘势力如此谨慎,否则就不会演出电影院那一幕。 当晚,鲁笑挑选黄金时段重回电影院。他在2号放映室,发现麻川介夫坐过的位置有一张崭新座椅。他没有靠近查看,安静地看完了整场电影,随着人流退场。他得出三个结论,第一,昨天还有其他人在电影院里,帮助假女人离开。第二,这伙人说服电影院,悄悄地掩盖发生的事情。第三,他们收买了法医,麻川介夫可能死于心脏病,却是高压电流引发心脏病。他胸口眩晕枪留下的痕迹,任何法医都不会错过。 鲁笑用购物中心附近的公用电话给停尸房打电话,冒充麻川介夫的朋友,询问是否有人领取他的遗体。接电话的人不感兴趣他的身份,直接说麻川介夫的妻子已同意火化,两天内完成。鲁笑问有没有追悼会,他回答说不清楚,反正停尸间没做安排。 停尸房位置偏僻,鲁笑让出租车司机先绕着周围转了一圈,他解释说来看一个老朋友,心情激动,难以接受这个突然消息。司机善意地安慰几句。 几辆汽车停在停尸房的停车场,一辆豪华汽车停在门口,表情悲痛的一家人下车。鲁笑让司机不要靠近,就近停车。司机询问是否需要等候,他想了想,递过去一张钞票,让司机一个小时候后来接他。司机目光扫过阴森的楼房,嘟囔说“好。” 鲁笑绕到后门。那里有个小停车场,停着两辆黑色的面包车,车内无人,一盏路灯孤零零地照射。鲁笑避开车道,躲在墙角阴影里。他等了半个小时,一辆黑色面包车缓缓驶来。汽车停在入口,司机和助手下车,推着一辆平板车进去,上面放着一个黑色的尸袋。 鲁笑走到面包车驾驶室,试了试车门,车门没锁,一股强烈的化学药剂味扑面而来。司机井井有条,车内物品摆放整齐。鲁笑很快从座椅旁的文件夹里找到一张纸,上面列着一串名字和地址。他选了昨天的一个女人名字,放好文件夹,关上车门。 正门口的接待员礼貌地招呼鲁笑。鲁笑报出刚看到的女人名字。接待员顺口询问他和死者的关系。日本女人出名长寿,他就说是姑妈。接待员表情奇怪地望着他,他不耐烦地质问死者在哪里?接待员让他下地下室。 地下室气味难闻。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年轻男人漫不经心地瞧着鲁笑,“她是你姑妈?” “怎么,你认识我姑妈?”鲁笑阴郁地瞪了他一眼,这地方实在压抑,很难保持好心情。 年轻男子把鲁笑带进停尸间。屋内气味刺鼻,即便使用空气清新剂,但死亡的味道还是挥之不去。 他们走过一排排金属盒,年轻男子停下脚步,抽出一个盒子,揭开白色床单,露出一张年轻女孩的脸。她最多十八岁,像是在沉睡。 鲁笑塞给年轻男人两张钞票,“请给我点时间,我想单独和她告别。” 年轻男人看看鲁笑,又看看女孩,似乎担心什么邪恶的事情发生。“五分钟!” 当停尸间的铁门啪地关上,鲁笑立刻开始找寻麻川介夫的尸体。按理说,同一天送进来的死者应该都放在一起。他就近搜索,却没有收获。他看看手表,时间已经过去三分钟,他走到另一侧,从最远端寻找,立刻发现麻川介夫的名字。他拉出金属盒,掀开白床单,果然见麻川介夫躺在上面,脸上还是一副痛苦的表情,死亡留下了永久的伤害印记。他已被解剖过,又重新缝合。他胸口眩晕枪金属电极接触的位置,有两道明显的黑色淤血。脖子有鲁笑留下的乌青印,再粗心的法医也不可能漏掉这些痕迹。 门口传来吱呀呀地开门声,鲁笑立刻盖上被单,关上铁盒。他若无其事地走向门口,一名头发银白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疑惑地打量着他,先前的年轻男人跟在身后。 “你在这里做什么?”中年人板着脸问。 鲁笑目光扫过一脸紧张表情的年轻人,看着中年人胸口的胸牌说,“你好,大昌幸之助先生,我来看一个朋友,做最后的告别。” “哪个朋友?” “说了有什么用,难道你能让她起死回生?” “先生,你看上去可一点不悲伤?” “悲伤什么?”鲁笑拍拍对方肩膀,“让我告诉你,悲伤被太多人夸大。人生实际上很简单,善待活着的人,让对方知道你的爱心,仅此足矣,其他的一切,无关紧要。死者不在乎你悲不悲伤,在乎的永远是活着的人。原谅自己,原谅他人,原谅世界,我们都会活得轻松些。你说是不是,大昌君?” 大昌幸之助无言看着鲁笑,不知道是吃惊他的亲密举动,还是他的人生哲学。 鲁笑眨眨眼睛,走向出口,听到后面大昌幸之助有些恼火地责问年轻助手,“他是谁?是你放他进来的吗?” “不是,我刚才去洗手间,他一定是自己进来的。”年轻助手矢口否认。 “我告诉过你们多少次,不能敞开门随便让人进……” 鲁笑上楼,径直走出大门,没理会女接待员。时间还早,出租车司机尚未回来,他走到街口拐角,在一棵树后等待。他知道法医被收买,掩盖了私家侦探的死亡真相,但调查下去的可能性很小。 出租车司机送鲁笑到地铁站。地铁上乘客不太多,鲁笑提前一站下车,走回住处,进门时听到隔壁两个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 第三天早晨大昌和美子仍去公园跑步,还多跑了一圈。她中午没去联谊会,鲁笑吃过午饭也没看到她的身影。下午鲁笑去机场租了一辆银色平治车,又去郊区一家购物中心买了些东西。 傍晚时分暴雨倾盆,鲁笑在一家酒吧吃晚饭,里面挤满了上班族。鲁笑和一个明眸善睐的女招待调情,呆了两小时。八点半,他开车绕着小林英雄家的街道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人监视。他停车在街口一辆面包车后,从后视镜看着街上动静。 晚上十点,一辆出租车停在小林英雄家门口,大昌和美子打着雨伞出来,尽管天气恶劣,她仍然精心打扮,身穿白色裙装。鲁笑跟着出租车上了高速公路,行驶了很远,来到六本木的一家酒吧,这片区域游客和外国人喜欢光顾。 鲁笑在酒吧对面一条小巷里停车,又坐了十分钟,才打着雨伞走进去。一进门,一名浓妆艳抹的女招待热情迎上来。她接过雨伞,柔声问是一个人还是和朋友结伴。鲁笑回答一个人。他快速扫了眼宽敞的室内,见大昌和美子坐在不远处的长台,一壶米酒和两样下酒菜放在身前,她似乎向这边张望。 鲁笑微微侧身,坐到另一头的角落位置。他听从女招待的推荐,点了一瓶价位偏贵的威士忌和两盘海味。他小口喝酒,看电视播放的日本职业棒球比赛,偶尔瞥一眼大昌和美子,她始终独自坐着,期间两个男人过去搭话,没说几句就离开。 当女招待再次过来询问还需要什么,鲁笑请她坐下喝一杯。他话音未落,她已动手倒了一大杯,两口就倒进肚子。鲁笑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浓妆难掩皱纹,他估计她岁数不小。他帮她倒了第二杯,自己象征性地呷一口。这时候她倒不急于喝下,拿着一块肥美的三文鱼放进嘴里,边吃边说,“您是外地的游客?我怎么从没见过您?” “你记得住所有请你喝酒的客人?” “那些英俊的当然记得住!” 鲁笑忍不住微笑,“小姐,你的口仅次于你的美貌,我想见过你的客人都会记得你才对。” 她用手遮脸,故作害羞,但看得出来,鲁笑的恭维让她很受用。她技巧娴熟地晃了晃酒瓶,为鲁笑斟满,主动碰杯说,“先生,您真让人心情愉快,我非常希望以后您能常来坐坐!” “一定会的。” “想再来一瓶?还是换个更舒服的地方唱歌。” 鲁笑明白女招待是在试探,看是否值得多花时间。他抓起她的手,放了一张叠着的钞票,“你认识那边的女士吗?” 她看到大昌和美子,笑容僵住。“她来过几次,我不熟悉。您想认识她,我请其他人帮你介绍。” “她经常来吗?是一个人喝酒,还是和人约会?” 女招待把钞票飞快地塞进胸前口袋,压低声音说,“先生,我们酒吧的规矩是不谈论客人,门内发生的事情永远留在门内。”她目光复杂地看着鲁笑,“给你一个免费的忠告,远离她,这个女人很麻烦!” 鲁笑望着她的背影,明白不可能得到更多信息,她会告诉其他人,他们会以为他是警察或者私家侦探,店主很快会过来,甚至招来黑社会,他留下酒钱和小费,走出酒吧,回到车上等候。 十二点半,大昌和美子离开酒吧,她没有喊出租车,却走出半条街远。鲁笑正在奇怪,见一名男子跟过去,他们低语几句,携手走到停在街边的汽车。汽车开到附近一条偏僻的街道,熄火关灯,很快就开始有节奏地晃动。十分钟后,汽车启动,开回酒吧街。大昌和美子独自下车,拦了一辆出租车。 鲁笑跟踪男子到一处拥挤的住宅区,见他下车撒了一泡尿,摇摇晃晃地走进一栋小房子,甚至忘了拿公文包。窗户的灯光亮起,一个女人的人影晃动。 鲁笑驾车缓缓经过男人的汽车,见他的公文包清楚地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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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14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三章 3-2 警探的愤怒(1)

作者:[url]慕衲 http://muunarr.com/wp/[/url]

哈萨克斯坦

阿拉木图市是哈萨克斯坦最大的城市,“喀什米尔”宾馆是阿拉木图市最豪华的宾馆,国外很多客人,尤其中国客人慕名前来。宾馆老板身份神秘,鲜少露面。宾馆雇佣的员工多半来自中国。

上午十点左右,当宾馆2号楼21层的一扇窗户打开时,楼下川菜馆的两名汉人厨师在外面的水槽清洗蔬菜。他们没看到年轻的女服务员热赞亚跳楼,但清楚地听到她坠地的声音。她落在楼前的空地上,力道惊人,大理石塌陷进去。他们看到她红色的长裙张开,鲜血迸溅。他们呆若木鸡地瞧着,期待她会从地上爬起来。

宾馆很快乱成一团,员工不断过来看热闹。宾馆值班经理听说赶过来,二十多人围在尸体周围。经理命令员工散去,用附近施工队的帐篷遮住尸体,打电话报警。

阿拉木图高级警探,阿拉赉汗赶到现场已经一个半小时后。尸体已被转移,地面的血污也已清洗,除了粉笔留下的印记外,似乎一切没发生过。阿拉赉汗听最先赶来的警察介绍情况,观察周围,又询问两名厨师,判定这是一起简单的自杀案,所以他走进宾馆总经理办公室时,没意识到即将发生的麻烦。

“阿拉赉汗警探,突然出这档子事,真是辛苦你了,这点礼物纯属心意,请务必收下。”总经理卡班巴特尔把两瓶包装精美的葡萄酒放在桌上。他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哈萨克斯坦人,五十二岁,性格圆滑,懂得见风使舵。他掌管“喀什米尔”宾馆五年,和本地政要关系密切。

“死者么跳楼?你们知道原因吗?”阿拉赉汗没理会葡萄酒。他从心眼里反感卡板巴特尔,“喀什米尔”宾馆藏污纳垢,黄赌毒一应俱全,时不时发生人身伤害事件,却因为高层庇护,当地警察无可奈何。

卡班巴特尔打开抽屉,拿出一叠依然保持银行封条的钞票仍在桌子上说,“这是从热赞亚的工作衣橱里发现的。”

“操他妈!”阿拉赉汗顿时拉下脸来。一个普通服务员工资每月不超过三千,这叠钞票至少五万,服务员又跳楼,自杀内情呼之欲出。

“是的,操他妈的烂事!热赞亚是个好姑娘,聪明漂亮,再有两年就嫁人,大好的年华等待着她,谁想到竟然想不开?”卡班巴特尔舔舔肥厚的嘴唇,“麻烦的是,她和阿勒班家族沾亲带故。你知道,这个家族能追溯到两百多年前,表亲、堂亲一大堆人,我们必须给她家人一个交代。我问过,她这两天主要负责21层总统客房,客人姓黄,来自中国的房地产开发商,应邀参加本市基建项目招商会。”

阿拉赉汗立刻看懂卡班巴特尔的心思。这王八蛋两面讨好,坏人却让阿拉赉汗做。

卡班巴特尔脸上的笑容丝毫没受影响,“‘喀什米尔’宾馆不仅是阿拉木图市最受欢迎的宾馆,还是总统本人特许的外资企业,所以请你处理这件事时,尽量低调,别把宾馆扯进来,你们局长也是这个意思!”

“那个房地产商人在哪儿?”

“应该在客房。”

阿拉赉汗拿起捆着的钞票,顺手装进一个旅馆的洗衣袋。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问,“还有人知道这事吗?”

“值班经理从她衣柜里发现的钱,她直接拿来给我,其他人应该不知道。”

“告诉你的员工,这件事非常敏感,如果说出去引发事端,后果自负!”

“我会尽量要求他们。但你知道,很多人已看过事发现场,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没有一个合理解释,明天就是星期五,清真寺大礼拜,闹出事情可不好!”

阿拉赉汗瞪了卡班巴特尔一眼,重重地摔门出去。他很清楚卡班巴特尔担心的是自己的麻烦。阿拉木图市暗流涌动,经济衰败,政府高压,民怨极大,外国投资者受到敌视。热赞亚的事情若是发酵,引发民变,“喀什米尔”宾馆首当其冲。如果阿拉赉汗能做主,他肯定不管卡班巴特尔的死活,问题是警察局局长昆安巴耶夫一定不会同意,而且,宾馆配备不少保安,任何冲突势必形成大规模械斗,他也难逃责任。

走进总统套房时,阿拉赉汗已火冒三丈。他抽空跟法医通过电话,法医说死者阴道有残留精液,阴唇有轻微撕裂。他吩咐四名手下准备抓人。

敲门前,阿拉赉汗略微镇定一下。他见过不少中国来的富人,仗着几个臭钱,趾高气扬,胡作非为,很让当地人反感。但卡班巴特尔今天表现反常,按理说他不该如此急于和自己的客人划清界限。

一个穿着浅蓝色职业装的哈萨克斯坦女人打开房门,微笑问候说,“你们好,警探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阿拉赉汗愣住,这女人不是一般的漂亮,魔鬼身材,极品容貌,加上昂贵的服装和首饰,简直倾城倾国。他眼角余光注意到四名手下张着嘴巴的失态。

她似乎见惯了男人的失态,轻声催促说,“我是哈萨克斯坦商业银行阿拉木图分行的私人客户经理,艾媞博柯娃,请问有什么事?”

她莺声燕语,令人骨头酥软,但阿拉赉汗一阵激凛。哈萨克斯坦商业银行,后台老板是总统儿子,权势滔天。

“我是高级警探阿拉赉汗,谁是这里的客人?有个案件涉及他。”

“请稍等。”

阿拉赉汗走进屋内,见艾媞博柯娃正对写字台后的一个老头耳语。他火气高涨。这个头发掉的没剩几根的老头,身边已经有国色天姿的美女,还要糟蹋年轻女服务员,简直是个畜生。

两名保镖模样的壮硕男人,拦住阿拉赉汗。阿拉赉汗一把推开两人,厉声喝道,“老实点,站一边。再敢阻碍我执行公务,我关你们进地牢!”

艾媞博柯娃吩咐一声,两名保镖退后。

阿拉赉汗大步走到中国商人面前,质问道,“这是你的房间?”

“警探先生,黄总不懂得我们的语言,请让我翻译。” 艾媞博柯娃低声和黄总说了两句,点头说,“是的,这是他的房间。”

“你认识宾馆服务员热赞亚?”

“我们这层楼有个很年轻的女服务员,眼睛很大,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昨晚还来过我房间。”

“她为你提供服务,你很满意,所以付给她这些钱?”阿拉赉汗把砖头一样的钞票仍在桌上,右手按着腰间的手铐。他给警察局长打过电话,局长说如果找到确凿证据,可以当场逮捕房地产商人。

“年轻人,你搞错了。我说她来过我房间,可不是为我服务。”黄总瞟了眼钞票,做个不屑手势,指着美女助理说,“看看这位美女,我再猴急,也用不着出去找,你说对吧?” 艾媞博柯娃自然地翻译这番话,似乎和她无关。

“黄先生,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我请一个客户吃饭,他的朋友看到这个女孩,就把她带进卧室。我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接着你们市长请我们外国客人吃夜宵,我就离开宾馆,很晚才回来,没再看到那个女孩。”

“别人把女服务员强行带进你的卧室,然后女孩子就跳楼,你却不知道怎么回事?”

黄总摊开两手说,“我已经说过,他们在房间里关上里门,我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昨晚回来太累,就留在艾媞博柯娃的房间。我的卧室还没打扫,你自己去看。”

“我作证,黄总所言句句是真,是他客人的朋友带女服务员进了卧室。” 艾媞博柯娃说。

阿拉赉汗扫视两人,如果目光能杀人,他们已经变成尸体。他推开卧室门,见床罩扔在地上,床单乱七八糟地皱成一团,但几块血迹非常明显地,床脚有一个撕开的胸罩,床头柜上有一条粉色女人内裤。他招呼手下拍照,搜集证据,自己大踏步地走到黄总面前问,“你这个客户的混蛋朋友名字叫什么?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名字。我的朋友叫周嘉,住在‘独立日’宾馆,这是他的电话号码,你可以直接问他。”黄总举起一张旅馆信笺说。

“这个周嘉是做什么的?”

“这是电话号码,为什么你不亲自去问他呢,警探先生?”黄总不耐烦地晃动纸笺。

阿拉赉汗夺过信纸,指着他的鼻子说,“如果我发现你撒谎,一定回来收拾你,你这个狗娘养的王八蛋!”

“说话小心,年轻人。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很难过,这么年轻的女孩想不开,做了傻事,太让人遗憾。但你不能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这事和我无关,你想追查就去找责任人。”黄总竖起一根手指威严说,“这一次我不与你计较,下次我会向贵国总统本人抗议你的行为!”

“你敢这样对我们队长说话?”一个警察作势上前。

阿拉赉汗伸手拦住。“我们走!”他示意手下离开。他不怕一个房地产商人的威胁,倘若黄总真和热赞亚的死有关,他敢把老东西掀翻戴上手铐。但在找到证据之前,他需要小心行事,必须弄清楚所有涉案者的身份。他深深地看了眼黄总,视线扫过艾媞博柯娃和保镖,警告意味十足。黄总悠然坐着。

院子里,阿拉赉汗让一个警察把染血的床单送到法医处检测,登记时用假名,他留个心眼,防备有人做手脚。接着他给“独立日”宾馆经理电话,确定有一个名叫周嘉的客人住在顶层,然后派人门外监视。

中午时分,阿拉木图市交通严重堵塞。虽然鸣着警笛,市中心的主干路还是水泄不通,阿拉赉汗用了半小时才走完十公里。

“独立日”宾馆是前苏联时期建造的大楼,保持着传统建筑风格,深受俄国和欧美客人的喜爱。

阿拉赉汗乘员工电梯到达顶层,见走廊只有一个女服务员,却没有经理的人影,心里暗暗恼火。“周嘉在哪个房间?给我开门!”

女服务员按响门铃,开门的居然是宾馆经理,他笑脸相迎说,“警探先生,真抱歉没能接你。不过这件事你可能误会了,让我解释。。。”

阿拉赉汗一把推开他,大步闯入,见客厅环形沙发坐着三男一女,正谈笑风生。“谁是周嘉?”他厉声喝道。

四人中最年长的中年人起身说,“阿拉赉汗警探,我是国家安全部的玛慕斯中校,这是我的证件。”他主动伸手。

阿拉赉汗扫了一眼他的证件级别,心里暗暗一颤,陪同周嘉的竟然是国家安全部高级官员。他不愿示弱,没理会玛慕斯的手,冷冷问道,“周嘉是你的朋友?”

玛慕斯面色泰然,抓着阿拉赉汗的手,亲热握手说,“我早就听说过阿拉赉汗警探的英勇事迹,可惜没机会认识。今日一见,果然英气逼人,一表人才!”他靠近低声说,“我们里面说话,方便些。”

阿拉赉汗扫了眼另外两男一女,见他们正注视着自己,目光中有好奇,也有轻蔑,但没有丝毫恐惧。

他们走进卧室,关上门,坐在靠近窗口的椅子上。“抽支烟吧。”玛慕斯掏出烟盒说。

“不抽。”

玛慕斯点燃香烟,长长地吸了两口,直视阿拉赉汗说,“黄总来过电话,说了那女孩的事,太不幸了,谁知道她这么想不开!”

“是你搞了她?”

玛慕斯脸色瞬间冰冷,“阿拉赉汗警探,请注意你措辞。我们首次见面,你办案不顺,可以理解。这件事你查错了方向,这儿没有你要找的人。在你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之前,我建议你给昆安巴耶夫局长打个电话。”他掏出苹果手机,按下拨号键,很快传出昆安巴耶夫局长的声音。他打开麦克风说,“局长先生,你的高级警探进屋第一句话说是我害死那女孩。”

“玛慕斯中校,您别介意,他就是个二杆子,等他回来我一定狠狠收拾他!”

“那倒不用,他脑袋发热,可还是个好青年,我欣赏他的干劲。你和他说几句吧。”

“阿拉赉汗?”

“我在。”

“立刻给我回来,不准再打扰玛慕斯中校和他的客人们,听懂了吗?”

“知道了。”阿拉赉汗面色铁青,抓着椅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变白。

玛慕斯关掉手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阿拉赉汗。

“谁是周嘉?”

玛慕斯摇摇头说,“本来呢,如果你懂事,我告诉你也没关系。可你这种态度,倒是显得我怕你。你回去问昆安巴耶夫,看他愿不愿意告诉你!”

阿拉赉感觉体内热血沸腾,整个人处于爆炸边缘。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等一下。”玛慕斯从后面喊道,他拽出椅子下的手提包,打开拉链,他拿出四捆,放进旁边准备好的一个塑料袋里,“皇帝不差饿兵,这些送给那个女孩家,就当作安慰,你们一线做事的也辛苦,不能白跑!”他露出令人作呕的笑容。

阿拉赉汗太阳穴青筋跳动,他想用这些钱砸死玛慕斯。尚存的一点理智,告诉他不能轻举妄动。国家安全系统,深受总统信任,权势深不可测。

玛慕斯像是看懂他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说,“人生充满机会和意外,全看我们怎么把握,选择正确,飞黄腾达;选择错误,后悔莫及。你好自为之!”

阿拉赉汗大步流星地走出“独立日”宾馆,手下见他脸色,识趣地保持沉默。回到市局,他直接闯进局长办公室,不管不顾地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昆安巴耶夫挥手示意两名下属暂时出去,他吩咐外面的秘书几句话,关上门走回座位,才指着阿拉赉汗说,“你继续这么不尊重上司,做高级警探的日子不会太长!”

“他们祸害一个年轻女孩,她是阿勒班家族的亲戚!”

“闭嘴,我告诉你,今天没有刑事案件,只有一起自杀案。自杀原因已经查明,热赞亚和同事吵架,一时想不开跳楼自杀。‘喀什米尔’宾馆的总经理已经召开员工会议,传达了调查结果!”

“很多人知道这不是真相。”

“我最后一遍警告你,这件事不准再提!”

“昆安巴耶夫局长,你是警察,玛慕斯和他们国安部再牛逼,也不能一手遮天。这件事牵扯太广,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真相大白!”

昆安巴耶夫冷笑一声,“你真是个糊涂蛋,你以为玛慕斯有这么大的能量给我下命令?他级别不低,可也是个跑腿的,他。。。”他似乎想告诉阿拉赉汗什么。

“那是谁干的?”

“阿拉赉汗,我知道上面有人欣赏你,所以你虽然屡次捅篓子,还继续做高级警探。但这一次,你搞砸不仅自己倒霉,还牵连其他人。你明白我说什么吗?”

阿拉赉汗见昆安巴耶夫脸上的恐惧不似作伪,不禁奇怪道,“到底是谁?”

昆安巴耶夫摊开桌上的《哈萨克斯坦真理报》,手指放在一幅照片上。

照片上的人,全国民众非常熟悉。阿拉赉汗回想屋内两个年轻男子的容貌,身子一颤,踉跄两步,撞到墙壁。昆安巴耶夫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昆安巴耶夫合上报纸,用正式口气说,“这个案子,你不要管了,回去调查刑事案件。局里已经决定让买买提副局长接手,他去慰问死者家属,安抚阿勒班家族。我听说有些钱,你交给他。”

阿拉赉汗眉头紧蹙,沉默片刻,终是隐忍不住,“买买提合适吗?他吃相难看,你给他钱,不知道热赞亚家人拿多少,多少进了他自己腰包!”

“这不是我的决定,也不是你该操心的。如果你还有点脑细胞,就不要再说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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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15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三章 3-2 尼泊尔小贩(2)

作者:[url]慕衲http://muunarr.com/wp/[/url]

尼泊尔

喜马拉雅山脉上空的太阳,暴烈炙热,人们避免正午出门。

[url]流动小贩 http://muunarr.com/wp/2016/08/26/[/url]扈马力德如往常一样,在下午两点最热的时候出门。想抢占东大街最好的位置,不能怕晒。他刚走过学校,就看到一支找他麻烦的警察,“斗鸡眼”,他试图推着食物车避开,可“斗鸡眼”的同伴,另一个喜欢戴墨镜的警察躲在墙角,堵住他的去路。

“你不是躲着我吧?”“斗鸡眼”从推车上抓了一块羊肝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呸地吐在地上,“什么鸡巴玩意,你们印度佬不能做点给人吃的食物吗?”

扈马力德咬着下唇,沮丧地望着警察。他知道今天不会好过。他出生在尼泊尔,可父母来自印度,备受当地人歧视。

“你欠着管理税不交,头儿大发雷霆,要从我们腰包里扣钱,你想让我老婆孩子饿肚子吗?”“墨镜”说。

“月初我已经交过钱了,尼赫鲁先生说我们只需要付一份税钱。”扈马力德硬着头皮说。

“尼赫鲁那个母牛和猪生的杂种,就知道煽动你们印度佬和我们作对,我们迟早收拾他。市长已经说了,取消优惠待遇,印度佬和本地人付同样的税。你欠着500卢比,今天必须交上来!”“斗鸡眼”抓着他的衣领吼道。

“警察先生,最近生意很不好,我得养活五个孩子,实在没钱交税,请给我几天时间。”

“你们印度佬就像母猪一样,到处下崽!”“墨镜”鄙夷说。

“斗鸡眼”咧嘴狞笑,猛地从后面牢牢抓住扈马力德的胳膊,“墨镜”熟练地搜查他的口袋,找到两百多卢比,揣入怀里。

“那是我今晚买肉的钱!”他挣扎。

“闭嘴,蠢猪!”墨镜给了他两记耳光。

“下个星期补交欠款,否则你就不用摆摊了!”“斗鸡眼”一脚把他踢翻在地。

扈马力德坐在泥坑里,瞧着两名尼泊尔警察走远。他慢慢地爬起身,拍打身上的淤泥,路过的一群尼泊尔妇女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耻辱在他胸口燃烧。

下午东大街的生意很冷清,昨天入住旅馆来的欧洲登山客人已经离开,新来的日本登山队好奇围观,用手机拍摄。扈马力德早已经懂得各国人的喜好,知道日本人很在意饮食卫生,嫌他推车简陋。

他看到一对韩国游客,忙用韩语打招呼,结果发现他们来自中国。中国人敢于尝试,点了一份拌羊杂和烧饼。一旦开张,生意顿时改观,几个不知从哪来的长发白人也过来购买。他忙着应付客人,一群本地顽童趁机贴近,他赶走他们,还是发现丢了两个烧饼和一些羊肉。

他一直守候到午夜,等对面咖啡厅关灯打烊才收摊,收入少得可怜,270卢比,只够买第二天的羊肉,家里五个孩子又要吃野菜、烧饼和骨头了,妻子已经抱怨过几次,孩子们长身体,需要吃些肉。他咬着嘴唇,愤怒再次在体内涌起。

他先去屠夫家买好羊肉,经过尼赫鲁的小杂货店时,犹豫片刻,上前敲门。出乎他的意外,尼赫鲁很快开门,一如既往地热情,拉他进屋。昏暗的灯光下,桌子旁还有一个客人。尼赫鲁介绍说是印度来的表哥,名叫塔卡卡。塔卡卡皮肤黝黑,身材瘦削,相貌普通,有一双骨节粗大的手掌。眼睛闪烁着一种常人少有的警觉,像高山的野兽。他冷淡地打招呼,收拾起桌面的两份报纸和一叠纸张。

尼赫鲁端上老婆做的酥油米粉和水果,扈马力德感激地吃了些,讲述了两个尼泊尔警察的敲诈。尼赫鲁皱起眉头,说明天去找本区的区长和议员,为他的不公待遇讨个说法,到时可能要他指认警察。扈马力德说他不想惹麻烦,只想不再被敲诈。

塔卡卡突然插话说,不能轻易便宜这些黑心尼泊尔警察,他们敲诈勒索印度族裔上瘾,不尝点厉害,不会罢手。他让扈马力德明天带他去找他们,他要亲自和他们谈谈。尼赫鲁犹豫说闹出事情不好,当地人仇视印度族裔情绪很深,容易发生大规模的骚乱。他可以谈判解决这件事,尼泊尔的政府官员还算通情达理。

塔卡卡很不以为然,他说大棒和萝卜必须同时握在手里,否则别人会认为你是没牙齿的老虎。尼赫鲁还想争辩,塔卡卡咳嗽一声,说还有家乡的事情告诉他。扈马力德感觉尼赫鲁似乎有些忌惮这个印度表哥。他起身告辞,尼赫鲁送了他两条咸鱼和一大块奶酪,坚持不收钱。

孩子们看到扈马力德回家,又带了食物,非常开心。他切开一条咸鱼,平均分给每个孩子,然后赶他们上床睡觉。他和老婆在厨房忙碌了两个小时,准备好第二天的食物,老婆见他心神不安,询问怎么回事,他支吾过去。

第二天下午出门时,扈马力德特意避开尼赫鲁的店铺,不曾想塔卡卡已经坐在街口的树荫下。塔卡卡似乎看出他的紧张,安慰他说不要担心,只要指出两个警察,其他由他负责。

外表看,塔卡卡并不强壮,也没携带什么武器,可扈马力德感觉到他身上蕴藏着某种可怕的东西,让人不敢违背他的意愿。

扈马力德推着餐车走向东大街,心里暗暗祈祷不要遇上“斗鸡眼”他们,尼泊尔警察好吃懒做,很少愿意白天顶着毒辣阳光巡查。他的祈祷似乎奏效,一直走到咖啡厅外,他也没看到他们的身影。今天生意特别好,三支欧洲登山队和一大群中国游客住满了宾馆,想吃羊杂的客人围住餐车,他不停地忙碌,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塔卡卡开始还站在一旁,后来就不知道去向。

突然有人阴阳怪气地说,“瞧瞧谁在闷声发财,这不是我们的印度朋友吗?”

不用抬头,扈马力德已经听出“斗鸡眼”的声音。他看到“斗鸡眼”和“墨镜”抱胸站在几步外,腰间的警棍像尾巴一样晃动。他下意识地寻找塔卡卡,还是看不到塔卡卡的身影,扈马力德稍微放心。两个警察站在旁边一唱一和,嘲讽贬低印度族裔肮脏的食物,幸好客人们听不懂。

扈马力德应付完一拨客人,抽空走到“斗鸡眼”面前,陪笑说,“警察大人,你们不是说下星期再来收钱吗?”

“放你妈狗屁,你这个臭印度摆摊的,我们什么时候来要听你指挥?”“斗鸡眼”随手甩他一记耳光。

“墨镜”挡住同伴,搂着扈马力德的肩膀说,“他心情不好,别和他计较。我们队长很快过生日,需要些香火钱送喇嘛。你自己说准备孝敬多少?”

扈马力德心里叫苦不迭,他感觉到肩头“墨镜”的胳膊开始用力勒着他的脖子,挣扎着搬开。“老爷们,求求你们,我已经欠钱做生意,家里老婆孩子还饿着肚子,你总得让我吃口饭吧?”

“混蛋,你们印度猪就是贱脾气,好说好商量不行,非要来硬的!”“墨镜”要抢扈马力德口袋里的钱,扈马力德推开他的手,两人纠缠在一起。“斗鸡眼”握着警棍从他背后袭击,打在后腰。他顿时瘫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两个警察掏空了他的口袋,屈辱的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

“嗨,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塔卡卡突然出现,他推开几个看热闹的游客,大步走过来。

“你他妈的是谁?赶紧滚蛋,别惹老子生气,连你一起收拾!”“斗鸡眼”举着警棍指着塔卡卡胸口说。

“墨镜”嗅觉灵敏些,想要避免冲突,警告说,“警察执行公务,和你不相干,乱管闲事,我送你进监狱!”

塔卡卡的动作迅即如闪电,扈马力德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斗鸡眼”手里的警棍已经落在他手里,两个警察倒在地上。他舞动警棍,击打在他们脚踝、膝盖、肘关节等脆弱部位,他们开始还像杀猪一样嚎叫,没过多久就只能哼哼唧唧。塔卡卡搜干净他们身上的钱,又照着裤裆各踢了一脚,他们声音微弱地哀求。

“你没事吧?”塔卡卡扶起扈马力德。扈马力德惊恐地望着两个警察脸上的血污,身体颤抖不已,好像他被暴打了一顿。他见识过尼泊尔警察的霸道,知道等不到晚上,成群的警察会袭击他家,打他个半死,幸运的话他被抓进监狱关上三五个月,倒霉的话他得服刑几年。

“如果你想继续摆摊,我建议你换个位置,有这两头猪在旁边会影响客人的食欲。”塔卡卡若无其事地说。他把搜到的钱分成两份,一份递给扈马力德,另一份塞进自己口袋。

“我回家!”扈马力德勉强说。

塔卡卡表情奇怪地望着他,好像不明白他怎么了。

扈马力德沉默地推着餐车,想要直接回家,塔卡卡却硬拉着他进了尼赫鲁的店铺。尼赫鲁听说发生的事情,顿时怒气冲天,几乎咆哮说,“塔卡卡,你说过你会保持克制!”

塔卡卡满脸无辜地说,“他们殴打可怜的扈马力德,我怎么办,坐视不管吗?再说,你没见到那两头猪,根本听不进人话,没宰了他们算他们走远!”

“那两头猪有很多同伴,他们会拿着枪来报复的!”

“让他们来,他们会发现犯下此生最大的错误。”塔卡卡走到墙角,搬开两袋子洋葱土豆,拉出一个木箱,里面放着一排乌兹冲锋枪。他拿起一把冲锋枪,装上弹夹,拉动枪栓上膛子弹,冲着惊愕的尼赫鲁和扈马力德冷酷地笑笑,“好好先生,谈判的时候过去了,现在要拿起武器,维护我们印度人的权利了!”

“你疯了吗?尼泊尔人将调动军队屠杀我们!”

“如果他们这么做,才是疯了呢。我保证,印度军队绝对不会允许尼泊尔军队介入!”

“你怎么保证?尼泊尔人会向中国人、美国人、国际社会求援,他们不会坐视印度吞并尼泊尔的。你将让很多人白白流血,最后只留下一片焦土!”尼赫鲁痛心疾首。

“你太胆小怕事了,尼赫鲁,所以尼泊尔人一直骑在我们印度人的头上。”塔卡卡不屑地笑笑,对扈马力德说,“你拿一把冲锋枪回家。”

“我不会用。”扈马力德畏惧地望着闪烁金属光泽的武器。

“非常简单,五岁小孩都会使用。你把枪口对着敌人,扣动扳机就行了。记住,扣动扳机不要超过三秒钟。”塔卡卡硬把冲锋枪塞进扈马力德手中。

扈马力德神志恍惚地回到家中,武器藏在餐车下面。他闪过把武器丢掉的念头,可塔卡卡吓坏他了,塔卡卡虽然是同胞,可比“斗鸡眼”他们难对付多了,丝毫不在乎他的死活,甚至他家人的死活。

他一进门,老婆就问怎么回事,她已从街坊邻居听说警察被打。他不情愿地解释,她吓得险些休克,孩子们哇哇大哭,一家人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一夜,警察却没出现。

清晨,有人打电话告诉他,警察弄错了身份,袭击了另一个街头小贩的家,不仅抓走了男人,还殴打了他的家人和邻居。

十年来,扈马力德第一次没有上街贩卖食物。他没心思做别的,不停在屋内走来走去。他想不出能做什么,每次手机铃响,他都吓个半死。

黄昏时分,三辆警车闯进村子,十几个尼泊尔警察挥舞着警棍下车。他们的情报似乎不准,咚咚地砸着邻居家的门。扈马力德看到他们,如释重负,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拖了这么长时间,等待太难熬了。他让老婆和孩子们藏在卧室,自己举手走出大门,冲锋枪藏在后院菜地下面。

警察们用绳子把他绑起来,却没打他。他们把他家翻了个底朝天,砸烂餐车,赶出他老婆孩子。几个胆大的村民上来质问,警察用棍棒回答,打得众村民头破血流。

警车刚刚驶出村子,就遭遇伏击,暴风骤雨般的子弹从三个方向射来,第一辆警车里的警察没有半点机会,眨眼间就被打成筛子。第二辆警车上的警察命运并未好多少,一个中弹的警察推开车门,倒在泥泞中。第三辆警车上的警察举手投降,塔卡卡和五个手持乌兹冲锋枪的人围上来。他们救下扈马力德,却没放过投降的警察。全部杀掉,把尸体和警车浇上汽油焚烧。

扈马力德当场加入了塔卡卡的队伍,他并不愚蠢,知道这笔血账已经算在自己头上,尼泊尔警察不杀他誓不罢休。塔卡卡很大度,让他先安顿好家人。

接下来三天,尼泊尔首都陷入彻底混乱,十几个印度裔聚集的居民区同时出现骚乱,警察遭遇有组织的攻击,几十人死亡,上百人受伤,警察拒绝上街执行任务。尼泊尔政府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调集坦克、装甲车和直升飞机进入首都。

扈马力德的村子遭到军队的攻击,一个连的士兵包围了村庄,坦克碾碎了泥土、石头堆积的房屋,密集的迫击炮炮弹落在村内,手持自动武器的士兵们射杀一切活动的生物。塔卡卡带领队伍抵抗了半小时,就彻底崩溃。成功参与过两次袭击警察的扈马力德,运气终于用光,他的乌兹冲锋枪打倒一名尼泊尔士兵,一辆装甲车的重机枪对准他,大口径子弹击中他的胳膊,撕裂他半个身体,他仰望着蓝天,感觉生命一点点流逝。最后时刻,他在想塔卡卡在哪?保证的印度援助什么时候到?

印度政府公开谴责尼泊尔政府镇压平民的暴行,印度总理莫迪在接受采访时严厉警告,印度不会坐视任何对印度族裔的种族灭绝行为。印度各地连续发生示威游行,学生和印度教徒焚烧尼泊尔国旗,高喊打倒尼泊尔政府。但奇怪的是,印度驻扎在尼泊尔边境的军队没有进入战备状态,一直到尼泊尔局势恢复平静,印度人都没有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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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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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衲

日本,东京
连续一周,鲁笑每晚跟踪大昌和美子,她去同一家酒吧两次,找过两个不同男人。没人跟踪她,她也没表现出任何疑心。 鲁笑上午去图书馆浏览新闻,查阅资料,下午听了两次东京大学举办的国际关系讲座,退休的日本政客和前美国政府官员谈论日美关系。一次日本军事基地开放,他混在人群里,近距离观察日本军人。他还去了两次《朝日新闻》和《读卖新闻》附近的酒吧,边喝酒边听记者发牢骚。 鲁笑东鳞西爪地找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却无法串联起来。他开始明白丁一凡的忧虑,中国、日本、美国、乃至整个世界处于一个十字路口,何去何从,无人能判断。可有一点毫无疑问,每一种选择,都将产生深远影响。 鲁笑想不明白小林英雄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他怀疑相互关联,可缺乏太多的线索。他每天登录秘密邮箱,丁一凡始终没有动静,似乎忘了他。他动过念头,交上报告,让丁一凡开展官方调查,但骄傲和虚荣心让他保持沉默。 周日中午,大昌和美子带着女儿和儿子来一家美国牛排连锁店。店里生意兴隆,几乎坐满了客人,鲁笑嘴馋牛排,也走进去。他的位置在角落,对着大昌和美子的后背,间隔三张桌子。他注意到,当大昌和美子说话时,儿子表情正常,女儿却一脸不情愿,撅着嘴唇,眼神四下顾盼,就是不看妈妈。 鲁笑观察着女儿的脸,他知道她叫小林樱花,十五岁,高中生。之前他见过她几次,从未留意,虽然她头发和服装不太像典型日本女高中生,可毕竟年龄还小。但这一次,他从她脸上读出某种成熟女人特有的东西。 小林樱花每天早上七点半钟出门,搭乘地铁上学,八点十分走进学校大门,下午两点二十离开,不立刻回家,而是参加补习班,或者和同学逛街,六点半回家。鲁笑连续跟踪了她三天,没发现异常,忍不住怀疑自己多疑。但星期五早晨小林樱花走出家门的那一刻,鲁笑立刻意识到她的微妙不同。她裙子稍微短些,头发盘起来,成熟许多。 她放学独自乘地铁,坐到热闹的商业区。她走进一家麦当劳的洗手间,十分钟后出来,脱掉了校服,换上一身职业装,脸上化妆,还戴着金色的假发。她轻车熟路地走进旁边的豪华酒店,无视酒店员工的怀疑目光,乘扶梯上到二楼的摇滚餐厅。 餐厅光线幽暗,客人坐了三分之一的座位。鲁笑远离吧台坐下,周围多是年轻日本男女和欧美游客。他直接要了一份汉堡和一杯果汁。鲁笑不动声色地扫视屋内,L字形的吧台坐着几个衣装革履的中年白人,目光贪婪地盯着日本女人。小林樱花自然没逃过他们的视线,她坐下没多久,已经有三个男人过来搭讪。另一侧的两张桌子被一群身穿美国大学T恤的年轻人占据,看他们体型壮硕,吵吵闹闹,端食物的日本女服务员不得不来回躲闪,避开年轻人粗鲁的手。鲁笑猜测他们是美国大学橄榄球运动员。 一个秃顶的白人男子坐在小林樱花旁,他喊酒保来两杯烈性酒,小林樱花居然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捂着胸口贴在男人身上。目睹这一幕的酒吧,厌恶地走开。秃顶男人在小林樱花耳边低语几句,她一个劲摇头,他劝说几句,她搂着他的脸亲吻。他们公然亲热一阵,其他男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小林樱花走向洗手间,秃顶男人公然跟在后面,吧台旁观的一个男人说了句什么,秃顶男子回头做个笑脸,表情淫亵龌龊。 鲁笑清楚即将发生什么,他见识过太多人性的黑暗,既不惊讶,也没打算干预。他不是风化警察,她不是他的亲朋好友,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她选择同陌生人乱搞。但是,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从另一侧走向洗手间。 他站在女洗手间外,推开一道门缝聆听,没听到动静。他走进男洗手间,见里面被一堵墙隔成两部分,靠门一侧是小便池,他绕道另一侧,听见残疾人专用的大隔间里衣料摩擦的悉索声。他过去敲了两下门板,用英语喝道,“出来!” “谁他妈的在捣乱?我是东亚证券的伯尔尼,别让我出去揍你的屁股!”一个满嘴英国牛津腔的声音说道。 鲁笑一脚踹开门,见伯尔尼坐在马桶上,裤子褪到脚踝,小林樱花跪在地上给他口交。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开却没发出任何声音。鲁笑粗暴地推开小林樱花,胳膊肘顺势打中英国佬太阳穴。伯尔尼像一座石像砰地摔倒,鲁笑抓着他的领带,拖到隔间外,喝道,“滚!” “先生,你干什么?是她主动找我!”伯尔尼抗议说。 “她才十五岁,你这个恋童癖。我应该送你去警察局!” “我不知道,我发誓我真不知道!”伯尔尼见鲁笑瞪起眼睛,手忙脚乱地抓起裤子向外跑。 隔间里,小林樱花抱着胳膊坐在墙角,惊恐地看着鲁笑。 “我们走!”鲁笑抓着她的胳膊。 她没有反抗,顺从地跟着鲁笑。这时候屋门打开,一黑一白两个美国大学橄榄球队员走进来。他们酒气熏天,大声争论什么。鲁笑拉住小林樱花站住,身体遮着她,等候两人过去。 “嗨,瞧这个小妞!”白人球员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嚷道。他一米八五的个子,上肢肌肉异常发达,两条胳膊像常人大腿一样粗。 黑人球员没说话,只是圆睁充血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鲁笑和小林樱花。 “小伙子们,我们还有事,不能陪你们玩。”鲁笑试图挤过去。 黑人敏捷地挡住去路,他身高两米出头,体重两百公斤以上,像一座黑色山岭矗立。鲁笑皱着眉头看着他,试图通过语言来避免冲突,他还没说话,白人已经抓着小林樱花的胳膊说,“日本骚货,来,我让你尝尝美国香肠的味道!” 什么东西在鲁笑体内突然爆裂,他失去控制,像一只猎豹扑向猎物,右脚以闪电般的速度踢在白人耳根。白人摇晃两下,扶着墙壁试图站稳,眼里升起迷雾。鲁笑两脚踹在他心口,他噗通跪下。鲁笑差点重击他暴露的后脑发力,脑海深处残存的理智让他收住拳头。他对黑人说,“让开路,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黑人眨眨眼睛,见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同伴跪在地上起不来,似乎有些惊讶。他狞笑看着鲁笑,露出两颗歪斜的门牙。“日本小子,我来和你玩!”他两腿分开,摆出标准的美式橄榄球运动员冲击的姿势,张开双臂,以和他体型不相符合的惊人速度冲向鲁笑。他想抓住鲁笑,凭着体重和力量上的优势制服鲁笑。 鲁笑滑步让开黑人桥墩一般粗壮的身体,同时身体后仰摆了一个漂亮的腰桥,避过黑人树桩般的胳膊,一阵风声从他耳边掠过。 黑人身体失控,轰地撞在墙上,墙壁出现两个碗口大的洞。他转过身,丑陋的笑容变得狰狞,眼睛里闪烁着兽性的疯狂。“狗娘养的杂种,我弄死你!”他大吼一声,再次冲向鲁笑。 鲁笑肩头晃动,做个假动作,最后一刻避开黑人的冲击。他知道绝对不能让黑人抓住自己,没有武器和这种人贴身肉搏就是死路一条,但洗手间空间有限,他不可能无限制地躲避。他退后两步,拉开距离,扫视周围,想要找个能用的家伙。 黑人识破鲁笑的意图,不再冲来冲去,而是慢慢地靠近,想把鲁笑逼到死角。鲁笑连续侧踢他的大腿和腹部,就像踢在墙上,反作用力险些让鲁笑摔倒,他倒是没有任何疼痛的表示,反而咧着嘴嘿嘿地笑。 鲁笑这才意识到他服用可卡因,正处于极度兴奋状态,对疼痛的感知大大降低,几乎成了黑皮肤的“绿巨人。” 鲁笑猛地一拳打中黑人鼻子,砰地一声,鼻子歪过去,鲜血涌出。黑人只是身体顿了顿,搬正鼻子,吐了两口血水,依然有条不紊地逼近,想要把他堵在狭小空间里,用体重和力量来解决问题。 鲁笑试图冲到另一侧,黑人晃动拳头,挤压空间,不给鲁笑机会。 再有三步远,鲁笑就要背贴着墙壁。他不再退让,避开黑人的手臂,一连串的组合拳打在黑人大理石般的下巴上。黑人抓住他的胸口,轻而易举地把他举起来,好像他是个五六岁的小孩。他伸出手指,指尖快速划过黑人眼睛,黑人怒吼一声,把鲁笑扔出去,鲁笑重重地撞上墙壁,摔在地板上。 黑人眼皮上出现几道血痕,但眼睛依然完好,他愤怒地冲上来,想要狠狠地踢鲁笑。鲁笑在他抬腿的瞬间,两手撑地,身体如绷紧的弹簧猛然释放,两腿一起蹬出去,抢先踹在他支撑腿的脚踝,黑人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喊,猛然摔倒,整个屋子轰地震动。 鲁笑不给他机会,像蛇一样缠绕上去,照着他暴露的脖子和下巴,连续出脚。当他站起来,黑人已昏过去,看样子像是下巴碎裂,鲜血从鼻子和嘴里不断流淌出来。鲁笑连续踩在他脆弱的膝盖,听到骨头断裂声才停下。黑人运动生涯多半结束,可能没有撞人的机会,也许是件好事。 小林樱花发出尖叫声,鲁笑迅速赶过去,见白人已经站起来,摇摇晃晃,不太稳定,试图抓住小林樱花。鲁笑一脚踢在他腰部,他单膝跪地。还不认输,想伸手抓住鲁笑。鲁笑再也不留情面,快速移动脚步,腰部发力,脚掌狠狠地蹬在他腰椎,他像被一个大锤子重击,立刻摔倒。倘若不是顾念他们年轻,鲁笑不杀下杀手,也会废了他们。美国人的肆意妄为激发了他灵魂中暗黑的部分。 他注意到镜子里自己冷酷无情的脸。他骤然冷静下来,看着沾满血迹的衣服,知道不能这样没法走出酒店大厅。 “他死了吗?”小林樱花颤声说。 “没有。你跟我走,别忘了你的挎包!”鲁笑拉着她的手说,他估计他们搏斗了五分钟,这么久没其他人进来,非常幸运。如果橄榄球运动员全进来,那他插翅难飞。 他们出了洗手间,就看到两名穿着白衬衫的中年白人交谈着走过来。鲁笑搂着小林樱花的肩膀,用她来遮挡自己。两个白人在谈论日元汇率的走势,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但鲁笑知道这将在三十秒内改变,他们看到洗手间的血腥场面一定喊来服务员,警察很快就会出现。 鲁笑拉着小林樱花左转,没踏足餐厅,而是通过服务区的两扇门,进了厨房。三名正在案头忙碌的日本厨师惊讶地瞪着他们,视线落在鲁笑衣服上的血迹和小林樱花不整的衣衫上。鲁笑抢先开口说,“美国人骚扰她,我不得不阻止他们。请帮助我们离开!” “他们打我。。。”小林樱花抱着胳膊说,她身体瑟瑟发抖。 三个日本厨师打量着鲁笑,彼此交换目光,两个年轻的望着年长的那个,明显他的地位最高。鲁笑坦然地迎视他的目光,等待他的答复。鲁笑可以带着小林樱花硬闯过去,他们可能不会拦截,可也不会隐瞒。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有人高喊着什么,桌椅板凳翻倒,脚步声乱成一团。鲁笑知道他们已经发现洗手间的事故,但他压住逃跑的冲动,静静地站在原地。 “这边来。”年长的厨师带着他们来到后门,随手塞给鲁笑一件厨师服,“下楼左转,走到底就是紧急出口。” “打扰了,让您费心了!”鲁笑恭敬地鞠躬。 厨师砰地关门。 鲁笑脱掉衬衫,换上厨师服。他们走出紧急出口,鲁笑遮着脸,小林樱花紧跟在他身后,压低帽子,尽量不给摄像头清晰的照片。他们走出小巷,步入人流拥挤的街道,穿过两个街口。小林樱花看到巡逻的警察,立刻身体僵硬。鲁笑见识不妙,立刻把她拉进旁边的餐饮店,点了一杯热巧克力让她安神。 餐饮店里挤满了顾客,多是年轻人,声音嘈杂。鲁笑不得不大声告诉小林樱花,坐在这里等他,他十分钟后回来。她两手抱胸,胆怯地问他要做什么? 鲁笑说自己是他父亲小林英雄生前的朋友,恰巧在餐厅认出她,所以才出面干预,他没有任何恶意。他看不出来她是否相信他的话,她还是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眼睛不安地四下张望。 鲁笑走回刚才路过的一家服装店,买了几件休闲衣服和一双清仓处理的皮靴。他在试衣间内换上新衣服,把旧衣服和鞋子放进购物袋。付钱时,他注意到女店员审视的目光,无疑看到他进屋时衣服上的血迹。他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解释,索性不予理会。他又去药店买了五粒安眠药,再多就需要医生处方。 鲁笑回到餐饮店,见小林樱花还坐在原位,热巧克力喝了半杯。她恍恍惚惚地望着窗外,压根没注意门口。鲁笑排队买了一杯黑咖啡、一杯奶茶和两块糕点。他在小林樱花旁边坐下,把奶茶推到她面前,“喝掉!”他命令说。 她吓了一跳,似乎梦境中醒来,旋即恢复麻木表情,“我从没见过您,我爸爸没朋友!”她受过良好教育,即便这个时候也不忘用敬语“您。” “喝下去,我们不能呆太久,警察很快会来搜查!” 警察的威胁让她略微振作,她勉强喝下咖啡,吃了两块糕点。他们乘坐出租车到附近一家约会旅馆。下车时,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注视他们。鲁笑很清楚司机想些什么,有意暧昧地扶着小林樱花的腰肢。日本中年男人和小女孩开房屡见不鲜,人们可能鄙夷不屑,却司空见惯,不会报警。 这家约会旅馆完全自动化,没有一个工作人员。鲁笑在电脑屏幕上选择了一间高层客房,订购时间为一天。他扫描了自己的证件,支付费用后,得到一把钥匙。 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一张两米的床垫醒目地位于中央,枕头和靠垫都有红色,绣着丘比特射箭图案。 小林樱花坐在墙角的椅子上,收起两腿,紧靠着胸膛,下巴抵着膝盖,两手抱着脚踝,紧张地注视着鲁笑,仿佛担心他图谋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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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17 楼
作者:慕衲
鲁笑打开电视和风扇,打开阳台落地拉门,查看一下周围,两个房间的阳台连在一起,中间一道铁栅栏分开。他关紧拉门,坐在小林樱花对面的椅子上说,“你感觉好点吗?” “好多了,先生!” “那家餐厅里有人知道你的名字吗?” 她摇摇头,目光落在墙壁上的画像上,手臂更紧地抱着两腿。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找男人?” “今年年初,有人在千代购物中心给我一百万日元,只是口交。”她语气平淡,似乎在讨论寿司。日本性文化独特,孩子们很早就接触成人内容的漫画。 “然后你就开始主动找外国男人?” “他们很慷慨,很绅士,懂得怎么让女人舒服!”她挑衅地望着鲁笑。 “你才十五岁,还不是女人!” “这是我的身体,我有自由支配的权利。日本男人控制女人的时代早已结束,我们女人有权利追求高潮!” “你和你妈妈讨论过这个问题?” “哼,她是个假正经的母狗,我才不会和她说什么呢!” 小林樱花脸上突然出现的愤怒让鲁笑惊讶,他暗想这只是青春期的叛逆,还是另有隐情? “你爸爸知道吗?” “我爸爸车祸死了,你不是他的朋友吗?难道不知道?” “我是说他活着的时候,你们讨论过吗?” “他不会理解的。他是科学家,沉湎于化学元素表里,看不到现实生活的细微复杂!” “这是你的观察?” “我从一个名人传记里看到的,很适合我爸爸。”她神情又恢复了小女孩的天真和甜美。 鲁笑暗叹口气,她可能是个问题少女,可本质上依然保持清纯敏感的一面,她的痛楚无助更让人怜惜。或许,每一代人都在重复着类似的故事,鲁笑从她身上可以看到许多人的影子,包括他的青春回声,可抚慰她的心灵不是他的职责,他不擅长,也不应该尝试去做。他应该保持距离,而不是牵扯进去。 他踌躇片刻说,“给你妈妈打电话,就说你身体不舒服,让她来接你。” “我才不要她来!”小林樱花愤愤地说,“她害死了我爸爸,我恨死她了!” 鲁笑心里一惊,追问说,“她怎么害死你爸爸?” 她咬着嘴唇。 “告诉我,她做了什么?” “她是个铁石心肠的婊子,对我爸爸冷暴力,伤透了他的心,所以他才会去外面喝酒,找女人。如果她对他好一点,他不会很晚回家,不会出车祸!”泪水顺着小林樱花的脸颊流淌。 鲁笑拿来纸巾和一杯水,等她略微平静,“我必须和你妈妈谈谈。告诉她你扭伤了脚踝,坐在地铁站的飞鸟咖啡厅,让她开车来接你。” 小林樱花还想拒绝,可鲁笑严厉的目光让她默默地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她通话时间很短,大昌和美子听说她肚子痛得厉害,立刻说来接她,让她留在咖啡厅不要离开。 小林樱花洗澡后服了两片安眠药片,换上厚厚的睡衣,钻进被窝,很快进入梦乡。鲁笑看手表,估计大昌和美子快到了,下楼走向咖啡厅。 大昌和美子在一个消防栓前违章停车,慌慌张张地跑进咖啡厅。鲁笑跟在一对老年夫妇后面,留下一张酒店传单在车窗雨刷下。 大昌和美子在咖啡厅里没找到女儿,开始拨打手机。鲁笑拒绝她的来电,发过去一条短信。很快她拿着手机跑出来,找到雨刷下的传单,阅读后四下张望,寻找鲁笑。 鲁笑发出第二条信息。她低头看着手机,犹豫片刻,把汽车开进不远处的停车场大楼。 鲁笑观察周围的汽车和行人,等了五分钟,确定无人跟踪大昌和美子,他才走进停车场,乘坐电梯来到四楼。电梯门一开,他就看到大昌和美子焦虑的表情。他们视线相遇,她瞬间领悟他是发信息的人,后退一步,小声问道,“我女儿在哪里?” 鲁笑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他抓住她的手腕,拿过她的手机,拆掉sim卡片和电池,和小林樱花的手机一起放在一个包着锡纸的盒子。他不确定她是否被电子监听,手机出问题的可能性最大,要提前预防。 “夫人,您女儿没事。您很快就能见到她,但是,您得先保证不吵不闹,服从我的指示!” “你是他们派来的?我已经告诉过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大昌和美子紧紧抱着皮包。 鲁笑估计皮包装着芥末喷雾罐之类的东西,也不点破。他轻柔地拉着她的胳膊肘说,“我没有恶意,您见到您女儿就会相信我。请不要说话,跟我走。耽搁的时间越长,越会对您女儿不利!” 大昌和美子听懂他的无声威胁,默默地跟他走过停车场和医院之间的空中走廊。他们从医院正门出去,穿过遍布小饭馆的街道,从停车场的侧门进入旅馆。 鲁笑打开房门,侧过身体,示意大昌和美子先进去。她略微犹豫一下,大步走进去。她看到床上沉睡的女儿,发出一声惊呼,慌忙走近掀开被子,查看她的身体。 “她没事,只是受了一点惊吓。我给她吃了两片安眠药,睡醒就会好很多。”鲁笑再次探头巡视阳台,确定隔壁没人出来。 “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语气放缓。 “请把您的皮包给我!” 她面色绷紧,但没抵抗。鲁笑把她皮包放进洗手间,顺手打开排风扇,关上门。“夫人,您想喝茶水吗?” 她默默点头,视线始终停留在女儿熟睡的脸庞。 鲁笑泡好茶,端上茶水。她轻声说,“谢谢您。” “夫人,我由衷希望我们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鲁笑详细讲述了酒店摇滚餐厅发生的事情,包括他和小林樱花在旅馆的对话。 大昌和美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听完后,看着他说,“为什么你要救冒险她?” “我不喜欢看小女孩被外国人摧残。” “你恰好在那里,还是跟踪她?”大昌和美子瞪着鲁笑说,“我在酒吧见过你,你虽然戴着眼镜,留着胡子,可我记得你观察别人的神态!” “夫人,您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什么细节都躲不过你的目光!” 大昌和美子听懂他的嘲讽,面色微红,“请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踪我和我女儿?” 鲁笑直视她说,“夫人,知道我的名字对您没有丝毫好处。忘了我,永远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见过面!” “好吧,至少告诉我你为什么跟踪我们。” “我专程来调查您丈夫的死因。那可能不是简单的交通事故,而是有人故意对他下手。我跟踪你们是想找出背后的人。如果没有餐厅那一幕,我不会接近你们。我认为你女儿走上一条危险的道路,您需要知道她的行为!”他知道不该说这么多,可本能感觉,面对一个母亲,唯有诚实才可能换来她的坦诚。 “谁让你来调查?” “您不需要知道这个,您只需要知道,我们对您的家人没有任何恶意!” 她静静地审视半晌,似乎想要读懂他的真实想法。他坦然地迎视她,观察着这张略微苍白的脸,她的额头和眼角有些细小的皱纹,不算漂亮,却很有女性魅力。她像是感觉到他的评价,垂下眼睑,看着睡梦中的女儿,低声问,“你跟踪我多久?” 鲁笑明白她在问他是否看到她和男人的野合,“夫人,我对您的私生活不感兴趣,我所有行动都是为了多了解您丈夫。” “先生,您这么说话真伤一个女人的自尊心!”她面色绯红说。 鲁笑咳嗽一声,视线转向窗外。 “请原谅,我需要确定你不是他们派来的!”大昌和美子说。 “他们是谁?”鲁笑警觉地抬头。 “我不知道。他们也和你的雇主一样,很神秘。我丈夫出事后不久,有人跟踪我。他们有好几个人,老人、女人、年轻人,我走到哪他们跟到哪。他们很小心,当意识到我发现了他们,就停止跟踪。但过了一段时间,我在酒吧遇到一个男人,他像是他们派来的,不停纠缠我,想要和我保持亲密关系。。” “他想要什么?” “我没给他机会说。我用手机拍下他的照片,告诉他别再纠缠我,否则我把他照片交给警方,他从此消失。”她停顿一下说,“我的手机后来突然感染病毒,所有文件都被毁掉,需要重新安装软件。”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丈夫的死因?是发现被人跟踪之后?” 大昌和美子缓缓摇头,“我听说他出事就有所怀疑。他生活非常规律,做事小心谨慎,对周围环境很敏感,五十米外出现一个陌生人,他立刻就能察觉。他行动也很敏捷,如果不是蓄意谋杀,我不相信他躲不过醉酒司机的汽车,他至少不会死!” “请原谅我的无礼,可是我感觉您好像对他的死亡,并不悲痛?” “先生,您结过婚吗?” 鲁笑迟疑一下,微微点头。 “那么您应该明白爱情多么脆弱,婚姻就像富士山顶的雨水,能浇灭最炙热的感情!”大昌和美子露出悲哀的笑容,“他是一个好人,是我两个孩子的父亲,我关心他,希望他还能继续活着,可是,我早已不爱他。如果不是他坚持维系这个家庭,我们早就离婚了。” “您能说说原因吗?” “您想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出轨?” “您女儿认为是您毁了她父亲的幸福。” 大昌和美子脸上浮现奇怪表情,不是愤怒,而是受伤、轻蔑和无奈混合在一起,她欲言又止,摇头说,“埋葬小林英雄的骨灰时,我发誓忘记过去,让我和孩子们重新开始!” 鲁笑已经习惯把所有情感藏在心里,不仅很难对人敞开心扉,面对别人的真情流露,也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下意识地揉着受伤的胳膊。和美国橄榄球运动员肉搏,他身上好几处地方隐隐作痛。 “您受伤了?是在餐厅时候发生的吗?请让我看看,我结婚前做过好几年护士!”大昌和美子坚持让鲁笑进洗手间,查看伤情。他胳膊红肿,肩膀撞在墙壁,后背和大腿有瘀青。她手提包里带着小紧急医药包,她帮他在伤口涂抹了药膏,他口服了两片消炎药。 等他们重新回到屋内,气氛变得尴尬,两人同时感觉到。她装着检查女儿。他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的街道。 “我丈夫是第三代朝鲜裔日本人,他父亲在他小时候,把他的韩国名字改成日本名字,希望他能做真正的日本人,可他一辈子都觉得自己是外人。”大昌和美子站在鲁笑身边说,“他从没告诉我这件事,我结婚后发现的。我不明白做不做日本人有什么重要?我曾试着和他说,搬到美国生活,他只是默默听着,什么都没说。他本来就沉默寡言,等有了孩子,事情多起来,工作压力大,他回家更不说话。有一次整整十天我们没说过一句话,你能相信吗?”她低声哭泣。 鲁笑轻轻地抱住她肩膀,她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过了好一会儿,她恢复平静,见他胸口浸湿的衬衫,鞠躬道歉。他说不必在意。 沉默片刻,她说,“你和我丈夫有一点很像,眼神疏离。是不是你也很难和女人交谈?” “法国的外国人很多,而且文化包容,我和别人交谈没有问题。”鲁笑有意忽略她的女人一词。 她深深看他一眼,改变话题说,“餐厅找我女儿的白人是不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人?” “应该不是,那个白人在附近工作,纯粹去酒吧放纵。夫人,监视你的组织是职业人士,有道德底线,不可能对您女儿下手!” “您说有人杀害我丈夫,那些人也有道德底线吗?” 鲁笑直视大昌和美子的眼睛说,“您丈夫卷入了某些不该卷入的事情,对那些人来说他需要承担后果,但是您女儿没有成年,也没参与您丈夫的活动,拿您女儿做目标的后果太严重,任何组织都不会轻易尝试!” 大昌和美子松了口气。“警察会调查餐厅的事吗?会不会通过监控录像找到我女儿?” 鲁笑注意到她没有问及自己的安全,而是首先关心女儿。 “可能性非常小,他们理亏,未必愿意报案。再说,餐厅和酒店都不会主动声张这种事。警察即便能认出您女儿,也不会找她麻烦,除非找我。”他顿了顿,“不过,我想提醒您,她再继续这种生活方式,迟早出事!” “她认为我是个坏妈妈,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大昌和美子流泪说。 “她是个很敏感的女孩,如果您能诚实地和她谈谈,事情可能有转机。” “她从小就崇拜她爸爸,认为是我让她爸爸变得那个样子的,一直责怪我。我不知道告诉她真相,她能不能接受?她已经失去了一次父亲,再经历一次,我担心她受不了。你明白吗,先生?”她眼里的痛苦溢于言表,但还是保持着日本人的克制。 鲁笑沉默片刻,说道,“我明白,是我们成年人让孩子们失望,她们不可避免地看透我们的伪装和缺陷!” 她似乎惊讶他的回答,“您有孩子?” 鲁笑心里一阵剧痛,勉强说,“曾经有过,他很久前死于一场事故。” 屋内陷入一段长时间的沉寂,只有小林樱花有节律的呼吸声。 大昌和美子去洗手间回来说道,“先生,我有一样东西给你,这是我丈夫藏在他书房里的。”她拿出一张照片,小林英雄和一个亚洲男子并肩坐在一起,直视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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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18 楼
作者:慕衲
越南,河内
外国游客游览越南首都河内,很少愿意踏足黎笋路。街道两边,建筑物密密麻麻,会使得墙体,千篇一律的苏联风格,令人压抑。而且道路狭窄,下水系统,隔三差五地堵塞,路人只能走在污水中。 “天空书店”夹在一连串的小饭店、杂货店当中,招牌很小,很不起眼,人们很容易错过油漆斑驳的木门。而且,随着电脑和手机的普及,阅读的人越来越少,书店勉强存活。店主武文嘉早上九点开门纯粹是习惯使然,与其在家里听妻子唠叨,他更喜欢书店的清净。 当听到下面音乐门铃响起时,他惊讶地看着墙上的时钟,九点二十分,学生还在学校,谁这么早来书店?随着楼梯上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放下手上的畅销书《越南的机遇和选择》,猜测来者的身份。 “早上好,先生!”他透过眼镜上缘,看到一个有些肥胖的年轻男人,尽管衣装普通,但给人感觉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嗨,你好,这天气,简直热死人!”来人摘下帽子,解开衣领的两个纽扣,用手绢擦着额头的汗水。 “喝瓶冰镇酸梅汁吧。”武文嘉从小冰箱里取出一瓶饮料递过去。 “太谢谢你了,你救了我的命!”来人大口喝着果汁,目光四下扫视,最后落在武文嘉看的《越南的机遇和选择》,“你卖这本书?我听说官方禁止发行。” “你需要吗?你应该已经在国外看过,除非你准备送人。” “这么明显吗?是我的越南话露了馅?我还以为我能做个本地人呢!” 武文嘉没吭声,静静地注视着来人。 “我叫卢梭,越南后裔,法国长大。”越南卢梭伸出胖乎乎的手掌。 武文嘉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很快松开,依然探寻地望着对方。 “武文嘉先生,你本人和照片很像。”卢梭微笑,又环视屋内堆积的书籍和狭小局促的空间,仿佛在酝酿时机。“我们不知道你靠书店为生,否则一定早联系你。” “我喜欢书,人们总需要它,虽然生意不怎么样,可足够养家糊口。”武文嘉摘下眼镜,揉着有些酸痛的鼻梁。 卢梭点点头,似乎赞同他的观点,可目光审视探寻。武文嘉习惯性地沉默,他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知道最好等对方说出来意。 “我和一些朋友是你网站的追随者,我们很认同你的理念,越南应该重新审定国家发展方向,正视中国的危险。” “越南政府并不认同,中国在越南有很多投资,中国人很懂得公关,懂得收买那些有影响力的越南人。老百姓不在乎政治,只想赚钱发财,不像以前的人那么关注国家大事。”武文嘉。 “所以我们认为你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应该继续做下去。我们愿意支持你,这些钱是给你的。”卢梭从口袋掏出两叠欧元放在柜台上。 武文嘉见钞票面额为一千元,还以为看错了,仔细一看,不禁吓了一跳。他偶尔接到海外越南人的捐款,数额有限,最多一两千欧元,这个卢梭出手阔绰,到底什么来头? “你是法国政府的特工?”他低声问。 卢梭爆发出一个胖子特有的笑声,“法国政府?哈哈,法国佬早已雄心不再,整天沉湎于食物,才不在乎越南的鸟事!请放心,这些钱来路光明正大,都是心系故土的越南人的心意。我们喜欢你的文字,请继续写下去,警告民众中国的威胁,日后我们继续援助你。” 武文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卢梭冲他笑笑,“再见,武文嘉先生,我们后会有期!” “卢梭先生?” 卢梭停住脚步,回头看过来。 武文嘉拿起桌上一本越南女诗人清关夫人的作品集,“你最好拿着这本书,警察偶尔监视我的书店,他们盘问你,你就说买书。” 卢梭手掌摩挲着封面,瞥了眼书名,冲着武文嘉点点头,消失在楼梯口。 武文嘉看着窗外,卢梭坐上一辆拉客的摩托车,很快融入拥挤的车流中。武文嘉四下张望,没发现监视书店的警察,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最近没什么敏感节日,他也没写太犯忌讳的文章,警察放松了监视。他点了一遍钞票,总共十二万欧元。他不禁有一次胆颤心惊,卢梭到底想干什么?没人给一个寂寂无闻的书店老板,捐赠这么多钱。 武文嘉很需要这笔钱。这些年书店收入每况愈下,若没有好心人的捐赠,根本无法维持。但收下后会发生什么?武文嘉早过了相信童话的年龄,越南没有天上落馅饼的好事。 接下来一个星期,武文嘉食无味夜不寐,每一个电话、每一次门响、每一个陌生人都让他坐立不安。他面色憔悴,连老婆都同情心发现,主动问他是否生病。他不敢去银行存钱,也不敢让老婆发现,只能裹好藏在书店一堆旧书下面。每天晚上他都担心盗贼入室、火灾鼠噬等意外,白天他则无数次地盯着藏钱处,头脑被各种念头缠绕,连最喜欢的阅读也失去兴趣。他甚至开始憎恨卢梭。 当两名便衣走进书店,要求他跟他们走的时候,他几乎如释重负,忘记查看他们的身份就锁上大门,坐进一辆挂着政府牌照的轿车。便衣把他夹在中间,一路沉默。轿车开到郊区一个陌生地方,停在一座没有标志的大楼前。他们把他带进一个很小的审讯室,四壁空空,屋内只有一张铁桌和两把椅子。 便衣拿走他的腰带和鞋带,让他独自坐在屋子里。过了很久,一个高个男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档案夹。“武文嘉,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找你吗?”他说话声音平淡无味,如同他的那张脸,没什么明显特征,但是当他盯着你看的时候,你会感到芒刺在身。 武文嘉见过不少类似的人,明白自己身处政府的执法机构,这些执掌生杀大权的人,可能决定过太多普通人的命运,都有一种丛林肉食动物的特征。武文嘉蹲过两年监狱,吃尽了苦头。他好像又闻到牢房的臭气,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们是谁,警察吗?区警察分局的黎科长说我可以正常经营书店。” “让我们先弄清楚规矩,这里我们问话,你回答,听懂了吗?”男人说话语气依然四平八稳,可恐惧的阴影慢慢地蔓延。 “我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吗?”武文嘉用力握着拳头,指甲掐进肉里,不让自己颤抖。 “这哪像是一个清白人应该问的问题?”男人发出刺耳的笑声,他拍了拍文件夹,“我们干这行久了,就像你们能一眼分辨出谁是真心购买的顾客,我们从你一个问题就能知道是否抓对了人!” “长官,可我认不出谁是顾客。” “那是因为你的心思压根没放在书店,全用在写你那些诋毁政府、煽动民众的文章上!看看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男人翻看文件夹,“你1995年从越南民族学院法律系毕业,没从事过一天法律工作,却到处参与反政府示威。1999年,你因为组织纪念抗击中国入侵战争20周年的大游行,被判刑五年。你服刑三年,假释出狱。你父亲去世留下一笔遗产,你买下这个书店,继续暗中组织反政府运动。2009年,你被提前逮捕,错过了纪念抗击中国入侵战争30年的集会,逃过一劫。但你屡教不改,成立好几个网站,叫什么‘反抗中国侵略’、‘警惕中国蚕食’、‘越南觉醒’、‘越南勇敢者同盟’。你们反对政府外交政策,反对中国投资越南,反对和中越经济贸易。为了掩盖身份,这些网站都是你通过国外的服务器设立,有人帮助你做日常维护。我没漏过什么吧?” 武文嘉幻想过无数次这个时刻的来临,他发誓要保持镇静,不给政府的狗腿子们满足的快感。可事到临头,他不自觉地呼吸急促,脉搏加速。他咬牙说,“不,你漏了最重要的一点,越南政府把国家带入歧途,历史将审判你们,你们将是民族的罪人!” 男人脸色顿时变得阴暗,他瞳孔缩小,紧紧盯着武文嘉,武文嘉感觉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喉咙,喘不过气来。 过了好一阵子,男子表情松缓些。“祸从口入,小心说话。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最好不要测试我的底线。你不过是一只蝼蚁,没人在乎你的死活。我可以把你关在这里,三年、五年,甚至一辈子!” 武文嘉暗暗松了口气,他了解这一类人,他们想要对你下手绝不会提前警告,威胁你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 “你们是秘密警察吗?抓我来的人没出示证件。” “秘密警察?你他娘的在什么狗屁学校上的学?大猩猩教育你的吗?记住,社会主义国家从未有过、也不需要秘密警察!” “那你们是?” “我们是保卫人民的勇士,维护国家利益的铁拳,越南最可爱的人!” 武文嘉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样子,感觉像是做梦,眼前一切不是真的。 “我们请你过来是因为你触犯了法律,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人。你可能是有意,也可能是无心,我们尚未作出决断。政府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我,我……” 男子身体前倾,紧盯着武文嘉,一字一句地说,“坦白交代,他是谁?” 武文嘉心里一沉,知道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去。他低头捂着脸,那天的情景重现脑海,一定是卢梭这个傻瓜被人跟踪。 “他自称卢梭,越南裔法国人。他认同我的看法,鼓励我继续写文章。” “除了鼓励,他还给你什么吗?” “十二万欧元。” “钱呢?” “我藏在书店里。” 男子打了个响指,有人推开屋门,送进来一个纸袋。男子从纸袋里拿出两捆砖头状的欧元,“是这些吗?” 武文嘉大吃一惊,慌忙点头。 “没人平白无故地送这么多钱,他是不是收买你做外国间谍?” “不,不,我发誓没有这回事,他就是让我继续更新网站!” 男子鹰隼般的眼睛盯着武文嘉,反复盘问他和卢梭的会面过程,逼他回想每一句话,每个表情,每个动作。等男子终于停止审问,武文嘉被吓得半死,额头的汗水都不敢擦拭。 “你胆敢和外国间谍见面,不报告政府,还答应为人家做事,险些给国家安全造成严重损失,你知道你触犯了多少法律?判处你二十年徒刑一点不为过!” “长官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他是间谍,是他主动上门找我,我以为他是顾客啊!”武文嘉清楚间谍罪的严重性,他的小身板可没法再熬两年监狱。 男子做个安慰手势说,“虽然你隐瞒不报,应该罪加一等,可考虑到一些特别因素,你态度还好,也还算配合,对于人民内部矛盾,我们还是本着治病救人的方针,可以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请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一定为您完成任务!” “蠢蛋,不是为我,是为了国家、民族,”男子瞥了眼武文嘉,食指指着他的胸口说,“还为你自己!” “长官先生,您要我做什么?” 男子抽出两张纸,滑过桌面,“你要把这个发表到你的网站上,同时联系外国记者,把文件透露给他们!” 武文嘉扫了眼文件题目,不禁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这是政府机密文件,我。。。” “你什么?” “我不能违反国家法律!” “你想耍我吗?你他妈的什么时候变成了守法公民?你不刊登,我也不勉强,我们走正常程序,让警察处理你。” “可是,可是,如果我刊登了,警察就不找我麻烦?” “听好了,第一,警察不会找你;第二,即便有事,我们也会保护你。只要你严守口风,不说出我们见面的事,我保你平安!” 面对男子狡黠目光,武文嘉心知不可信,但又不敢违背,“长官,求你不要忘了你的话!” “我们当然说话算话。” “我还有一个要求,请允许我卖掉书店,给我老婆孩子留点生活费用。” “不能卖,你的生活必须保持原样。”男子想了想,扯开钞票包装,点了一万欧元,斜睨武文嘉一眼,又加一万欧元,放在他面前说,“拿着吧,我也不要你记得我的好处,你最好节省着用!” 第二天,越南国外最大的五家越南语网站同时刊登了两份文件,第一份是《中国政府就越南教科书的外交照会》,中国质疑越南教科书二十七处不实,包括1979年中越战争起因和越南平民死亡数字。这些不实之处,将严重影响中越友好关系,伤害中国人民感情。越南政府公文回复,将仔细审阅教科书。越南政府重申维护中越友好关系的意愿。第二份文件是越南农贸部的内部秘密调查,中国在越南的企业普遍违反越南劳工法和环境保护法,中国人大肆贿赂越南政府官员,越南政府监管不力。 海外越南人情绪激昂,欧洲越南人同盟在巴黎发动了一场数千人的示威活动,留美越南人在旧金山游行示威,反对中国对越南的经济侵略政策。但越南国内媒体没见报道,事情几乎销声匿迹。但就在这时,美国《洛杉矶时报》头版刊登了相关专题报道,除了两份文件外,还提到过去两国的数次武装冲突。越南媒体竞相刊载,连篇累牍地聚焦中越关系,1979年的战争被重新提起,连续三天越南大城市出现反华游行,一系列中资企业遭遇打砸抢,上百人受伤。越南国会议员公开质疑政府,越南总理被迫承认两份文件的真实性,宣布暂缓和中国的一系列经济合作项目,盘查越南的中资企业。 一个星期后,警察逮捕武文嘉,罪名是他违反假释条例,销售违禁书籍,偷税漏税,从事违法经济活动。虽然起诉书没提及那两份文件,他对真实原因心知肚明。 河内中级法院宣判武文嘉有期徒刑十年,他始终没听到神秘男子的消息。等他在监狱里熬了一个月,还没听到动静,才彻底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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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19 楼
作者:慕衲

缅甸,曼德勒
拉让不是个贪婪的人,他很满足做东城区的老大,除了收取保护费,他还经营三家妓院和两家赌场,尽管规模和知名度都比不上城区宪兵司令侄子经营的几家,收入也过得去。所以当听说有人在他妓院闹事,他本能反应是南城的对头所为。知晓闹事者只有一个人,他当即决定亲自去看看。 他跨进大门第一句话就是,“那个胆大妄为的兔崽子在哪儿?” 老鸨惊恐地说,“还在7号房间!” 拉让冲着四个保镖说,“别弄死他,我要活口,看看是谁指使他来踢我的场子!” 四人拎着铁棍、长刀冲上楼去,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动静,家具摔碎,地板震动,等恢复平静,拉让慢吞吞地走上楼。7号房间门口,一个保镖昏死过去,拉让跨过他的身体,走进室内。室内一片狼藉,座椅、茶具和窗户都像遭遇龙卷风袭击,两个保镖趴在地上,不省人事,最后一个保镖被人踩在脚下,嘴里哼哼唧唧。一名陌生男子随意地提着一把砍刀,笑盈盈地望着拉让。 拉让利落地掏出手枪对准男子的胸膛,厉声喝道,“你活腻味了,敢来我这里闹事,我送你下地狱!”他的手枪是美国制造的点四五军用手机,虽然有些年头,可杀伤力极大,铁打的汉子也要倒下。 “拉让,我找你做生意,没有恶意。假若我们想杀你,你早死了!” 男子毫无惧色。 “你想和我做生意,所以来砸我的场子?” “嗯,我本想悄悄地找你,可这些蠢娘们不懂得配合。最重要的是你已经来了,我们还是谈正事,大热天的我可不想在你的狗窝多呆一秒钟。” “你到底是谁?”拉让放下枪口,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人很难对付,不该招惹。他仔细打量着男人黝黑的面孔,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对方。 “我是小人物,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很重要的人委托我,请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一件对你来说不足挂齿的小事。”男子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你表哥因为贩毒被中国人抓到中国枪毙,我知道你和表哥感情很好,一直想复仇。现在你的机会来了。三天后一个运输车队将路过这里,车上运送的是中国人修建伊洛瓦底江水坝用的发电机组。无论你采用什么手段,绝对不能让这些设备抵达工地!” 拦截中国车队?拉让的脑筋快速旋转,他知道很多缅甸人反对中国在缅甸的大型工程项目,担心破坏环境,游行示威时有发生。不过,眼前的神秘男人如此提议,明显不是因为环境保护。“你的重要朋友们认为我应该采用什么手段?” “拦截、拆卸、火烧、水淹,随便你,只要能毁掉发电机组!” “你找其他人吧,我没兴趣。” “这个可能帮你产生兴趣。”男子踢开保镖,从怀里掏出一叠美钞扔过来。 拉让接住钞票,捏了捏厚度,估计五千美元。他抽出两张钞票,确认不是假币。“你是美国人?” 男子没吭声。 “你们美国人不喜欢中国人,是吧?”拉让听说美国人和缅甸民主党派关系密切,提供很多经济援助。 “别问东问西,对你没好处。只要你完成任务,这些钱就是你的。你再也不会见到我,也没人知道我们的合作。” “你说的简单,缅甸政府军保护中国人的车队,我不想伤害缅甸人!” “你开妓院,让十二岁缅甸女孩接客,却不愿意伤害助纣为虐的缅甸人?拉让先生,我很钦佩你的良心!”男子哈哈大笑,见拉让满愤怒表情,做投降手势说,“你那伟大的缅甸慈悲之心尽可以宽恕,这次缅甸军队不保护中国车队。中国公司雇佣了十个山里的佤邦族人做保安,你不会连这些人都对付不了吧?” “你们反对中国人修建水电站?毁掉这些设备,他们日后还能运来新的设备。” “我们不反对任何人。反对中国人修建大坝的是缅甸民众,他们不喜欢中国人进入他们的家园胡作非为,更不喜欢中国人的霸道!”男子绕过拉让,站在门口,环视屋内的狼藉,似乎刚刚看到,“拉让,一定不能让发电机组抵达大坝。我可不想回来找你,那就不是挨揍这么简单!” 拉让没理会男子的威胁,他早就学会在商言商,不掺杂个人情绪。“两万美元!”他伸出两个手指强调说。 “我的朋友,你太贪婪了,八千。” “一万五,最低价,否则你找别人!” 男子凝视拉让片刻,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两叠钞票,扔给他。 拉让忍住笑意,他本来就痛恨中国人,神秘男子的钱更添加动力,他当天晚上就制定好了袭击车队的计划。计划并不复杂,中国年初开始修建伊洛瓦底江水坝,运输设备、物资的车辆需要走市郊的一条公路,司机通常选择在本地停车加油、吃饭、休息,正好给他下手的机会。 三天后,一组五辆巨型卡车组成的车队从东面驶来。早已等候的眼线立刻电话通知拉让,拉让听说卡车车厢上运载的货物用帆布遮盖,尺寸巨大,很像水电机组。他命令行动开始,各路人员聚集到十字路口。 中国车队通常在十字路口的集市停车,那里有一座华人开的加油站和一家面积很大的中餐馆。拉让坐在一辆吉普车里,停在停车场最边缘的位置,正面对进入集市的道路。他高估了车队速度,两个小时后,插着红黄旗帜的开路卡车才进入他的视线。监视人员说的对,巨型卡车像是传说中的怪物,轰隆隆前进。平板车厢上装的物品尺寸巨大。车队除了五辆巨型卡车,一辆开路卡车,还有一辆中型面包车、一辆黑色越野车和一辆尾随的绿色吉普车。 拉让静静地注视着车队渐渐逼近,他做好各种准备,如果车队突然改变习惯,不在集市停车,他布置了两辆运载水果蔬菜的卡车,制造事故堵住路口。车队缓缓停住,巨型卡车停在停车场外,路边一片空地上。二十几个中国人纷纷下车,他们穿着当地人罕见的白色衬衣,神情疲惫。越野车上下来两个头目,召集众人站在一起,他们戴着墨镜,哇啦哇啦说了一通,指手画脚命令什么,五个中国人不情愿地留下,其他人走向中餐厅。留下的中国人站在巨型卡车的阴影下,抽着香烟,愤愤不平。 拉让看着手表,等了五分钟,发出“动手”的短信。他对行动很自信,中国人显然毫无防备,没想到会遭遇袭击。 一辆破旧的美国卡车面对着车队行驶过来,后车厢上放着两个铁桶和一堆木材。卡车经过最后一辆巨型卡车时突然停下,司机试图发动引擎,发动机发出嘎嘎嘎的声音,无法点火。驾驶室两个人下车,打开发动机盖子,检查一通,很失望地摇头。一个中国人走过来询问怎么回事,他的缅甸语说的很地道。两个缅甸人对视一眼,一个解释说发动机坏了。中国人摇头说不能停在这里,他们得把卡车推到前面。缅甸人耸耸肩膀,说他们可推不动。中国人皱着眉头,挥手招呼同伴,他们懒洋洋地过来,听说要推卡车,热情程度更低。 这时一辆载着三个年轻女孩的摩托车开过来,她们穿着艳丽的裙子,大腿露在外面。一个缅甸人喊了一句什么,本来已经开过去的摩托车停下,掉头回来。一个女孩询问要不要陪伴。两个缅甸人眼冒贼光,讨价还价。懂缅甸语的中国人饶有兴致地观看,低声解释给其他中国人听,众人顿时兴趣盎然,贪婪地盯着女孩们。她们毫不害羞,笑意盈盈地回看。
这时候,缅甸男人嫌价格贵,放弃交易。早已欲火中烧的中国让掏出一把钱币,要带女孩去驾驶室。没料到女孩狮子大开口,提价三倍。中国人不甘心被宰,开口怒骂。缅甸女孩毫不示弱地回骂,声音更响,嗓门更大。上百名当地人,像变戏法一样出现。他们男女老少皆有,是拉让暗中煽动雇佣的附近村民。 中国人见识不妙,试图散去,却被人群围住,三个女孩声泪俱下哭诉,说遭到中国男人的调戏,两个缅甸司机在旁作证。懂缅甸语的中国人想辩解,嘴唇挨了两拳,说不出话来。众人愤怒地喊着口号,殴打中国人。拉让的几个手下趁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莫洛托夫”燃烧瓶,砸在巨型卡车车轮上,火焰顿时熊熊燃烧。 “哒哒哒。”一串枪声响起。 站在一座茅草屋的阴影里观看的拉让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弯腰。他顺着枪声望去,见中巴上跑下一群佤邦族人,他们衣衫不整,像刚从睡梦中惊醒,但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支崭新的AK47,一个头目对着天空放枪,大喊让人群散去。远处中餐馆里的中国人也注意到骚乱,纷纷跑过来。 骚乱的人群聚集在一起,咒骂着佤邦族人,两个民族打打杀杀几百年,彼此没什么好感。缅甸人知道佤邦族人骁勇好斗,又手握自动武器,不敢过分靠近,老人和孩子们自动站在前排。佤邦族人忌惮缅甸人多,挥舞着武器,逼迫人群散去。人拉让的几个手下,不安地交换目光,四下张望,等候拉让的指令。 拉让心里踌躇,他布置了十个枪手躲在茅草屋里,准备迫不得已时,武力强攻。可佤邦族人有十二个,像是老兵,如果真交火,自己一方未必占据优势。他看看火势,两辆巨型卡车运载的货物已着火燃烧,火焰腾空而起,黑烟滚滚。即便中国人扑灭火焰,损失也将惨重,没必要硬拼。 拉让命令手下撤退。他准备用最后一步棋,抛锚的卡车,铁桶里装满了汽油,他将派人点燃,给中国车队加点燃料。 “砰砰。”拉让隐约听到了两声鞭炮的声音,同时看到两名佤邦族人脑袋像熟透的西瓜爆裂,他的大脑尚未理解发生的事情,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搜寻子弹射来的方向。不是他手下开的枪,子弹来自远处丛林茂密的小山坡,距离至少三百米。 “头儿!”一名手下跑过来,站在他面前要说什么,胸膛突然出现一个血洞。几乎同时,一颗子弹嗖地从拉让耳边飞过,他下意识地弯腰,另一颗子弹从头顶飞过。他连滚带爬地跳进沟里。 又有两名佤邦族人倒下,他们以为遭遇缅甸人的攻击,对着人群开火,数十人倒下,大多数是站在最前面的老人和孩子。人群四散逃命,许多人碰撞在一起,场面混乱至极,哭喊声乱成一团,枪声响个不停。 拉让始终不敢抬头,沿着臭水沟一路匍匐,爬到茅草屋后面,才敢起身。他顾不上手下,唯一的念头是快跑,跑得越远越好。他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人蓄意制造了一场缅甸人和佤邦人的流血事件,而他就是提前预备好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运气好,他早成为一具尸体。 拉让不敢开车,唯恐有人埋伏。顺着一条小路,他狂奔到附近的一个村子,搭乘摩托车进城。担心杀手在家里守候,他没敢回家,而是去了东城一处鲜为人知的住所。佣人看他狼狈模样,吓了一跳。他让佣人上街买些熟食,送到家里,同时告诉他老婆,他有急事出门,过一阵子回来。等佣人一出门,他匆匆换下脏衣服,戴上一副眼镜和帽子,打扮成一个小商人,拎着一个装着两块金条和一大捆现金的皮包,赶往汽车站。二十分钟后,他坐着一辆锈迹斑斑的长途公交车,驶向首都仰光。出城前,他看到警车、救护车和军车疾驰向城外集市方向,乘客纷纷议论说出了大事。他闭眼睛佯装打盹,暗暗祈祷警察没有封锁道路。 当天深夜公交车抵达首都仰光,他没有搭乘车站招徕客人的摩托车,而是找了个小店,用公用电话给堂哥打电话。没多久,堂哥开车过来把他接到家中,他洗漱干净,躺在床上,才算松了口气。 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白天的事情萦绕在脑海。他打开电视,搜寻新闻报道,看了几分钟,感觉血液要凝固,集市的流血冲突蔓延到全市,很多商铺被烧,官方报道死亡十五人,而缅甸人已经习惯官方的低调,知道实际数字至少是五倍。曼德勒市全面戒严,军队的坦克和装甲车停在街口,荷枪实弹的士兵冷漠地注视着镜头。 拉让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全国头号通缉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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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20 楼
作者:慕衲

日本,东京
大雨倾盆,粗大的雨点“啪啪”击打在窗户和屋顶,节奏时而快速激昂,时而缓慢轻柔,像是非洲的鼓点。 街角的这家酒吧没什么客人,除了一对美国游客,就是鲁笑。美国人喝着清酒,郁闷地望着窗外。鲁笑从洗手间出来,有要了一杯店家自酿的啤酒,这已经是他的第五杯。日本人精益求精、注重细节的本领举世无双,啤酒蕴含果味和花香,喝了唇齿留香,回味悠长。 鲁笑花了一天时间在图书馆翻阅杂志和报纸,有些疲倦,来酒吧放松,可脑海萦绕着大昌和美子给他的照片。小林英雄和一名陌生男子并肩坐在咖啡厅外,背景像是澳大利亚或者英国。两人表情很放松,肢体语言流露某种亲昵,显然彼此很熟悉。大昌和美子说从未见过这个男子,她观察他是日本人或者在日本住过很久的韩国人、台湾人,因为他坐着时手臂和肩膀的姿势是日本人特有的。日本人从小跪坐,体态和外国人不同。鲁笑倒是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可惜她提供不了更多帮助。 昨天下午鲁笑离开旅馆房间时,小林樱花还没醒来。他明确告诉大昌和美子,他不会再联系他们。那个神秘组织可能监视她和孩子们,但不会伤害他们。鲁笑不确定她是否相信自己,毫无疑问她心生畏惧,但她性格里有坚强的一面,拒绝祈求同情。鲁笑同情她的境遇,可爱莫能助。他也不晓得如何改变叛逆的小林樱花。 鲁笑呷了口啤酒,驱散脑海里对小林英雄一家的关切。他敲击键盘,继续调阅《读卖新闻》的资料库,浏览国内政治和国际事务版的每一张照片。他见过陌生男子的照片,他在大阪浏览资料时无意扫过,可无法想起其来源,杂志还是报纸?严肃话题还是八卦新闻?他想不起来,唯有大海捞针般重新寻找。 如果向丁一凡求助,用大数据库来扫描寻找,大概很快就能找到,但问题是他不敢这么做。他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安,隐约怀疑是中国人除掉小林英雄,让他来寻找遗漏的线索。倘若真是这样,他处境危险。丁一凡未必如此无情,但其他中国人可不会对一名前特工手下留情。 浏览完《读卖新闻》过去一年的报纸,鲁笑不情愿地合上笔记本,他有种感觉,线索已经不远,可他坐得时间太长,头晕眼花。他心有不甘地扫了眼神秘男子的照片,收拾好东西,付钱结帐。 街上没有出租车,他打着伞走到地铁站,坐地铁回家。房前听着一辆黑色三菱越野车,这是一辆他从未见过的陌生汽车。他放慢脚步,巡视周围,没看到其他可疑的人或车辆。他从后面靠近越野车,确定车内无人,手掌放在前面发动机盖上,只感觉到凉凉的雨水,越野车已停留一段时间。 他扫了眼房子,一层的客厅亮着小台灯,两个女孩在厨房或者自己的房间。二楼房间黑乎乎的,窗帘似乎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他可以走回地铁站,找个旅馆过夜,白天再回来查看。他很快排除这个念头,如果有人盯上他,不会如此明显地把汽车停在门口,而且他的突然离去只会证实自己的可疑。 他打开房门,上楼检查一遍房间,脱掉湿衣服,泡了个滚热的热水澡。他感觉大脑过于兴奋,静坐冥想时有意增加了半个小时。他隐约地听到女人的声音,靠近墙壁,发现传自楼下,应该是一个女孩的叫床声。他听了片刻,不禁猜测是其中哪一个。他感觉身体的反应,深吸口气,缓缓吐出,连续几次,恢复平静。他规划一下明天的事情,熄灯睡觉。 他睡的很不安生,各种奇怪的梦接连而至,陌生男子、门口的越野车、大昌和美子、小林樱花、丁一凡、甚至巴西妓女都一一出现。他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心跳剧烈,呼吸急促,出了一身汗。 外面暴雨停止,晨曦微露。三菱越野车还停在门口,他站在窗边观察片刻,看到街头第二间房的中年男人按时走出屋门,他虽然哈欠连天,西装齐整,皮鞋锃亮。 鲁笑穿上跑鞋,去体育场跑了两圈,用看台的横梁做引体向上,二十个一组,每组间隔一分钟。他做了八组,直到手指酸痛得无法抓紧横梁才停下。 他背包出门时,一楼的窗帘后似乎有人偷窥,他没回头,甚至没放慢脚步。他坐地铁来到东京大学,吃了早餐,穿过几座教学楼,走进图书馆。他跑远路来东京大学图书馆,不是因为资料全,昨天去的社区图书馆足够他查阅,而是避免留下电子脚印。大数据时代,人们给计算机输入海量数据来寻找规律,最早使用者就是执法机构。 鲁笑不知道日本执法机构如何监控。他深知,一个人无论多么小心,行为模式有迹可寻,避免被注意的最可靠的办法就是不要在一个地方呆太久。他查阅了过去一年的《朝日新闻》和《每日新闻》,还是没有发现陌生男子的照片。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他去学生活动中心的餐厅买了一大份寿司,匆匆吃完,又回去翻看《产经新闻》。 这次他改变规律,从一年前开始。十几分钟后,他在国内新闻版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直寻找的让。陌生男子和一名白人男子并肩站着,和几名日本政府官员握手,照片下注解说,日本经济产业省中小企业厅官员,欢迎两名美国“橡树果”基金会的访问学者,迈克尔*邦德和金泰勒。豆腐块大小的文章说,日本政府和美国政府再次就日本庞大贸易顺差问题举行高级会谈,双方同意采取一系列措施来保持健康的贸易关系。经济产业省特别邀请两名美国经济学者,深入考察日本经济体系,提出更有益的建议。文章说“橡树果”基金会是美国一家很有影响力的经济智囊机构,为美国政府的经济政策提供咨询服务。报道没有介绍两名美国专家的背景。 鲁笑把大昌和美子给的照片和报纸并排对比,确信与小林英雄谈话的就是美国经济学者金泰勒。他凝视着金泰勒的脸,试图找出随意浏览竟然记住金泰勒的原因,金泰勒并未有什么惹人注意之处,报纸这一类的照片很多,每天至少十几幅,一年下来几千幅照片,他没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却能记住金泰勒的脸。他想不清楚什么原因,只能归结于大脑的神奇,似乎提前得知此人和他有某种关系。 日本经济产业省的前身是通商产业省(简称通产省),曾经一度声名显赫,是日本战后经济奇迹的大脑。它邀请美国经济学者一事本身很寻常,多半是日本人安抚美国人容忍巨额贸易逆差的一种手段。鲁笑没听说过“橡树果”基金会,但他知道美国有数千家各种名称的智囊机构,提供各种形式的咨询,很多政府官员、军队将领、企业经理人退休后进入基金会,“橡树果”能得到日本人的邀请,至少和美国政府有某种关系。假如金泰勒是美国间谍,鲁笑一点不惊讶。但一个美国间谍却发展小林英雄为中国提供机密情报,意味着什么,特洛伊木马吗? 历史上,美国情报机构有过两次非常成功的行动。一次是在前苏联,美国人成功地在俄国人从西方购买的石油设备中安插了有缺陷的部件,导致油井和运输线路发生剧烈爆炸,严重打击了苏联的石油工业,逼迫戈尔巴乔夫加快改革开放。 另一次是伊朗的核工业,美国人和以色列人合作,利用伊朗人从欧洲购买尖端设备的机会,输入病毒,造成核电站上千台离心机毁坏,延迟伊朗提炼浓缩铀的进度一到两年。 美国人在用同样的手腕对付中国人?秘密提供高科技技术,布下陷阱,中国以为自己的核潜艇隐蔽航行,实则全在美国监控之下。或者美国人研发了某种反制措施,关键时刻能让中国潜艇失去隐身功能。 鲁笑本能怀疑这种可能。他不是技术专家,可也晓得这种偷盗来的国外技术,中国人没十足把握,不会用在最先进的潜艇上。世界不存在完全的技术保密,如果美国人有某种划时代的发现,外界必然听到风声。而且针对核潜艇的图谋,因为涉及到核反应堆和核武器,美国向来谨慎,考虑中国海军还不具备抗衡美军能力,实施如此复杂计策的可能性不大。再说,美国人没有理由刺杀小林英雄,更不会容忍鲁笑来破坏他们的计划。美国人在日本的势力惊人,对付他,肯定不会弄出电影院那一幕闹剧。如果不是美国人,那么金泰勒为谁服务?欧洲人、俄国人? 鲁笑没有复印报纸,而是把《产经新闻》整理好放回原处。他又拿了一沓《日本经济新闻》回到位置,他翻阅了半个小时,放回报纸,提着包离开图书馆。他穿过东京大学北门,走到附近的公立图书馆,找到那一页《产经新闻》打印下来,然后用公用电脑查阅经济产业省的网页,找寻和美国“橡树果”基金会的合作信息。他发现几个月前,金泰勒教授因为身体原因离开日本回国,迈克尔 邦德则继续这一课题的研究。 鲁笑搭乘地铁回家时,在一个公共电脑终端谷歌“橡树果”这个词,第二页出现五个“橡树果”基金会的条目。他点击最前面两个链接,一个是华盛顿邮报提到“橡树果”和美国政府商务部签订的一项数额不大的咨询合同。另一个是“橡树果”的主页,介绍了基金会主席恩里克是硅谷的亿万富翁,致力推动自由贸易,和联合国、世界银行以及欧美国家政府有些合作项目。基金会分为欧洲、亚洲、南美洲、北美和非洲四个区域,只列出每个区域的负责人,没有更详细的信息。鲁笑随便点击了几个页面,很快就关闭浏览器。他怀疑这个网站监视访客,能够追寻访客的IP地址。 他在一家拥挤的星巴克用自己的笔记本无线上网,使用的是一种隐蔽的浏览器,访问的网站无法追溯他的IP地址。即便如此,他仍小心谨慎,没再查询“橡树果”和“金泰勒,”而是输入迈克尔 邦德的名字,找到他的脸谱页面。 邦德教授并不在线,但他在“脸谱”上很活跃,有很多朋友。鲁笑浏览他的朋友圈头像,没看到金泰勒。邦德的个人介绍列出进入“橡树果”基金会之前的执教两家美国二流大学,他是经济学教授,在芝加哥大学拿到博士学位。他不懂日语,日本朋友圈有限,但似乎享受在日本的生活,贴出各种生活照片。其中一张,他骑在一辆哈雷戴维森的摩托车。 一条动态吸引了鲁笑的目光,邦德明晚将去东京歌剧城看歌剧《马太受难曲》,动态图片上晒出音乐票,座位号清晰可见。 晚饭后,鲁笑在附近的公园散步一个半小时,清新的空气和园内植物精美细致的布局,令人赏心悦目,他流连其中,感觉连日来的疲惫轻松不少。他坐出租车回家,给了一个临街的地址,让司机驾车从他住宅门前的一条街经过。那辆三菱越野车已经消失,房子外表看上去一切如常,街道上也没有可疑车辆和行人。 鲁笑在临街下车,兜个圈子走回住处。他想早点睡觉,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开始他还以为是这段时间脑力活动过度,但很快他意识到楼下情况反常,两个女孩子和狗都不见了。虽然平常他听不清楚她们的对话,可总能隐约听到动静,今晚却非常寂静,除了火车有规律经过时的噪音,没有任何声音。联想到昨晚突然出现的越野车,他坐了起来,穿好衣服。他向来不相信巧合,能活到现在正是因为时刻戒备。 晚上十一点钟,一辆汽车停在门口,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下车进入一楼的房子。他们似乎不想吵醒邻居,脚步很轻,动作很快。鲁笑站在窗边,看到了同一辆三菱越野车,不过因为光线昏暗,没看清楚他们的脸。那条狗没出现。 没多久,楼下又传来女人的呻吟声,似乎两个女人竞赛叫床,声音很响亮,像是日本A片的动静。鲁笑静坐在黑暗中,像一座雕像。他还听到些其他声响,后院似乎有人走动。他仔细辨别,当二楼通往花园的后门被推开时,他知道敌人已经来到。 三个人蹑手蹑脚地走上二楼,先搜索右侧的厨房和洗手间,很快进入鲁笑的卧室。透过壁橱门的缝隙,鲁笑看到他们头顶戴着户外用的头灯,手里各拎着一把短刀。他不禁愣住,他们应该拿枪来才对,怎么用刀?电影院里他已经夺下一把手枪和一个电击枪,他们应该晓得。 三人围住床铺上的假人,用刀尖挑开薄被,见被窝里是充气娃娃,立刻晓得上当。一伙人惊呼道,“他跑了!” “别出声,检查衣橱。”靠近门口的人说话威严。 鲁笑见最靠近衣橱的人走过来,迅速改变主意,把手枪揣进腰间,放下自制的“莫洛托夫”燃烧瓶,握紧拳头。等来人打开橱门,鲁笑连续两拳打在他的下巴,他像个醉汉一样倒下。鲁笑跨出衣橱,在另外两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拔出电击枪,对准门口的一人扣动扳机,电线击中他的胸膛,高压电流瞬间爆发,他没来得及呻吟,就抽搐着倒地。鲁笑手枪瞄准最后站立的人说,“你想保住你的膝盖,就放下武器。我数三声,一。。。” “你开枪,[url=hhttp://muunarr.com/wp/2016/08/30/南海之潜流暗涌-第五章-5-1-山口组(1)/ ‎]山口组[/url]一定报复的!” 鲁笑愣了一下,山口组,日本黑帮?他嘴上还是说,“二、三,你自找的!”他枪口瞄准男子膝盖。 “咣当。”男子手中短刀掉在地板上。 “谁派你们来的?” “我不知道。。。”远处响起警笛声,男子惊讶地看着窗户,又看向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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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21 楼
作者:慕衲

电光火石间,鲁笑领悟事情大概,他收起电击枪,抓起衣橱里的背包,背在身上,随手把燃烧瓶摔碎,跑到卧室通向后院阳台的门口,点燃打火机,扔进衣橱,火焰瞬间蔓延,三个男子惊慌地爬出卧室。鲁笑此时已经推开阳台门,翻过栏杆,顺着下水管道滑下地面。他沿着早已准备好的路线,脚踩在石桌上,手搭了一把,跳过围墙,跑到铁道线旁,顺着小路狂奔五百米,从一座天桥跑到另一侧。他听到清晰的警笛声,,他并未停足观望,而是跑进树林的小路,穿过公园,以十五分钟的速度跑了三公里,赶到下一站地铁站。他脱掉身上穿的黑色运动装和运动鞋,换上背包里的西装和皮鞋,整理一下头发,平静地通过检票口,在空无一人的站台上等了五分钟,坐上十二点半的班车。 鲁笑跟着一群韩国游客下车,看见巷口的垃圾桶,处理了电击枪和手枪零件。他进了一家门面不大的夜总会,里面空荡荡地,没有顾客,只有两名女招待忙着收拾。 鲁笑目光不自觉地被墙上一幅照片吸引,一名身材丰满的金发女郎一手搅拌加满冰块的威士忌,另一手用餐巾擦拭杯子边的冷凝水气。她专注地看着长长的阴茎状的玻璃杯,动作充满了暧昧。鲁笑知道她有意如此,日本文化很含蓄,却十分清楚如何充分发挥性暗示的强大力量。 “先生,很抱歉,我们就要关门了!”站在收银台后的女招待说,她满脸倦容,黑眼圈在灯光下尤为明显。 “小姐,我只需要一杯杜松子酒!”鲁笑摸出两张一万日元的钞票放在台面。 “我已经结好帐,关掉收银台了!”女招待目光扫过钞票,依然皱着眉头。 “杏子,我们可以请这位先生来一杯,如果他保证以后继续来的话!”一名盘着头发、身材高挑的女招待走过来,她利落地倒了一杯杜松子酒,冲着鲁笑微笑。 杏子翻翻眼睛,不以为然地斜睨了眼后来的女招待,转身走到吧台另一侧。 鲁笑目光扫过女招待的胸牌,“谢谢你,铃木小百合小姐,我保证一定常来!”他随手推过钞票,喝了一大口酒,他的身体欢迎琥珀色的液体,肾上腺的剧烈分泌需要安抚。他熟悉日本夜总会,女招待忙碌一天,期待下班,不愿为了一个顾客重新打开收银台而耽搁时间,通常会请客人喝一杯。但他不能表现得小气,尤其考虑到他接下来的行动。 “我说了我请客。”铃木小百合把钱推回去,视线先落在他后背的背包上,又落在他脸上问,“先生,您是做什么的?您看起来不像经常泡吧。” 鲁笑必须抓紧时间,这一带的夜总会最晚两点关门,倘若这家没有愿意带他回家的女招待,他必须赶紧去下一家,今晚他可不想冒险躲在什么公园或者小巷过夜。可同时他也不能过于仓促,女招待们识人无数,眼光毒辣,很容易识破谎言。他快速瞥了眼小百合的手指,确定没有婚戒,才尴尬说,“你说的对,我很少喝酒,更少来夜总会。但今晚特殊,我想找个人说话。” “您想找人说话还是上床?”她的笑容消失,目光锐利地瞪着他。 他没有移开视线,沉默片刻说,“现在只想说话。”她看着年纪不大,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可日本女人普遍显得年轻,又善于化妆。他原本期待像杏子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可显然杏子对他不感冒。 “您是哈弗?” 鲁笑摇头,微微皱眉。日本人称呼混血儿哈弗,准确含义是半个人。 “您叫什么名字?” “吉田寺。”鲁笑脱口而出后,暗暗惊讶,这不是他准备好的名字。 小百合没有任何惊讶,依然冷静地说,“吉田寺先生,您能说说为什么今晚特殊?” “白天我失去一个大客户,晚上女朋友又告诉我她准备和其他人结婚!”鲁笑握着酒杯,说完后一饮而尽,一股热流涌遍全身,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 “小百合,我们要更衣,你最好关掉招牌灯!”杏子嚷道。 鲁笑把钞票压在酒杯下,摇晃着站起来说,“铃木小姐,谢谢你的酒,打扰了!” 铃木小百合看了眼走向后门的杏子,低声说,“吉田寺先生,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说话。” “当然有时间!” 鲁笑等铃木小百合打烊关门,杏子告别时依然对他冷若冰霜。他们等了好一阵出租车,铃木小百合说了一个地址,出租车司机没说什么,可鲁笑感觉他从后视镜看了眼自己。鲁笑不晓得司机是好奇他勾搭酒吧女招待,还是好奇他这个人,他相信司机已经从公司联网的通讯系统知道警方在搜寻一名纵火和暴力伤害的嫌疑人。 一路上铃木小百合很安静,大多时间望着窗外。鲁笑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身上有种不同于普通酒吧女招待的气质,而且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你想多了,神经敏感!”他暗暗告诫自己。 出租车停在一家挂着营业灯笼的小酒馆门前。付钱下车后,鲁笑还有点没醒过神,直到铃木小百合拉开酒馆门,他才意识到怎么回事。 “您失望了,吉田寺先生?”他们盘腿坐在一张小桌前,铃木小百合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问,她放下盘起的长发,顿时成熟许多。 鲁笑环视周围,酒馆面积不大,一共九张桌子,都坐满了人,看样子都是类似他们这种男女顾客。他做了个鬼脸,“更合适的词是惊讶。” 她没问他惊讶什么,先让老板娘端上小菜和清酒,举杯说,“这里的清酒名叫北海流,很有名气,会喝酒的人说是东京最好的,我一直想尝试,可惜没机会来。” 淡汤上过之后,菜肴一道道端上来,虽然比不上京都的吉兆,可也很精致。六颗烤杏仁用松针穿成一串、长条形的豆腐上抹着甜腻的豆酱。一个方形的碗里装着粘稠的山药;长方形的平盘里是一条海盐烘培的鲑鱼,鲑鱼在烹饪之前用竹枝固定,姿势仿佛是溯流而上,鱼尾下放了一块红色的腌渍生姜。精致的金边小碗里装着醋和鱼粉,每块鱼粉上都有可可豆做的黑眼睛。 铃木小百合自然地帮鲁笑剔除鱼刺,添加菜肴,动作娴熟优雅。鲁笑开始还很谦让,吃了几口,意识到自己饥肠辘辘,索性大快朵颐。 女招待取走空碟子,送上第二壶清酒。鲁笑为铃木小百合倒了杯酒,和她轻轻碰杯。 “你喜欢北海流吗?” 鲁笑呷了口酒,品味片刻,觉得清香宜人,但不是太特别。他询问地望着她说,“还好吧。”“你需要先喝很多酒,才能体会出其中妙处!” 他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另有所指。“为什么你一直没机会来?” 铃木小百合从包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看着鲁笑。 “我不吸烟。”鲁笑见她依然看着自己,目光似笑非笑,有点不明所以,旋即醒悟。他拿起桌上的火柴盒,点燃一根火柴。她身体微微前倾,露出白花花的乳沟。她身材看着不那么丰满,可乳房坚挺。 她似乎没注意到他目光在自己胸口逡巡,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烟圈说,“我没机会来是因为这里不适合一个单身女孩来。” “为什么?” 她嘲讽地笑笑,挑起一边眉毛说,“您还没看出来这是女招待专门陪同男朋友的地方?” 鲁笑环视周围,果然顾客都是成双结对的男女。 铃木小百合继续问道,“您到底想做什么,吉田寺先生?” “说话聊天,难道你。。。” 她扬起眉毛说,“您大概认为我年轻,容易哄骗。让我告诉您,我在美国寄宿学校读的高中,毕业后独自旅行一年,去过非洲、南美洲,搭乘火车穿越西伯利亚。现在做酒吧招待,更是见识形形色色的人,外国大使馆官员、职业拳击手、著名棒球选手、政府官员、留学生、观光客、间谍、黑社会头目、妓女、鸭子、压抑的富婆、同性恋,您无法想象人们内心多么孤单,当遇到愿意聆听的人,他们又会说些什么!” “他们说什么?” 铃木小百合直视鲁笑,“先生,您没有失恋,您今晚的目的是一夜情!” 鲁笑思忖自己找错人了,这个酒馆应该可以坐到天亮,然后他再在地铁上游荡几个小时,熬到下午可以考虑找旅馆住下。 “我让你觉得很无聊吗?”她骤然改变称呼,用同辈的“你”代替“您。” “哦,不,我只是在想,你不像是缺乏男朋友的女性!”鲁笑有意用了一个含义暧昧的“女性”词。 “你是个很无礼的家伙!”她瞳孔微微缩小,面颊浮现一缕绯红。 “你寻找的可不是有礼貌、循规蹈矩的男人,小百合!” “那么我寻找什么?” “为什么你不直接说出来呢?” 她沉默片刻,看着酒杯说,“我的上一个男朋友是英国人,不能接受来这种酒吧。他出身贵族,有世袭头衔,骨子里非常刻板,对世界有一套固定的看法。他在英国大使馆工作,从第一次见面就疯狂地追求我,我们爱得死去活来,可我受不了他的控制欲,他和我父母一样不能接受我做女招待,不停地劝说我回到学校,拿一个值得炫耀的穴位,然后做他的贤妻良母!” “然后呢?” “很长时间我走不出,左右为难,既想和他在一起,又怕失去自我。” “为什么不离开他呢?” “因为他床上功夫很好!”她挑衅地瞪着鲁笑。 “我知道。” “你知道?” 鲁笑一本正经地说,“当然,英国绅士的腿是举世闻名的坚硬!” 她哈哈地笑出声,引来周围责备的目光,她像小女孩一样捂着嘴。不过,当她看到鲁笑的无辜、天真表情,忍不住又嘿嘿地笑了起来,这次鲁笑陪着她一起笑。 “吉田寺先生,你让我被赶出去,我就再也不能踏足这里!” “如果老板娘赶你走,肯定是因为老板勾着眼睛看你。你非常漂亮,小百合!” “你在哄我,还是真心话?”她媚眼如丝地问。 “我的名字叫诚实,你怎么能怀疑我?” 她凝视他片刻,嘴角露出笑容说,“你善于勾引女人!” “倘若真是如此,杏子怎么会这么讨厌我?” “她不是有意针对你。她的男友刚刚甩了她,搭上一个阔太太,她痛恨所有小白脸。” “我可不是小白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首次面露窘色,“你看人的眼神,有一种让女人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绝非有意。”他明知她恭维成份居多,心里还是受用。 “我明白。我们女招待接触太多人,三秒钟之内就能把握一个人的心理。” “我是什么心理?” 她神秘一笑,转移话题谈起别的。她确实去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口齿伶俐,天南海北地说起来,妙趣横生。鲁笑听的入神。他们又叫了几道菜和两壶酒,直吃到天露微曦才离开小酒馆。 坐上出租车,她在他耳边问,“你还想找人说话吗,吉田寺先生?” 他身体一颤,“你开玩笑,这还用问?!” 她的公寓在世田谷区的一栋现代化结构的玻璃大楼,制服浆白的门卫打开大门,恭敬地说,“小山小姐,晚上好!”他目光集中在铃木小百合脸上,仿佛鲁笑不存在。 铃木小百合挽着鲁笑的胳膊说,“早上好。” 电梯里,铃木小百合表情严肃,似乎思考些什么。鲁笑也保持沉默,不过当踏进她三十五层楼的房间,还是为宽敞的空间和典雅的装饰惊讶。一般东京人三口之家住房不过六十平方米,她的两卧室公寓足有一百个平方。这个地段的房价很高,如此一套房子会是天价,不可能凭借女招待的薪水负担得了。 他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望着东京灿烂耀眼的夜景和远处的大海,赞叹说,“太美了,美得让人想融化进去!” “我要先洗澡。你可以用客房的卫生间。” 客房卫生间配备着一个老式浴池,洗脸池上的橱柜里放着一些没开封的洗漱用品,还有一个用过的男士刮胡刀和一瓶刮胡泡沫。鲁笑用个新牙刷刷牙,走进浴池,站着冲澡。屋门推开,小百合穿着浴袍走进来。她上下打量着他的身体,尽管她想不动声色,他肌肉发达的手臂和大腿、线条清晰的腹肌和宽厚强壮的肩膀还是让她张开嘴唇。鲁笑冲掉头发上的泡沫,睁开眼睛望着她。 “我想看看你是否需要什么?”她避开他的视线说。 他不需要她的进一步鼓励,他把她拉进浴缸,展开一轮暴风骤雨地般的进攻。风暴平息后,他温柔地给她洗好身体,抱着她走进主卧室。第二次他放慢节奏,慢慢地感受她的身体,当他们终于停下时,浆汗如雨,床单浸湿。 “问你一个问题。” 她望着天花板说。 “什么问题?” “你知道我会和你上床吗?” “我不知道。” “撒谎,我认为你什么都知道,你也不是一般的懂得!” “我不懂得你。” 她扭头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靠在他的胸膛,手指间轻轻地抚摸着他肩膀和手臂的肌肉,“我喜欢感受原始生命的搏动!” “我也是,可惜体验机会少。” “为什么,你没有女朋友吗?” “现在没有。” 她犹豫一下,似乎考虑该询问什么。 “你不会伤害我吧?” “为什么你担心我会伤害你?” “因为我知道你有这种能力。” 鲁笑暗叹女人直觉的可怕,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我不会伤害你!” 她目光转向他,似乎观察他的可信程度。 他忍不住露出微笑,“你是个很奇怪的女孩,你到底是谁,铃木小百合小姐?” “你应该先回答这个问题。”铃木小百合直视鲁笑的眼睛说,“我们在京都吉兆见过面,一曲师姐一直说你精通乐理,是音乐大家!” 鲁笑彻底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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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22 楼
作者:慕衲

2. 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
佳密清真寺兴建于1908年,它的规模按照今天标准来说有些逼厌,同后来建造的国家清真寺相比,小的可怜,可在当年来说工程浩大,不仅本地穆斯林竭尽全力捐赠,世界各地的穆斯林也慷慨解囊,所以它在吉隆坡,乃至马来西亚的地位尊贵,主持的阿訇斯理阿里芬也是马来西亚最有影响力的宗教领袖。 当尖塔响起宣礼员悠长洪亮的声音时,亚述该按照惯例离开五金店,从西门走进寺内,脱鞋放进塑料袋。遮住头,在石盆前洗净两脚、脸、脖子和小臂。他和几个熟人打招呼,随着人流走进大厅。 清真寺内空间不大,可装饰风格是少见的拜占庭风格,设计师和很多工匠来自土耳其,这些年来保存良好,到处可见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嵌着金丝细工的雕刻和金属吊灯。一根根巨大的立柱漆成蓝金两色,足有四层楼高,蔚为壮观的彩色玻璃直伸向中央天国般的穹顶。 亚述该尽管已经来了无数次,可还是习惯性地仰面朝天望去,他感觉像是向天国朝圣。这座清真寺蕴含的巨大感染力深深地打动他,真主的伟大无可置疑。不过当他看到新新提阿訇出现在讲台上时,心里一沉。 新新提阿訇相貌英俊,一双眼睛尤为灵动深邃,满脸浓密的胡须也不能遮掩他年轻的容貌。他出生在英国世俗家庭,大学时期听到了真主的呼唤,重回穆斯林世界。他毕业于沙特阿拉伯的利雅得伊玛目大学,在圣地麦加清真寺实习了两年,回到故乡马来西亚。斯理阿里芬阿訇年老多病,新新提阿訇和另外两位阿訇时常代替他做祈祷。 新新提阿訇没立刻宣布祈祷开始,而是缓缓巡视屋内,严肃深沉的目光和每个人做无声交流。他目光扫过亚述该的面孔时,亚述强迫自己一动不动,不流露任何表情。他比谁都清楚,在新新提阿訇虔诚温和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残忍的心,他真正信奉的是最极端的瓦哈比教义。 当祈祷终于开始时,亚述该把前额贴在祈祷毯上,口中念诵着穆斯林的祷告词。他喜欢这一刻,既有生活中难以体会的宁静,又有历史的连接。清真寺用一块块石料、大理石和青金石修筑,又用金箔、画像点缀,记载着十几个世纪的信仰。他相信灵性,也相信这和时光一样古老的语言。 新新提阿訇结束祈祷前,照例演讲几分钟,他喜欢讲述一个真正穆斯林身上肩负的责任,真主期待穆斯林应该完成的任务。今天,他引用了《古兰经》不太为人所知的一段话,大意是先知默罕默德面对考验,如何拒绝世俗的诱惑,遵从真主的召唤。 亚述该走出大门时,琢磨着阿訇最后的话,“圣战的号角吹响时,哪怕声音再微弱、再遥远,我们都应竭尽全力支持抗击异教徒的兄弟姐妹。” 一名白衣少年拦住他说,“尊敬的亚述该,新新提阿訇请您去小会客室,他有事找您。” “好的。”亚述该知道少年是清真寺经文学校的学生,顺手递给他一张钞票。 少年感激地笑笑,快步跑开。经文学校的学生多半来自最贫穷的家庭,一点钱可以带来常人难以想象的快乐。 小会客室位于观礼台旁边,门口有一棵参天大树,是从前建筑留下的唯一遗物。亚述该经过时,抚摸着树干,闭上眼睛,感受历史的传承。 新新提阿訇还未出现,屋内坐着三个人,亚述该认识其中两人,“婆罗飘香”餐厅老板拉扎克和游艇俱乐部的老板阿兹莎。他们起身拥抱他,相互问候。第三人漠然地坐着,屋内数他最年轻,却最没有礼貌。亚述该从未见过此人,他瞥了他一眼,探寻地看向拉扎克和阿兹莎,他们微微摇头。 过了十分钟,新新提阿訇匆忙地走进来,热情地问候每个人。他介绍陌生人的名字是伊布拉欣,来自沙特阿拉伯。伊布拉欣仅仅点头示意。 一名罩着黑纱的年轻女人默默端上茶水和蜜饯,新新提阿訇等她出去关上屋门才说,“尊敬的先生们,你们都知道中国人压迫我们的穆斯林兄弟姐妹,但你们一定不知道最近在哈萨克斯坦,一个有权势的中国人玷污了一位穆斯林少女的荣誉,还把她推下高楼,伪装成自杀。邪恶的哈萨克斯坦政府助纣为虐,不仅不惩罚作恶的中国人,还逼迫少女家人接受自杀的说法,并关押殴打抗议的亲戚朋友!” “我怎么没听说?我在哈萨克斯坦有不少朋友,这种事情发生,他们应该告诉我。”拉扎克说。他熟悉中亚国家,定期接待来自中亚各国的客人。 “对啊,我也没听说。照理说,哈萨克斯坦的兄弟们虽然不像我们这样虔诚,但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不会含糊,最起码要逮捕中国人。是不是你的消息有误?”阿兹莎说,“对了,上个星期我倒是遇到一个来自中国的维族人,他说中国政府近两年改变强力镇压手法,躲在背后,用各种手段贿赂收买意志薄弱、贪婪的穆斯林兄弟为他们做事。” 亚述该没吭声,他想听听伊布拉欣说什么,伊布拉欣还是不理不睬的样子。 新新提阿訇说,“这件事千真万确。这个邪恶的中国人受到哈萨克斯坦总统身边人的保护, 事发后所有证据都被销毁,秘密警察威胁少女家人和当地阿訇,如果胆敢抗议示威,他们将用反恐法律逮捕所有人。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是当地清真寺的一名助理阿訇,他是我在沙特阿拉伯经文学校的同学,诚实善良,绝不可能撒谎!” 拉扎克和阿兹莎交换目光,拉扎克说,“我们相信你的话,新新提阿訇,可这件事我们能做什么?哈萨克斯坦距离遥远,我们提供不了实质性的帮助。上次袭击异教徒,马来西亚警方一直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们可以通过媒体揭露中国人的卑劣罪行,引起世界舆论的关注,迫使他们惩罚有罪的汉人。”亚述该说。 “不,空洞的言论、软弱的抗议已经过时了,我们必须更强硬,让中国人明白他们不能为所欲为,他们的罪行会受到惩罚!”新新提阿訇激动地说,他的眼睛燃烧着火焰。 “你准备怎么惩罚他们?”拉扎克嘲讽地问。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新新提阿訇见他们惊讶表情,难以掩盖兴奋之情,指着伊布拉欣说,“伊布拉欣兄弟制定了一个非常精妙的复仇计划,到时候不仅中国人将为之颤抖,整个世界也将知道我们马来西亚穆斯林崇敬真主的决心—” “斯理阿里芬阿訇知道这件事吗?我们有过决议,任何大规模的行动必须先得到执行委员会投票同意!”拉扎克不安地看着亚述该和阿兹莎,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 “拉扎克兄弟,上个月斯理阿里芬阿訇任命我为代理执行委员会秘书长,你也在场。我有权力自行决定支持穆斯林兄弟的正义抗争。伊布拉欣兄弟不是我们马来西亚公正联盟的成员,这次行动他独自策划和领导,我们只是需要提供道义和后勤的支援,所以无需整个执行委员会的投票!” “你这是狡辩,我—” 阿兹莎拍拍拉扎克的膝盖,打断他说,“新新提阿訇,请原谅拉扎克兄弟的激动,马来西亚政府在邪恶的美国撒旦支持下,用各种手段监视我们,寻找铁血镇压的机会,我们需要谨慎小心。请你详细解释一下,伊布拉欣兄弟将领导什么样的行动,我们又需要提供什么后勤支持?” 伊布拉欣首次开口说,“有真主的指引和保佑,我们将打击中国政府在马来西亚的工厂,目标遍地都是,中国人必须明白任何压迫穆斯林兄弟的行为都将受到十倍的报复。至于细节,为了安全考虑,我暂时不能说,不过你们用不了多久就能从电视上看到!”他冷笑,洁白的牙齿在灯光下闪烁着冷酷的光芒。“我需要你们提供的后勤支援是安全屋和交通工具。我的队员们用假护照进来,不懂马来语,需要当地人掩护。” “你动静闹得这么大,马来西亚政府不会坐视,会抓很多人,我们都会被牵连!”亚述该说。 “马来西亚政府真正在意的是推脱责任,他们才不在乎中国人呢,真主知道他们心里多么憎恨华人。你们放心吧,伊布拉欣兄弟的队伍里有好几个参加过叙利亚圣战的维族人,他们都做好了为真主献身的准备。就像泰国爆炸案一样,是中国人袭击中国人,不会牵连到你们!”新新提阿訇说。 “如果这样,倒是值得考虑。来马来西亚的中国游客这么多,有几个反对中国政府的人不稀奇,出了事,马来西亚政府也能推脱。”阿兹莎说。 “我还是认为需要通告斯理阿里芬阿訇,并召开执行委员会讨论这件事。”拉扎克看着亚述该说。 亚述该低头避开拉扎克的目光说,“如果只是提供后勤支持,我不反对。” “那么支持伊布拉欣兄弟行动的建议就通过了。这里有具体的事情需要你们分头去做,我已经列出名单。”新新提阿訇递过来几张纸。 亚述该回到五金店,站在柜台后接待了几个客人,可他有些心不在焉,竟然连续两次算错价格。晚上七点半,他让店员提前下班,说他来打烊。店员有些奇怪他突然的慷慨,但还是开心地背上背包离开。他锁上前门,走进后面的办公室,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只储存了一个号码的手机,装上电池,发送了一条信息。 半小时后,有人咚咚敲门,身穿便装的反恐安全局高级探员,达达萨米一身酒气地站在门口大嚷,“老板,我家灯泡坏了!” 亚述该勉强微笑说,“先生,请进来,我帮你找灯泡。”他带上门前,扫了眼街上的人群,猜测新新提阿訇是否派人监视自己。 走进店里,借着货架的遮掩,他愤怒地说,“你这么上门,难道想害死我吗?上次我告诉你们绑架人质的事情,他们已经怀疑我了!” “镇静,你很安全,我是你的顾客,没人怀疑你!”达达萨米随意地拿起两个节能灯灯泡,“这灯泡性能如何?不是中国的劣质品吧?” “别打岔,有大事发生!”亚述该尽量简明扼要地叙述了清真寺里发生的事情。 达达萨米听后,表情变得严肃,询问了几个问题后,说要立刻回去汇报,让亚述该等待他的信息。他估计,反恐安全局的上司甚至局长会叫亚述该去办公室亲口讲述。 “新新提阿訇让我做的事情呢?” 达达萨米想了想说,“照着他们的指示做,装着任何事情没发生过。” 第二天傍晚,新新提派人来店铺提取了十箱炸药、雷管、导火线和引爆装置。第三天,反恐安全局没有任何动静,亚述该有些坐立不安,他给达达萨米发送信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晚他很晚才关店铺门,除了顾客,没人登门拜访。 第四天中午,他坐下来吃饭,打开电视机,看到正在直播的惨剧。 吉隆坡郊区,十几辆电视新闻车和几十辆警车混乱地停在一处宽阔的停车场里,数百名武装警察围着一座五层高的青绿色大楼,一道黄色警戒线外站着几十名记者和数百名旁观者。电视镜头对准大楼的牌匾,中文和马来文书写的“吉隆坡仙人湖海产品加工厂。”一名记者在叙述,一个小时前,这家中国工厂召开成立五周年庆祝会,五百名当地员工聚集在大楼前,中层管理人员和来自中国的集团高管们以及中国大使馆的数名外交官员坐在高台上,两名吉隆坡华语电视台的实况转播。庆祝会开始没多久,开进来两辆伪装成送食物的面包车,一群手持AK47的蒙面黑衣人包围主席台,驱散保安和员工,把台上所有人押进大楼里。两名记者见识不妙,扔下摄影机,随人群逃跑。警方很快赶到现场,封锁了大楼。黑衣人暂时还没开枪,他们给吉隆坡主要媒体打电话,自称是“新疆维吾尔族独立运动”成员,向中国政府提出了三点要求:第一,调查哈萨克斯坦‘喀什米尔’宾馆女服务员热赞亚跳楼自杀一案,允许国际媒体自由采访死者家人和同事。第二,释放监狱里所有被关押的维族人。第三,永久性停止汉人迁入新疆,补偿维族人损失的土地。 整个下午,吉隆坡所有电视台都中断其他节目,实时报道这起发生在中国企业的绑架案件。吉隆坡警察局局长班迪卡接受采访时说,警察和黑衣人保持热线联系,黑衣人保证只要中国政府愿意谈判,就不会伤害人质。吉隆坡中国大使馆紧闭大门,不接受媒体采访,直到下午四点才迟迟发表一份书面声明,说中国政府已派人赶往现场,和武装分子进行面对面的谈判。 电视台摄影师拍摄到一名西装男子匆匆地走进玻璃门。五分钟后,玻璃门突然打开,西装男子被扒去上衣,赤裸上身,两手绑被绑,跪在地上,一名黑衣人拿着麦克风用流利的英语宣布,“中国政府没有诚意,我们只能惩罚这些亵渎真主的异教徒!” 另一名黑衣人走过来,高举起雪亮的大马士革弯刀,砍下了中国代表的脑袋,脑袋滚落出门外,脖颈却没鲜血喷溅出来,尸体保持原来姿势不动,电视画面诡异阴森,很多目睹这一场面的观众吓坏了,纷纷打电话抗议电视台的直播。 黑衣人并未住手,拉出五个中国人质,轮流砍下他们的脑袋,然后宣布给中国政府一个小时的时间。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从未能有过官方解释,马来西亚国会的调查也没能得出结论。人们从电视镜头上看,警方先发动攻击,几十名身穿防弹衣、戴着头盔的警察冲进大楼,一阵枪声和爆炸声后,警察纷纷退出,其中几人受伤,被同伴抬出来。一直在停车场待命的马来西亚反恐部队的军人在武装直升飞机和装甲车的支援下,冲进大楼。枪战持续了近半个小时,突然响起剧烈的爆炸声,浓烟腾起,半座大楼倒塌。 当晚,马来西亚政府宣布,十二名恐怖分子、三十四名人质和七名马来西亚军人死亡,救出五名受伤人质。 消息陆续传出,十二名恐怖分子都是新疆维吾尔族人,参加过叙利亚内战,从新加坡入境。他们在伊斯兰国组织的支持下,策划和实施了这一次恐怖袭击行动。马来西亚民间传说,中国政府施压,迫使马来西亚政府采取军事行动。 世界多个穆斯林国家出现反华游行示威,欧美主要城市的穆斯林集会,抗议中国政府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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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23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五章 5-2 南亚猛虎(2)

作者:<a href="http://www.muunarr.com/wp/">慕衲</a>

缅甸首都仰光

电视上播放着精彩的英超足球,拉让最喜欢的曼联足球队正和宿敌利物浦酣战,时间过半,比分还是0比0,曼联占据优势,几次险些破门。可拉让无法专心观看,他感到一阵心悸,似乎危险逼近。
他关掉电视,抓起冲锋枪,走到窗口查看外面动静。院子里静悄悄地,只有树叶随风舞动,清凉的月光洒在高高的院墙上,孤寂清冷。他走到面对街道的房间,在黑暗中靠近窗户,观察街对面的小杂货铺,昏黄的灯光下,生意清淡,女老板坐在藤椅上看着柜台上摆放的电视,不时咧嘴大笑,黑色的土狗懒散地趴在她脚下。
拉让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稍微心安。他藏在屋内五天,不敢出屋门一步。
楼梯传来堂哥熟悉的脚步声,他端着一盘拉让最喜欢的烤猪排。他视而不见拉让手里的冲锋枪,默默地把托盘放在茶几上,转身要走。
拉让喊住他说,“外面有动静吗?”
堂哥摇摇头。
“我看新闻说机场和长途汽车站的检查还很严密,我暂时不能离开这里,还要再住几天。”拉让拍堂哥的肩膀说,“你放心,我走后这座房子就是你的,不会让你白白地承担风险!”
“拉让,你想住多久都行。这些年你一直照顾我家,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堂哥的忠诚让拉让颇为感动,落难见人心。“现在太危险,他们不抓到我誓不罢休,我得赶紧离开缅甸。”
堂哥凝视他片刻说,“你这两天睡眠不好,我听到你说梦话,我有顶尖的鸦片膏,能帮助睡眠。”
“我不用那玩意。来,坐下来,陪我看看英超。”
堂哥陪着拉让看了十几分钟英超,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楼下传小孩子的啼哭声,他起身下楼。拉让说,“给我来点你那鸦片膏。”
堂哥没说错,鸦片膏质量上乘,颜色黝黑油亮,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拉让溶解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用酒精灯烘烤起泡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房间顿时变得深沉寂静,没多久他就跨入一个极乐世界。
他迷迷糊糊地听到嘈杂声,好像很多人在说话。他勉强睁开眼睛,见几个身穿军装的人在屋里搜查。他以为是幻觉,想揉眼睛,才感到手臂被绑起来。恐惧如同冰水瞬间灌满他的身体,他瞪大眼睛。
“看看,我们的睡美人终于醒了!”神秘男子的面孔出现在拉让眼前,他看到拉让的惊讶表情,开心地咧嘴笑说,“拉让,你这个不听话的混蛋,真是让我好找!”
“你是谁?”拉让声音嘶哑地说。
“捺帽伦上校,缅甸国防军反恐突击队第一大队队长。”
“你怎么找到我的?”
“当然是你忠实的堂哥,过来,你们再见见,日后可没见面的机会了!”捺帽伦拉过堂哥。
拉让愤怒的眼睛紧盯着堂哥,堂哥愧疚地避开他的视线,嘟囔说,“拉让,我是迫不得已,窝藏你的罪名。。。”他话没说完,捺帽伦突然拔出一把匕首,熟练地割断了他的颈动脉,鲜血像喷泉一样喷溅出来。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嗓子含糊不清地嘟囔,捂着喉咙栽倒在拉让身旁。
“好敏捷的身手,难怪都说你是缅甸国防军第一快刀!”一个穿着青灰色西装带着巴拿马草帽的高个子男人拍着巴掌说,他是曾经出现在尼泊尔的塔卡卡,真实身份是塔卡哈尼,印度国防军最精锐的“<a href="http://muunarr.com/wp/2016/09/05/">南亚猛虎</a>”特种部队上校。
捺帽伦自负地笑笑,用一块白色手绢擦干匕首上的血迹,看着塔卡哈尼说,“我们缅甸人好吹嘘,当不得真,不像你们印度军人,与巴基斯坦人、塔利班真刀实枪地较量,有机会我倒是想见识一下你追杀穆斯林恐怖分子的身手!”
“我们实属迫不得已,你不晓得那些穆斯林疯子多疯狂,自己不想活就算了,还要带无辜者一起死!”
“中国佬也好不到哪去,他们不停地支持那些山里人捣乱,掠夺缅甸资源,把我们缅甸人当孙子指使。他妈的,迟早我们把他们赶出去!”
塔卡哈尼不喜欢捺帽伦肆无忌惮的说话,转移话题问,“这家伙怎么办?”
拉让见说及自己,瞪着眼睛瞧着捺帽伦。
捺帽伦踢了他一脚说,“看什么,你还以为好日子等着你吗?你杀了佤邦联合军的七名士兵,他们悬赏一百万缅币抓你!”
“你的人杀了他们的士兵!”
“是吗,你有证据?”捺帽伦见拉让恐惧的表情,哈哈笑道,“你他妈的胆小鬼,真是丢尽了我们缅甸男人的脸。记住,等见了佤邦联合军的杂种,像个男人一样站着死!”他命令部下道,“把他带走!”
塔卡哈尼默不作声地看着捺帽伦把房间里找到的现金和珠宝全装进自己口袋,等房间没人才说,“你真的要把他这样送给佤邦联合军?”
“当然,尸体他们只付五十万缅币!”
“可是他会说出你们的交易,他们会知道是你们背后捣鬼。”
“知道又怎么样?”捺帽伦满不在乎地说,“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
塔卡哈尼恍然领悟,缅甸军方希望佤邦联合军采取激进方式报复,打破停火协议,给缅甸军队理由发动进攻。他暗忖谁想出这毒计?捺帽伦这种莽汉不具备这种心计。楼下客厅地板上躺着老人、女人和三个孩子的尸体,他们全部被割断喉咙,两把血淋淋的甘蔗刀扔在一旁。
他们从后门出去,捺帽伦瞧着整齐有序的院子啧啧说,“这个杂种倒是很有眼光,我喜欢这座房子,很适合金屋藏娇,两个小老婆一个楼上,一个楼下。”
塔卡哈尼没理会捺帽伦的话,打着哈欠问,“现在我们去哪里?还有什么好玩的节目没有?”
捺帽伦眼珠转了转,“明天我请你去喝酒,今天我还有些事情处理,就不陪你了。”
塔卡哈尼明白他是去处理现金和珠宝,也不点破,“麻烦你让人把我送回大使馆。”

印度大使馆位于仰光老城区,和欧美国家的使馆比邻。街道口驻扎着一队武装警察,负责安全,禁止平常车辆通行。
捺帽伦亮出证件,蛮横地命令站岗的警察搬开路障。警察面露难色,说违反规定,捺帽伦勃然大怒,大骂警察瞎眼,胆敢阻碍特种部队执行机密任务。塔卡哈尼实在看不过去,更不想招惹太多注意目光,主动下车步行回去。
他一进使馆大门,门口值班的安全主管说大使贾伊特利在书房等候,已经问了两次他是否返回。
大使的私人仆人,一名留着灰白大胡子裹着绿色头巾的锡金人,带塔卡哈尼来到书房,郑重地敲了两下门,听到屋内的许可声才开门让他进去。
“终于把你盼回来了,塔卡哈尼先生,我正担心你呢!”印度驻缅甸大使贾伊特利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说。
塔卡哈尼先瞥了眼坐在贾伊特利斜对面的乌乌巴尔武官,希望找出一点线索。贾伊特利是个迷恋外交传统的印度老派人士,并不欢迎他这样的军人来缅甸,一直没给他好脸色。
“大使先生,我不知道你在等我,我去拜访缅甸同行,他带我见识缅甸特种部队如何执行任务。”
“哦,他们怎么执行任务?”
塔卡哈尼耸耸肩膀,用平淡语气说,“对我的口味来说过于直接,不过还算有趣。”他详细讲述了捺帽伦如何收买堂哥,用鸦片麻醉拉让,又如何屠杀堂哥一家,出卖拉让给佤邦联合军,搜刮屋内财物等诸多细节。
“他为什么杀害那可怜的一家人?”
“他没说,我没问。”塔卡哈尼停顿说,“我猜他是想看看我的反应,有些人受不了血腥场面。”
“你觉得呢,乌乌巴尔先生?”
“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想要制造假象,让外界以为佤邦联合军的人抓走拉让,屠杀了他的表哥一家。缅甸人本来就痛恨佤邦人,这种事情会煽动民众情绪,逼迫昂山素季政府采取强硬措施。自从缅甸军方还政于民,同意昂山素季执掌政权以来,军中的实权派一直暗中制造麻烦,不想她和中国人走得太近。”
“不错,乌乌巴尔先生,你的政治智慧比刚来时有了长足飞跃!”
“感谢大使先生的不倦教诲,您的教导让我豁然开朗!”乌乌巴尔颌首说。
贾伊特利很受用地点点头,严厉表情略微缓解。他看着塔卡哈尼说,“我读过你的精彩履历,塔卡哈尼先生,你是一名优秀的军人,为印度的安全贡献许多。然而,缅甸不是印巴边境,也不是克什米尔,你不能像公牛横冲直撞。不,先生,缅甸的游戏规则截然不同,你必须压抑自己的原始冲动,用心观察学习当地人的思维方式,了解他们的文化。否则你不仅帮不了我,还会破坏我十年的工作成果,严重损害印度国家利益。那样的话,我只能通知新德里,调你回去!”
塔卡哈尼暗骂眼前外交官的装腔作势,换作一个场合,他会让贾伊特利真正见识一下什么叫原始冲动,但在来缅甸之前,他的上司已经警告他必须服从大使。
“尊敬的贾伊特利大使先生,谢谢您的提醒,我非常清楚我肩负的使命,绝对没有给您添麻烦的意思。您是我们国家最有名的缅甸通,请您务必多多赐教。”
“很好。你需要记住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缅甸人很自傲,他们可能看起来其貌不扬,像山里的猴子,但他们自尊心超强,痛恨外国人发号施令。你绝对不能从一个印度人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而是需要站在缅甸人那边。你可能认为捺帽伦上校血腥贪婪、蛮横无理,但是我保证,这是他想让你看到的假象,他在迷惑你,让你低估他。缅甸人痛恨中国人,并不意味着就张开双臂欢迎印度人,我们必须小心翼翼地和他们打交道,你在尼泊尔的那一套绝对不能在这里使用!”
塔卡哈尼心里一怔,抬头望着印度大使,用温驯语气说,“我的任务是观察缅甸军队的人员组成和行动能力,完全是观察员的角色。”
“最好是这样,否则你的职业生涯将在这里结束!”贾伊特视线从塔卡哈尼转向乌乌巴尔,确认两名军人懂得警告,“先生们,缅甸人和中国人打了上千年的战争,绝大多数时候是胜利者,所以心理上从未有畏惧感,恰恰相反,他们非常自信。更重要的是,这片土地不仅是印度人和中国人逐鹿,美国人、日本人、越南人、泰国人,都打着小算盘。现在中国人是众矢之的,受到围攻,可一旦中国人被赶走,我们就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所以务必小心!”
“大使先生,请放心,我们一定不给您添麻烦。”乌乌巴尔说。
贾伊特利审视塔卡哈尼片刻,“请允许我提个建议,你在缅甸的剩余时间里,低调行事,尽量避开捺帽伦这样的缅甸军人,新德里的官老爷们不了解这里实际情况,脑袋一冲动就做出二百五的决定,以为提供武力支援,就能让缅甸人靠向我们。不,缅甸人很精明,善于玩弄大国于股掌之上,我们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塔卡哈尼明白这不是建议,而是命令。“我一定记住!”
“先生们,那我就告退了。明早还有个贸易谈判会议,我还有工作。”
“晚安,大使先生。”塔卡哈尼和乌乌巴尔一起站立,恭送贾伊特利走出房间。
当房门关上,乌乌巴尔一脸坏笑地说,“你要小心,大使先生可不喜欢你。你最好别给他教训你的机会!”
乌乌巴尔和塔卡哈尼是军校同窗,友谊深厚,说话也随意。
塔卡哈尼鼻子哼了声,不客气地打开桌上的雪茄盒子,挑了根雪茄用切刀削去尖头说,“我看他很享受教训我,今晚肯定睡得很甜!”
乌乌巴尔为他点燃雪茄说,“他就是这副好为人师的脾气,如果你了解他,表现出适当的尊重,他会照顾你。”
塔卡哈尼享受地深深吸了两口雪茄说,“我不需要他照顾,过几天我就申请去阿富汗,那才是我施展身手的地方。”
“我的朋友,你太忽略缅甸了,阿富汗不过是印度头上的脓包,讨厌但不致命,缅甸是顶在印度腹部的尖刀,关系重大,我们必须阻止中国人的扩张!”
“缅甸人只想要军火,压根不想提深入合作的事。既然他们这么自信,我倒是希望他们和中国人打一打,吃点苦头再说。”
“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乌乌巴尔知道老友听不进他的劝说,起身说,“走,我们去酒吧,英国武官张伯伦上校请客,美国武官杰拉德也去,正好认识一下,我听说他有特种部队的背景。”
“你说美国武官也去?”塔卡哈尼变色说。
乌乌巴尔打量他片刻,哈哈笑道,“塔卡哈尼上校,你真该换个环境,做两年办公室工作,学会隐藏你的真实想法。”
“我喜欢现在的样子。”塔卡哈尼硬邦邦地说。
“我的朋友,我明白你的心情,你责怪美国人干预我们入侵尼泊尔。可是,我同意莫迪总理的决定,现在不是发动战争的好时机,我们会很被动,受世界舆论谴责,失去盟友支持,独自面对中国!”
乌乌巴尔见塔卡哈尼不为所动,眼珠转转说,“美国大使提供一个去美国培训的机会,我觉得你应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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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原创吗? 大大的奖励啊!
慕衲2016
25 楼
作者:慕衲

东京
鲁笑醒来时,天光已大亮,耀眼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地板上,光影之间,细小的灰尘翩翩起舞。他转头看,铃木小百合不在床上,公寓内没有任何声响。 鲁笑起床穿上衣服,见背包还在原位,不像被翻动过。他查看公寓,铃木小百合不在屋内。他在房门猫眼前观察片刻,又到窗前观察下面动静,未见异常。 昨晚当铃木小百合说在京都吉兆餐厅见过他时,鲁笑着实吃惊。她说自己在做见习艺伎,周末跟随师姐一曲学习,那晚两名客人找一曲表演,她正好作陪。鲁笑听了有些奇怪,艺伎是一门很艰苦的行业,不仅训练严格,开销也很大,一名艺伎职业生涯前十年不要想着赚钱,能不赔钱就不错。相比较,酒吧女招待轻松很多,收入更高。 铃木小百合不愿多谈自己加入艺伎的原因,问鲁笑来东京做什么?为什么去酒吧谎言骗人?一曲师姐一直念念不忘鲁笑音乐上的指点,感叹说他是真正懂得日本国粹的男人。 鲁笑颇为窘迫,虽然对秘密行动人员来说,欺骗和伪装是工作的一部分,可他实在难以对眼前的日本女子说谎。铃木小百合看了他半晌,突然问他是不是职业牛郎。日本不仅吸引各国女人来做皮肉生意淘金,还吸引世界各地男子,有些高端牛郎,收入丰厚。 鲁笑笑出声来,保证自己不是牛郎。她似乎不是太信服,嘟囔说他身上有某种狩猎者的气息。酒吧女招待很熟悉这种气息,因为顾客花钱找人陪酒,就是扮演追逐的角色,一点点地追猎看中的女人。鲁笑插科打诨,撇开这个话题。两人又是一番云雨。 鲁笑看手表,将近中午,拿不定主意是就此离开,还是等铃木小百合回来。他进厨房倒了杯牛奶,边喝边走到客厅的书架前,浏览书名。他看到很多名人传记、历史著作,也有很多小说,有日本的几个著名作家,远藤周作、村上春树、三岛由纪夫、大江健三郎,更多英文著作。他随手拿出几本,见书页有过阅读的痕迹。他不禁好奇,谁是这些书的主人,小百合还是另有其人? 他听到开门声,见小百合抱着一纸袋的食物进来。“早上好!”他放下书,走过去接过纸袋,亲吻她的面颊。 “早上好。”她身体微微扭开。 “你读这些书?” 她看了眼桌面的书,将两份报纸在餐桌摊开。 鲁笑目光扫过报纸头版,见一张消防员扑灭自己公寓房的照片,文章标题是“黑社会寻债,神秘男子消失。”他快速浏览文章,读到警察接到邻居电话,说听到几个人的争吵,赶到现场只看到三名男子跑出一幢着火的房子。警方拘捕三人,正在寻找租房男子。据查,他使用假身份。 “他们找你?” 他叹口气,点点头。 她犹豫一下问,“你能告诉我怎么回事?” 他摇摇头。他有种不妙的预感,就像坐在即将脱轨列车上的乘客,无能为力,只能坐视悲剧发生。 “你可以信任我。我昨晚告诉过你,我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我知道怎么保守秘密!” “这不是信任的问题,你不该卷进来!”在这一刻他非常孤独,渴望倾诉。但他知道后果,她将成为神秘势力的目标。 “我懂,你不想伤害我。”她故作毫不在意地说,眼睛里却流露出受伤的神情。 “很抱歉!” 她凝视他半晌,“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离开这里。” “你需要帮助吗,钱或者别的?” 他摇摇头,心里倒是有些好奇她能提供什么别的帮助。 铃木小百合凝视鲁笑片刻,幽幽说,“我希望你能再陪我最后一晚。” 鲁笑看着她忧伤的表情,心里一软说,“好,但今晚我可能回来得有点晚。” “太好了,我做夜宵,我请你吃我亲手做的食物。”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下午酒吧有事,铃木小百合提前上班。鲁笑随便吃了点食物,就坐在餐桌阅读报纸。有关他公寓起火的报道,细节不多,被拘捕的三名男子都拒绝回答问题。警方暗示他们是黑社会,涉及财务纠纷。山口组经常为了钱帮助生意人讨债。 鲁笑有些糊涂,昨晚当知道来人是山口组,他的第一反应是日本情报系统插手,设套抓捕他。日本人做事比较谨慎,尤其涉及几个大国的时候,喜欢使用微妙迂回的手段。他逃脱后,不敢入住旅馆,费尽心机找女招待借宿,就是为了躲避日本官方接下来的地毯式密集调查。可看报纸的反应,日本官方并不知情。 鲁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监视大昌和美子的神秘组织嫌疑最大,但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请山口组出面,还暗中报警,牵扯日本警方。按理说经过电影院的风波,他们应该晓得他的厉害,不该如此草率,难道另有图谋? 他陷入一团迷雾,别人有步骤地下棋,有目的地驱赶他,他却盲人摸象,无法窥探全貌。他不明白他们如何找到他的公寓?他仔细地回想看房和入住的过程,他格外小心,他们却在一个星期内找上门,神通广大。 有人喜欢相信阴谋论,戴安娜王妃的死、神秘飞行物、玛雅预言等等,名单长得很。可鲁笑相信逻辑和人性。逻辑是A引发B,B引发C,C引发D,因果关系,一目了然,清清楚楚。而人性是人做事的动机,弗洛伊德认为一切都源自性压抑,他错得不是太离谱,毕竟大脑皮质层控制性满足的神经元和控制贪婪的神经元相差不远,大概万分之一毫米。 背后操纵这一切的秘密组织,能把这么多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毫无疑问,势力庞大。但多年经验提示鲁笑,真相往往隔着一层窗户纸,捅破就天下大白。既然他们喜欢把他像个傻瓜一样耍来耍去,他乐意继续扮演这一角色。
东京歌剧城位置奇特,位于一座摩天大厦里,除了看歌剧,还可以购物、观赏、办公。和大厦相连的是一座大剧场,内设三个表演场。不过,歌剧城内部设计宏伟壮观,装饰金碧辉煌,足以媲美欧洲最好的歌剧院。 鲁笑提前十五分钟进场,因为票源紧张,他只能购买最贵的第一层包厢票,进入包厢时见其他人已经落座。他悄悄地在后排坐下,前排两人好奇地回头看着他,他避开他们的目光,低头看着节目单。虽然两千多人坐在音乐厅内,却很安静,人们说话轻声细语。 当灯光变得暗淡,德国的合唱团在台上站好时,鲁笑才拿着望远镜观察下面。他很快找到迈克尔 邦德教授和他的漂亮日本女伴,他们坐在大厅中部的位置,低声交谈,亲近但不亲密。 鲁笑扫了两眼,视线转移到演奏台上,定格在正在调音的首席提琴家身上。尽管他的小提琴看着古色古香,鲁笑确信不是意大利名琴。不知怎地,他突然有点手痒,渴望弹奏丁一凡送的古琴。 这场演出是由德国科隆 道伊茨合唱团和新日本爱乐交响乐团合作,上冈敏之指挥,曲目是巴赫的《马太受难曲》。 鲁笑在柏林听过这个曲目,知道大致剧情。当日本指挥上冈敏之示意开始时,首席小提琴家领衔演奏。听了几个片段,鲁笑不觉动容,新日本爱乐交响乐团名气远不如欧美著名乐团,但日本音乐家的技术能力相比欧美同行,毫不逊色,基本功扎实,演奏水平极高。 鲁笑专心致志地听着,尤其小提琴演奏部分。中场休息的灯光亮起,他情不自禁地站起来鼓掌,幸好很多观众感同身受,起立鼓掌欢呼,他在人群中不显得突兀。他注意到邦德教授和女伴坐在座位上,礼貌地鼓掌。两人起身,去咖啡厅喝英国红茶。鲁笑买了杯绿茶,站在角落,偶尔看向他们。他们在咖啡厅没有停留多久,很快就回到座位上。 下半场的演出更加精彩。德国合唱团倾情投入,宛如在教堂颂唱圣歌,无比虔诚。但在咏叹调《把我的耶稣还给我》后,小提琴的独奏从无比悲伤变成欢快愉悦,炫耀轻佻。此刻叛徒犹大知道耶稣将会被宣判死刑,后悔莫及,把出卖耶稣的赏钱还给犹太教的祭司们,自己上吊自杀。鲁笑不解巴赫的处理,歌颂叛徒的死亡,彰显正义,似乎过于肤浅,尤其考虑作曲家对整个曲子的微妙安排,各咏叹调的起伏跌宕。简单的因果报应,很难说服,考虑到犹太教祭司们背后的阴谋诱骗,叛徒犹大与其说是凶手,不如说是被裹挟的可怜虫。 演出结束时,鲁笑还沉浸在音乐中。当新日本爱乐交响乐团的指挥上冈敏之向观众致谢时,伸手请出首席小提琴家,称赞他的精湛表演。日本音乐家轻轻敲击乐器致敬,德国合唱团齐声鼓掌,观众们起立欢呼。小提琴家热泪盈眶,鲁笑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强烈的忌妒。 观众退场时,鲁笑跟在邦德教授和女伴身后,保持距离。出乎他的意外,邦德教授把女伴送上一辆出租车,自己却没上车,而是走进一家酒店的酒吧,在吧台坐下开始喝酒。不到半个小时,就喝下两杯加冰的爱尔兰威士忌。 邦德教授和三个打扮轻佻的白人女子搭讪,说了几句,她们都摇头拒绝。他表情明显不悦,又要了两杯威士忌,这次不加冰。酒保皱眉送上酒,低声耳语几句,他粗暴地让对方滚开。这下酒保不再送酒,他喝完最后一滴酒,骂骂咧咧地离开。 鲁笑跟着邦德教授走进一家日本小酒馆,日本女招待无视他的醉意,送上一壶米酒和几盘小菜,殷勤地服侍。他却对三张桌子外的鲁笑产生兴趣,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用英语问,“你喜欢哈雷—戴维森摩托车?” 鲁笑低头看了眼胸口T恤的哈雷戴维森图案,有些傲慢地用英语回答说,“当然,你骑过吗?” “你开玩笑?我在美国就有一辆!”邦德不客气在对面坐下。 “什么型号?”鲁笑眯着眼睛问。 “路王!”邦德见鲁笑眼睛瞪大,得意地问道,“你有吗?” 鲁笑喝了口酒,示意女招待过来,又要了两壶酒。两人从摩托车谈起,越聊越开心。鲁笑说自己是留学法国的日本人,现在为欧洲一家跨国公司工作做销售。邦德只说自己做咨询工作。 他们谈到女人,邦德坦率许多,说单身一人,没有女伴,日子不太好过,今晚泡吧却没收获。鲁笑装作好奇说邦德多此一举,凭借英俊相貌,只有女人投怀送抱,怎么还去泡吧。邦德说自己在日本政府做顾问,代表美国政府,不能乱来,从不和班上女同事暧昧。鲁笑借机询问他做什么工作,他说因为日美贸易纠纷,日本政府为了敷衍美国国会,特意雇佣了几家美国咨询公司,名义上是为减少日本贸易顺差做建议,实则大家心照不宣地玩字面游戏,国际政治的一部分。他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日本政府提供宽敞住房和高额薪水,他准备再熬两年,完成一个研究项目后回美国。 “听起来很棒,你怎么不开心?” 邦德摇摇头说,“你不懂!” 鲁笑给他们两人的杯子斟酒,问道,“我不懂什么?” 邦德喝了一大口酒,咂舌说,“这种工作对职业发展没什么好处,写在履历上等于荒废时间,一般人不愿来。我研究的一个课题和日本有些关系,否则也不会来!” “你的同事也像你这么看?” 邦德厌恶地做个鬼脸说,“我只有一个美国同事,这家伙傲慢自大,以为自己是亚洲人,什么都懂。他头两个月还上班,后来经常性地旷工,上面也不闻不问,两个月前他好像出了点事,匆匆回国。” “听起来你的同事像是个不太容易相处的家伙。” “你说的对,任何人了解他之后,不会愿意和他相处。我听说他回了波士顿基金会总部。” 鲁笑担心再说下去暴露自己,转移话题。两人谈的颇为起劲,又喝了两壶米酒。邦德看着手表说自己明天还要上班。 鲁笑把醉醺醺的邦德教授送上出租车,看着出租车尾灯消失在车流中。他步行了几条街,从一个入口进入地铁站,走到站台,等着列车进站,跟随下车的人流从另一个出口离开。转悠了两圈,才搭乘地铁回去。 他回到铃木小百合的公寓,门卫不是昨天的中年人,而是一名精壮的年轻人。他询问鲁笑的目的,鲁笑报上铃木小百合的名字,说来看朋友。门卫低头看了眼笔记本,歉意地说铃木小百合已经打过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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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26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六章 6-1 武藏丸(2)

作者:慕衲

鲁笑回到铃木小百合的公寓,门卫不是昨天的中年人,而是一名精壮的年轻人。他询问鲁笑的目的,鲁笑报上铃木小百合的名字,说来看朋友。门卫低头看了眼笔记本,歉意地说铃木小百合已经打过招呼。

鲁笑乘坐电梯上楼,隐约有些不安。他用钥匙打开房门,立刻闻到一股陌生的味道,他以为铃木小百合在煮食物,走进房内,正要招呼她,却见一个穿着浅蓝色西装的男人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他戴着黑色眼镜,面孔很熟悉,正是京都吉兆餐厅的那个男人。鲁笑下意识地回头查看。

“请坐,阿尔伯托先生。”男子笑笑,“或者我应该用其他名字称呼你?”

鲁笑脑子转了转,醒悟楼下门卫的身份。他打消逃跑的主意,“铃木小百合在哪儿?是她通知您的?”

“你对我们的评价真的这么低吗?这里毕竟是日本,我们日本人的地盘。”男子停顿一下,仿佛想起什么,随意说道,“我们很早就听说过你,在你参加法国外籍军团的时候。”

鲁笑心里咯噔一下,日本人居然知道他的底细。“既然您知道我这么多,您能介绍一下自己?”他有意使用敬语。日本人非常在意长幼尊卑,缺乏欧美文化的平等。

“你可以叫我武藏丸,阿尔伯托先生。”

鲁笑瞥了眼卧室门口,“武藏丸先生,您和铃木小姐很熟悉?”

武藏丸失笑说,“你误会了,我们没有那种关系。铃木小姐很漂亮,可她是一曲的师妹,我很尊重一曲,不会侮辱她。请放心,铃木小姐很好,只不过今晚谈话不适合她在场。”

“那您是?”鲁笑摸了摸自己的小手指,隐晦地询问他是否属于黑社会。

武藏丸再次失笑,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行装,表情戏虐地问,“您是从日本电影得出的印象,穿西装的都是黑社会?”

“吉兆餐厅您的同伴可是黑社会的。”

武藏丸目光锋利地刺了眼鲁笑,“他是,我不是。”

鲁笑等了片刻,见对方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径直问,“您找我什么事?”

武藏丸似乎没听到鲁笑的提问,扬起手臂画个半圆说,“铃木小姐的公寓很宽敞舒适,一个人住有点过于空旷,如果你能搬进去,琴瑟和谐,一对佳偶。”

“武藏丸先生,您今晚来就是为了我和铃木小姐的事情?”

“难道你不喜欢她?”

鲁笑耸耸肩膀,目光转向落地窗户,暗暗琢磨是否有人在监听他们的谈话。

“阿尔伯托先生,你知道这次你让我大丢面子?你入境时,你的名字和一名警察厅监控名单上的巴西毒贩同名,所以才会一路监视你到吉兆餐厅。你走后,我听说这件事,就担保说他们肯定找错了人,一名精通音乐、气宇轩昂的男人怎么可能贩毒?没想到,你的身份比我想像的还要复杂。而且,你做的这些事让动静警察厅很愤怒,他们很不喜欢外国人来日本伤人闹事。对这种人历来严惩不贷!”武藏丸笑了笑,“对了,我必须再问一次,你真的是中国人?”

“你遇到几个假冒的中国人?”

“很少你这种中国人。”武藏丸随意地挥挥手说,“我们希望你能考虑留下,日本很需要像你这样的人。”

“您弄错了,我不需要工作,也没打算留在日本。”

“如果这样,我们就没理由继续保护你。我们听说,最近很多人在找你,其中就包含我们太平洋对岸的盟友。”

“武藏丸先生,请恕我直言,我从未请求你们的保护。”

武藏丸的脸瞬间变得冷酷无比,他狠狠地瞪着鲁笑。鲁笑平静地保持目光接触。“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这里?”
“我能否活着离开不是我们谈话的重点。”

“那么,说什么是重点?”武藏丸森然问。

“重点是我们必须有所坚守!”

“坚守什么?”

“真相,信念,诺言。”

武藏丸面色渐渐缓和,他深深地看了眼鲁笑,起身扣上西装扣子,走向门口。

鲁笑也站起来,暗暗警戒。

武藏丸突然转身说,“我们很不喜欢北方的邻居不打招呼就闯进来,不过,你这件事,我们可以理解。所以,我们愿意给你几个小时的时间。”

鲁笑一怔,问道,“你们知道小林英雄的事情?”

武藏丸脸上露出奇特的笑容,“鲁笑,倘若下次你有机会来日本,我希望你做个单纯的游客。我和一曲将很乐意请你吃饭,谈谈音乐,聊聊天,相信会很有趣。”

“铃木小百合在哪里?我想和她说句话。”

武藏丸在门口慢慢转身,面色严峻,深深地看了眼鲁笑,砰地关上门。

鲁笑立刻跳起来,把笔记本电脑、手机和一些衣服塞进随身的行李箱。楼下,门卫已经换作昨天的中年人,他看着鲁笑,面无表情。

鲁笑赶到东京羽田机场,最快的国际航班半个小时后出发,只剩下经济舱座位,他用现金买了一张德国航空公司的机票。

鲁笑在汉堡机场下机,坐火车到巴黎,从银行保险箱取了最后一本护照,去商店购物,更换衣服和手提箱。乘坐渡轮到伦敦,然后从伦敦飞到加拿大温哥华。连着两天两夜,他马不停蹄。当“空客”A380降落在温哥华机场时,满脸惺忪睡意的鲁笑,拎着随身行李厢走下飞机。

机场海关前,排着几列长队。鲁笑随意选了一队,站在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黑人后面。他目视前方,跟着队伍向前挪动,不做任何引人注意的动作,更不去观察摄像头和来回走动的警察。

轮到他时,一名金发白人海关官员客气地打招呼。他递上护照,松肩塌背,表现出一副疲倦至极的样子。

“先生,你来加拿大是公事还是私事?”

“私事,旅游。”鲁笑记得中情局给美国特工提供的建议,回答问题前,不要停顿太长时间,也不要给太直接的回答。

加拿大人翻阅着护照,抬头看着他说,“你的行李里有没有违禁物品?”

“没有。”鲁笑暗想自己是否会被搜查。美国海关平均每三十人详细地盘查一个乘客,加拿大会宽松些,但肯定也会盘查一些人。他这本西班牙护照,货真价实,没有破绽。

加拿大人的目光在鲁笑脸上停留片刻,鲁笑坦然地迎视。他手提箱里除了随身换洗的衣服,只有在欧洲购买的二手苹果手机和笔记本。日本带出来的东西,已经全部销毁。

加拿大海关官员拿起印章,砰地敲在护照上。“欢迎你来加拿大,先生,祝你旅途顺利!”

鲁笑点头致意。他找到标识牌,走到“赫兹”出租车公司,租了一辆“福特”生产的大功率越野车。办好手续,放好行李,他坐在汽车上,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而是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北美是美国人的地盘,任何疏漏都将带来致命的后果,他必须专注下一步的行动。

他在温哥华郊区的一家汽车旅馆住下,登记用的是西班牙护照上的身份。当天夜里,他去了附近一家酒吧,没有刻意攀谈,只是坐在吧台喝酒,装作看电视播放的冰球比赛,仔细聆听周围人的谈话。他一直呆到酒吧打烊,给酒保留了一笔丰厚的小费,问了几个问题。

翌日他睡到中午起床,身体酸痛不已,不禁感慨岁月流逝。在附近餐厅吃完饭,他去户外商店,买了几套冬装和滑雪装备。晚上,他驾车来到一家叫“育空河”的酒吧,他听说很多长途卡车司机喜欢来这里。

酒吧里光线昏暗,烟雾缭绕,一股啤酒花和煎炸食物的味道迎面而来,墙角的音箱播放着乡村音乐。他站在门口,环顾周围,桌子坐满了顾客,吧台剩几个空位。后面摆着一张台球案,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在打台球。一些顾客的目光看过来,很快失去兴趣,他们期待着女人。

鲁笑在远端吧台坐下,他要了一杯啤酒。酒保身材粗壮,脸上疤痕累累,默默送上酒。鲁笑拿出一张钞票,说不必找钱。酒保点头感谢。

鲁笑左手边是一位头发花白面颊有些浮肿的白人老头,右手也是一名中年白人男子,满脸阴郁地看着酒杯。老头和鲁笑友好地打招呼,声音含糊,酒气逼人。鲁笑寒暄两句,和右边的白人点点头,就专注地看着电视播放的冰球比赛,加拿大人最喜欢冰球。

比赛紧张激烈,中场休息时,温哥华“加人”队比分落后,来访的华盛顿“首都”队领先两个球,不过,进球的都是来自加拿大的冰球选手,但这一点并未安慰众多球迷。

老头醉意愈发明显,说话越来越多。右边的白人男子离开,一个叫亨利的中年黑人男子坐下。他和老头很熟,和鲁笑握手相互介绍,鲁笑介绍自己名字是李,Lee。李在英文里很常见,美国内战南方最著名的将领就是李将军。他们聊了好一阵子冰球,亨利是“加人”队铁杆球迷,不仅痛恨美国球队,还痛恨美国政府,说了不少反美言论。鲁笑请了两轮啤酒和汉堡、炸鱼,亨利态度更加友好。

酒吧里几乎挤满客人,不少是身穿油腻工装的工人或者卡车司机,也有些打扮妖艳的女人进来左顾右盼,吸引众多男人的目光。

酒保拒绝卖酒给老头,喊了两个正要出门的顾客,把摇摇晃晃的老头送回家。亨利看到鲁笑目光扫过一名身材丰满的红发女郎,眨眼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去碰她们。她们专门约会卡车司机,背后有俄国人罩着,发生纠纷,你会有大麻烦!”

“谢谢提醒。我对她们没兴趣。”

“没兴趣?”亨利皱眉问,“你是同志?”

“不,我需要去美国。你能帮忙吗?”

亨利看了会儿电视,慢腾腾说,“我猜你想通过非官方途径去。”

“你猜得很对。”

“你有什么麻烦?”

“我没麻烦,只是美国警方不喜欢我。你知道那个国家什么德性,一群种族歧视分子,只欢迎白人。”

亨利视线在鲁笑脸上盘旋片刻,又转移到电视屏幕,好半天没说话。鲁笑也不催促,又要了一轮啤酒。

比赛结束时,亨利站起来说他得回去,鲁笑和他握手道晚安。他低声说,“靠墙边打台球的白人大个子,戴维,他是卡车司机,有些门路,也许他能帮你。”

鲁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一名穿着红色球衣的白人正打台球,他块头巨大,厚实的后背像一堵墙。

“我能提你的名字吗?”地下交易完全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有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介绍人关系重大。

亨利犹豫一下,点头说,“可以。但是朋友,记住别给我添麻烦!”

“绝对不会。”

鲁笑继续喝了一会儿酒,边看电视边观察戴维打球。一个金发女孩坐到他身旁,低声提议去一起出去开心,鲁笑婉拒说今晚不行。女孩说日后他有需要,可以来找她。鲁笑注意到酒保的目光几次飘过来。他不喜欢酒保的关注,装作脚步不稳地去厕所小解,然后离开酒吧。他把汽车停在远处,背对着门口,从后视镜里观察着走出来的每一个人。

酒保从大门出来,点燃一根香烟,四下张望,像是寻找什么。鲁笑尽管知道他看不到自己,还是谨慎地缩小身形。这个酒保身上有种气质,鲁笑很不喜欢,否则他大可以直接询问酒保。这些人认识三教九流,跨越黑白两道,最擅长的就是出卖信息。但鲁笑怀疑他暗中做执法机构的线人,至少两面骑墙,亨利介绍戴维而不提酒保也从侧面验证鲁笑的判断。

酒保抽了半根烟,用脚跟碾碎余下的香烟,回到酒吧内。

没多久大块头白人戴维和几个人一起走出来,他和他们道别后,缓缓走向一辆后车厢堆放着杂物的GM皮卡。

“戴维?”鲁笑喊道。

戴维回头打量着鲁笑,“你是谁?”

“亨利介绍我找你,我需要去美国,说你可能有路子。”

戴维扫视周围,“你是恐怖分子?”

“我看起来那么愚蠢吗?”

“你看我懂读心术吗?我就是个穷卡车司机,做点私活养家糊口。”戴维看着几个人走出酒吧,瞥了眼鲁笑,“上车,我们换个地方谈。”

鲁笑毫不犹豫地坐进车内,戴维打开收音机,黑人饶舌音乐咚咚地作响。他驶出酒吧停车场,在偏僻的街道上兜了两个圈子,眼睛始终注意着后面有无车辆跟踪。他把皮卡停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后,没有熄火,探身过去,搜查鲁笑身体。鲁笑配合地转身,听凭他掏出钱包。

戴维没找到身份证,把钱包扔在鲁笑膝盖上。“你到底他妈的想干什么?连个驾驶证都没有!”

“我已经说了,我要去美国,需要一份证件。”

“我用卡车带你进美国,两千美元!”

“没有证件,去了寸步难行。”

“俄国人、中国人、墨西哥人都卖假证件,还价格便宜。”

“我需要做工完美、能通过机场海关的真实证件。”

“你是条子吗?”

“不是。”

“那你是干什么的?”

“戴维,如果你不能帮我,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鲁笑作势下车。

“我可以带你去见个人,他能帮你。”戴维有些紧张,不安地四下张望,“但是我得先警告你,他心狠手辣,如果你是卧底或者线人,他会宰了你!”

“既然如此,你还耽误什么?快走吧!”

戴维深深地看了鲁笑一眼,很快开上高速公路,行驶了半个小时,在一个没有标志的出口转上一条林间公路。

夜色下,山风呼啸,树林在灯光的照射下闪耀着光影和雾气。

戴维在一座孤零零的石头房前停车,屋檐上的灯光自动照亮,银白的光线清晰地洒在汽车和人身上。铁门发出咣当的声音,有人从屋里开门。

鲁笑跟着戴维走进房子,穿过一条昏暗的长廊,顺着楼梯下到地下室。下面很宽敞,长桌上摆着几部电脑、打印机等机器,一个长发白人男子坐在轮椅上,隔着L字形的写字桌望着他们。鲁笑坦然地站着,保持视线接触,他能感觉到屋内还有其他人,可能藏在暗门后,或在楼上通过摄像头观察他们。

戴维过去和长发男子耳语,他面无表情地听完,看着鲁笑说,“你要什么?”

“一份加拿大证件。”

“三千美元,一个能通过边境检查的护照。再好些,能通过海关,五千美元,免费送你驾照。”他的英语有浓重的东欧口音。

鲁笑明白对方在试探自己,摇头说,“只有通过和不通过,没有好和更好的区别!”

“有些护照三天就失效,有些护照可以用一两个月,还有些身份永远有效!”

“让我看看你一两个月有效的护照。”鲁笑不上圈套,没有任何东西永远有效,更不要说护照了。

长发男子从中间抽屉拿出一本淡红色的加拿大护照,鲁笑打开,见护照主人名叫乔纳森 韦伯,出生日期1980年4月1日,身高1米85,眼睛棕色,护照有效期还有五年,签证页面显示主人去过两次英国和欧洲,去美国的次数比较频繁,几乎每年一两次。当然乔纳森和鲁笑的相貌相差甚远,他是个相貌粗旷、毛发浓密的高加索白人,不过这点容易改变。

“乔纳森本人呢?”

“阿拉斯加,他是渔船的船长。”

阿拉斯加的捕鱼季节是夏季,冬天渔船多去纽芬兰海域。

“所以一个月之内有效?”

“也可能两个月。”长发男子的话并不让人信服。

“多少钱?”

“通常我会要五千美元,你看着不坏,只收你四千。”

“加上驾照。”

长发男子叹口气,“好吧。”

鲁笑拿出上衣口袋的一个银行信封,数了四千美元放在桌上。长发男子接过去又数了一遍,脸上露出笑容说,“来,站到墙边,我给你照张相,后天戴维会给你。”

鲁笑拿出另一个小信封,取出其中的照片,“请你现在就做,我不能等到后天!”

“你他妈的说什么?这至少要五六个小时,还要等着风干、冷却,不是立刻能做完的!”长发男子看着戴维,抗议说。

“嗨,别找麻烦,想要证件就得等着!”戴维威胁地走向鲁笑。

鲁笑没理会戴维,径直对长发男子说,“我知道你能做到,你肯定做过加急的活儿。”

戴维伸手推鲁笑,鲁笑滑步让开他的手,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戴维脸上有点挂不住,恶狠狠地瞪着鲁笑,右手伸向腰间。鲁笑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毫无退缩之意。戴维下意识看向长发男子,后者眯眼瞧着鲁笑。鲁笑感受到危险,但依然呼吸均匀,身体放松。

“我有个客人,他需要人帮他做点事。”长发男子说。

“我没兴趣。”鲁笑淡然说。

“波士顿有个叫胡迪尼的墨西哥毒贩,他是个贱人,为美国联邦调查局做眼线。你除掉他,五万美元报酬!”

“抱歉,你找错人了。我需要你帮我做加急!”

“我希望你好好想想,我的客人很重要,能帮你很多事!”长发男子见鲁笑表情不耐烦,也不恼怒,“加急费用八百元。”

鲁笑扫了眼戴维,左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钞票,数出八百美元,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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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27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六章 6-2 金兰湾(1)

作者:[url]慕衲http://www.muunarr.com[/url]

越南金兰湾海军基地

美国导弹护卫舰“英格拉姆”号、导弹驱逐舰“唐纳德 库克”号和“圣安东尼奥”级登陆舰并排停泊在二号码头,流线型的船身高耸伫立,闪烁着灿烂光芒。高大健壮的美军水兵列队站在船舷,彪悍勇武。旁边的越南舰艇看着愈发矮小寒酸,令在场的越南人自惭形秽。

越南海军上校冯生雄,心里暗骂谁这么愚蠢,把美国越南军舰放在一起?他陪越南国防部副部长苏善仁参观“唐纳德 库克”号,美国海军第三舰队司令福克纳将军作为主人,热情介绍军舰性能。冯生雄没太用心去听,他知道福克纳的讲解虚虚实实,不会涉及美国核心技术,不过,他还是很高兴亲临现场。“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作为指挥过越南最先进的“基辅”级潜水艇和最大吨位“猎豹”护卫舰的军官,他知道很多细节可以反应一支海军的真实战斗力,远比所谓技术参数靠谱。

美国军舰所有角落都擦拭的干干净净,轮机室没有常见的油料渗透,军火库的弹药放置得井井有条,美军士兵军容整齐,胡子和头发不超过规定长度。唯一让冯生雄不舒服的是不少美国女兵,她们训练有素,动作有板有眼,和男兵并肩工作,而且身高体重,普遍超过越南男人。

福克纳将军重点介绍舰尾安装的激光炮发射装置和辅助设备,还请苏善仁坐在操纵台前,感受模拟状态下的性能。苏善仁兴致勃勃地摆弄着,大声称赞美国设计理念的先进。

冯生雄暗暗鄙视,空军出身的苏善仁纯粹作秀,这家伙只擅长政治权谋,哪里懂得海军的武器?!再说了,刚刚研制出来的精尖武器,不在实战状态下使用几次,各种毛病无从发现,真的打仗还不如烧火棍好用。美国人明摆着糊弄越南人不识货,苏善仁还热情配合,真是丢尽了越南的脸面。

美国人在登陆舰上设宴欢迎越南人。但美国厨师水平有限,几道主食 - 美国牛排、澳洲羊肉、新西兰的烤猪,都粗糙乏味,浇拌上很多酱汁才能勉强入口,最好吃的是冰淇淋。冯生雄见美国军官个个狼吞虎咽,饭量是越南人的两三倍,暗暗咂舌。

会谈在舰长会议室举行,五名越南高级军官和五名美军军官坐在长桌两侧,福克纳将军和苏善仁将军面对面入座,两名翻译坐在身后。开始一个小时,大家说着套话,兜着圈子试探对方,明明索然无味,还要装出十分在意的样子。福克纳将军建议,他和苏善仁私下会谈,其他人去楼下酒吧喝酒。

越南军官多少都懂些英语,随着每人两杯传统鸡尾酒下肚,谈话气氛热烈许多。冯生雄和登陆舰的副舰长探讨了一阵管理水兵的领导艺术,发现跨越国家、种族、历史的界限,双方倒有很多相同点。

一名佩戴上校军衔的美军军官插话问冯生雄,对比美国和俄国海军,他有什么直观的评价?

冯生雄颇为好奇,不知道对方怎么知道他了解俄国海军,敷衍说两者是苹果和橘子,很难放在一个价值体系下比较。没想到美国军官直接说读过他发表在越南军报《人民军日报》上评论俄国黑海舰队的文章,知道他是越南海军中少有的留学英国皇家海军学院和俄国圣彼得堡海军学院的军官,希望能当面交换看法。

冯生雄注意到登陆舰副舰长悄然离开,其他人也有意避开。他看着对方胸牌说,“巴斯上校,你读过我的文章?”

“你不应该惊讶。‘基辅’级潜艇艇长可是越南海军的明日之星,也许有朝一日将是你坐在会议室里密谈。”

冯生雄无视美国人的恭维,“很不公平,你对我所知甚详,我却对你一无所知。”

“请相信我,我的简历逊色很多。普林斯顿大学毕业后不知道做什么,糊里糊涂地参军,当上军官,十五年后成为太平洋舰队司令官巴菲特将军的副官,这次第三舰队访问越南,我顺便来看看。”巴斯上校善解人意地安慰说,“越南海军主要对手是区域性的,不像我们美国的全球性部署,情报工作侧重点不同,所以你不知道我很正常。”

“既然谈到全球部署,你认为哪一个国家最能对美国海军构成威胁?”

“从技术能力上说是日本。前日本帝国海军有悠久的传统,二战后虽然消减规模,还是聚集了很多精英人材。这些年他们一直反思战败的教训,又能近距离观察美国海军,进步非常迅速。如果不是受制政治因素,日本没有航空母舰和核潜艇,我要说他们最能力挑战美国海军。”巴斯停顿一下,似乎想到什么,神情凝重说,“韩国海军也进步迅速,大韩民族学习能力惊人,拼搏精神无与伦比,训练刻苦,造船能力世界一流,如果两韩统一,二十年后也许韩国将成为亚洲最强大的海军。”

冯生雄提问纯粹是试探,没想到巴斯不仅回答,还很坦率。他暗忖美国人的用意。“日本和韩国是美国在亚洲的最重要盟友,你认为他们能威胁你们?”

巴斯耸耸肩膀说,“国家政治,风云莫测,谁晓得今天的盟友,明天会不会兵戎相见?再说,我们谈论的是能力,不是意愿。能力可以评估,从军舰数目、工业规模、技术参数、训练水平、人员编制上得出结论,意愿很主观化,我们看同一个事物,完全可能得出不同结论。”

“美国人在暗示什么吗?”冯生雄盯着巴斯深蓝色的眼睛。越战失败后,美国对越南始终暗藏心结,即便正式建立外交关系,领导人互访,军舰互访,两国关系还是疙疙瘩瘩,暗流涌动。

“你不认为中国海军的能力足以威胁美国吗?”

“中国海军当然构成某种威胁,不过,中国人从来不是以海军见长,如果他们真的认为多了一两艘航母就能让美国海军害怕,退避三舍,未免太天真了!”巴斯停顿片刻,“作为中国的邻国,你们怎么评判中国海军?”

冯生雄心知倘若继续敷衍,定会让美国人蔑视。“这些年中国海军的进步只能用日新月异来形容,他们不仅仅增加了一艘航母,舰船吨位、先进武器配置、潜艇规模、防空和反潜能力、舰队配套编制、海军航空兵的空中覆盖,都已经达到了蓝水海军的层次。不仅我们越南海军望其项背,连俄国人都承认,中国海军战力已经超越俄国海军!”

“俄国人说这话的时候大概喝醉了吧?”

“不,我向你保证,他很清醒。我还可以透露,他不是普通俄国海军军官,他在俄国太平洋舰队服役,他的军舰访问过中国,还和中国海军一起进行实弹演习!”

巴斯一脸玩味的表情,注视着吧台的酒杯,缓缓说,“我们美国军队可能给人穷兵黩武的印象,但我们绝对不是一个喜欢战争的民族,我们保持最强大的军队,是为了避免战争。看看我们的历史,和世界上任何一个帝国相比,我们没有因领土扩张、奴役其他国家民众而发动战争。亚洲因为我们的存在,保持了七十年的和平,但现在,这种和平很可能会被中国破坏,中国口头上追求什么和平崛起,行为方式和过去的帝国如出一辙。老实说,美国不愿意与中国这样的大国发生冲突,但是战争看来无法避免。中国人在不停试探,看美国反应软弱,就得寸进尺,如果我们不想被他们挤出亚洲,只能做出必要的回应!”

冯生雄为美国人保留面子,忽略越南战争不提。“巴斯上校,你现在能理解我们的处境。和中国人做邻居,很困难。他们嘴上说着友谊,用各种手段来渗透、控制、侵略我们。我们稍加反抗,就招致他们的无情报复。看看南海,他们已经跑到我们家门口修建军事基地,驻扎军队、军舰和战机。我告诉你,中国人的血液里流淌着侵略的基因,梦想重回秦汉辉煌,做世界的主人,其他国家只能做磕头叩拜的属国!”

“冯生雄上校,你可以相信美国政府的决心,我们不会坐视任何暴君、集权国家的侵略,我们会支持每一个捍卫自由的国家!”

“巴斯上校,这是你个人看法,还是太平洋海军司令部的意见?”

巴斯没有立刻回答,他举手示意酒保过来加些加酒。冯生雄明白美国人需要斟酌一下,也顺水推舟,加满了酒杯。

“美国的官方政策是保持同亚洲每个国家的友好关系,促进自由贸易!”

“那么美国政府私下看法呢?”

巴斯笑笑,蓝色眼睛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美国海军将不惜一切手段,遏制和阻止任何国家单方面改变亚太局势的行为!”

美国和越南海军高层会谈持续到傍晚时分才结束,冯生雄回到住处快速洗澡,换了身衣服,就乘坐汽车赶往顺化。高速公路路面平稳,交通还算顺畅,司机在两个小时内开进顺化城外一座大宅院,院门口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军事警察。

冯生雄下车时精神抖擞,他在后座上舒服地睡了一觉。他深深地吸了口氤氲湿润的气息,伸了个懒腰,整理衣服。

二楼会议室里,二十几名中年男女正激烈地讨论着什么。见冯生雄走进来,嘈杂声嘎然而止。

“冯生雄上校,很高兴你终于来了,大家伙儿可都盼着你,想听听美国人说些什么!”外交部第二司副司长段青山说。

冯生雄故意不看段青山,晓得这家伙笑里藏刀,干脆就当作没听见。他瞄到公安部机动警察副参谋长察范志毅大校旁边有个空位,正要走过去,就听到桌首的胡海清说,“小冯啊,来坐我这边!”胡海清是越共中央办公厅副主任,在众人中级别最高,年龄最大,这个面子冯生雄总要给的。

胡海清亲热地拍拍冯生雄的手说,“我还以为你要耽搁到明天,连夜赶来可是辛苦你了!”

“不碍事,路上正好睡一觉,醒醒酒。”

“晚饭吃了没有?要不要让厨房送些上来?”

“谢谢,不用。午饭是美国牛排,吃了好大一块,现在还没消化呢。”

“你很幸运,美国人招待你,吃牛排而已。上个月俄国文化部的代表团来,个个都是酒鬼,我们陪他们吃饭,每次都醉倒!”《人民报》副总编阮德英说。

屋内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人人都有故事分享,英国人、西班牙人、韩国人、中国人的酒量都被一一列举出来。冯生雄借机巡视屋内的众多面孔,虽然不成文的习惯是保持参与者的稳定,但实际上,每次参加者不尽相同。

这个会议没有官方名称,也不在政府或者越共的官方记录上。起初纯粹是私人性质的聚会,海军的冯生雄、空军的郑北山、总参谋部情报局的黎光荣、公安部的范志毅、财政部的黄俊逸、最高法院的张金创都是高中或大学同学,私交甚笃,闲暇时间聊天打牌。后来遇到突发的柬埔寨边境冲突事件,因为涉及到军队、外交部和司法体系,越南政府一时无法应对,非常被动。而经过他们的讨论,先私下协调妥当,再走公开程序,结果一个棘手问题圆满解决。事情传开后,不少人通过各种方式要求参与周六聚会,连中央办公厅的胡海清都以路过为名进来坐坐。据传闻,越南最高层曾经讨论过他们这个非正式聚会,虽然没有什么意见性文件,胡海清的出现应该代表了官方倾向,可以召开,但需要监控。

冯生雄能够理解最高层的担忧,这么多军人、情报系统的实权派官员私下聚会,有点影子政府的味道,所以他们欢迎其他人的加入,但直接后果就是聚会完全变质,每个权力派系都担心错过什么,要求派人参加,像《人民报》的副总编在场就很莫名其妙。二三十号人坐在一起,不可能畅所欲言,有时候听着众人打官腔,简直像是受刑。不过,也带来一大好处,非正式的性质让各部门不用担心丢面子,能就一些困难问题,坦率沟通,相互妥协。冯生雄相信正是这一原因,让政府上层支持这个会议每周举行。

空军郑北山上校问道,“美国人说没说什么时候派遣航空母舰来访问?我听说他们最强的航空兵飞行联队派驻在关岛,我很想看看他们的本事!”

郑北山话里挑战意味浓烈,他是越南顶尖的飞行员之一,飞行时间三千小时。他在俄国培训时和俄军飞行员王牌模拟空战,连续击落对方五次。

冯生雄摇摇头,“苏善仁将军和福克纳将军会谈时应该没提到这个话题。我估计美国人暂时不太可能派航母过来,他们老奸巨猾,把这个当成条件,要挟我们。”

“我们需要做出什么让步?”国会主席助理阮鸿英问。

“美国人喜欢喊民主自由,觉得所有国家都需要实施民主选举,言论自由。”冯生雄试图敷衍过去。

阮鸿英追问道,“美国太平洋舰队大老远地派遣三艘军舰停靠金兰湾,就是为了讨论民主自由?冯上校,请别当我是小孩,美国人固然有理想化一面,可同样极度冷血现实,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绕路来我们国家,一定希望你们海军做些什么?”

冯生雄注意到很多人的目光看过来,显然都想听听他如何作答。他有些头痛,知道自己走进了雷区。曾几何时,越南国会主席是个没人在乎的虚职,主席助理更不要说,连交通警察都敢当街拦截勒索。可这几年国会权势越来越大,政府的几次预算遭到公开质疑,很多国会代表要求行使宪法赋予的权力,国会主席开始在一些敏感事情上发表意见,外界甚至戏称国会成为越南权力的“第四驾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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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28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六章 6-2 权力制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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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生雄很清楚越南真正的权力还掌握在越共总书记、国家总理和国家主席三巨头的手里,可他不会愚蠢到公开羞辱阮鸿英,打狗看主人,倘若国会主席认为他的威严受到挑战,发起飙来,冯生雄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阮助理,有些事情不适合公开讨论,也超出我的权限。如果国会确实想知道美国海军的意图,我可以报告苏善仁副部长,请他专门去国会汇报,你看可好?”

阮鸿英像是满意冯生雄的低姿态,提笔写着什么,没有继续追问。

“冯上校,你这话有点过分吧?在座诸位都是国家精英,民族栋梁,每天的工作就是处理国家机密,忠诚毋庸置疑。美国人的真实意图,有什么不好说的?难道你要大家从美国CNN或者《纽约时报》上获取不成?”段青山说。

段青山和冯生雄有段鲜为人知的过节,当初冯生雄在英国皇家海军学院培训,段青山是越南驻伦敦使馆的二秘,他为了讨好大使夫人,三番五次找冯生雄,去军人专卖店购买名牌用品,冯生雄不胜其扰,公开拒绝。段青山从此怀恨在心。冯生雄鄙视其为人,不以为意,没料到他在外交部飞黄腾达,近来更有消息说他是六名副部长的候选人之一。

黎光荣解围说,“段副司长,你这话有点过分,海军的事情涉及军事机密,历来不公开讨论。更何况,美国人做事的风格大家也不是不知道,虚虚实实,表面上大大咧咧,粗心大意,实则精明头顶,寸土必争。如果被他们的宣传诱骗,岂不是自乱阵脚!”黎光荣是总参谋部情报局的三处处长,曾在欧美国家做过大使馆武官。

谍报局中国房的房长裴春天插话说,“我觉得段副司长应该说,既然美国人抱着试探的目的,我们可以从不同角度为军方提供建议,这样你们国防部就能在谈判时占据主动!”

谍报局是越南对外情报工作的主要机构,名义隶属内务部,实则受越共中央直接领导,和总参谋部情报局历来关系不睦,裴春天和黎光荣看不顺眼,几乎每次会议都要争吵。

河内市市委办公室主任陈文伟抢着说,“我同意,美国人喜欢多方位施加压力,军事手段辅助外交政策,舆论和经济手段暗中影响,逼迫你就范。如果我们单纯把美国人的靠近当作军事问题,简单化处理,将留下不必要的隐患!”

计划投资部亚洲处处长黄玉山附和说,“说的有道理,军事是政治的延伸,我们既然坐在一起,就是为了更好地发展国家,国家繁荣富裕,军队自然就有更多经费。大家应该同舟共济,而不是画地为牢,只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美国人的动机很值得怀疑,我们绝对不能放松警惕。不要忘了,他们可是一直支持各种反越势力,越南自由联盟、民主同盟都在美国本土公开活动,他们最终的目的是推翻我们的政党!”宣教部网络处处长武德藏说。

宣教部历来是党政喉舌,政治倾向偏左,武德藏的这番话并不让人吃惊,但这些人一起围攻冯生雄和黎光荣,未免过分。财政部高级顾问黄俊逸看不过去,大声说,“请不要上纲上线,动辄扣帽子!冯上校恪守军事纪律,不私下讨论秘密会谈内容,应该称赞才对。至于美国人的所作所为,和他八杆子打不着,再怎么痛恨美国人也不该把火气出到他头上。”

最高法院刑事法庭庭长张金创说,“是啊,大家探讨问题,切忌意气用事。冯上校辉煌的履历明摆着,我认识他这么多年,相信他的人格。如果他说什么问题不必要讨论,我相信就不需要讨论!”

段青山说,“此言差矣,张庭长、黄顾问,我们都是就事论事,没人要搞政治斗争。。。”

冯生雄和郑北山交换目光,见郑北山面色凝重,冯生雄暗生警觉,意识到自己卷进政治漩涡,这些人的争斗一定在他踏入房间之前就开始了,不过借着他的问话再次点燃战火。他看向胡海清,希望胡海清这个非官方主持人能站出来维持秩序。没想到,胡海清避开他的目光,好像众人不是唇枪舌剑争吵。

一个清脆柔软的女声说道,“大家别吵了,我来说一句!”

众人目光聚焦在国家主席办公厅副主任江氏海传脸上。她几次参加会议,都很安静,从不发言。此刻她却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说,“美国是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影响力遍布全球,俄国、德国、日本、中国、印度这样的大国都要时刻揣摩美国的意图,不要说我们越南了,所以我们关心美国军舰突然访问很正常。冯上校不愿意透露秘密会谈内容,也可以理解。不过呢,按照惯例国防部很快要做出官方声明,简单说明情况,冯上校提前通报一下,肯定不违反纪律。倘若国防部真的追究,我们也会说明情况,不让冯上校担当干系。你说是不是,何熊强上校?”

面对江氏海传妩媚的目光,陆军上校何熊强微微有点尴尬,他目光扫过众人,在冯生雄和段青山脸上稍作停留,考虑片刻说,“是的,我认为这事不仅涉及海军。美国第三舰队航空兵曾经多次轰炸河内,又长期驻守泰国基地,严重威胁我国安全。如果美国人想借刀杀人,我们陆军需要知道具体条件!”

越南陆军在国内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越战胜利让陆军威望达到巅峰,不过,在目睹美军海湾战争的惊人优势后,越南领导层加快技术兵种的建设。近年来很多陆军军官对政府向海军和空军的政策性倾斜颇为不满,认为本末倒置,忽略国家基石。何熊强是少壮派的代表人物,不仅在军方内部会议上大声疾呼增加陆军经费,在媒体上也公然阐述观点,和冯生雄打过笔仗。

“我们都知道陆军胃口巨无霸,什么都需要。不过,我认为最需要的还是清醒的头脑,连敌人都分辨不清楚,最后武器只能对准错误的方向!”郑北山说。

“郑上校,请重复一遍你的话,我没听清楚!”何熊强黑着脸说。

“我是说,明眼人都能看清楚,越南安全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美国,而是中国。中国人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他们威逼利诱,各个击破,控制整个东南亚。美国是越南的天然盟友,我们必须摒弃过去的恩怨,联合美国、日本、印度、澳大利亚、菲律宾等所有爱好自由的国家!”

“胡说八道,中国人狼子野心,美国人就不居心叵测?帮美国打压中国,美国人就满足了,天下就太平了吗?我看你们空军才是糊涂!”何熊强一拍桌子,愤然喝道。

一直静默旁观的胡海清咳嗽一声,说道,“各位冷静,不要意气用事。我知道大家出发点都是好的,也有一致的目标,只不过对如何实现目标有所分歧。今晚时间还充裕,暂时休会半个小时。”

“好主意,楼下餐厅还有夜宵,大家随意啊。”江氏海传笑着说。

众人三三两两地走出会议室,冯生雄、郑北山和黎光荣在一楼餐厅角落坐下,服务员端上新鲜香浓的咖啡。郑北山小声说,会议刚开始就陷入争吵,段青山最先发难,责问上个星期泄露的机密文件事情没有得到彻底的追究。还说中国认为越南破坏友好协议,有意纵容反华分子,扬言除非得到满意答复,否则将停止几个重要项目的合作。裴春天、武德藏、黄玉山等人极力附和,说不能只是抓一两个异议分子判刑,必须找到幕后黑手。话题演变成对越南对华政策,一派反对,一派支持,其他人态度模棱两可。

“我听说那个武文嘉是个民族主义者,一贯反华,而且承认制造谣言。”冯生雄问。

黎光荣摇摇头说,“公安部政治总局直接负责调查,从调查到抓捕,都是秘密作业。我问过范志毅,他也仅仅道听途说,不清楚内幕。”

冯生雄和郑北山对视一眼,追问道,“你的意思是武文嘉被人利用?”

黎光荣看了眼冯生雄,改变话题说,“美国人到底什么目的?”

“福克纳和苏善仁单独密谈,谈什么苏善仁没说。不过,和我一起喝酒的美国军官巴斯上校,是太平洋舰队司令官巴菲特的副官,说了些很有趣的话。”冯生雄重复了巴斯的原话,尤其最后那句“阻止任何国家单方面改变亚太局势。”

“该死的,果然美国人不安好心!”黎光荣说。

“美国人说没说具体条件?放松武器出口限制,同意盟国和越南的军事合作,允许越南购买某些军民两用产品?”郑北山急着问,美国对越南的技术封锁,对空军影响很大。空军少壮派多以中国为假想敌,中越两国空中力量差距不断加大,令空军军官们非常紧张,一直希望能和美国达成合作。美国人意识到这一点,不停地暗示。

“没具体到细节,我感觉巴斯在试探我。”冯生雄想到什么,对黎光荣说,“你们总参情报局要好好查一查,谁给美国人提供情报?狗娘养的巴斯居然知道我的背景,连我写的论文都读过,我却不知道太平洋舰队司令副官的底细,真丢人!”

“我记下来,回头查查看。你最好别在会议上提这件事,给段青山他们增加攻击弹药。裴春天已经说美国人的渗透无孔不入,谍报局在加拿大的一名资深间谍前几天被证明是双重间谍,早就被美国人策反,天知道喂给我们多少假情报!”

“行了,别夸张!哪一场战争是因为间谍的情报决定了最终结果?我们应该讨论的是如何和美国人、英国人、日本人、澳大利亚人合作,而不是浪费时间,争论陈年旧事!”郑北山气冲冲地说。

“郑北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段青山可不是空穴来风,那家伙最懂得揣摩高层旨意,你们什么时候见过他坚持原则?”

“你的意思是,”郑北山迟疑问,“上面有人要他出面?”

“当然,这些政治动物别的不行,嗅觉可是天下第一!”黎光荣说。

郑北山沮丧说,“我最痛恨这一套,政治斗争,政治斗争,整天勾心斗角窝里斗,坐看别人发展,难道就不汲取一点历史教训?”

黎光荣和冯生雄交换目光,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恐惧,明白这不是一个公开讨论的话题。

“我真怀念过去的日子,就我们几个,说话随意,不用担心什么。看看现在,不是空话套话,就是相互攻击,我们干脆另起炉灶算了,再组织一个聚会。”郑北山说。

“回到过去,你是说童年吗?”黎光荣嘲讽地笑笑,“你想的太简单了,谁是我们?你看到范志毅了?”

“老范这人我知道,不会两面三刀,他肯定是想别的事情,心思没在会议上面。”

冯生雄打岔说,“胡海清什么态度?”

胡海清身为越共中央办公厅副主任,资历和年龄都超过其他人,应该更清楚高层的意思。

“他一直模棱两可,打哈哈。”黎光荣使个眼色说。

冯生雄抬眼望去,见餐厅另外几桌人也是小声耳语,面色凝重。透过落地窗,花园里人影憧憧,几拨人同样聚在一起,毫无疑问,都在讨论同样的问题。他恍然醒悟,低声说,“胡海清有意如此!”

黎光荣耸耸肩膀,看了眼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吧。”

会议继续召开,气氛变得有些沉默,发言的人不愠不火,没有先前的火花四溅,但暗流涌动,不少人目光交流,似乎在等待什么。《人民报》副主编阮德英和宣教部网络处处长武德藏讨论起意识形态,满嘴八股文,让人昏昏欲睡。

国会主席助理阮鸿英不客气地打断,质问越南作为人口过亿的大国,文学、艺术成就却乏善可陈,没有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没有能让外国读者愿意购买的作品,连挪威、瑞典这种几百万人的小国都比不上,领导部门应该承担什么责任?

阮德英和武德藏都是精通厚黑学的老江湖,随便应付几句,不仅化解了指责,还倒打一耙,要求国会赋予他们更多权力,以便更好控制舆论导向,领导思想潮流。阮鸿英蔑视地说,他们更有可能把国家引向文化沙漠。

胡海清出来打圆场,转移话题。河内市委办公室主任陈文伟借机提起城市规划,河内人口扩张很快,交通堵塞问题严重,市委希望重新规划市区,搬迁政府部委的办公楼。这种话题大家自然是原则支持,细节反对,尤其涉及本部门利益时。

冯生雄听着众人的争吵,暗暗琢磨背后的故事。他清楚黎光荣隐藏着一些内情,他不怪黎光荣,这与友谊无关,而是正常的自我保护,设定界限是成熟的人际关系,对人对己都有好处。军队虽然单纯些,可同样听到风言风语。

越南政治格局确实已经转变,从早期的胡志明、黎笋时期的政治强人,过渡成为集体领导、相互制衡,越共总书记、国家总理和国家主席分别掌控党政军,政治局不再设立常委,而由十四名委员和两名候补委员共同决定。这种局面避免了独裁,但一旦意见分歧时,就无法前进,陷入瘫痪状态。

近年来,在一些重大问题上,像中越关系、经济改革、政治改革、私有化,越南高层分歧严重。随着国家的逐渐开放,民众权利的呼声愈发高涨,舆论骚动不安,加剧了各种矛盾。还有一点没人敢公开讨论,是政变的可能。东方国家鲜少集体领导成功的例子,从国民到精英,潜意识喜欢独裁掌控。如果某一派势力觉得忍无可忍,抢先发动政变,谁都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理论上政治局委员决定党内大事,然后越共总书记通过中央军委控制军队,可十六个政治局委员无法涵盖越南全部权力人物,比如最高法院院长、最高检察院院长、财政部长、外交部长、陆军司令等让都不是政治局委员。越共中央委员会有175个委员和25个候补委员,倒是覆盖面很大,可公开投票选举的话,结果怎样,没人知道。

冯生雄突然领悟高层的用意,既然各方势力相互钳制,在矛盾激化之前,不如先让各派人马充分表达观点,释放压力的同时,寻找妥协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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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29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七章 7-1 美国边境警察(1)

作者:慕衲

加拿大温哥华

温哥华机场长期停车场第一和第二层停满了车辆,第三层角落有两个空位。鲁笑守候在第四层,他在车内坐了半个小时,从后视镜看着一辆辆开进来的汽车,挑选着合适的车辆。一辆淡紫色的豪华跑车吸引了他的眼球,有那么三四秒钟,他幻想着驾驶体验,不过,他很快清醒,警察和常人一样关注跑车,他不能引人注目。

他注意到一辆白色的奔驰越野车,柴油车的舒适和奔驰的可靠性让人心动,可黑人司机让他有所犹豫,司机看上去流里流气,像是有犯罪记录,警方喜欢拦截这类人。

一辆灰色“奥迪”平稳地行驶过来,司机是一名中年亚裔男子。鲁笑眼睛一亮。亚裔男子停好车,拎着一个拉杆箱匆匆地走向电梯。

鲁笑等电梯门关闭,下车走到“奥迪”和一辆红色“福特”越野车之间,先观察四周动静。附近没人,他用工具打开车门,在报警器作响前,进入控制程序,发动汽车引擎。

里程表数字不到五万公里,几乎是一辆新车,足够环游北美。鲁笑下车转了一圈,检查尾灯、轮胎气压和后备箱,一切正常。文件箱内的登记表,写着车主名叫朴重喜,鲁笑默念几遍记住,以防被警察盘问时露馅。

在楼下出口栏杆前,收费员看到电脑显示汽车进来不到半个小时,迷惑地看向他。他耸肩说公司有事,他必须回去。收费员苦着脸嘟囔说,“心情愉快。”

鲁笑回到汽车旅馆,先摘掉帽子、假发、太阳镜和鼻子上贴的隆鼻乳胶,收拾好行李,在隔壁的餐厅吃了双份早餐,回房间睡了两个小时,结帐离开。

他把滑雪装备放在车顶的支架上。他开了几条街,看到一家当地银行,进去租了一个保险箱,交了两年的费用,把西班牙护照和现金放在铁盒里。没有入境海关的盖章,用西班牙护照在美国离境是自找麻烦,甚至可能被捕。

加拿大的高速公路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公路,路面平坦宽敞,车辆不多,沿途景色壮观,北美大地的寂寥无限,和欧洲的精致、秀丽反差强烈。鲁笑怎么也看不够,他敞开窗户,任凭风声呼啸,恍然有江海泛舟大漠独行的感觉。

秋季天黑的早,太阳急匆匆谢幕。鲁笑开下高速公路,在一个不知名小镇找到一家热闹的意大利餐馆,进去吃了一顿加拿大风格的意大利饭,味道还算不错。大腹便便的餐馆老板热情地过来打招呼,他趁机问了几句前面的路况,店老板听说他要驾车去蒙特利尔,以为他去滑雪,不仅详细回答他的问题,还热情推荐朋友的家庭旅馆。

鲁笑开了四个小时的夜车,按店老板的建议,投宿在家庭旅馆。

第二天一早,他开车到附近一家购物中心的停车场。购物中心尚未开门,停车场空无一人,他把汽车前轮胎开上一处台阶,爬到车下检查,找到了藏在车底轴承部位附近的备用钥匙,这也是偷车组织的人发现的,很多人担心丢失钥匙,会把备用钥匙藏在汽车底部某个位置。倘若没有备用钥匙,他就得在边境地区换辆汽车。

他把信用卡等物品通过UPS三天服务寄到波士顿城郊的一家汽车旅馆。

鲁笑选择的边境检查站在地图上并未有标识,事实上美国和加拿大的边境线很多年没有明确的界限,美国赢得独立战争后,因为边境问题和英国发生过多次武装摩擦。控制加拿大的英国军队气不过,在1813年一路杀进美国,放火烧了华盛顿。最终英美两国达成默契,英国海军保护美国的国际商业利益,美国尊重加拿大领土完整。相比加拿大的恶劣气候,美国人更愿意向俄亥俄河和密西西比河的方向扩张。

加拿大的边境检查站很松懈,一名年近退休的白人妇女尽管穿着制服佩戴枪支,看上去更像图书馆讲故事的祖母。她微笑着打招呼,接过鲁笑递上的护照,电子扫描后看了眼屏幕,就交还护照,扬起栏杆放行。

鲁笑开了两百米,排在一辆家庭面包车后面等候美国海关的检查。他看了眼仪表时间,十点十五分,通常这个时间段过关的车辆不多,他估计最多五分钟就能通过。

前面面包车司机是个年轻的黑发女子,她递上证件后,车里的三个小孩不知怎么地开始吵闹,最小的一个嚎啕大哭,不停地打断她和边境警察的对话,惹得她大喊闭嘴。边境警察不知是黑色幽默有意耽搁,还是怀疑什么,拖拖拉拉,问了不少问题,整个过程持续了近半个小时。等面包车被放行时,鲁笑后面排了五辆汽车。

鲁笑缓缓地把“奥迪”开到检查窗口,看了眼美国边境警察,确定有目光交流,视线再扫过他的制服胸口,胸牌上写着“艾伦”。鲁笑没说什么,用左手交上护照。他想礼貌地打招呼,但刚才年轻妈妈态度很不好,警察像是憋着口气,他觉得还是少说为妙。

“韦伯先生,你来美国有何贵干?”警察并未看他,而是拿着他的护照,来回翻阅签证页面。

“去纽约玩几天。”

“你带着滑雪板干嘛?”

“我想顺路去缅因州的滑雪场,他们这个周末召开美国冬奥会选拔赛的。。。”

“你有没有携带毒品、爆炸物、枪支、或者其他法律禁止的物品进入美国?”

“没有,警官先生。”鲁笑暗忖这家伙是不是白痴,谁会携带枪支来美国?各国枪支爱好者都是来美国购买枪支!

“有没人委托你携带任何违禁物品?”

“没有。”

“你有没有组织、策划、或者参与针对美国政府或者公民的恐怖活动?”

“没有。”

“你有没有参与、接触、帮助或者服务恐怖组织?”

“没有。”

艾伦警官抬头望着鲁笑,黄褐色的瞳孔微微缩小,“乔纳森 韦伯,你父母是爱尔兰人吗?”

鲁笑猜测他好奇自己的肤色,为什么有一个白人的名字。美国法律禁止歧视,这种问题不合法,不能公开询问。鲁笑故意装作没听懂他的意思,随意地说,“我父亲是德国人,他们家族一百年前就来到加拿大。”

“那么你妈妈呢?”

“我妈妈什么,警官先生?”

艾伦警官显然不喜欢鲁笑反问的语气,凶狠地瞪着鲁笑。鲁笑没有对视,而是目视前方,眉宇间流露着不耐烦。艾伦警官鼻子哼了声,扫描鲁笑的护照。他突然低头看着电脑,等转身看着鲁笑的时候,脸上出现得意神情,“你把车开到左边的车位里,不要熄火,钥匙留在车中。然后你下车从玻璃门进来。”

“为什么?”

“听着,你已经站在美国的土地上,必须服从一名执法人员的命令。如果你拒绝服从,我会把你的脏屁股关进监狱,蹲一星期黑屋,再把你踢回加-他妈的-拿-狗屎-大。你的屁眼耳朵听清楚没有?”

鲁笑瞧着艾伦额头的青筋,意识到自己遇上麻烦。执法人员有很大的权力,美国尤甚,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拒绝服从,否则皮肉受苦不说,甚至可能被当场枪杀。

鲁笑遵照命令,把汽车停在一个空位上,下车后他装作舒展身体,看着周围。左边有两辆警车,右边是荒山野岭。

他推开茶色玻璃门走进检查站的二层楼建筑。玻璃门很重,看厚度能够抵抗火箭弹的袭击。他进屋后看到另一层防弹玻璃窗,一个腰间佩枪的美国白人警察从窗后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听到背后屋门咣当关上,感觉自己走进了绝境。

鲁笑冲着白人警察打了声招呼,对方没有丝毫反应,眼睛紧盯着他。他装作有些不安地说,“艾伦警官让我来这里。”

“你坐一下,他很快就来。”

他看了看靠墙的一排青绿色连体塑料椅,擦擦表面的灰尘,不太情愿地坐下。他晓得警察在玩心理游戏,等待总会让人心神不安,尤其当你有所隐瞒时。他没有抬头去看天花板的摄像头,而是好奇地望着对面墙壁上的各种海报和告示。 他慢慢扫过联邦调查局通缉的十大罪犯照片,无论是谁,只要通报他们的藏身处,都能得到一大笔赏金。鲁笑暗下决心,假如有机会遇到这些美国败类,他绝不会包庇他们。

“乔纳森。”

鲁笑循声看去,见艾伦警官出现在窗口,另一名警官消失不见。他走过去,看着比自己矮了近一个头的艾伦警官,问道,“什么问题?为什么你要我进来?”

艾伦身高不到一米七,低于美国男人的平均身高,想必遭受不少嘲讽,当年进入警察队伍费了些力气。他潜藏的愤怒是否有关?美国的执法队伍吸引很多变态、自卑或者渴望权力的人。鲁笑不太确定艾伦属于哪一种,但他希望艾伦继续展示激动的情绪,屋内的监视设备将记录他们的对话。

“你等一下,我们待会儿再说要你进来的原因。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否携带武器或者其他违禁物品?”

“没有。”

“掏出你口袋里所有东西,放在柜台的铁盒子里,把盒子放进保安窗口。”

鲁笑顺从掏出钱包,握在手里,好似才想到整件事情的荒唐,问道,“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搜查我?”

“听好了,韦伯先生,这不是搜查,而是你自愿配合美国警官的调查。你有不配合的权利,如果你这么选择,我不会强迫你,但会拒绝你入境。”

艾伦警官的放低身段引起鲁笑的警惕,尽管他不晓得这个小矮子在玩什么游戏,可本能地感觉到某种圈套。但同时他不能表现得太警觉,以避免激发对方的好胜心。

“警官先生,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做了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请先掏出口袋里的所有物品!”

鲁笑不情愿地把钱包、手机、一些硬币、几张收据和一串钥匙放进铁盒。钥匙是他在旧货市场上买的。

艾伦警官翻看每一张收据,他没对鲁笑吃饭、加油、旅馆的账单做什么评论。他取出钱包里的现金,放在一边,翻看驾照、图书卡、健身房会员卡和购物卡。他头也不抬地问,“你没信用卡?”

“这一切就是因为我不用信用卡?”

“注意你的态度,你在和美国警察说话!”

“我没信用卡。”

“为什么?”

“我不喜欢欠债,很多人因为随便花钱而被信用卡公司套牢。”

“你觉得你比别人聪明,是不是?”

面对美国警察的挑衅,鲁笑明智地保持沉默。

“你的银行卡呢?”

“放在家里。”

“为什么不随身携带?”

“带着可能多花钱。”

艾伦警官拿起鲁笑廉价手机,翻看着通话记录和信息,读到某些段落,脸上出现嘲讽神情。

鲁笑皱着眉头看着,一副无辜者的气恼表情。他不担心穿帮,他早已预料过这种情况,昨晚用一个特殊软件输入手机这些编造的信息和通讯记录。假如警方拨打联系人电话,会听到自动留言,这些号码是一家美国公司提供的服务,就像邮局出租的邮箱,每个号码都对应一个人,有需要甚至可以用那个号码打给你想要的人。至于什么样的人需要这种服务,鲁笑就用不着费心琢磨,反正网站流量数字显示生意很红火。

“韦伯先生,你确定没有什么需要申报的?让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你在和一名美国执法人员谈话,任何蓄意隐瞒都违反美国法律,我们的谈话已被录音,你说过每一句话都可能被用来作为在法庭上控告你的证据!”

“我非常确定!”

艾伦警官凝视鲁笑半晌,他的眼神很古怪,似乎极力压制某种兴奋。他哗啦哗啦地翻动鲁笑的物品,折腾一番,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地扔进铁盒。他拍拍手,出其不意地问,“你有犯罪记录吗?”

鲁笑微微一怔,随即回答,“没有。”他并不确定乔纳森 韦伯是否有犯罪记录,但他猜想卖给他护照的长发男子和戴维不会如此愚蠢,他们应该晓得需要假护照的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倘若边境出事一定会回去找他们算账。

“你不知道你是否犯过罪吗,韦伯先生?”艾伦敏锐地捕捉到鲁笑一刹那的失态。

“警官先生,你误会了,我没有犯过罪,我刚才在想我的交通违章记录。”

先前的那名白人警察走过来,他冲着艾伦微微摇头,艾伦面色一沉。鲁笑突然间意识到他们的把戏,白人警察出去搜查他的汽车,试图找到可以指控他的罪证。这帮穿着执法外衣的混蛋根本无视美国法律,为所欲为。他隐藏内心的愤怒,装着无聊地看着墙上的图画。

艾伦咳嗽一声,“你在美国境内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情吗?”

“没有。”

“你确定?”

“我确定。”

艾伦警官黄褐色的瞳孔缩小,脸上浮现一个丑陋的笑容,撅起的嘴唇露出牙齿的黄斑。他抓起一张纸贴在玻璃窗上,气势汹汹地喝道,“那么这是什么,清白先生?”

这是一张纽约州水牛城地方法庭签发的通缉令,通缉加拿大公民乔纳森 韦伯,罪名是逾期未交五百美元的罚款,通缉令在纽约州辖区内有效,州内的执法机构应该抓捕他归案。

鲁笑心里一沉,明白长发男子耍了他一把,护照主人因为罚款所以有意出卖护照,希望有人帮他解决这个问题。这些家伙实在胆大妄为,拿着优厚的报酬还不满意,要给别人添麻烦。从另一方面讲,这就是独自行动的麻烦,没有组织和同伴的帮助,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如果被关进拘留所,美国警方势必录取指纹,并且照相存档。鲁笑不认为美国情报机构有他的指纹记录,可这些年他和美国人打交道不少,很难说在美国庞大的情报收集机器里的某个角落没有捕捉到他的指纹。而且一旦被照相存档,日后即便做整形手术,也很难逃脱电脑数据库的对比。上了美国人的黑名单,如同被戴上紧箍咒,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捕。

倘若美国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会发生什么,他不是很有把握。正常情况下,美国人会认为他还是中国特工,审讯一番,驱逐了事。也有可能囚禁他,和中国讨价还价,要求交换某个关押在中国的美国特工。还有一种最坏的可能,中情局或者某个秘密美国情报机构接管他,删掉所有相关资料,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然后他们想方设法让他吐露所有信息,采用的手段肯定不会温柔,他最终的结局就是彻底消失。

电光火石间无数念头在他脑子里转过,他控制着呼吸,不让自己流露出恐慌的迹象。

“我根本不知道这个罚单。当时我让律师处理,把钱给他,他说他会交付罚金。”

“哈哈哈,你活该,律师都是狗娘养的混蛋,你信任他们才是瞎了眼!”艾伦警官毫不掩饰对律师的仇视。

鲁笑又读了一遍通缉令,注意到一点。

“警官先生,这是纽约州的通缉令,而我们在缅因州,这不在你的执法权限内。”

“小子,你他妈的是谁,和我玩字面游戏?”艾伦突然怒气冲冲,“我告诉你,现在美国法律已经改变,我可以关押你,通知纽约州法警来带你去水牛城受审!”

鲁笑不相信纽约州的法警会为这种小事兴师动众,但他决定不刺激艾伦警官。这时候他已经明白怎么回事,顺水推舟地扮演被害者的角色。

“抱歉,警官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知道有没有可能我现在交付罚金,解决这个问题?”

艾伦脸上怒气不减,瞪着鲁笑说,“你超过缴纳罚金的最后期限,根据相关法律,应在水牛城监狱服刑至少十五天。除非 - ”他拖长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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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30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七章 7-1 老杰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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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什么?”

“除非你真心悔改,并用实际行动证明。”

“警官先生,什么样的实际行动?”

“我个人意见,如果支付两千美元的费用,五百美元的罚款,可以视为悔改之心!”

“两千五百美元?太多了!”

“对你来说,不算多吧?”艾伦警官指了指鲁笑的钱包,“或者你更想去监狱?”

“这是我所有的钱。你让我怎么去滑雪,怎么去纽约?”

“没人勉强你,韦伯先生。”

鲁笑抗议一番,艾伦警官勉强同意减少两百美元。他交付两千三百美元后,艾伦警官阴笑着说,“韦伯先生,祝你美国度假愉快!”

回到汽车,鲁笑发现警察不仅搜查过每个角落,把后备箱和文件箱翻得乱七八糟,还掰断了车钥匙上的电子遥控开门装置。这不是无心之举,而是边境警察的“操你妈”签名,他们没找到违法证据颇为不爽。

鲁笑明白抗议不会有任何效果,反而适得其反。这些美国边境警察借着严格反恐法律的实施,敲诈外国游客,已经成了习惯。他缴纳的罚金,至少一半会留在当地检查站做各种开支,很多美国城市,警察局财政紧张,警察用各种手段罚款来创收。美国媒体多次曝光,可收效甚微。“绝对的权力,绝对的腐化”,政客无视外国人、少数族裔的权益,故意纵容,执法者们自然为所欲为。

鲁笑找到古典音乐台,听着《费加罗的婚礼》,帕瓦罗蒂的优美歌声把他带到一个鸟语花香、快乐幸福的环境,他慢慢地深呼吸,化解胸中的怒火。他不仅痛恨警察的敲诈,还憎恨卖给他护照的长发男子,这个混蛋让他陷入致命的危险里,他恨不得立刻回去算账。

从边境检查站到波士顿的距离并不远,十个小时之内可以到达。但鲁笑中途要去个地方,他拐上开向拂蒙特州的公路,一路开到州府蒙彼利埃,地图显示附近有一个印第安人保留地。他在路边一家墙壁斑驳的餐厅外停车,这类餐厅当地人喜欢光顾,否则早关门了。

“下午好,先生!”柜台后一个满脸褶皱的白人老头兴高采烈地打招呼。

“你好,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啊,年轻人。”

“胡说什么,我永远嘎嘎棒!”老头伸出手,自我介绍说,“瓦尔登,餐厅主人,接待员和本地狩猎协会的主席。”

“乔纳森。”鲁笑握住瓦尔登的大手,瓦尔登手背布满老年斑,可手劲依然不小。

“随便坐。”

鲁笑环视屋内,见窗边几个老头坐在一起喝咖啡,靠近后门有两个中年人在看报纸。他在靠近厨房的长台坐下。中年女服务员递上磨损不堪的菜单,他接过来放在一旁,询问什么做的不错,服务员推荐了烧烤猪排和清蒸蔬菜。他欣然同意,还要了一杯加糖的绿茶。

瓦尔登端上喷香烤猪排,鲁笑吃了一口就知道服务员所言不虚,猪排烧烤得有米其林餐厅的水准,他吃完后,意犹未尽,又要了一份小羊排。

“乔纳森,你从加拿大来?”瓦尔登靠着柜台说。

“是,温哥华。”鲁笑知道他看到自己的车牌,他是个和善的老头,身手敏捷,让人看着很舒服。鲁笑用纸巾擦掉手上的油水,“你今年多大年纪?”

“七十九。”

“你是我见过身体最棒的八十岁老头!”

“先生,你弄错了,我七十九岁!”

“原谅我的错误,你是我见过身体最棒的七十九岁老头!”

瓦尔登自豪地笑着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每天工作,你们这些顾客让我保持年轻。”

服务员过来加了些茶水,收走盘子。鲁笑点头致谢。

“你是游客还是?”

“我去纽约,顺便去缅因州滑雪。”

“那你怎么来这里?”

鲁笑通常不喜欢别人的盘问,但他明白瓦尔登没有恶意,只是美国人的直率和好奇,再说他也想问些问题。

“我希望来你们这里买点特产。”

“哦,买什么?我们的烟草、奶酪、苹果、鲑鱼都不错,可我看你不像远道而来买这些东西的人?”

“你眼光很准。我喜欢枪支,希望买两把带回去。”鲁笑坦率说。

美国民众对枪支态度两极分化,各个州对枪支买卖的态度也截然不同。拂蒙特州在东海岸各州中唯一支持民众持枪权利,管理枪支买卖的手续,不像其他州那么严格。

“你不是那种买枪胡乱杀人的疯子吧?”

“当然不是。”

瓦尔登静静地看着鲁笑,目光深沉,显然在评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柜台旁边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头放下报纸,转头问,“你是猎人?”

“有机会的话,我喜欢打猎。但我住在城市里,机会不多。”

“你喜欢什么枪?”

“恩菲尔德、温彻斯特、雷明顿的小口径步枪都不错,我不挑剔。”

“如果你用普林菲尔德1911年的步枪,标尺两百米,风向5,从上向下射击,你会怎么办?”

“太阳位置?”

“下午,西方,在你身后。”

“只能开一枪?”

“对。”

鲁笑笑了,知道对方设下一个圈套。“我不会开枪,命中概率太小,除非我有更好的机会。”

“哇,这家伙有两下子,是个猎人!”老头握着鲁笑的手,拍着他肩膀说。

瓦尔登问道,“你等什么样的机会?”

“要看什么猎物了。如果是大型野兽,我会观察它的行动路线。”

“如果是敌人呢?”

鲁笑一怔,凝目看着瓦尔登。

瓦尔登像是没察觉,自顾自地说,“我看得出来,你上过战场。从战争中幸存的老兵,有种独特的气息,我没法形容,可能感觉到!”

鲁笑瞥了眼一旁瞪大眼睛的老人,耸耸肩膀,“我去过伊拉克,做私人保安。”

“你救过美国人?”

“美国人、欧洲人、日本人。”

瓦尔登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鲁笑示意服务员送上账单,留下一笔丰厚的小费。出门前,瓦尔登拉住他的胳膊,低声说,“你顺着前面的公路开,看到一条标志‘印第安人保留地’的小路拐弯,开大约一个小时,会看到一个挂着‘杂物出售’牌子的红褐色建筑,告诉店主老杰克我介绍你来,他可能帮你。”

鲁笑找到路牌,驾车行驶在一条碎石子路上。道路两侧有几座废弃的木头小屋,几辆锈迹斑斑的汽车残骸,除此之外,不见人烟。开了一个多小时,鲁笑才看到一个破烂不堪,属于第三世界的村落。几座充满霉斑的混凝土房屋,像坟墓矗立着,一群黑头发的印第安孩子坐在一处树荫下,面无表情地瞪着汽车。旁边站着一条黑白斑点的狗,生殖器竖立着,像是一只伸出管外的口红。

鲁笑驶过村庄,轻吁口气,怀疑是不是被瓦尔登耍了。这时候,“杂物出售”牌子出现在前方。

店主老杰克是白人和印第安人的混血,皮肤黄褐色,眼睛却是淡绿色。他坐在堆满破烂杂物的店铺里,浑身酒气,嘴里嚼着烟叶,目光阴沉地盯着鲁笑。听说是瓦尔登介绍,他依然表情冷漠,用沙哑的口音问鲁笑需要什么。鲁笑回答说枪支。他狠狠地吐了口黑色的烟叶汁,问鲁笑带了多少钱。鲁笑冷冷地说足够。

他首次露出笑容,样子依然可怕。他费力地站起来,走进后面的车库,打开一辆破烂的面包车后车门,毛毯下放着几十支步枪、霰弹枪和手枪,枪支新旧程度不等,有些崭新的像是刚从生产线下来,有些枪烤蓝磨损严重,令人怀疑能否打响。

鲁笑挑选了一支十二口径警用枪把的霰弹枪、一支谢菲尔德点308口径步枪和两支手枪,他拆开检查每一件武器。老杰克沉默地看着他的娴熟动作,眼珠转动着。

“多少钱?”

老杰克吐了一口汁水,“我估摸你不想留下官方购买记录。”

“你的估摸正确。”

“还需要别的什么?”

鲁笑没有犹豫,“一个牢固耐用的狙击镜。”

老杰克似乎并不惊讶,“如果是这样,我得问你个问题。你是不是恐怖分子,计划刺杀美国总统或者炸毁五角大楼?”

“不,我不是恐怖分子,不是来伤害美国人的!”

老杰克目不转睛地看了会儿鲁笑,似乎认可他的话,嘀咕说,“要我说,如果有人干掉那狗娘养-我能-我能-勇敢希望-尽他妈的耍嘴皮子的-非洲人总统未尝不是坏事!”

“抱歉,帮不了你。你们美国人的问题得自己解决。”

“你要什么型号的狙击镜?”

“军用的最好。”

老杰克从附近的一个箱子里找出一个表皮磨损的皮包,里面是一个美国海军陆战队使用的Unertl10倍数狙击镜,长长的黑色镜身有好几道刻痕,显然这是美军士兵从战场上带回来的。

鲁笑心里暗暗惊讶这么个破地方居然有著名的Unertl狙击镜,虽然美国海军陆战队开始采用其他品牌替代,但Unertl像AK47一样坚固耐用。他翻看一会儿,“多少钱?”

“你大概还需要这个吧?”老杰克摸索着从一堆杂物中找出一个简易的钢管消音器。

鲁笑检查一下钢管内部的螺纹,拧在军用点四五手枪上,看看还算合适。他看向老杰克问,“我一共欠你多少钱?”

“实物加上风险,三千美元听起来怎么样?”

“如果配些子弹,听起来就非常完美。”

“加拿大先生,我们成交!”

“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个地方校枪。”

“你付了钱,就是你的枪。后面树林有一块空地,随便你做什么。”

鲁笑拿出钱包,数了三千美元的现金。老杰克的动作飞快,钞票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他拿出一箱子弹,让鲁笑自己挑选,又慷慨地送给鲁笑一个半新不旧的吉他盒。

树林枝叶茂盛,只有一条隐约的小路。鲁笑背着吉他盒,走了大约两百米,看到一片开阔地。因为长度不够,他只能丈量十米、二十五米和五十米三个距离。老杰克的杂货店外有成堆的酒瓶子,正好用作靶子,他去端来一箱瓶子。老杰克坐在一张躺椅上,眯眼晒着太阳,打起瞌睡来。

谢菲尔德步枪像是二战留下来的古董,可性能完好。对着五十米的靶子,鲁笑仅仅用了三发子弹就校正“归零”,又安装上Unertl狙击镜,打了三枪,感觉像是透过显微镜,简直可以打中树上的虫子。理论上说,他应该在一百二十米或者一百五十米的距离“归零”,但在美国新英格兰地区很难找到这种地方,去靶场会留下记录,陌生的地方可能被人看到报警,所以他暂定在五十米。老实说,走进杂货店之前他没有购买狙击步枪的计划,但这种机会实在难以放过,狙击步枪尽管在城市里用途不大,在某些特定场合将是得力助手。有备无患,他宁愿浪费些钱,也不愿事到临头没有准备。

他接着测试霰弹枪,不是看精度,而是看手感。霰弹枪是近战的利器,尤其在敌众我寡的时候。他连续射出枪内七发子弹,感觉扳机有些紧,他喜欢把力道设定在三公斤,不会太松导致意外,也不会太紧影响连续射击。

军用手枪开始用着不太顺利,第一枪就卡弹,他退出子弹,彻底拆卸手枪,最后认定是弹夹弹簧失去弹性。他换了一个弹夹,在二十五米距离“归零”,打空一个弹夹子弹,找回熟悉的手感。不过,安装上消音器,他只能控制子弹的落点在十米之内,再远些,子弹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另一把手枪是SIG-绍尔P228,通常这把瑞典人制造的杰出手枪价格昂贵,属于英国SAS和海报突击队的专属武器,不该出现在荒村野岭老杰克的破烂堆里。鲁笑猜测是因为战争的扩大,几十万美国士兵去阿富汗和伊拉克服役,偷运回来很多武器。另一个原因是这把P228见过大场面,枪身烤蓝失色,伤痕累累,枪管发射过很多子弹,磨损严重。鲁笑倒不在意,在一次公开测试中,十支P228发射了十五万发子弹,故障率为十万分之七,他相信这把枪只需要一次彻底的清洁。随后的射击证明了他的信念,二十发子弹枪枪命中,最后十枪更是击中五十米外的目标。

鲁笑把所有武器全部擦拭、清洁完毕,才背着吉他盒走回去。老杰克还在晒太阳,听到他脚步声,睁开眼睛说,“加拿大先生,你用了很长时间。”

鲁笑耸耸肩膀。

“你最好小心开车,高速公路巡警最喜欢拦截你们外国人。”

“请放心,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提及你。”

“我知道你不会!”老杰克吐了一大口黑色烟草汁,闭上眼睛。

“保重,老杰克!”

老杰克没有理睬,仅仅鼻孔动了动。

鲁笑把吉他盒放在后车厢,用毛毯遮住。他在杂货铺前驾车掉头,有意挂停车挡,猛踩油门,后车轮疾速旋转,卷起一阵漫天尘土,覆盖住老杰克和他的躺椅。老杰克惊讶之下,跳起来怒骂。鲁笑哈哈大笑,迅速地挂挡踩油门,在老杰克进屋拿枪之前,飞快地驶过道路拐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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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31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七章 7-2 “勇敢”号(1)

作者:慕衲www.muunarr.com

香港

天空阴沉,太阳始终躲在云层后面不想露面,阵风吹得旗帜呼啦啦作响。

体型巨大、线条优美的英国皇家海军“勇敢”号驱逐舰矗立在尖嘴咀海运码头,在周围的一群低矮的货轮和渔船中显得鹤立鸡群,甲板上大口径的火炮更是威武,引来无数目光。旁边的“格雷漫游者号”综合补给舰看上去逊色许多,更像是一艘普通客轮。

英国舰队访问香港已经两天,因为明天就要起航,不值班的水兵们都抓紧时间,上岸消遣。

副舰长拔藤中校在军舰上下转了一圈,走进驾驶舱。水兵长纳尔逊正低头阅读,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他,忙起身敬礼。

拔藤回礼道,“坐吧,水兵长。”他敬重纳尔逊,纳尔逊不仅像岩石一样忠诚可靠,还是英国皇家海军极少数参加过1982年马岛战争的水兵。

纳尔逊仍然笔直地站着,探询地望着拔藤。帽檐下露出的灰白头发像一层银霜。

“我以为劳伦斯上校在这里。”劳伦斯上校是“勇敢号”的舰长。

“他一直在舱内。”纳尔逊犹豫一下,看了眼五米外背对着他们的水兵,压低声音说,“他好像身体不太舒服,上午露了一面就没再出来。”

拔藤目光锐利地瞪了眼纳尔逊。劳伦斯上校资格很老,原本有希望晋升少将,但前年波斯湾执行任务时,和伊朗海军相遇,面对伊朗人的挑衅,选择了避让,国防部和唐宁街十号首相府大为不满,他不仅晋升无望,还要在这次远东巡航后退役。他情绪不好,发了不少牢骚,也疏于军务,很多职责推卸给下属,引起不少微词,但皇家海军军纪严格,绝对不能以下犯上。

纳尔逊读懂拔藤的无声训斥,不自然地低下头。

拔藤缓和语气问,“水兵长,你确定每个离舰的水兵和军官都知道最后归队时间是今晚九点?”

“是的,他们都在警告纸上签了名。”

“后勤补给呢?”

“一个小时前我和‘格雷漫游者’号的水兵长蒙哥马利通过话,他说蔬菜、鲜奶、淡水、鲜鱼和米面正在装船,最迟下午六点前结束。鲜肉、水果和咖啡还有些库存,能等到马尼拉再补给。欠缺的弹药和零部件,海军军部说将会送到新加坡,我们回程的路上接收。”

拔藤微微皱眉,“勇敢”号的导弹和舰炮的弹药只有作战要求的三分之二,海军军部的这些官僚办事效率实在低下,供货竟然拖延了两个星期。他克制自己骂娘的冲动,“大伙儿的士气怎么样?前几天擦肩而过的那场台风可是够恐怖的。”

“很好,中校先生。能在香港上岸放松非常棒,这是一座很适合水兵胃口的城市!”纳尔逊挤挤眼睛。

拔藤哈哈一笑,“我希望他们玩的开心,但是最好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你放心,我充分地警告过他们!”

“好的,纳尔逊水兵长,我知道我可以信赖你。”

拔藤走到外面舰桥,他喜欢观看香港的市容,亚洲的城市是如此拥挤和繁忙,连空气中都散发着肾上腺分泌的味道,和英国曼彻斯特港口的冷峻和沉寂反差强烈。他深吸一口湿润咸味的海风,慢慢地吐出。他不能让下属看到自己失态,所以只能在无人处释放压力。

纳尔逊水兵长说的对,劳伦斯上校近乎玩忽职守。按照惯例,像军舰离港前一天的很多检查,属于舰长职责。水兵容易因为贪图上岸享乐而忽略工作职责,舰长必须亲历亲为,督促手下军官和士官长严格要求。拔藤默默承担了很多工作,就是希望众人不会注意,可像纳尔逊这样的老水兵都站出来说话,说明事情实在不妙。大英帝国皇家海军,历来是领导力高于一切。当年纳尔逊上将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一举奠定了大英帝国三百年的海洋霸权,每一名海军军官都知道必须身先士卒,做出榜样,才能领导水兵。

不过,拔藤依然犹豫是否当面提醒劳伦斯上校。皇家海军等级观念森严,以下犯上为大忌。军官团体,尤其将军们,不会接受一名低级军官对高级军官的挑战,服从是军队永恒的美德。

拔藤走到舰长舱门口时,尚未拿定主意,站岗的水兵利落敬礼,他心不在焉地回礼,重重地敲了两下舱门。

“拔藤中校,你动作很快,我刚刚派人找你。”没穿制服上衣的劳伦斯正对着镜子刮胡子。

“舰长先生,你找我有事?”

拔藤忍不住羡慕地扫视宽敞的空间。船长是“勇敢”号上唯一拥有独立空间的人,水兵住在拥挤狭小的水兵舱,很多是两人轮流使用一张床位。军官条件好些,可也要两人一间屋。

“你下午有什么计划?”

“如果没有任务,我想请假上岸。我高中同学梅捷在香港领事馆做文化参赞,他邀请我吃晚饭。”

“晚饭不行,你和他改个时间。我需要你代替我去中国驻扎香港军队的司令部参加晚宴,他们的司令官什么郎将军昨天说要举办一个私人宴会。”

拔藤心里一惊,脸上不动声色地问,“我去合适吗?中国人很讲究面子,梁司令官邀请你,你不到场,他会觉得受到冒犯!”

“去他妈的冒犯!这些塌鼻子的中国佬是一群心理扭曲、两面三刀的混蛋,我已经完成了一名舰长的官方职责,参与了两场正式宴会,再赴一场食之无味、兜着圈子说话的**宴会会让我发疯的!”

拔藤惊讶地瞪着劳伦斯,他从未见过一个英国皇家海军的舰长如此失态。劳伦斯是怨恨海军军部阻碍他晋升,还是仇视中国人?这番话出自任何人嘴里都是严重失礼,更别说一名代表英国政府访问中国香港的海军舰长,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劳伦斯若无其事地擦掉脸上残余的白色泡沫,转身面对拔藤说,“很快你将接手这艘军舰,作为舰长,你应该熟悉这种场面。而且,中国人已经从他们的间谍那里听说了你的升职,他们会欢迎你的!”

拔藤闻到一股酒味,暗想劳伦斯喝了多少酒?

“如果你认为合适,舰长先生,我愿意赴宴。”他略微加重“如果”两字。

劳伦斯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身继续对着镜子,擦了些古龙洁面乳,左右顾盼一番,脱下灰色制服衬衣,换上一件熨烫得笔挺的白色名牌衬衫。

拔藤犹豫是否继续劝说劳伦斯改变主意,突然听到劳伦斯说,“你是彭定康爵士的外甥?”

彭定康爵士曾经名噪一时,担任过香港最后一任英国总督,也出任过欧盟外交事务官员和牛津大学校监,近些年淡出英国政界,英国媒体鲜少提及他。

“呃,准确来说,他是我妈妈的表哥,我们两家走动不多。”

“太让人遗憾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记不得他为大英帝国做过些什么,我告诉你,如果英国人还有点祖先的勇气和智慧,应该在唐宁街十号门口为他塑造一座雕像,纪念他的贡献。如果当年的政客们有他一半的勇气和智慧,就不会把香港拱手相让。今天这座港口依然飘扬着大英帝国的旗帜!”劳伦斯指着窗外说,仿佛码头上真的飘扬着蓝红的米字旗。

拔藤轻轻咳嗽两声,“舰长先生,你不是准备外出吧?”

“当然,英国巴克莱银行董事长沃克爵士邀请我晚餐,定在中环最好的法国餐厅。”

拔藤脑袋嗡地一声,劳伦斯不出席中国驻军司令的邀请,却参加英国商人的宴会,这事根本隐瞒不了,码头上到处是中国人的眼线。看劳伦斯的架势,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这一举动将引发的外交风暴。

“你知道,当年我在哪里吗?”劳伦斯没头没脑地说。

“什么?”

“东南方向五十海里,我是‘诺福克’号护卫舰实习军官,皇家海军三分之二的舰艇都在附近。我们已经做好教训中国人的准备,如果他们胆敢挑衅,我们会干净利落地击沉他们所有船只,还能名正言顺地保留香港。可惜,又是那些胆小如鼠的政治家坏事,最后时刻命令我们后撤!”劳伦斯说。

1997年,香港回归中国前夕,英国皇家海军35艘舰船以访问东南亚为名,游戈南中国海,最近的船只逼近海南岛,中国海军舰艇拦截,双方舰船险些相撞,距离不过几米。

拔藤对此事略有所闻,只是没想到劳伦斯亲身参与。他暗忖劳伦斯是因为香港被中国收回而忿忿不平,还是另有内情?

“舰长先生,现在是2016年,时代变了,香港不再是我们的殖民地,大英帝国和中国保持友好关系,这是我们访问香港的目的。”

“牛屎!你听多了BBC广播,我告诉你,拔藤中校,别相信政客们的话,一旦风向变了,他们比谁转的都快!”

“什么风向?”

劳伦斯哈哈大笑,看着一头雾水的拔藤,想说什么,又改变主意,“你很快会看到的!”

拔藤意识到,劳伦斯不参加今晚的宴会未尝不是好事,否则他不一定闹出什么事情。

离开舰长舱前,拔藤问,“谁陪你上岸?”

各国海军惯例,每个离岸水兵和军官都不能单独行动,必须两人同行。

劳伦斯似乎陷入某种莫名的忧郁,拔藤连问了两遍,他才含糊地说,“布莱尔上尉。”

拔藤走到通讯中心,找到负责通讯联系的布莱尔上尉说,“你陪舰长上岸?”

“我能不去吗?”布莱尔拉着脸说。

“小心点,他情绪不太稳定。如果有什么事,立刻打电话回来!”

布莱尔默默地望着拔藤,目光中充满指责,似乎他应该想出更好的办法,至少阻止劳伦斯上校上岸。

拔藤控制着情绪说,“给我一个安全连接,我要和‘格雷漫游者’号舰长科尔中校通话。”

布莱尔示意拔藤进入一个封闭的玻璃房间。拔藤拿起话筒,很快听到科尔的声音,“嗨,科尔,是我,拔藤。我得告诉你,今晚劳伦斯上校将去中环法国餐厅吃饭,我代替他去参加中国军队司令官的私人宴会。”

“为什么?”

拔藤犹豫一下,尽管这是安全线路,可不表示没人监听。“他刚刚通知我,我的理解是他认为同汇丰董事长见面更重要。”

“哦。”科尔默默咀嚼拔藤的话。

尽管并未期待更多,科尔的反应还是让拔藤失望。“布莱尔上尉将陪同他,我告诉布莱尔上尉有事通知你。”

劳伦斯、拔藤和科尔是两艘军舰上军衔最高的军官,前两人上岸,科尔必须留下值班。

“我知道了。”科尔停顿一下说,“我了解劳伦斯上校,他有时可能看着难以理解,但他骨子里看重职责!”

“谢谢,你这么说让我感觉好点。”

拔藤回到舱内,换上检阅制服,同时琢磨科尔一番话的动机,他是打伏笔还是安慰自己?他和科尔并不熟悉,但后者名声不错。

“咚咚咚。”有人敲门。

拔藤拉开门,一身休闲装的舰载直升机飞行员亚历山大少校就闯进来嚷道,“你去哪里了?我在船上找了你一圈?你怎么穿检阅制服?”

亚历山大是陪同拔藤上岸的同伴,拔藤这才意识到忘了通知他。“抱歉,计划有变。舰长劳伦斯上校刚刚通知我替他出席今晚的中国军方的宴会,你得回去换衣服!”

“该死,上午不是说好去酒吧玩吗?我眼巴巴地盼着。正式宴会可是无趣得很!”

“没办法,军令难违!”

码头等候的汽车是英国大使馆提供的,司机是一名菲律宾人,能说一口流利的粤语,相貌和当地人也别无二致。他们一坐进后座,司机就启动汽车。

亚历山大嘀咕着晚宴,说劳伦斯上校不懂得体恤部下。拔藤一方面顾忌司机,另一方面担心航空兵的嘴巴不严,所以也不多解释,敷衍几句,就转移话题,聊起亚历山大最喜欢的话题,部署在波斯湾的英国皇家海军航空兵部队,果然亚历山大来了精神,大说特说英国飞行员如何神勇,如何空袭伊斯兰国目标。

突然,前面路口蹿出一辆红色跑车,无视红灯,疾速穿过他们正在行驶的车道。司机急踩刹车,汽车尖叫着停下,两名英国军官身体随着惯性前冲,幸亏反应敏捷,两手按住前排座椅,缓冲一下。

“该死的狗娘养的!”亚历山大寻找红色跑车的踪影,恨不得痛揍一番驾车人。

惊魂未定的司机左右看了看,长出口气。后面幸亏没有汽车,否则必定追尾。

“怎么回事?”拔藤拾起掉落的帽子,问道。

司机从后视镜里回看一眼说,“可能是中国大陆的权贵子弟,他们喜欢名车,也喜欢飙车,这一带车少,通常他们晚上来,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就开始了!”

“这么危险,警察难道不管吗?”

“他们不是普通百姓,警察很难处理,罚点钱对他们根本不算什么,那辆跑车,价值港币500万。”

“太他妈的难以置信了,他们差点撞死我们!”

“先生,时代变了,现在轮到他们说了算。”司机专注地看着路面。

汽车开进英国领事馆的大院,文化参赞梅捷站在那里迎接他们。拔藤介绍梅捷和亚历山大认识,三人走进领事馆后面的餐厅,里面有个小酒吧。梅捷请了一轮威士忌。

亚历山大看到有人在打台球,觉得手痒,过去挑战对方,很快就和使馆官员打得火热,其中一个红头发女孩好像很欣赏他的动作,眼睛一直看着他。

“你的军人朋友很有一手啊,铁鞋!”梅捷眨眨眼睛,有意喊出拔藤高中时候的绰号。Patten英文的意思是镶嵌铁边的鞋子。

拔藤勉强笑笑,讲述了路上发生的事情。

梅捷听后面色变得凝重,“我会告诉领事先生,他将向香港政府提出抗议。但坦率地说,我不认为有什么用处,香港政府很难约束那些背景深厚的大陆人,我们的抱怨可能适得其反,被人视为反华宣传。总而言之,这些年中国政府不惜余力地向香港渗透,几乎控制社会各个层面,英国政府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不知道事情这么糟糕!”

“确实很糟糕。”梅捷警告地看着若有所思的拔藤,“你明白这些话只限于你我,你说出去我不会承认的。”

“胆小鬼,你认为我和谁说去?我是一名英国皇家海军军官,不是你们外交官,职业就是嚼舌头。”

“别摆谱了,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你可糊弄不了我。来,为过去、友谊、健康和女王干杯!”梅捷举杯说。

拔藤喝了一大口说,“不要再叫烈酒,我晚上要替舰长劳伦斯上校去中国驻港部队司令官家中赴宴,我可不想醉倒在中国人的酒桌上!”

出人意外,梅捷不置可否,反而问道,“你们访问越南金兰湾,美国海军也过去,你们听到什么消息吗?”

“你指什么?我看越南人和美国人在酒吧聊天,我听说越南高层和美国舰队司令独自密谈,谈什么可没人告诉我。”

“我听一个澳大利亚领事馆的人说,美国人好像在准备什么。”

“什么意思?”

梅捷犹豫一下说,“我不确定,澳大利亚人很含糊,好像是说美国海军准备在合适的场合教训中国人!”

“美国人怎么说?”

“你认为他们会怎么说?当然不可能公开说,私下嘛,”梅捷斟酌片刻,“他们非常不乐观。”

“哦,上帝啊,美国佬到底想干什么?觉得这世界还不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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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32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八章 8-1 橡树果(1)

作者:慕衲

美国波士顿

鲁笑住在滑雪场附近的旅馆,白天滑雪,晚上去酒吧喝酒聊天,尝试慢慢融入美国人的角色。虽说美国人来自世界各地,口音、肤色、籍贯五花八门,可这个国家确实是个大熔炉,说话、行为、甚至思维方式都有美国独有的方式,在很多细节上和欧洲人截然不同。鲁笑需要时间适应。

第一天晚上鲁笑在酒吧遇到在雪场救援队工作的金发女孩,卡罗尔。她身材修长,爽快活泼。两人开始不过闲聊,越说越起劲。卡罗尔在法国生活过一年,很怀念欧洲。她刚刚大学毕业,尚未想好人生方向,又爱好滑雪,就在这里工作。两人聊到酒吧打烊,一起回到他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醒来,鲁笑看着她熟睡的面孔,兀自不敢相信。他这两年在巴黎的女友屈指可数,多数时间单身。接受丁一凡的任务,他成了风流的007,一夜情次数惊人,他有点认不出来自己。

他悄悄起床,去街角的一家熟食店买了咖啡、橙汁、水果和早餐三明治,在美国他尽量避免旅馆餐厅就餐,一方面食物糟糕,另一方面是避免注意力。回到酒店,卡罗尔已经醒来。她胃口很好,吃完早餐,拉住鲁笑再次颠鸾倒凤。

下午,他们一起出门,她去救援队上班,他去雪场滑雪。晚上他们出去吃饭,发现有说不完的话题,当然多数时候是她在说。回到房间,他们做爱累了,就聊天,等到天光放亮实在支撑不住才睡觉。

他们连续三天如此。第四天上午,鲁笑和卡罗尔告别,她问他是否必须得离开,说从未遇到像他这样理解她的男人。他说必须去纽约完成一份工作,早已约定,无法取消。她似乎并不相信,表情极度失望。

鲁笑开车去波士顿的路上,回去的念头不停地在他脑海闪过。他怀疑这段情感关系不能维持多久,他喜欢她是因为她的青春活力、大胆无畏,但他不太确定她喜欢自己的原因。他发现,他和美国和欧洲的白人女孩很容易交朋友,却很难和海外长大的亚裔有什么风流韵事,她们似乎本能地排斥他。

鲁笑住进波士顿城郊的一家“西部旅馆”连锁酒店,他要了一间商务房,用现金预付三天的房费,前台小姐告诉他,从加拿大邮寄的包裹已经到达。行李员帮着送上包裹和滑雪器具,得到十美元的小费。鲁笑关上房门,插上安全链,取出藏在包裹里的五万美元现金,这一路上花销不少,他身上现金所剩无几。

晚上,在附近一家越南餐厅用餐后,他步行到街对面的购物中心,在一家老牌男装店买了一套灰色斜纹西装和一套黑色西装,还买了两双皮鞋、两套便装和一个棕色拉杆箱。隔壁的体育用品店有一款小巧的德国制造的望远镜吸引他的视线,他一并买下。

第二天一早,他乘坐一辆预约的”优步”专车,来到波士顿金融中心的广场。“橡树果”基金会所在的大楼就在广场东面,鲁笑走进正门,见楼内安保措施严格,并不对外开放。入口有一排电子读卡器,几个穿着制服的黑人和西班牙人保安站在四周,左侧服务台后站着两名白人保安。

鲁笑走到墙边看铜色匾牌上的公司列表,“橡树果”基金会位于十七楼,和一家“今日儿童教育”公司、一家“克林顿&卡尔”律师事务所同层。这时一名保安走过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说走错了地方。

出了大楼,他看到一家甜甜圈连锁店正对着大楼入口,就在自动售报机上拿了两份报纸,进去要了一杯咖啡一个甜点,坐在靠窗户的长椅。

他从七点五十坐到九点,加了一次咖啡,两份报纸从头看到尾,期间很多人进进出出。他不愿坐得太久,被店员留意。他出门,把报纸和咖啡杯扔进垃圾桶,走到街道另一侧的小巷口,站了十分钟。他发现人流越来越少,金泰勒却没出现。他不晓得金泰勒是没上班,还是已经进去。很多人一起走进大楼,都是步履匆匆,他没法看清每个人的脸。他知道要找到金泰勒必须另想办法。

鲁笑以“橡树果”大楼为中心,开始散步。他兜了很大一圈,从各个角度寻找最好的监视方式,也没找到比甜甜圈店更好的位置。

他在报摊买了一份新版城市地图,找到附近的图书馆。他登录法律信息数据库,寻找“克林顿&卡尔”律师事务所信息。他打印了两名合伙人的所有公开信息,付钱后,拿着打印纸离开。

附近,“优步”专车很多。他等了才两分钟,一辆红色凯迪拉克就停在他面前。他说了酒店地址,本想翻阅打印纸,没想到黑人司机性格活泼,不像先前的亚裔司机沉默寡言。鲁笑顺着他的话题东拉西扯,正好了解一些在本地驾驶需要注意的事项。黑人滔滔不绝地控诉白人警察的种族歧视,仿佛他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巴不得跳上下一班返回非洲的飞机。鲁笑随口问他在美国生活多久,他说二十年。

回到酒店,鲁笑拿着笔记本电脑,去附近的星巴克,先上网寻找汽车租赁,波士顿是美国少数几个短租业务非常发达的城市。他很容易找到三辆一年新的丰田汽车,和车主一一通话约定时间看车。他选择丰田汽车是因为这是美国也是波士顿销售量最大的,他可能要跟随金泰勒一阵子,人们会注意到一辆外国牌照的汽车,而对本州汽车视而不见。

接着他登录一家租赁家用电器的网络平台,租下两个高端索尼长镜头相机,租期两天,租金共九百两元,虽然不便宜,但比购买划算许多。他没有美国的银行账户,只能先通过欧洲银行存入一大笔押金,再和出租方商定送货方式。他考虑是否设定一个当地银行账户,便利毋庸置疑,可银行手续繁琐,必然复印他的证件存档。考虑到乔纳森 韦伯先生的信用,鲁笑决定还是不要冒险。

他在一家商务网站买了两套简单的GPS跟踪装置,跟踪器有纽扣大小,信号范围在市区内为五公里。这种监视器材并不违法,公开出售,网站还列有各种监视和监听器材,他随意浏览一番,有点动心,但没下单。

最后他登录了两个本地房屋租赁的网站,寻找短期租房。他避开与中介打交道,中介需要记录他的身份信息,这些信息最后肯定进入美国情报机构的数据库。个人出租的三套房屋符合他的几个要求,他打电话过去,问了几个问题,和两个房主约定看房时间,剔除了第三个。

接下来二十四个小时,鲁笑坐着”优步”专车跑遍了波士顿,他定下三辆汽车,每一辆租赁三天。他在面对查理斯河的一座公寓楼租下一间两房豪华公寓,房主来自土耳其,在波士顿大学读研究生,需要临时回国。在鲁笑保证一个人居住,不带人回来开派对后,他以便宜的价格出租。租期定下一个月。

鲁笑开车到波士顿金融中心一家酒店的车库,他拎着一个装着相机的拉杆箱去前台办理入住手续。之前他在网上预订了一个房间,并留下了一张欧洲的信用卡信息,这种高级酒店多半使用信用卡,用现金很容易被人注意。

他支付两天房钱,进屋先查看窗户,确认能够看到“橡树果”大楼的入口。他支起相机,设定好角度和镜头,打开夜视功能,相机会自动地拍摄照片,每两秒一次。他打开电视,音量放到足够传出门外,但又听不清楚。出门前,他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

他从酒店车库开车到广场对面的一家酒店,他在这里也定了一个高层房间。办好入住手续,以同样方式,设定第二部相机。

第二天晚上,鲁笑去两家酒店收集了两部相机的储存卡,在电脑上查看记录内容。早晨相片里,有两张很像金泰勒。下午照片都比较模糊,连个像的人都没有。鲁笑用了半夜时间在筛选照片,头晕眼花。

第三天上午,鲁笑站在“橡树果”大楼外的吸烟区,抽着一根香烟,观察人群。他盯着错误的方向,没想到金泰勒就从身边走过。他乍一看时,有些不敢相信,等金泰勒走进大楼旋转门暴露正面时,他才敢确定。

他依次去两家酒店收拾相机,结帐退房,住进土耳其人的公寓。这家公寓距离麻省理工学院很近,俯瞰查理斯河,前面就是几条高速公路的入口,地理位置非常便利,很适合做安全屋。他检查了每间屋子,确认没有电子监控设备。他把装枪的吉他盒放进杂物衣橱,用些旧衣服遮掩。

鲁笑当天下午守在大楼附近,从五点一直守候到七点,依然没看到金泰勒的身影,期间不得不换了好几个地方,餐厅、咖啡厅、便利店。能够不被人注意到的地方就那么多,最后他冒着冷风坐在广场一张椅子上,坚持了半个小时,不得不放弃。

翌日上午九点,金泰勒准时出现在大楼门口,鲁笑这次看到他从联邦大道走过来,可波士顿金融区街道狭窄,建筑非常密集,四通八达。金泰勒可能乘坐地铁、公交、自驾,甚至可能从附近公寓走路过来。鲁笑没法判断,只能再等着他下班。

中午十二点半,鲁笑走进“橡树果”大楼,告诉前台保安,说访问十七楼的“克林顿&卡尔”律师事务所。他报上姓名,保安核对一下电脑,没要求出示证件,递给他一张临时电子通行证。

出了电梯,十七楼墙上标识,显示左边是“橡树果”基金会,右边是“今日儿童教育”公司和“克林顿&卡尔”律师事务所。鲁笑走向左侧,推开基金会的大门,前台一名年轻貌美的白人女孩打招呼说,“先生,你有何贵干?”

“我和罗杰斯十二点半有个约会。”鲁笑打量周围,看到接待室的两张长沙发后,有一个衣橱,但天花板没有摄像头。里面是普通的办公间,他听到走廊传来两人谈话声,谈论华盛顿国会农业提案的投票结果。

女孩低头看了一会儿电脑屏幕,摇头说,“先生,我这里没有登记罗杰斯先生有十二点的约会,你是和谁约定的?”

鲁笑没想到基金会真有人叫罗杰斯,“昨天,我在电话上和他约好的,我们要谈论一个诉讼案件。”

“诉讼案件?罗杰斯先生不是律师,你要找的先生的全名是什么?”

“罗杰斯 卡尔,克林顿&卡尔律师事务所。”

女孩指着门外说,“你走错房间了,先生。出门右拐,顶头就是律师事务所。”

“非常抱歉!”鲁笑好像第一次看到墙壁上的“橡树果”基金会的名称,窘迫地笑笑,快步离开。他几乎可以确定基金会不是美国情报机构的幌子,否则保安不会如此懈怠。他更加好奇金泰勒的身份。

“克林顿&卡尔”律师事务所规模很小,只有两名合伙人和一名无精打采的前台接待员,她皮肤黝黑,面无表情地听完鲁笑的来意,指着右手的一扇门说,“他在里面。”

尊敬的罗杰斯 卡尔律师,看着不比外面黑人接待员好多少。他面色浮肿,一幅宿醉未醒的样子,白衬衫胸口有几滴明显的污迹。他勉强握了握鲁笑的手,直接询问什么官司。

鲁笑不忍心欺骗这个可怜的家伙,如果另一位合伙人克林顿律师也是类似状态,他们很快要负担不起这里的租金,事实上,鲁笑很好奇他们做了什么能搬进来?他想起他们的律师简历,卡尔曾经赢过一起赔偿数额几百万的诉讼案,风光一时,估计是那时搬进金融区,梦想大展拳脚。

“呃,我想咨询雇主歧视案。”鲁笑说自己是个软件工程师,受白人上司歧视,两次错过升迁机会。

“我建议你最好换工作。这种案件多半浪费时间和金钱,除非你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你是因为肤色、性取向或者其他什么非职业因素被歧视,你才有可能胜诉。”卡尔打个哈欠,用手遮住嘴巴说,“我还得告诉你,我们不会接受你的案子,除非你能先支付两万美元的费用。”

“这么多钱?不是说赢了案子,对方支付吗?”

“韦伯先生,在美国寻求正义,你需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支付常人承担不起的费用。像你这种案子,在审判结果出来之前,至少还要支付两万美元,这些数字还是保守的估计。”

“那我得回去想一想,我没这么多钱。”

“忘了诉讼吧,听我的免费建议,换一份工作容易很多!”

“好吧,也许我该听从你的建议。”鲁笑走了两步停下说,“卡尔先生,你知道隔壁的‘橡树果’基金会有个和你同名的人,都叫罗杰斯,我走错门,差点和他面谈。”

卡尔律师阴郁地看着鲁笑说,“那个基金会的人都是一群没屁眼的混蛋,你很幸运不用和他们做邻居!”

鲁笑乘坐电梯下楼,脑子里一直想着卡尔律师的话。“橡树果”基金会背后藏着什么?显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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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33 楼
作者:慕衲
当晚六点半,金泰勒离开大楼。他步行两条街,走进城中心的地铁枢纽站,搭乘红线地铁,在哈佛大学站下车。他沿着剑桥大街走了一段路,拐进肯尼迪公共学院显眼的红砖瓦大楼。他始终埋头走路,没有采取任何反跟踪措施,甚至没有回头查看一次,看起来没受过任何情报工作的训练。 肯尼迪公共学院大楼的屋顶很高,白色墙壁一尘不染,大理石地面光滑闪亮,脚步声回响,听起来庄严肃穆。 金泰勒拐进走廊尽头的房间,鲁笑跟过去,见是一个小型的礼堂。门口摆着一张长桌,后面坐着一名年轻的亚裔女学生,她低头在看一本厚厚的书,听见动静,抬头说,“先生,你是来听讲座吗?” “是的。” “你有提前预约吗?” 鲁笑目光扫过长桌上整齐摆设的一大堆胸牌,挑了个李的名字,挂在胸前。 “请在你的名字下签字。” 鲁笑用法语签下肯尼迪的名字。肯尼迪家族曾经是新英格兰地区的第一望族,哈佛公共学院当年为了纪念被刺杀的肯尼迪总统,以他的名字冠名。如今世界各国政府的精英们都以来此地参加短期培训为荣,包括俄国和中国。 小礼堂内坐了一半的人,两个工作人员在讲台上忙着做准备。鲁笑扫视周围,金泰勒独自坐在屋子中间的位置,低头看着手机,似乎不太在意周围。鲁笑在他身后第三排左侧的一个空位坐下,观察片刻,见他鲜少抬头,并不在意进进出出的人。鲁笑颇为不解,难道他跑来就是为了听讲座? 尽管在金泰勒身后,鲁笑也没有紧盯着,有些人的第六感非常强烈,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他用眼角余光观察周围听众,见多数人年龄在三十上下,背着书包或者拎着皮包,着装打扮随意但不随便,他们彼此认识,相互低声招呼。鲁笑猜测他们都是肯尼迪学院的研究生,他对这所学校略有所闻,知道毕业生多数进入政府、非赢利机构、慈善机构、联合国或者各种国际援助机构(NGO)。他目光扫过后排两个短发、精明干练的白人男子,他们几乎立刻察觉,锐利的目光向他看来。他暗生警惕,避开他们。他感觉他们并非情报特工的敏感,更像是下意识地的反应。 他很快为进门的一群人吸引。他们一行二十几人,肤色各异,年龄普遍在四十岁上下,穿着像是专门定做的西装,举手投足之间有种傲慢自大的气息。他们坐在前排靠近讲台的空位,好几个人立刻拿出手机开始大声通话,使用的不是英语。 “先生们,女士们,晚上好。我先和大家说几句话。”一个学者模样的中年白人站在讲台上敲着话筒说。 屋子渐渐静下来,几个还在通话的人感觉到周围责备的目光,匆匆挂断手机。 “谢谢大家。我是肯尼迪中心的迈克尔 辛森博士,今晚‘亚洲经济发展’研讨会的主持人,先欢迎各位的到来,出席本次研讨会的,除了本校教职员工、2017和2018届学生外,还有国际银行和哈佛大学联合举办的亚洲政府中央银行官员培训班的学员。研讨会结束后,我们在二楼的小会议室准备了饮料和点心,欢迎大家品尝交流。最后请把手机和其他电子产品调成静音设置。” 鲁笑这才明白前排坐着亚洲各国银行官员,难怪神情傲慢。 研讨会第一位发言人是蒙古国的经济部长,他身材高大,面色红润,看着更像伐木工人。他用蒙古语演讲,题目似乎是如何提高蒙古和美国的贸易。他声音洪亮,手势激昂,可每说一两分钟就要停下来,等一位蒙古女士翻译成英语。听众听得云里雾里。 辛森博士介绍第二位发言人时,面露得意,说特别邀请了现任日本首相安倍的私人助理石田池香,因为他身份敏感,没有提前宣布。场内众人低声耳语,之前的萎靡不振一扫而空。鲁笑也有些惊讶,日本媒体经常刊登有关石田池香的报道,不少资深媒体人认为他将是十年后日本首相的不二人选,他悄悄地来到美国做什么? 鲁笑瞧了眼金泰勒,见他神情淡然,心里一动,莫非他提前得知消息? 这时候入口一阵骚乱,一群教授、学者模样的人匆匆进来,占据了余下的空位。其他人没有位置,就站在过道。看架势,石田池香来的消息刚刚传开。 石田池香没让众人失望,他的英文很地道,口才也好,态度谦卑,旁征博引,幽默有趣,没说几句就调动起听众的热情。他说自己是以私人身份参加弟弟在美国的婚礼,因为辛森博士的盛情邀请,作为肯尼迪学院的毕业生,尽管自认没有资格站在这块神圣的讲台谈论国际大事,还是勉为其难。他接下来说日本正处于历史关头,像当年的明治维新,如何选择将决定日本百年走向,同时影响亚洲和世界的局势。美国作为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扮演了几十年亚洲和平的保护者,居功至伟,但美国没有做好准备迎接变化,相反试图用过去累积的道德权威、军事优势、经济实力和外交关系,维持旧的格局,这会是美国二十一世纪最大的败笔,也将是整个文明世界的悲哀。 全场鸦雀无声,包括鲁笑在内的观众都入神地听着石田池香的话。他一一列举了美国的严重问题,政治生态极端化,民主党共和党不能达成妥协,政治人物的短视和民粹化,政府官员的随波逐流,饮鸠止渴的财政政策,美元货币的肆意滥印,国民入不敷出的消费习惯,外交政策的僵化。他告诫说,如果美国人没有勇气自我改变,美利坚帝国的崩溃可能远比人们想象的要快,世界的格局将不可避免地出现剧烈震荡。 石田池香结束讲话,不少观众纷纷举手,更有人直接大声喊出问题。有那么一瞬间他张开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他只是微微鞠躬,迅速走向后台,两名保镖模样的人护送他离开。 辛森博士上来道歉说他另有要务,没有时间做进一步的交流。他随即介绍第三位发言人,印度前驻美大使巴哈特博士。巴哈特博士看上去庄重威严,他一口流利的牛津英语不禁让人联想当年大英帝国的盛况,他也是提醒美国人若要避免大英帝国的命运,必须加强美印关系,让世界最大的民主国家 – 印度成为一个富裕文明的发达国家。观众们有礼貌地听着,几个印度人和美国人询问了一些印度市场开放的问题。巴哈特博士的回答更像是外交部发言人,四平八稳,避免触及实质性内容。 最后一位发言人是来自菲律宾的欧内斯特 杜帕斯先生,他是菲律宾最大财团“棉兰”集团的董事长,也是哈佛大学的重要捐款人之一,还捐助肯尼迪学院一个教职。他身材高大,相貌粗旷,一头浓密的卷发,配着炭黑色条纹西装,风度翩翩。他说话带有轻微口音,可声音中蕴含着一种魅力,吸引观众用心捕捉每个字符和句子。 他首先称赞奥巴马政府的亚洲政策,说美国政治家不同凡响,高瞻远瞩,明白世界的繁荣取决于亚洲的稳定和发展。他拿菲律宾作为例子,从人口数量、年龄构成和经济收入来分析面临的问题和潜在机会,如果菲律宾的人均收入能够达到中国人的水平,将极大促进美国经济。而越南、印尼、马来西亚、印度这些国家大致面临与菲律宾类似问题,倘若能够经济腾飞,将出现两个、甚至三个欧洲,对美国产品的需求将难以想象,世界将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他警告说亚洲面临最大的危险来自于中国,中国不接受现行政治和经济秩序,正在破坏亚洲的繁荣,美国必须承担起责任,阻止中国控制亚洲。这么做不仅出于自身利益,更重要的是唯有美国具备这种能力。他强调说,美国必须承担领导者的角色,美国将决定世界是繁荣还是萧条、自由还是被奴役、民主还是独裁!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举手提问,问题多数围绕中国。杜帕斯回答问题时更加大胆,说中国已经用各种手段威胁菲律宾。中国的野心不仅是谋求控制整个南中国海海域,还盯着整个东南亚半岛,中国人最终追求的是重回世界中心,独霸全球。他的话引起众人的嗡嗡耳语,有些人不以为然,有些人表示赞同,两个银行官员公开称赞杜帕斯先生的勇敢,说出了亚洲国家想说而不敢说的话。 鲁笑颇为惊讶居然没有人站出来反驳,菲律宾人的“中国威胁论”拾人牙慧,存在不少显而易见的漏洞,最明显的一点是中国经济比任何一个国家都依赖世界贸易,中国没有任何动力去改变现行体制,为什么要自断臂膀而选择武力征服?英国和日本的例子已经证明,用金钱购买远比枪炮征服管用,代价也小得多。 观众中有至少几十张东亚人的面孔,估计怎么也有十几个中国人,肯尼迪学院每年接收几名中国大陆的学生,包括众多“王子”和“公主”,却没人挺身辩护。 一名满脸胡子的白人老头站起来,大声说,“杜帕斯先生,作为一个美国人,我必须说我不能赞同你的观点,尤其遏制中国是美国的责任这一点。美国已经陷入两场历时二十年的战争,耗费了天文数字的金钱,无数军人的伤亡更是难以承受,我们既不应该,也没有资本去和中国这样的大国打仗!” “这位先生,我明白你的焦虑,反恐战争确实让美国付出很大的代价。”杜帕斯露出同情的笑容,“但是请不要忘了当年西方国家在慕尼黑犯下的错误,英国首相张伯伦没能遏制希特勒的野心,所以才有第二次世界大战。同样,错过今天遏制中国的机会,明天醒来,美国会发现中国人已经扩张到夏威夷,中国军舰甚至可能游弋在旧金山的海域!” “胡说八道,请不要恐吓我。当年小布什、切尼和那些基本教义保守派们就是用你这一套手法,欺骗美国人民,发动伊拉克战争,看看这些年后我们得到了什么!” 杜帕斯回头看了眼站在台侧的辛森博士,“听着,我不是来肯尼迪学校恐吓谁,中国人已经渗透到菲律宾,有些菲律宾人喜欢被中国人收买,有些因为胆怯不敢反抗,还有像我们这样愿意反抗,但是需要美国支持的人。为了亚洲的民主和自由,为了美国自身的利益,请帮助我们!” 屋子里很多人纷纷站起来鼓掌欢呼,白人老头怒骂“撒谎”,但是他的声音很快被掌声和欢呼声淹没。 辛森博士这时上台宣布研讨会结束,二楼会议室提供了点心饮料。 鲁笑跟着金泰勒去到二楼的会议室,室内座椅被挪开,腾出宽敞的空间,靠窗的长桌上放着饮料、饼干、奶酪、水果和甜点。 金泰勒拿了一盘水果和几片奶酪,静静地站在一角。鲁笑和他相隔不远,感受到他的目光掠过自己。鲁笑拿起一杯果汁,走向最近的男子打招呼说,“你好,乔治。” 乔治恰好是早先感应到鲁笑目光的两名白人之一,他伸出手说,“嗨,你好,李!”他的手指修长,但手掌上有块烧伤的痕迹。 乔治注意到鲁笑视线停留在他伤口上,“这是伊拉克战争留下的纪念,悍马遇到路边简易炸弹,起火燃烧,我推开车门逃生,手掌受伤。一点也不英雄,是不是?” “我觉得你能活下来,比做英雄好多了。” “很精辟的话。”乔治若有所思地看着鲁笑说,“你是肯尼迪学院的学生?我没见过你。” “小声点,我是波士顿大学的。听说今晚的研讨会有趣,混进来的。”鲁笑环视周围,见金泰勒正和一名系着蝴蝶结的银行家说话,两人似乎谈的很投机。 乔治哈哈大笑,“下次你想来的话,告诉我,我给你安排票。”他打量着鲁笑问,“这是你的名字?” “乔纳森。” “乔纳森,很高兴见到你。你也去过伊拉克?” 鲁笑点点头。 乔治搜寻着鲁笑脸上的表情,迟疑地问,“你参加过战斗?” “都过去了,我试图忘记。” “我明白,我是后勤军官,基本上没经历什么战斗,还是被吓得够呛,刚回来那阵子睡不好觉,经常失眠,现在睡眠也成问题,风吹草动就醒。” 鲁笑喝了两口杯子里的果汁。 乔治换个话题说,“你喜欢他们的演讲?” “还好吧,除了最后那个菲律宾人,我觉得那家伙居心叵测,等不及美国派兵和中国大打一场!” “同感。越是不上战场的人越喜欢叫嚣战争,看看他身上的名牌西装,我打赌他和他的朋友,绝对不会送他们的孩子上前线!” “就像小布什、切尼他们。” “对!”乔治叹口气说,“我真希望人类能接受教训,再大的分歧也要寻求对话解决,再怎么争吵、怒骂、谴责也比战争好。” “可惜,你我都知道,很多人幻想能从战争中捞取更大的好处。人类的悲剧在于,我们不会吸取教训!” “说的太对了,人类只有短期记忆!” 屋内挤满了人,乔治说得回去做功课,走前他留下电话,关照鲁笑下次来找他,他还有个参加过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的同学,海军陆战队退役,他们应该找个酒吧聊聊,毕竟校园里能够聊天的人不多。鲁笑点头答应,他怀疑乔治多半恐惧拥挤的空间,借口离开。 鲁笑站在一群正在热烈讨论美国对华政策的学生旁边,观察周围。金泰勒不再和银行家谈话,而是和辛森教授、另一个教授模样的人站在一起,看他们说话的样子,似乎彼此熟悉。鲁笑暗暗揣摩金泰勒的目的,他在找寻什么目标还是试图接近某个国家的学员?美国情报机构很喜欢从学术界挑选间谍,不少中情局的退休员工回到学校做教授,中情局的前身就是一群耶鲁大学的学生和教授一起创办。 鲁笑不敢多看他们,唯恐自己被有心人盯上。他没兴趣听这些肯尼迪学校的学生们空谈,他们对亚洲知之甚少,凭借着一腔热血指点江山,梦想把文明带进荒蛮之地。 一扇侧门通向阳台,鲁笑过去透透气,欣赏一下剑桥的夜景。阳台上可以看到查理斯河和对岸的哈佛商学院发光的金色圆顶,他呼吸着湿润寒冷的夜风,听到耳边有人说,“太美了,美得令人心醉,是不是?” 鲁笑回头见前印度大使巴哈特博士坐在门后一把椅子上,衬衫领口敞开,头发在风中有些凌乱,刚才演讲时庄重肃穆的外交官,变成一个老人。 “不好意思,大使先生,我没注意到你在这里。” 巴哈特不在意地挥挥手,“我早就不是什么大使了,穆迪上台用的全是他的人。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访问学者,教授美国人印度历史。” “听着不错啊,很多人羡慕你能在哈佛教书。” 巴哈特不屑地哼了声,“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有什么好羡慕的?看看我们周围,多么平静,多么美丽,可你能想象在地球的另一边,我的家乡印度还有很多人正在挨饿?在叙利亚、伊拉克、非洲,很多人正面临死亡。世界真是他妈的不公平,可美国人也别太得意,剩下的好日子不多了!” 鲁笑暗想这家伙是不是喝醉酒了? “你以为我喝醉了,是不是?”巴哈特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你是韩国人还是中国人,李?” “我是哪国人,有关系吗?” “说的对,一点关系没有,我们都是一群身不由己的演员,剧本已经写好,剧场已经搭建,我们只能表演导演安排的戏份!” “抱歉,巴哈特博士,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新的世界大战将爆发,所有国家都会卷进去,美国人早上醒来突然发现他们的国家不再安全,他们也要和其他国家人一样尝尝被导弹袭击的滋味!” 鲁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礼貌地说,“可能事情不会那么糟糕吧,政客们喜欢叫嚷战争,但他们心里明白,战争没什么好处。” “你太高估政客们的智慧了,我年轻的朋友。让我告诉你,以前我很悲观,因为印度和巴基斯坦总是像疯子一样叫喊对方胆小,用核炸弹威胁对方。现在,我已经不担心印度和巴基斯坦了,因为等世界大战开始,核导弹将会满天飞,整个世界将被毁灭!” 鲁笑迟疑地问,“巴哈特博士,你的世界大战是指美国人和俄国人,还是……” 一个声音突然打断说,“啊,巴哈特博士,你在这里!” 鲁笑回头一看,金泰勒竟然站在门口。 “是你吗,金先生?你怎么也来了?”巴哈特博士说。 金泰勒面露微笑,没回答巴哈特博士,却饶有兴致地看着鲁笑说,“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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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34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八章 8-2 劳伦斯舰长(1)

作者:[url]慕衲http://www.muunarr.com/wp[/url]

南中国海晴空万里,碧波荡漾。

英国皇家海军“勇敢”号驱逐舰甲板上的双筒高射机枪突然开火,暴风骤雨般的子弹击中远处漂浮的靶标。射击停止,充当临时射手的斯通少校兴奋地挥舞手臂。他跑过来重重地拍了一下拔藤中校的肩膀,嚷道,“你看到了?我是神枪手!”

“斯通少校,你已经不再是一名尉官,得学会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否则,当你指挥舰船时,这么轻狂,怎么期待水兵尊重你?”拔藤皱眉说。

“抱歉,我有点高兴过头了。”斯通言是个心直口快、性格爽朗的爱尔兰汉子,舰队的反潜系统军官,他似乎缺乏感知烦恼的基因,总是乐呵呵地,尤其受水兵们的欢迎。他毫不在意拔藤的脸色,“嗨,你要不要来打一次,这玩意比发射导弹过瘾多了!”

拔藤举起望远镜,看着几百米外的“格雷漫游者”号,舰上的皇家海军陆战队也没闲着,一排士兵趴在甲板上射击自动步枪。他恼火地放下望远镜,“这他妈的算什么事?我们不该就这么停下来!”

舰队前天上午离开香港,本该按原计划驶向日本冲绳,舰长劳伦斯上校突然宣布取消航程,舰队改道马六甲海峡,赶赴印度洋,中途将在新加坡停留一天。两个小时前,劳伦斯上校又命令舰队停止航行,在这片海域演练实弹射击。

“伙计,你没事吧?你好像有点心神不定。”

“我很好。”拔藤感觉并不好,这几天他一直想和劳伦斯上校单独谈话,劳伦斯却不给他机会,每次他去舰长室,劳伦斯都用各种理由把他打发走。

“劳伦斯是海军最老资格的舰长,他有自己的一套做事方式,你耐心点,就不会感觉不舒服了。”斯通望着海面说。

拔藤没想到斯通居然粗中有细,但不想解释,他和劳伦斯的问题不该牵扯下属。

刺耳的警报突然“嘟嘟”响起,广播系统播放急促的命令,“全体注意,全体注意,三级战备,三级战备!”

拔藤和斯通惊讶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冲向最近的舱门口。拔藤冲进驾驶舱,见劳伦斯和几名军官正围绕着航海图说些什么,其他人神色如常,未见慌乱。“发生什么事?”他问道。

“拔藤中校,很快你就明白,现在请你执行我的命令,方向0-8-0,速度二十节。”

“舰长先生,‘格雷漫游者’号直升飞机准备就绪,请求升空。”一名戴着耳机的士官请示说。

“同意!”

拔藤心里一惊,“勇敢”号驱逐舰配备有两架“野猫”直升飞机,主要提供反潜能力,一架已经升空,另一架时刻待命。“格雷漫游者”号补给舰上的直升飞机上装备有先进的监视系统,主要负责空中目标的监控。舰队此时行进在南中国海的这片区域,并没有敌对目标,却突然进入三级战备,还升空两架直升飞机,劳伦斯难道在测试舰队紧急反应能力?拔藤压抑住内心的焦虑,走到指挥台前,用平静的语气复述命令。

半个小时后,两艘舰舷印着红色五角星的中国军舰出现在远处,隐隐地挡住英国舰队的航道。高空两架中国战斗机呼啸着掠过,两架中国直升飞机逼近英国的直升飞机。直升飞机飞行员亚历山大少校报告说,“前方是中国航母舰队,上帝啊,除了大家伙外,还有至少二十几艘军舰!”

劳伦斯不以为然,“保持航向。”

“中国潜艇,中国潜艇,方位2-3-5,距离8500米,正逼向我方舰队。”

“02号野猫升空。”劳伦斯命令说。

拔藤诧异地看了眼劳伦斯,通常只有最危险情况下才升空两架直升飞机,这种公海上的舰队相遇,彼此有一套行事规则,没必要大动干戈。劳伦斯不悦地瞪着他,再次重复命令。拔藤传达命令,甲板上的水兵立刻忙碌起来。

通常情况下,两国海军公海相遇,如果国家关系和睦,自然客客气气,双方舰长彼此通话,舰队以阅兵队形擦肩而过。倘若关系不睦,比如像美国和前苏联,那相遇就如同拳台上的拳击手,佯动、虚晃、试探,非常危险。中国海军在过去几十年,一直被美国和其盟友日本、韩国的舰队封锁在日本海峡内的第一岛链之内,中国军舰只要一靠近这条无形的界限,就会遭遇美国人、日本人或者韩国人的围追、堵截和恐吓,中国军舰的吨位、速度、武器性能完全占据下风,又缺乏空中掩护和反潜能力,根本无法前进,只能后退。近几年中国海军虽然实力大增,但面对美国太平洋舰队和日本舰队实力上依然处于下风,所以即便在公海也很谨慎。

中国舰队立刻通过公用通讯频道联系英国舰队,要求保持距离。劳伦斯上校命令拔藤中校回复中国人,英国舰队在公海航行,遵守国际航海规则,没有敌对意图。他说归说,依然命令舰队逼近中国航母。

中国舰队很快做出反应,两艘驱逐舰和两艘护卫舰迎面驶来,拦住英国舰队。四架直升飞机包围英国的三架直升飞机,海面下两艘潜艇从南北两个方向逼近两艘英国军舰,高空六架中国战斗机分批次地从英国军舰一百米外掠过,鉴于现代导弹和炸弹的巨大威力,军舰一旦被飞机逼近到这个距离,就要听凭宰割。

中英两国舰队的公海对峙只持续了短短十五分钟,但拔藤感觉像是十五个小时。尽管驾驶舱开着充足的冷气,他还是汗浸衣衫。这种对峙非常危险,虽然双方保持克制,火控雷达没有锁定彼此,但就像刀尖上跳舞,任何一点失误都可能导致误判,擦枪走火,引发战争。

当劳伦斯上校给出调转航向的命令,拔藤暗松了口气。英国舰队改变航向,和中国舰队远远地擦肩而过,中国海军的海空力量又跟随了一个小时,也撤回去。劳伦斯上校首次站在广播系统前,对舰队全体官兵发表讲话。他称赞众水兵表现的专业技能和镇静,说在中国海军面前维护了大英帝国皇家海军的尊严。不少水兵表现兴奋,拔藤和其他军官交换眼神,面色严峻。

军官晚餐时,劳伦斯上校谈笑风生,无比开心。有军官问及与中国舰队对峙的原因,他表示说,在公海上,中国舰队没有权利让英国舰队避让。他面带不屑地点评一阵中国人的表现,说幸好不是真的交战,否则他能摧毁至少四分之一的中国舰队。桌上出现一阵难堪的沉默,其他英国军官们低头看着盘子,避开接触同伴的视线。他们心里非常清楚,不管伟大的劳伦斯能击沉多少中国舰艇,英国舰队都将在对方压倒性的空中、海面和水下力量打击下,沉入海底。

拔藤一直保持沉默,晚餐结束时,他正式地对劳伦斯说,“舰长阁下,我需要和你单独谈话。”

劳伦斯好奇地地打量着他,“不能等等吗?你知道这是我享受雪茄的时间。”

“很抱歉,我必须坚持!”

劳伦斯的目光变得冷峻,他扫了眼其他正襟危坐的军官,“那好吧,来我的房间。”

劳伦斯回到房间,没有给拔藤让位,而是先脱掉上衣,挑选了一根雪茄,一阵吞云吐雾,才看向拔藤说,“你有什么事,拔藤中校?”

拔藤笔直地站立,“舰长阁下,我必须说明,我很不理解你今天的行动,你把整个舰队置于非常危险而且不必要的境地!”

“不要夸张,你没见过真正的战争,今天不过是小孩过家家,玩玩而已。”

“你也没见过真正的战争!”拔藤心里反击道。他用平静语气说,“作为舰队第二号指挥官,我应该提前知道你的计划,而不是遭遇中国舰队才晓得怎么回事!”

“拔藤,海军军部喜欢你,认为你是明日之星,将要提拔你做‘勇敢’号舰长,我明白这些,也接受。但只要今天我还是舰长,你和其他人一样得执行我的命令,你听懂了吗?”

两名英国军官目光交锋,互不相让。他们尽管年龄相差十五岁,可其他方面如此相似,都有着宁折不屈的性格。

“舰长阁下,今天的行动,你得到海军军部的授权吗?”

劳伦斯鼻子哼了声,吐了一口烟圈,望着袅袅散去的烟雾,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你问的太多了。有必要的话,你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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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35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八章 8-2 紧急故障(2)

作者:慕衲

菲律宾“麦克阿瑟”号

奎松中校匆匆地跑回号驾驶舱,两名国会议员和助手们紧随其后,堵住一条楼梯,曼泽诺不得不绕路。他还没跨进驾驶舱,就听到奎松的大嗓门嚷道,“有几艘中国舰艇?”

“报告舰长,我们只看到一艘。”一个软弱的声音回答。

“雷达显示呢?”

“五分钟前雷达出现故障,正在修理。”

“操你妈的故障,你最好立刻修好,不然我抽你鞭子!”

见曼泽诺走进来,奎松控制住情绪,命令收回巡逻艇,全舰进入二级战备。他举起望远镜观察远方。

远方海平面的小黑点渐渐变大,没过几分钟,他们已经从望远镜里清楚地看到一艘悬挂着中国旗帜的军舰高速驶来。

“请注意,请注意,‘麦克阿瑟’号舰长,我是中国海监船‘飞龙’号舰长王卫国。菲律宾海军已经进入中国南中国海专属经济区,请立刻退出!”公共通讯频道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船名?”奎松问。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距离他们只能看到中国军舰的大致轮廓,根本看不清楚船舷的名字。

“是中国渔船通知他们的!”有人说道。

外面的中国渔船无人控制,中国人拆开搭板和绳索,驾船驶向中国军舰。

“为什么没有破坏他们的通讯设备?”

驾驶舱内一阵沉默,无人回答奎松的问题。曼泽诺鄙夷地想,还不是因为你太贪心搜刮钱财?

“一群蠢货!”奎松怒骂。

罗姆诺问,“中国的‘飞龙’号多大吨位,属于什么级别的军舰?”
奎松瞪着下属,期待有人解围,驾驶舱内的海军官兵都一下变成了木头人。曼泽诺看着奎松额头的青筋,忍不住替他难受。

“奎松中校,奎松中校,我是中国‘飞龙’号舰长,你们违反国际法,侵犯了中国海域,请立刻离开!”通讯频道里,中国人声音再次响起。

“他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奎松脱口而出众人心底的疑问。

曼泽诺不得不提醒说,“舰长先生,你需要先回复中国人,这是菲律宾的的海域,是他们侵犯我们的领海!”

“赶紧告诉中国人滚蛋,这里是菲律宾领海!”奎松向下属咆哮道。

一名军官拿起话筒,语气强烈地痛斥中国人侵权,结果他说话太多,没完没了,惹得奎松怒目相视。

中国军舰和渔船回合后,就并舷停下来。奎松下命令停船,和中国军舰对峙。这个距离肉眼已经能够看清,中国军舰放下一艘巡逻艇,去和渔船会和。渔船上的人冲着菲律宾军舰比比划划,像是哭诉遭遇。

“我们现在做什么?”罗姆诺问。

“中国军舰好像比我们的小很多。”索里阿诺说。

曼泽诺心里暗骂蠢货,军舰可不是单纯比尺寸,万吨货轮比一艘驱逐舰大多了,可结构密度和焊接材料没法相比,两者相撞,驱逐舰可以毫发无损地从货轮中间穿过。

奎松没接茬,继续拿着望远镜观察。一名军官说雷达恢复正常。雷达图像上显示三十海里外,有五个红点在靠近。有人说是支援的中国舰艇,有人说是先前逃跑的渔船。

“报告基地,我们遭遇多艘中国军舰,请求支援!”奎松说。

过了一阵,一名军官说,“基地收到请求,已经命令五十海里外的‘德尔皮拉尔’号支援,同时还有空军两架FA-50战斗机紧急起飞!”

众人情绪一下子沸腾起来,“德尔皮拉尔”号军舰因为2012年4月在斯卡伯勒礁(中国称为黄岩岛)和中国海军舰艇对峙,名镇海内外。它是菲律宾海军吨位最大、武器最精良的军舰,加上战斗机支援,中国军舰肯定不是对手。

“保持速度十五节,目标正前方。通知中国人必须离开我国水域!”奎松命令道。

出人意外的,中国军舰也加速冲过来,速度竟然达到二十二节。

“报告舰长,中国军舰距离一千米。”

“保持航向,我就不信他们敢撞我!”奎松咬牙切齿地说。

“距离五百米!”

“闭嘴,给我冲!”

透过驾驶舱玻璃,众人可以清楚地看到中国军舰,甲板上的中国军人匆忙地跑开,中国军舰警铃大作。

国会议员和助手们手忙脚乱地穿着救生衣,四处搜寻安全的地方。曼泽诺抓紧了一个铁把手。

“一百米!”

中国军舰尖锐的船首像刺刀一样乘风破浪地冲过来,直逼“麦克阿瑟”号宽阔的船头。

驾驶舱内所有人都紧抓着身边牢靠的东西,不少人闭眼等着剧烈的金属撞击。

“中国人转向了!”一个激动的声音喊起来。

众人惊讶地看着中国军舰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几乎贴着菲律宾军舰的舰舷避过去,白色的浪花轰地击打在甲板上,泡沫哗地散开。

“奎松舰长,这是我见过非常勇敢的事情!”曼泽诺主动伸出手,奎松木然地握手,似乎还不相信发生的事情,他身体在微微颤抖。

“圣母玛利亚!”罗姆诺议员在胸口画着十字。他身旁的索里阿诺议员长出口气,擦去额头的汗水。

避让的中国军舰没有继续停留,保护着渔船向中国方向驶去。雷达上的几个红点也改变方向,离开这片海域。

奎松中校自豪地接受众人的恭贺,大声命令军舰驶向东南方的北子岛,继续执行维护菲律宾尊严的巡航。他请两名议员和曼泽诺上校回军官会议室。灌下两杯法国“人头马”,他们反复地谈论奎松中校的壮举,从各个角度叙述这个英勇的故事,同时想方设法说出自己的贡献。曼泽诺上校虽然说话不多,可心里也很自豪。

北子岛面积很小,还比不上一座现代化的体育场大,多是光秃秃的礁石,没有淡水,没有林木。开始没人在意这片不毛之地,前几年发现中国人偷偷设立的一块界碑后,菲律宾人积极行动起来,不仅炸毁了界碑,还开始定期巡航,发誓保护国土。

附近捕鱼的三艘中国渔船,看到“麦克阿瑟”号,没有望风而逃,反倒聚在一起。一艘不到一千吨的中国巡逻舰“1172”号迎上阻拦。中国舰长要求菲律宾人退出中国专属经济区。

奎松中校先通过无线电警告中国人这里是菲律宾的领土,中国渔船和军舰必须立刻离开,否则菲律宾海军将采取行动。他见中国巡逻舰不予理睬,指挥“麦克阿瑟”号撞上去。

中国军舰吨位小,速度快,非常灵活,不和菲律宾军舰硬碰硬,而是绕起了圈子。僵持一阵,怒火中烧的奎松中校命令追击中国渔船,一艘中国渔船忙着收网,来不及逃跑。“麦克阿瑟”号直接撞上去,撞碎了船尾,渔船很快倾斜,几个渔民跳水逃命。中国巡逻舰靠近搭救渔民,船头有人举着摄影机录像。

“麦克阿瑟”号在两百米外掉头,停在原地,等中国舰艇救起渔民,奎松再次用无线电警告中国人立刻离开菲律宾海域。有人突然喊道,“小心!”

一艘小型中国渔船隐蔽地靠近,全速冲向“麦克阿瑟”号的船舷,一名中国船员从驾驶舱跑出来跳水,一艘摩托艇把他救起。渔船逼近的速度很快,甲板下燃烧着火光,中国人的意图很清楚。

“击沉它!”罗姆诺议员喊道。

奎松中校更清楚手下水兵的素质,如果多出几分钟准备时间,也许能用舰炮击沉渔船。现在这么短的距离,唯一能做的是避让。他大声命令全速前进。船底的锅轮机轰隆隆地怒吼,但巨大的船身似乎宿醉未醒,移动缓慢。

中国渔船撞在“麦克阿瑟”号尾部,撞击声不太大,众人感觉船身摇晃一下,但接着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军舰似乎从海面跳起再落下,好几个人摔倒。

军舰上仅有两人受伤,但尾部吃水线位置出现一个直径一米的大洞,海水迅速地涌进舱内,一台锅炉机立刻停止运转,另一台只能维持百分之五十的功率。水兵们封闭了尾部区域,同时全力排水,但海水涌进来的速度惊人。看架势,如果得不到其他舰艇的援救,只要风浪稍微大点,“麦克阿瑟”号就可能倾覆沉没。

奎松中校试图联络海军基地,可通讯系统又出现故障,传出来的只是嘶嘶的噪音。

中国人通过无线电说愿意提供紧急救助,菲律宾水兵可以弃船游过去。

奎松中校恨不得开炮击沉中国舰艇,但他还有些理智。他拨到海事专用遇险频道,拿起无线电话筒说,“求救, 求救,求救,我是菲律宾舰艇‘麦克阿瑟’号,我船出现紧急故障,船体进水,倾斜十五度。我船现在位置,北纬XX,东经XXX,需要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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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36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八章 8-2 昨日黄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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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中国海,英国舰队

当听到菲律宾军舰求救呼叫时,拔藤中校和斯通少校在驾驶舱内,他们对视一眼,拔藤拿起话筒说,“‘麦克阿瑟’号,我是英国皇家海军‘勇敢’号,发生什么情况?”

一个陌生声音插话说,“‘勇敢’号,我是中国海监船‘1172’号。菲律宾军舰‘麦克阿瑟’号非法侵犯中国经济专属区,撞沉两艘中国渔船,导致舰体受伤。本海域不存在武力冲突,中国舰船已经提供紧急救助,可以保障菲律宾船员的生命安全。”

“‘勇敢’号,我是菲律宾军舰‘麦克阿瑟’号,中国人在撒谎,这里是菲律宾领海,中国军舰用导弹袭击了我舰。造成数名船员受伤,船只损害严重,我需要紧急援助!”

中国人和菲律宾人吵成一团。拔藤中校皱眉看着话筒,似乎握着一块烫手的山芋。他听了一会儿,希望能有其他船只回应菲律宾人的请求,可五分钟过去,未听到其他船只的反应。

斯通少校指着雷达图说,“他们距离我们六十海里,我们应该是最近的船只。这几个小亮点想必都是中国渔船或者舰艇,他们就在附近,可以营救菲律宾人。我们怎么办?应该参与他们的纠纷吗?听起来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

“没有美国人的船只吗?”拔藤抱着一线希望问。

“没有。”斯通摇头,“我也不明白,他们怎么会错过这场热闹!”

拔藤命令说,“立刻通知劳伦斯上校来驾驶舱!”

五分钟后,劳伦斯上校才走进来。他面色通红,呼吸着酒气,制服领口的纽扣有一个没系上。他先要了一杯咖啡,听拔藤介绍完情况,皱眉听了片刻菲律宾人和中国人的争吵,厌恶地让手下把音量调小。他站在航海图前,手指来回笔画,似乎衡量什么。突然命令改变航向,从近路穿插过去。

拔藤咳嗽一声说,“劳伦斯上校,你选择的航道将从中国控制的两座岛屿中间穿过。”

“谢谢你的提醒,我很清楚这一点。而且,那不是岛屿,是礁石。”

拔藤看了眼斯通少校,“中国人不会喜欢我们穿越他们的势力范围,最起码我们应该打个招呼,做个说明。”

“首先,中国人占领了这两座礁石,菲律宾人和越南人并不承认他们的主权。其次,中国人承认南中国海的航海自由,美国军舰已经数次通过这里!”

“众所周知,美国人和中国人在较劲,美国人出于自己的战略考虑,才积极地干预,可这里不是英国的利益范围,我们不需要参与进来!”

“拔藤中校,你不必说了,我已经做出决定!”

“舰长阁下,我建议你重新考虑这个决定!”

劳伦斯厉声命令道,“斯通少校,执行我的命令。拔藤中校,你跟我来。”

舰桥上风声呼啸,空无一人。

劳伦斯怒气冲冲地吼道,“拔藤中校,你在做什么?公然违抗军令,在下属面前挑战舰长尊严,你触犯了多少皇家海军条例?我可以把你关起来!”

“劳伦斯上校,你的决定很不明智,把舰队置身于危险之中。中国人已经经营这两个岛屿几年时间,你不知道他们部署了什么武器。他们不敢拦截美国人,不代表他们不敢拦截我们。这一切和英国无关,我们没必要刺激中国人,更没必要参与他们和菲律宾人的争吵!”

“你错了,航海自由是大英帝国几百年来一直维持的原则,倘若今天我们因为胆怯,不敢靠近中国人控制的几块礁石,明天就没有我们皇家海军舰队行驶的海洋空间!”

“请允许我说,大英帝国已是昨日黄花,亚洲早就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如果中国人或者美国人想要控制这里,让他们去争好了,我们犯不着卷进去!”

劳伦斯沉默片刻,“拔藤中校,等你执掌军舰时,你可以做你想做的。只要我还是‘勇敢’号舰长一天,就是我说了算!”

拔藤清楚他处于危险的境地,以下犯上是军队的大忌,除非劳伦斯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否则必须遵从命令。拔藤深吸口气说,“我认为你应该请示军部,或者至少召开军官会议,听听大家的意见!”

“你忘了一点,这是海军,不是他妈的民主选举!”

“那么我希望记录下我的反对意见!”

劳伦斯凝视拔藤片刻,扭头走回驾驶舱,大声冲着值班的斯通少校吼道,“斯通少校,请在值班日志上记录,我命令改变航向,穿越中国控制区。拔藤中校反对我的命令!”

斯通目光复杂地看了眼拔藤,握着钢笔,在值班日记上写下两行文字。

“拔藤中校,你现在准备履行你的职责?”劳伦斯森严问。

“请吩咐,舰长阁下。”

“命令舰队,进入三级战备状态。所有直升飞机升空,注意来意不明的潜艇,舰队保持两百米距离。同时,通知中国人,我们是无害公海航行,将穿过他们的控制区。”

拔藤一一传达命令,很快警报声响起,水兵们立刻忙碌起来,军官们都匆匆来到驾驶室,小声询问发生什么事。劳伦斯上校没理会他们,而是拿起话筒,通过广播系统,对全体官兵讲话。他说有菲律宾船只公海遇险,舰队需要尽快赶过去,在一个小时后将穿越一片中国控制的有争议海域,自由航海权利一直是大英帝国的国策,英国皇家海军没有挑战任何一方主权的意图,但也需要做好准备,防止意外发生。

驾驶舱内的军官面面相觑,没人开口反对,可每个人脸上表情凝重,都意识到其中风险。

无线电里很快传来抗议。中国人用费解的英语说,英国舰队正驶入中国经济专属区海域,需要绕道而行。斯通少校解释说有紧急海难,英国舰队有自由航行的权利。中国人坚持反对,说中国船只在中国经济专属区海域清理海底暗礁,需要实施爆破,为了英国舰队的安全,XXX岛和XXX岛之间的海域暂时关闭五个小时。

斯通看向劳伦斯,如果中国人在海底安置炸药,英国舰队硬闯过去而发生爆炸,引起的任何伤亡和损失都只能自行承担,无法责怪中国人。

劳伦斯拿起话筒说,“我是英国皇家海军舰队司令官劳伦斯上校,菲律宾船只发生海难,急需救援,我们必须第一时间赶赴现场。你们控制的这片海域,历来是自由通航区域,五个月前,美国军舰‘威尔伯’号顺利通过。我们掌握美国海军公布的海文资料,清楚正确的航道,请你们不要阻碍国际海上自由通航,暂停任何危险的爆破活动!”

“劳伦斯上校,我们的爆破准备已经在进行中,无法停止,你们的通航会给我们的人员和你们的舰队带来严重的危险,请立刻改变航线,绕道行驶!”

劳伦斯厌恶地放下话筒,问道,“现在距离那两块礁石多远?”

“还有二十海里。”

“通知舰队,提高速度到25节,加速航行!”

拔藤咳嗽一声说,“劳伦斯上校,鉴于事态的严重性,我建议先请示军部。”

“用不着,中国人在恐吓我们。没什么爆破行动,那片海域能通过8000吨的美国军舰,没有任何海底礁石!”

斯通少校说,“舰长阁下,我同意拔藤中校的建议,我们应该请示海军军部。”他的语气恭敬,可意思很清楚,他反对贸然闯过去。

另一名军官也开口附和。

劳伦斯目光巡视众人一圈,面部肌肉绷紧,显然不喜欢部下的质疑。但出乎众人意料,他同意请示伦敦的海军军部。斯通少校数次拨打卫星电话,线路里只有嘶啦嘶啦的声音。他皱眉说,可能外空间的电磁风暴阻碍卫星连接。舰队和伦敦的另一个联系渠道是长波通讯,长波通讯通过海水传导,不易受到干扰,但效率低下,传送内容有限。

劳伦斯上校口述了一条简短电文,说遇到中国人的拦阻,军官意见分歧。伦敦很快回电,“等候指示”。

劳伦斯似乎有些意外,盯着长波通讯设备片刻,命令道,“通知舰队,原地待命,保持警戒。”

斯通传送命令后,说道,“舰长阁下,伦敦现在是夜晚,我们可能要等待很久。如果绕行,最多两个小时就能赶到。”

拔藤明白斯通给劳伦斯台阶下,附和道,“我同意斯通少校的意见。”

没想到劳伦斯摇头道,“不,我们不能开这个先例。中国人会以为我们胆怯,或者认为皇家海军默许这种强盗做法。无论哪一个结果,我都不能接受!”

半个小时后,伦敦海军军部回电,“舰队官兵,服从司令官命令。司令官自主判断形势。”

军官们面面相觑,海军军部避开关键问题,却授权劳伦斯上校,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拔藤中校,海军军部已经授权给我,你准备好服从命令吗?”劳伦斯阴沉着脸问。

拔藤犹豫一下说,“服从。”

“斯通少校,联系菲律宾军舰。”

斯通连续呼叫菲律宾“麦克阿瑟”号几次,没有任何回音。

劳伦斯皱眉说,“我怀疑菲律宾船只已经沉。,船员漂浮在海面,等待搭救。”

“菲律宾军舰呼救已经有一个小时,为什么菲律宾本土没有回应?”斯通问。

劳伦斯没出声,一个军官说,“这里距离菲律宾本土并不太远,可能是他们的监测器材出现故障吧,或者他们另有用心,希望我们卷入。”

“典型的第三世界国家做法,自己不承担责任,光指望别人搭救。也许中国人占据这些岛屿是最好的选择,起码中国人愿意支付人力和物力。”另一个军官说。

劳伦斯说,“你的私人想法不代表英国海军的意见,我们不能认可这种先例,如果每个国家都可以随便控制海上一块礁石,随便设立防卫区,世界就没有航海自由!”

军官们停止说话,不安地相互交换目光。拔藤打破沉默说,“如果中国人真的在那一带部署沉船、鱼雷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我们怎么应付?”

劳伦斯想了想,命令亚历山大少校的直升飞机飞过去空中侦察。同时命令舰队继续保持目前的速度和航向。此时舰队距离中国控制的海岛已经不远。

无线电传来亚历山大少校的声音,“我看到岛上设施。东北方有一个码头,停泊着两艘小型护卫舰,吨位不大,不超过一千吨。还有十几艘渔船、巡逻艇、驳船和挖沙船。他们在扩建岛屿,岛上有很多工人,一座岛上已经修建了一条千米长的飞机跑道。天啊,中国人好像在建造海上堡垒,五栋大型建筑同时施工!”

“我没让你去做他妈的建筑评论家,告诉我航道上是否通畅,有没有船只阻拦?”劳伦斯问。

“航道上有一艘运送货物的驳船,没有其他障碍。”亚历山大少校突然叫道,“岛上响起警报,中国人安置了火炮,我看到了炮口!”

无线电里传来嘀嘀的警报声,亚历山大少校急促说,“萨姆防空导弹,中国人部署了防空导弹,我们遭到火控雷达的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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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37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九章 9-1 你喜欢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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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士顿哈佛大学校园

鲁笑茫然地望着金泰勒说,“抱歉,你是—”

“金泰勒,‘橡树果’基金会高级研究员。”金泰勒伸出手说。

鲁笑没有迟疑,按照美国人的方式,用力握住金泰勒的手,三秒钟后松开手。

“很高兴认识你,金先生,我叫乔纳森!”

“你是学生还是校友?”

“都不是,不过我希望明年能进入这所学校,我很喜欢刚才的讲座,像巴哈特博士的发言,听着很有收获。”

巴哈特博士插话说,“泰勒,上次我给你电话,你怎么没回话?‘橡树果’基金会有没有空缺,我希望能进去做个南亚问题的高级研究员!”

金泰勒有些不情愿地转身说,“巴哈特博士,我上星期出差欧洲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复你的电话……”

鲁笑端着酒杯悄悄走回屋内。他不晓得金泰勒仅仅出于好奇,还是早就注意到他,但不管怎样,他和金泰勒正面接触,继续监视被发现的可能性大增。金泰勒甚至可能通知他服务的组织,对鲁笑实施反监视。

鲁笑考虑是否立刻离开会议室,在校门口守候。可大楼的出口有三处,除了通向街道的正门,还有一道通向河边的侧门和一个通往后花园的后门,一个人不可能同时监视三个出口。而且,他感觉金泰勒参加讲座不是单纯做个观众,而是抱着其他目的,他想看看金泰勒到底和谁接触。

屋子中央,菲律宾“棉兰”集团董事长杜帕斯激昂地讲些什么,一群人围着他。鲁笑走过去,就听他说,“很多中国企业在菲律宾攻城掠地,以低价倾销的方式占领市场,到今年六月底,已经有超过三十家的菲律宾传统企业破产或者被中国人收购,这些所谓的私人企业都享受着中国政府的秘密支持,得到无限量的低息贷款,使用各种手段打击竞争对手,肆无忌惮地贿赂菲律宾政府官员,如果没有美国的干预,用不了十年,中国将完全控制菲律宾的经济命脉!”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白人学生说,“杜帕斯先生,我曾经在世界银行工作过,对菲律宾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请恕我直言,菲律宾政府这些年一直采取保护政策,关闭本国市场,很多菲律宾企业满足国内垄断地位,没有动力参与海外市场竞争。如果你们想和中国企业竞争,必须改变经营哲学,让自由市场来决定优胜劣汰,否则其他国家的援助再多也没用!”

杜帕斯点点头说,“我承认菲律宾政府犯下一些错误,很多菲律宾企业和公司不具备国际竞争实力,但是……”

鲁笑眼角余光注意到金泰勒独自进入房间,显然他摆脱了前印度大使巴哈特博士。鲁笑见他巡视周围,微微侧身,背对他的视线。恰好旁边一对身材高大的白人男女走开,鲁笑借着他们的掩护,走到摆放食物的长桌旁,和金泰勒拉开距离。

有人说,“真是无聊的会议,每个人都挖空心思,想说点震惊四座的言论,想被人记住。你几乎可以从他们脸上看出来这种岩浆一样的渴望!”

鲁笑见说话者是一个身材瘦削的黑人,他额头有些皱纹,胸口没有胸牌,但穿着打扮像是个学生。鲁笑耸耸肩膀,“你把太多聪明人放在一个房间里,还能期待别的吗?”

黑人干笑两声,想要说什么,一名褐色长发身材娇小凹凸有致的女人拉住他的胳膊,热情地问他这段时间忙些什么。

鲁笑拿了两块甜点和一杯果汁,避让开。他不讨厌搭话的黑人,愿意多聊几句,可屋内黑人寥寥可数,他不能太招人注目。他看到一名秃顶的白人握着金泰勒的手说些什么,白人表情丰富,说话滔滔不绝,不时地挥舞手臂。金泰勒抽回手,面色尴尬地附和着,但目光游动,身体侧转。

屋内人数本来已经少了一半,却又走进一群白人和亚洲人,他们志得意满,大胆地扫视屋内的人,大声和迈克尔 辛森教授打招呼,原来他们是哈佛商学院的学生,跑来凑热闹。商学院的学生走到哪里都不会冷场,很快就和众人热烈地讨论起来,谈什么不重要,重要在于参与。

鲁笑听到两个商学院学生和两个银行家谈论新兴市场,不得不佩服《1984》作者奥威尔的远见,即便在同一屋檐下,人们的平等还是有区别的。哈佛学历决定,一小部分人永远比大多数人更平等。他们几句话就能识别同类,也很容易说上话,探讨最新商业模式。鲁笑永远不可能进入他们的圈子,更不可能像他们一样轻松地赚钱。

此时,金泰勒谈话对象已经换成商学院的学生,商学院学生很像推销员,一双眼睛始终在四处搜寻,还具备政客的热情。想想也不奇怪,商学院的核心宗旨,不是培养专家学者,不是解决世界难题,而是训练出能执掌大型企业、跨国公司的经理人,他们必须能管理成千上万名员工,从这一点上说,他们和肯尼迪管理学院的人很相像,尽管后者自称为社会福利做贡献,听起来鼓舞人心,可考虑历史上的人祸毫无例外地以“进步”口号开始,没准商学院的学生更靠谱。

鲁笑发现自己站在先前和金泰勒说话的秃顶白人附近,白人正和两名来自欧洲的银行家讨论欧盟前景。欧洲的银行家很容易识别,因为欧洲西装风格独特,脚上的英国皮鞋款式也很特别。白人英语带着浓重东欧口音,鲁笑一开始听不懂他说些什么,直到一名银行家恭敬地询问,“叶戈罗夫先生,面对华盛顿领导的金融制裁和经济封锁,你认为克里姆林宫是否会从乌克兰撤军?”

瓦西里 叶戈罗夫曾经是莫斯科炙手可热的经济官僚,叶利钦时代最年轻的副总理,一度在普京政府担任高官,后来反对普京的经济政策而辞职。鲁笑没想到短短十年间,他掉光了头发,苍老了二十年,看上去像个领退休金的老头。

他慷慨激昂地说了一通攻击普京的话,突然中断谈话,说声抱歉就粗鲁地抛下听众,走过去和别人交谈。两名银行家不太喜欢被轻视,轻声用本国语言抱怨。鲁笑听出他们是波兰人,他们说叶戈罗夫现在是哈佛的访问学者,等待普京下台,他们这些受华盛顿支持的俄国流亡者能回国掌握大权。波兰人蔑视俄国人,但同时紧张地关注俄国的动向,害怕北极熊的再次崛起。

鲁笑眼角余光看到金泰勒转身走向这边,他略微转身,用法语说道,“先生们,波兰将继续执行亲美政策还是返回欧洲?”

两名银行家略有些惊讶,好奇地看着鲁笑,视线从他脸上扫过衣服和皮鞋,银行家的职业习惯。他们不以为然他的美国式装束,一人用英文说,“美国不会放弃欧洲,波兰是美国最可靠的欧洲盟友,华盛顿非常清楚这一点!”

另一个说,“我们波兰人和欧洲其他国家不同,真心欢迎美国公司的投资,我们银行将在纽约交易所上市,摩根大通将负责发行!”

波兰在欧洲的位置很尴尬,夹在德国和俄国两个巨人之间,二战胜利后斯大林改写了三国的版图,俄国侵占了波兰的大片土地,作为补偿,波兰人得到德国的大片土地,包括德国的发源地东普鲁士,当今德国总理默克尔就是当年被波兰人驱逐的德国人。波兰人深知德国人心底的仇恨,所以苏联解体以来历届政府坚持执行亲美政策。最近几年波兰领导人意识到危险,试图和德国达成谅解,但收效甚微。

“我同意,美利坚帝国是世界一切爱好自由和平民众的最后希望!”

两名波兰人听出嘲讽意思,脸色有些难看。

鲁笑说声抱歉,转身走向门口。

有人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乔纳森,你要走吗?”

鲁笑故作惊讶地望着金泰勒,“是啊,这些人都是权贵阶层,不适合我一介平民。”

“嗯,有些家伙确实势利眼,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不会接纳你,可你能怎么办,这就是哈佛不为人知的一面。”金泰勒打量着鲁笑,像是想说什么。

鲁笑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

“你想找个酒吧坐坐吗?”

鲁笑犹豫一下说,“可以,我有时间喝一杯。”

金泰勒很熟悉周围环境,带着他从后门离开,穿过一条马路,经过几家挤满了年轻学生的酒吧,走进一个灯光昏黄的小巷,一家门口挂着老式啤酒招牌的酒吧大门敞开,柔和的古典音乐传出来,油炸薯条和鱼排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

一个穿着运动套装的高大黑人站在门口,扫了眼两人,没要求查看证件。屋内客人不多,几对约会的男女很正式地相对而坐,吧台坐着几个单身客人,一群衣装鲜亮的中东人坐在墙角最大的一张桌子旁,几个女孩浓妆艳抹坐在附近。

他们并肩坐在吧台里面,金泰勒要了两杯黑啤,说这里酿制波士顿最好喝的啤酒,周末哈佛医学院的学生会占据所有位置。

酒保端来两杯冒着浓沫的啤酒,鲁笑喝了一口,的确醇厚鲜美。

“你家里有事?为什么急着回家?”

鲁笑又喝了一口啤酒,“没什么事,就是折腾一天,有些疲倦,想早点休息。”

“你做什么工作?”

“机械工程师。”鲁笑做好被盘问的准备,他准备了一些加拿大机械公司的名字。

“哦,你想进入肯尼迪管理学校?一般搞技术的人会考虑商学院。”

“我希望做些有益世界的事情,赚钱永无止境,可我们得清楚自己最想要什么,活着才有意义,对不对?不瞒你说,我的梦想是用科技帮助第三世界国家的人们改善生活,比如喝干净的水,使用太阳能发电。”

金泰勒似乎有些惊讶,转头看着鲁笑。

鲁笑耸耸肩膀,“听起来可笑,是不是?不少人说我不实际,可我知道这些技术都是现成的,只需要一点点投资,就能改变很多人的生活。”

“乔纳森,你是个好人,我的直觉很对,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不同!”

“什么不同,金先生?”

“叫我泰勒!”

“好吧,泰勒,你看出我什么不同?”

金泰勒咕噜噜喝下大半杯啤酒,长出口气说,“你知道我整天做什么吗?”

“不清楚,你说你在什么基金会。”

“‘橡树果’基金会,一个阴谋诡计盛行的蛇窝!”金泰勒不屑地挥挥手,“我每天做的就是写研究报告,他们付给我很高的薪水,我按照他们的要求,递交某个国家、地区、城市的报告,预测未来三五年将发生什么。”

“你能预测未来?”
鲁笑怀疑的语气让金泰勒哈哈大笑,引来几道好奇的目光,他浑不在意,冲着酒保做手势再来两杯。他喝完杯中剩下的啤酒,打个饱嗝说,“敢说自己能预测未来的人都是骗子,他们连自己今天下班路上会碰到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要说预测世界的未来了!可你知道,生活就是如此荒谬。如果你有一大堆头衔,什么博士、科学家,或者获得没人听说的奖项,人们就理所当然认为你是专家,相信你的话。所以只要你敢说,说得技巧,暗示他们想听的话,那恭喜你,你找到一份薪酬优厚的职业!”

“听起来很像政客。”

“政客更无耻,打着为民众服务的噱头,中饱私囊,却从来不需要承担责任。你看看新闻,哪个政客承认犯了错误?遇到事情都是别人提供了错误的建议,或者他被有意蒙骗,他和民众一样是受害者!”

“你的意思是你给政客们提供建议,是吗?”

“差不多吧。你懂得基金会真正目的?”

“我听说过很多基金会做慈善。”

“那是一种类型,我们更像咨询顾问公司。”金泰勒见鲁笑脸上的疑惑,接着解释说,“你知道像可口可乐、苹果、麦当劳这些大公司,产品销售到世界各地,要在当地投资,金额常常几千万美元,甚至上亿美元。他们需要知道接下来五年这个地方不会爆发战争,或者其他大规模的社会动荡,他们的投资是否安全,是否有丰厚回报。我们基金会就是根据他们的要求,分析各地局势,预测未来。”

“可你刚说过没人能预测未来。”

“你听说过经济学的‘需求和供应?’只要有需求,就有人愿意提供相应服务。比如人们想有个地方喝酒聊天,酒吧就出现了。”

鲁笑做出思考的表情,“我明白了,你的所谓咨询,就是专门欺骗这些大公司。”

“不,我们喜欢的词语是‘建立在分析基础上的预测。’”金泰勒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乔纳森,别把我们想的太坏。很多时候,我们的预测还是很准确的,因为这个世界是按照某种规律运行。比如非洲的尼日利亚,你知道不管谁上台,政府依然腐败无能,官员想方设法收取贿赂,军队强力镇压异议分子,老百姓苦苦挣扎活命。也许有一天爆发革命,但可能性很小。更可能的情况,今天尼日利亚什么样子,五年后还是什么样子。这就是我们的预测,当然报告结尾段落会说几句风险。”

“听起来还是欺骗。”

“我的朋友,你太天真了,谁欺骗谁?这些大公司的总裁,可是人中豪杰,在职场上杀出一条血路,踏着无数尸骨才坐上最高位置。他们走南闯北,比我们更了解当地是怎么回事,但他们需要我们的报告。假如有一天尼日利亚爆发革命,外国投资被国有化,面对董事会、股东的责问,他们可以把我们推出来,说看看吧,我们咨询过顶尖专家的建议。他没有失职,犯错误的是这些专家!”

“他妈的,我喜欢你们的工作,你们需要机械工程师吗?”

“抱歉,朋友,工程师的资历不够。”金泰勒做出惋惜的表情。

两人相视而笑。鲁笑举杯,他们碰杯喝下半杯金黄色的液体。

“你去过尼日利亚?”

“没有。我只是打个比方,可以是任何地方,布鲁塞尔、上海、莫斯科、新加坡,随你想像!”金泰勒似乎想起什么,皱眉凝视着暗红色的吧台面。

鲁笑担心自己的问题引起对方的疑心,干脆保持沉默。金泰勒找一个陌生人来酒吧聊天,显然心里藏了很多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其自然,听他倾诉。

金泰勒抬头看着鲁笑,眼睛有些充血。“乔纳森,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聪明、英俊、成功。”

“你喜欢我?”金泰勒的右手放在鲁笑的左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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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38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九章 9-1 敞开心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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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慕衲

鲁笑一时糊涂,转瞬领悟怎么回事。他抑制住狂笑的冲动,抽出手掌,端着酒杯想要找出合适的说辞,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只能摇头说,“听着,泰勒,你弄错了,我不是同志。”

在欧洲这些年,鲁笑接触过一些同性恋、双性恋,但还未遇到过向自己公开表白的男人。他不歧视他们,可也不会为了丁一凡的任务牺牲身体。

金泰勒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鲁笑,嘴巴张开又合上。

鲁笑掏出一张二十美元的钞票放在吧台上,“嗨,祝你好运,再见!”

金泰勒拉住鲁笑的衣袖,“抱歉,我今晚有点糊涂,你不要介意!”

鲁笑皱眉看着金泰勒拉着他衣袖的手,肩膀肌肉撑紧了衣服。

金泰勒松开手说,“乔纳森,陪我再喝一杯,我今晚真的不想一个人喝酒!” 眼睛里有种祈求的神情,脆弱怜悯。

鲁笑松弛肩膀,坐下说,“就一杯!”

金泰勒冲着酒保嚷道,“再来两杯。”

远处的白人酒保一直关注这边的动静,很快送上两杯啤酒,同时偷眼看笑,他显然早就看出金泰勒的性取向。

金泰勒嘟囔说,“我痛恨这些狗娘养的酒保,他们眼睛比猎鹰还贼!”

“金泰勒,你到底想说些什么?你今晚去肯尼迪学校就是为了找同伴?”

“去你妈的!”金泰勒瞪起眼睛,“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只是遇到你才产生了想法。”

“你看到我,变成了同性恋?”

金泰勒严厉地瞪着鲁笑,当鲁笑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他也忍不住笑起来。他们碰杯喝酒,金泰勒说,“乔纳森,你确定真的不想尝试一下。你要知道,很多人一直走在歧路上,到某一时刻才恍然醒悟,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你在说你自己的故事?”

“差不多。我爸爸在韩国做牙医,移民到美国后在黑人区开水果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从早忙到晚,我长大这些年从未见过他在家休息过。不管发烧四十度,圣诞节之夜,还是被人持枪抢劫殴打,他永远都在工作。我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可想而知背负多少压力。我直到获得博士才第一次给自己放假,带我父母回韩国探亲访友!”

“你是唯一的孩子?”

“不,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长子的诅咒。”鲁笑一本正经地说,“也许你应该继承你爸的水果店,每天像奴隶一样工作,就没有这么多的烦恼!”

金泰勒不觉得他的话有什么好笑,“如果我爸能预见未来,说不定会同意。你知道亚洲父母,他们看我成天西装革履,坐在办公室,认识几个权贵,偶尔照片见报,以为这就是美国梦。他们视而不见我的烦恼和压力,一听我抱怨就说我不懂得感恩,忘记他们的牺牲,好像我欠他们的债,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偿还。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上帝是不是在耍我们亚洲人,每一代人都受制于上一代,永远没有自我,永远没有幸福!”

鲁笑默然。

“你知道,有时候我真想抛下这一切,去个陌生的地方,不再伪装,完全地做我自己想做的,重新生活!”

“什么东西在阻拦你?你很年轻,很健康,又身在美国,追求人生第二春永远不迟!”

“你以为我是谁,伟大的盖茨比?你说的那么简单,现实生活更复杂!”

“我看不出复杂在哪里?”

“首先,我有老婆孩子,他们是无辜的,不该因为我的过错而受惩罚。”

“你可以带着他们一起开始新生活。不是传说韩国女人夫唱妇随,她难道不支持你?”

“我老婆是白人。”金泰勒似乎想到什么,皱眉说道,“她喜欢我们现在的生活,开跑车、住豪宅,做家庭主妇!”

“她知道你的性取向?”

“可能吧,我们从没公开谈过。她本来就对男女之事很冷淡,生了孩子之后更不喜欢。我们的婚姻是一场错误,我少不更事,她别有心计,一晃过了十年,我有时不敢回想,不知道这十年去了哪里!”

“听起来只要你愿意出钱养家,她不在乎你做什么。”

金泰勒沉默片刻,不太情愿地承认说,“是的,我们早已是陌路人。”

“别感觉太坏,很多婚姻都差不多。”

“你结婚了?”

“不,婚姻不适合我。”鲁笑见金泰勒探寻的目光,补充说,“我喜欢女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金泰勒干笑两声,“我真希望我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鲁笑看了眼金泰勒,转头看着走进来的一群年轻学生,他们热情洋溢地探讨着什么,说说笑笑,散发着青春的气息。他收回视线,见金泰勒还看着他,“怎么?”

“你好像有话想说。”

“我认为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只是不敢去做而已,你生活在矛盾中,缺乏改变的勇气。”

“你根本不了解我,别轻易地下结论!”金泰勒突然变得怒气冲冲。

鲁笑微微皱眉,喝完杯子里的啤酒,摇动杯底的泡沫。

“抱歉,我情绪不太好。我不是有意针对你……”

鲁笑没吭声,望着墙角悬挂的电视。

他们有一阵没说话,金泰勒示意酒保再来两杯啤酒。鲁笑摇头拒绝,说他已经喝得够多,该回去了。金泰勒用恳求的语气说最后两杯,鲁笑犹豫一下,冲着酒保点点头。

酒保送上啤酒后,金泰勒说,“这对我来说很困难,我长这么大很少能和人敞开心扉,总是维护‘打落牙齿吞下肚’的硬汉形象。我父亲那一代韩国人习惯从不抱怨,无论生活多么不幸,都咬牙前进。”

鲁笑点点头,表示理解。

“所以你说我没有改变的勇气,让我很愤怒,我没法承认这一点。”

“我明白,指责别人很容易,照镜子看自己很难。你不是唯一有问题的人,我们大多数人都在逃避些什么!”鲁笑心生感慨,他想到自己的生活,这些年的逃避,无数的痛苦,深不见底的空虚。

“你逃避什么?”

鲁笑抬头见金泰勒专注地望着自己,做个手势,含糊地说,“我不确定,可能是生活本身。”

“你看着不太像是要自杀的人。”

“不,我没兴趣自杀。”鲁笑想补充他并不介意别人杀掉他。

金泰勒仔细端详鲁笑的面孔,得意说,“刚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这是金泰勒第二次说鲁笑与众不同。

“有什么不同?”

“你看起来像是失去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或重大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虽然还能正常生活,但痛苦隐藏在心底,你不在乎是活着还是死去!”

鲁笑心里暗暗吃惊,他不晓得这场谈话将如何发展,但他知道金泰勒不是无的放矢,金泰勒是个感觉非常敏锐的人,他必须小心应对。他喝了口啤酒说,“谁没失去过重要的人?花开花谢,潮起潮落,生老病死,每个人都要面对,谁能逃避?”

“但是,你失去的比普通人都多!”金泰勒很有自信地宣布。

“也许吧。”

“你失去了什么?”

鲁笑不想回答金泰勒的问题,可他知道,如果他封闭自己,金泰勒将感觉受伤,很可能结束这场对话。他闭上眼睛,略微调整思绪,睁开眼睛望着饶有兴趣盯着他的金泰勒说,“我失去了信念!”

“信念?”

“对,信念!”鲁笑感觉胃里翻滚着熟悉的烧灼感,他咕噜噜喝了半杯啤酒说,“很久以前我以为我知道应该如何生活,可经历过一些事情,我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世界以一种奇怪和神秘的方式运行,我们只是一粒尘埃,无论存在还是毁灭,无足轻重。”

“啊,存在还是毁灭,你找到了莎士比亚永恒问题的答案。”金泰勒脸上露出戏谑的神情。

鲁笑不悦地皱起眉头。金泰勒拍着他的胳膊说,“嗨,我在开玩笑。但是我真的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

“当然。人们寻求上帝,沉湎声色犬马,锻炼健身,嗑药吸毒,不都是在寻找存在的意义吗?纳粹早就发现,你拿走一个人的希望,就夺走了他的生命。”

“泰勒,你失去过什么?”鲁笑决定冒险试探。

“我还幸运,没失去太重要的东西。我,我是想寻找。”金泰勒闪烁其词地说。

“是吗,寻找你想要的生活?”

金泰勒听出鲁笑语气里的嘲讽,辩解说,“听着,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好吧,我不明白。”

“嗨,我说的是真的,我的工作性质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金泰勒咬着嘴唇,就在鲁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说,“你不懂,我不能随便地说不想干了,就离开。就好比加入军队,你签下合同,就得服役期满,否则你就得上军事法庭!”

“听起来更像是黑手党!”

金泰勒哈哈大笑,“你说对了,政府本来就和黑帮差不多,都喜欢控制别人!”

“你的基金会和政府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你们给跨国公司做咨询吗?”

“你不懂,美国政府是世界上最大的跨国公司,你不可能不与它打交道。如果我辞职,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因为我知道些东西,涉嫌机密。”

“你是间谍?”

“当然不是!”金泰勒见鲁笑一脸不信的样子,“我就是一个拿着高薪的专家,政府把什么东西都列为机密,实际上我知道的东西没啥价值,肯定没有情报机构愿意收买。他们只是不喜欢像我这样的人随便离开,想走的话,必须有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如果是几个月前,我还有理由离开。”

“有什么不同?”

“因为我遇到了一个人!”金泰勒眼睛里流露着痛苦,“他是我这辈子遇到的唯一的爱人。不,他不仅仅是爱人,还是我的灵魂伴侣、最亲密的朋友、手足知己,我们甚至不需要说话,就能理解彼此要说的话!”他停住话头,目光呆滞,似乎陷入回忆。

鲁笑等了一会儿,问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他死了。”

“死了?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金泰勒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鲁笑说,“我去年去日本工作,在东京遇到他。那几个月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他也说他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当时我们已经制定好计划,一起去欧洲生活,但是他说他必须先处理好一些私事,让我回美国等他消息。开始我们还有联系,但联系突然中断,我感觉不妙,又不敢给他打电话,就找报纸,结果看他出车祸死亡的消息。”两滴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流淌,他用手背擦掉。

鲁笑呆若木鸡。突然间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小林英雄是同性恋,和金泰勒是情人。大昌和美子骨子里是日本人,为死者晦,做出暗示,但鲁笑压根没听出话外之意。

“你知道最可悲的是什么?我愿意为他牺牲生命。如果可以,我一定替他去死,我知道他也会为我这么做。可是,我是个懦夫,我没勇气找出真相,替他报仇!”金泰勒咬牙切齿说。

“他不是死于车祸?”

“当然不是,”金泰勒瞪他一眼,好像责怪他的愚蠢。“他死于谋杀!”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金泰勒眼睛喷出愤怒的火焰,咬牙切齿地说,“他没有详细解释过,但我知道他为一个秘密组织做事,他以为他在帮助他们。我提醒过他,小心那些家伙,可他听不进去,有时候他非常天真。最后,他们把他压榨干净,担心泄露秘密,杀人灭口!这群混蛋,他们毁灭了一个最值得珍惜、最温柔善良的人,如果有人能干掉他们,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鲁笑下意识地环视周围,酒保忙着制作鸡尾酒,一众年轻男女热烈地讨论什么,一对恋人沉醉在彼此的世界里,没人注意他们。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鲁笑视线缓缓地转移到金泰勒脸上,“你知道我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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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39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九章 9-2 军事法庭 (1)

作者:慕衲

南中国海

当听到亚历山大少校急促的呼叫,舱内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英国舰队司令劳伦斯上校的脸上。对于飞机和船只来说,一旦遭遇对方火控雷达的锁定,就好比被人用枪顶着胸膛,随时可能遭遇致命的攻击。

“保持镇静,亚历山大少校。你在国际海域,中国人不敢开火!”劳伦斯上校眼睛紧盯着窗外说。

“该死,那是一个大块头的萨姆导弹!”亚历山大少校说。

无线电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杂音,有人用英文说,“英国直升飞机驾驶员,你已经侵犯中国岛屿领空,请立刻离开。任何进一步的行动,都将被视为侵略,我方有权利使用一切手段!”

“劳伦斯上校,请求指示。”

“不要再靠近,绕着岛屿飞行。启动拍摄装置,让我们看看中国人在搞什么名堂!”

“遵命。”

拔藤中校走到劳伦斯上校身旁,耳语说,“舰长阁下,是否命令亚历山大少校回航,继续刺激中国人可能不太明智。”他惊讶地听到自己说“不明智”一词,他原本想要委婉地劝说。

果然,劳伦斯上校脸色变得很难看,冷冰冰地说,“谢谢你明智的建议,拔藤中校,我很高兴你还保持头脑冷静。但现在不是召开会议的时候,如果你不介意,请让我继续履行指挥舰队的责任!”

“我也需要履行一名皇家海军军官的责任。我认为继续刺激中国人绝非明智之举,你去过香港,应该明白他们爱面子。趁着尚未发生流血事件,召回亚历山大少校,命令舰队掉头。”

“放肆,你忘了谁是舰长吗?”

“劳伦斯上校,作为舰队司令,你的首要责任是维护每一名官兵的生命安全。我们不需要和中国人在南中国海打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我建议你请示伦敦,得到战争授权!”拔藤坚定地说。

劳伦斯上校咆哮说,“拔藤中校,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违抗上级命令。回到伦敦,你要上军事法庭解释你的行为!”

“你继续这么指挥,我们没有回去的机会,都得葬身于此!”

“拔藤中校,我正式解除你的职务。纳尔逊水兵长,逮捕拔藤中校,把他押送到禁闭室,派人看守!”

纳尔逊神情复杂地看了眼拔藤,看着劳伦斯上校说,“舰长先生,请让我处理。”他走到拔藤面前,压低声音说,“不要再说了,局面已经够糟糕的。你们暂时分开,冷静冷静。”

拔藤看向其他军官,一些人躲开他的视线,另一些人皱眉看着他。

突然有人惊叫说,“中国军舰,正对着我们驶来!”

劳伦斯放下话筒,走到窗口,拿起望远镜观望。两艘悬挂着中国国旗的鱼雷快艇正高速冲过来。远处的岛屿露出黑色的轮廓,像是两头横卧海中的怪兽。

“警告中国人,不要靠近,否则我们将视为攻击行为,直接反击。命令舷炮,实弹准备!”劳伦斯命令说。

一个军官看了眼拔藤,重复了劳伦斯的命令。

无线电又传来亚历山大少校的声音,“中国人真是忙碌,他们修建了一个军营,一个篮球场,还有两个山洞洞口,像在修建什么秘密基地!等等,一群士兵跑过来掀开了一个伪装网。他妈的,这是一个高射机枪阵地。操,他们开枪,他们向我射击!”

“嘟嘟嘟,”一串机枪子弹射击的声音响起。

驾驶舱顿时变得异常安静,可以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拔藤下意识地看向劳伦斯,后者面色铁青地抓起话筒,“还击,还击!”

拔藤走到劳伦斯身边,耳语说,“舰长阁下,我们没权利擅自开战!”

“他们先开的枪!”劳伦斯愤怒地吼道。

没等拔藤说话,话筒里传来亚历山大少校兴奋的声音,“危险消除,我发射了一颗‘地狱火’导弹,中国佬的高射机枪阵地只剩下一个黑洞,这能教会他们不要随便开枪!”

“亚历山大少校,我是拔藤中校,立刻返航—”

“上帝啊,他们……”亚历山大少校还没说完,通讯突然中断。

“亚历山大少校,亚历山大少校?”拔藤中校抱着一线希望呼叫。

话筒里传来的只是一阵噪音。

“是不是通讯系统暂时出现故障?”有人说。

另一人回答,“中国人开火了!”

“都给我闭嘴。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劳伦斯上校怒吼道。

驾驶舱静下来,斯通少校指着雷达说,“亚历山大的直升飞机消失,我想他遭到了中国人的导弹攻击!”

“距离太近,直升飞机的反干扰措施没时间发挥作用!”一名军官说。

“准备发射导弹,给我打击岛上所有目标!不要漏了那两艘小破船。”劳伦斯杀气腾腾地说。

众人惊讶地看着劳伦斯,一名军官犹豫地拿起话筒,“命令—”

“住手!”拔藤中校一把抢下军官手里的话筒,推开他,冲着劳伦斯愤怒地嚷道,“你这个疯子,你害死亚历山大少校和他的同伴还不够,还要把整个舰队的官兵全部搭进去吗?我不知道你他妈的怎么回事,哪根筋不正常,但我向上帝发誓,我绝对不会看着你丧心病狂,把整个舰队带进地狱!”

空气一下子凝固,众人屏住呼吸,震惊地看着发生的一幕。

“来人,把这个混蛋给我抓起来!”劳伦斯大吼。

没人动弹,众人看向纳尔逊,他好像没听到发生的一切,低头注视着地板。

“作为副舰长,我宣布劳伦斯上校已经不具备履行舰长职责的能力,他的职责暂时由我代理!”拔藤说道。

劳伦斯没理会拔藤,“纳尔逊水兵长,执行我的命令!”

纳尔逊缓缓地抬头,直视劳伦斯上校说,“舰长先生,请原谅,我不能执行你的命令,我同意拔藤中校的决定。”

斯通少校站起来说,“我也同意拔藤中校的决定!”

接着又有两名军官站出来表态,其他人不吭声,可也不表示反对。

“这是造反,这是兵变,你们都等着上军事法庭吧!”劳伦斯咆哮说。

“纳尔逊水兵长,把劳伦斯舰长带回他的房间禁闭,派两名警卫看押。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他!”拔藤说道。

纳尔逊给两个水兵使个眼色,他走到劳伦斯上校身边。“舰长先生,请跟我来!”两名水兵站在劳伦斯身后。

劳伦斯气得面部抽搐,眼睛血红,逐一看着每个人,最后指着拔藤说,“你完了,拔藤中校,你毁了你的前途,你将成为你家族的耻辱!”

拔藤看着纳尔逊三人把劳伦斯带出去,拍拍手掌说,“大家听着,我有几道命令。第一,通知‘格雷漫游者’号,停止前进,后退到二十海里外。第二,通知另外两架直升飞机返回舰队,在空中保持警戒。第三,联系伦敦国防部,我需要和海军部长或者更高级别的官员紧急通话。第四,通知中国人我方有直升飞机坠落,需要派巡逻艇过去搜寻幸存者。”

一个军官说,“中国人发射导弹击落我们的小鸟,我们不能不做出反应!”

另一个军官附和说,“事关英国皇家海军的尊严,我们不能后退,必须要求中国人做出解释!”

“亚历山大少校是我的朋友,我比你们更在乎他的死活。但是,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们需要避免冲突。如果伦敦下令开火,我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但是现在,我是舰长,执行我的命令!”

两名军官对视一眼,不太情愿地转身。

一名水兵说,“卫星电话还是有问题,无法联系伦敦。”

“好的,每五分钟试一次。”拔藤说。

斯通少校说,“科尔中校说,两艘中国军舰从后方逼近‘格雷漫游者’号,堵住我们的退路。”

“让他通知中国军舰保持安全距离,我们要退出这一水域。”

一名军官说,“中国人的鱼雷快艇再次逼近,他们!”

拔藤举起望远镜,看到中国鱼雷快艇正高速驶来,五星红旗猎猎飞扬。“用紧急频道联系他们,不能进入我们的防卫区。”

军官拿起话筒说,“中国船只,这里是英国舰队。你们已经进入危险区域,请立刻后退!”他连说了两遍,但是没听到回答。

“他们打开了火控雷达!”有人说道。

拔藤皱起眉头,他知道这种鱼雷快艇几乎威胁不到“勇敢”号级别的军舰,只有在近距离,才可能造成损失。

“舰炮警告射击,目标快艇前方五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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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40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九章 9-2 军人的牺牲 (2)

作者:慕衲

夏威夷美军太平洋舰队基地

“彩虹之夜”饭店是夏威夷最受欢迎的,也是唯一的米其林两星餐厅,客人想要品尝需要提前一个星期预约。

巴斯上校和妻子费雪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感受着湿润的海风,欣赏着码头璀璨的夜景。他们要的小羊排、鲱鱼、莫雷诺牛肉,每一道菜都美味至极。餐厅经理推荐的吉布森干松子酒和勃艮第葡萄酒更是锦上添花,让他们唇齿留香。

费雪用叉子叉了一块鳀鱼和鲜奶油浸泡烘烤的鸡蛋,放进嘴里,咀嚼的时候闭上眼睛,喃喃说,“亲爱的,谢谢你带我来,我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鸡蛋!”

“宝贝,准确来说,你吃得不是鸡蛋,而是鳀鱼蛋。”巴斯笑着说。

“哦,随便你叫这玩意什么名字,反正我爱死它了。不,我爱死这些菜肴,我爱死这家餐厅,我爱死你了,我的丈夫!”

“你喜欢,我们可以经常来!”

“真的吗,宝贝?”费雪的脸庞像个孩子一样绽放光彩,可旋即变得黯淡。“我们怎么能负担得起?看看这菜单,一顿饭抵得上我们一个星期的开销!”

巴斯默然低头。

费雪伸手来按在他桌上的手说,“这种餐厅价格昂贵,又拘束,纯属宰人。我们来见识一下已经足够,谁喜欢经常来?我爱你,宝贝,我愿意为你每天做饭!”

“亲爱的,为了感谢你辛勤的付出,我将每周带你来一次。”巴斯看着惊讶的费雪,露出笑容说,“哈里斯将军把我放进明年晋升少将的名单上!”

费雪顿时睁大眼睛,声音颤抖地说,“你说你将得到一颗星?”

美国军队校级军官晋升将军的道路坎坷异常,每年的名额有限,不仅需要过硬的履历和经验,还要看有没有大人物为你站台。很多人做了十年、甚至二十年上校也没法迈出这关键一步,只能遗憾地退役。巴斯做上校的时间刚刚超过四年,就晋升少将可以说坐上了火箭,将成为他那届西点毕业生的佼佼者。

“恭喜你,巴斯太太,你很快将成为将军夫人!”

“哦,上帝啊!”费雪惊叫出声,招惹邻座人的不满目光。她捂住嘴,眼中满是泪水说,“太好了,我真没想到这么快就等到这一天!”

巴斯深情地摩挲妻子的手背,他很清楚她的付出。一个女人嫁给军人,就是选择了牺牲,不仅要忍受丈夫长期在外执行任务,独自照顾家庭,还要颠沛流离,每几年就搬家,游走于世界各地的美军基地。

费雪擦去泪水,略带羞涩地笑笑,“上个星期你不是说,哈里斯将军对你的态度不冷不热,指望不了他的支持。我记得你说至少要等两年才有机会晋升。”

“显然,你的丈夫的工作非常优秀,他觉得别无选择,不能埋没人才!”

突然巴斯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他取出手机,见屏幕上显示,“霸王鲨召见。”他皱起眉头,霸王鲨是哈里斯将军的代号,可今晚哈里斯将军在司令部官邸设宴招待来访的澳大利亚国防部长,发生什么急事需要招呼他?

“抱歉,宝贝,霸王鲨要我去。”他举手示意招待过来结帐。

“没事,亲爱的,我自己可以回家,正好我们也吃得差不多。”

巴斯驾车一路狂奔,十五分钟后赶到位于军事基地内的美国太平洋司令部官邸。值班的军官看到他的晚礼服,挤挤眼睛说,“太漂亮了,巴斯,我从未意识到你这么英俊,他们没请你做舞男吗?”

“去你的!”巴斯解开领口紧绷绷的纽扣,“怎么回事?”

“将军让你去二楼书房。”

书房宽敞明亮,布置得古色古香,正中央的大书桌尤为显眼,据说是夏威夷最后一任女王的家具。

同样穿着晚礼服的美国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哈里斯将军正站在窗口,望着一轮圆月出神。巴斯通常会保持一段恭敬的距离,但他觉得他们的关系拉近许多,所以走到哈里斯身边说,“晚上好,将军!”

哈里斯笑着说,“抱歉,打扰你和夫人的晚餐,我希望你今晚回去替我道歉!”

“好的,没问题。”

“多么美的月亮,夏威夷是我到过最美的地方,美丽的令人不敢置信!”

“确实很美。”

“你怎么看待军人的牺牲?”

“呃,将军阁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哈里斯示意巴斯做到书桌对面,他坐在椅子上说,“我知道你在伊拉克战区服役过两年,你见过多少伤亡?”

“十七人死亡,一百二十一人受伤。”巴斯不需要指出死伤者皆是美国人。

“那么你能告诉我,军人的牺牲有几种形式?”

“牺牲生命、健康、婚姻、友谊、家庭、事业。”巴斯停顿一下,补充道,“还有个人幸福。”

哈里斯赞许地点点头,“看来你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想每一位职业军官都会在人生某个阶段做出思考。”

“说的不错,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清晰地阐述。我想知道,你愿意为国家付出什么样的牺牲?”

巴斯心里一动,他看不出上司的问题将把谈话引向何处,但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考验。他态度坚定地说,“任何代价!”

哈里斯目不转睛地凝视巴斯很长一段时间,仿佛要挖掘他的真实想法。巴斯迎视那双棕色眼睛,命令自己保持雕像般的镇静。哈里斯缓缓地说,“很好,巴斯上校,我知道我没看错人!”

巴斯静静等候对方揭开谜底。

哈里斯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夹,手指敲了两下说,“这是海军情报部监听到最新的情报,你好好看一看。我得去打发澳大利亚人,你等我回来。”

巴斯听到沉重的房门无声地关上,他深吸口气,让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平息一下。哈里斯将军的眼睛威力十足,注视他的目光像是在压在他头上的千斤重担。

他打开文件夹,习惯性地扫视页顶的机密等级。他看到3A,不禁一怔,3A级代表最高机密,只有司令官有权阅读。他下意识地看了眼门口,担心有人见到。海军情报部门为了保护情报来源和其他机密,严格划分情报等级,哈里斯将军让他看3A级的情报,严格来说已经违反军事纪律,传出去会受到惩罚。

巴斯开始阅读情报,越看越惊讶。这份情报来自海军情报部信号监听部门,是英国皇家海军访问亚洲的“勇敢”号驱逐舰和伦敦海军军部联系的电文。大约三个小时之前,英国“勇敢”号和“格雷漫游者”号补给舰组成的舰队试图穿越中国人在南中国海控制的两座礁石之间的水域,“勇敢”号上的直升飞机遭遇中国高射机枪的射击,英国驾驶员发射导弹,摧毁了中国高射机枪阵地,然后被岛上发射的两枚防空导弹击落。英国舰队司令官劳伦斯上校要导弹轰炸中国礁石,副舰长拔藤中校制止并且解除他的职务,拔藤接管了舰队,命令舰队后退,避开中国礁石。他在给伦敦海军军部的电文里详细讲述了事情经过,海军军部回电没提及与中国的冲突,仅仅命令舰队保持无线电静默,全速回航英国。

下一份情报是中国岛屿指挥官和海南岛基地总部的电文,中国人说英国直升飞机侵犯岛屿上空,不理睬数次警告,中国高射机枪射手射击曳光弹驱逐英国飞机,却遭到英国飞机的导弹攻击,三名射手当场死亡。中国军人发射两枚单兵肩扛对空导弹,击伤英军直升飞机的螺旋桨,直升飞机坠落爆炸,两名英军驾驶员死亡。英国舰队开动火控雷达锁定岛上目标,中国指挥官准备发射地对舰导弹还击,海南岛总部最后时刻命令停止发射导弹,坐视英国舰队撤退。

美国海军情报部门的信号监听能力历来一流,二战时期破译日本通讯密码,直接导致日本海军中途岛战役的失败。但能够如此轻易地破译英国和中国的电文,还是让人惊讶。巴斯读了两遍这两份情报,思考着可能带来的变数。

哈里斯将军半个小时后才回来,他面色阴郁,先到墙角的柜子里拿出一瓶柯纳克白兰地,倒了一杯酒,询问地看着巴斯,巴斯摇头拒绝,他没有哈里斯的酒量,需要保持头脑清醒。

哈里斯一饮而尽杯子里的白兰地,长吁口气说,“他妈的澳大利亚人,两头下注,即贪婪中国人的订单,又想要我们军舰遏制中国人的扩张。我告诉你,迟早他们要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

巴斯猜测澳大利亚国防部长拒绝了美国政府提出的一些军事合作项目。

哈里斯渴望地盯着酒瓶,有些不舍地放回去。他在书桌后坐下说,“告诉我你的判断。”

“英国人和中国人不想扩大冲突,都想装着这事没发生过。”

“为什么?”

“中国人肯定担心受到阻碍航海自由的指责,他们可能也想继续建设那些礁石,不愿过早暴露军事实力。英国人嘛,海军军部的人应该请示了首相,担心冲突下去损失惨重,所以选择退却,他们已经失去了当年纵横四海的雄心!”

哈里斯嘲讽地笑笑说,“他们先失去了帝国殖民地,然后很长时间有心无力,现在是无心无力,可怜的大英帝国!”

两名美国人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正是美国总统罗斯福的坚持,英国人被迫用巴哈马、纽芬兰、牙买加等岛屿换取旧军舰,美国接管了大英帝国在加勒比海的属地,顺便接手世界海上霸主的地位。

“英国政府和华盛顿沟通过这事吗?”巴斯大胆地问。

“我问过五角大楼,英国首相没有动用首脑热线联系白宫。英国人顾及颜面,不想我们知道这回事。”

巴斯点点头,英国人显然不知情自己的通讯信号被破译,否则不会试图隐瞒。“总统知道吗?”

“我们的总统先生擅长的是大胆地想象和华丽的辞藻,做事嘛谨小慎微。我不认为他知不知道能改变什么!”

哈里斯的话是对奥巴马总统的不敬,若传出去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不过,美国军方和白宫的关系不睦,是华盛顿的公开秘密。很多军人反感奥巴马对军方的限制,认为奥巴马是个胆怯又虚荣的黑人政客。

“他想青史留名,做一个任期内终结战争的总统,自然不喜欢多事。”巴斯隐约地附和说。他内心并不反感奥巴马。

“我和他一样珍惜美国军人的生命,他的问题在于视野狭隘,经验有限,不懂国际事务,也不懂如何使用军队。”哈里斯注视着巴斯说,“如果我们坐视中国侵占争议南中国海海域,默许这种先例,中国将很快扩张到马六甲海峡,新加坡别无选择,唯有倒向中国,下一个就是澳大利亚,夏威夷也守不住,用不了一百年太平洋将成为中国人的内湖!”哈里斯直视巴斯两眼说,“我不能坐视他们隐瞒这份情报。”

“将军阁下,可这是一份最高秘密等级的情报,泄露出去必然引起轩然大波,更不要说,中国人将得知我们在阅读他们的密码!”

“巴斯上校,不要太迷信所谓技术能力,决定胜负的关键不在于知不知道敌人的密码,而是我们的决心、意志和勇气,历史记载了很多技术能力劣势的胜利者,比如倾覆罗马帝国的野蛮人,比如击败英国军队的北美殖民地军队。再说,给猫剥皮有很多方法,全看你怎么选择,不一定非要明火执仗!”

“将军阁下,你的意思是?”

“你不是做过几年军事情报吗?”哈里斯未等候巴斯的回答,自顾自地说,“相信你有合适的渠道,把这件事泄露给英国的报纸,看看英国人会不会像他们的首相一样没种!”

巴斯心里一惊,他看着桌面的文件夹,突然间感觉口干舌燥。泄露绝密情报是重罪,如果被追查,他不仅晋升将军无望,还将身陷囹圄。

“巴斯上校,我们是军人,军人的牺牲有多种形式,有些是在公众视线之外,可能暂时不被理解。现在正是国家需要我们做出牺牲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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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41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九章 9-2 民族英雄(3)

作者:慕衲(http://www.muunarr.com/wp)

南中国海,菲律宾军舰“麦克阿瑟”号

当收到英国舰队的回复,奎松中校立刻通过广播系统公布了这一好消息,菲律宾水兵欢声雀跃,他们相信有英国人的援助,很快就能化险平安。奎松中校甚至命令军舰向英国舰队的方向行驶,期待早点相遇。

“麦克阿瑟”号船舷的漏洞仍未能堵住,水兵们封闭了军舰后半部,同时用船上所有的水泵全力排水。奎松中校信誓旦旦地向两名国会议员保证军舰很安全,完全可以开回菲律宾。刚刚被吓得魂不附体的罗姆诺议员毫不吝啬地称赞菲律宾海军的职业素质,全然忘记他们刚刚被一艘渔船袭击。

曼泽诺上校心生鄙夷,站在通讯台前询问和卡利托 库納基地的联系。通讯军官说始终联系不上,他瞥了眼奎松中校,压低声音说可能遭遇中国人的电子通讯干扰。曼泽诺看着游弋在远处的两艘中国巡逻舰艇,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

大约一个小时后,英国人突然通过无线电说遭遇机械故障,无法前来搭救。一直沉默的中国人突然开口,说愿意提供海难支援,但是要求菲律宾军舰关闭火控雷达,封盖火炮等武器设施。奎松中校面色铁青,强忍着没骂粗口,命令军舰掉头返回港口。

此时距离天黑还有两个小时,风浪渐渐地大起来,轮机长报告说锅炉无法提供足够蒸汽,只能低速航行。屋漏偏逢夜雨,又有人报告说军舰后半部分进水,水势强劲,原因不明。水兵长下去查看后说如果不能堵住漏洞,风浪再大些,军舰可能沉没。

奎松好像一下吓懵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一名经验丰富的少校建议关掉一切不必要设备,派所有不当班的水兵下去排水。他立刻采纳,授权少校全权指挥排水抢修。

当夜幕降临,“麦克阿瑟”号距离港口还有八十海里,速度如同蜗牛。如果保持目前状态,至少需要十个小时才能返回。下面抢修的军官报告发现第二处破口,还说船体老化程度严重,现在内外壳体压力失衡,可能出现更多破口。

两艘中国巡逻舰从两侧逼近,不时地用探照灯扫射,有人通过扬声器用蹩脚的菲律宾语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勇敢的罗姆诺议员站在舰桥上,大声地问候中国人的女性家属,探照灯灯光照射过来,他举起双手,竖起两个中指。中国人似乎不理解他的淫秽意思,依然干巴巴说愿意帮助菲律宾人,中国人和菲律宾人是朋友。

晚上十点钟,“麦克阿瑟”号终于和基地建立通讯联系。基地说将立刻派出以德尔皮拉尔号领衔的舰队来营救。奎松中校似乎恢复镇静,首次下到舱底巡视修复工作。他上来的时候,面色却更加苍白,不停地询问基地的救援船只位置。可每次得到的都是含糊的答复。

夜色下,军舰左右大幅度摇摆,黑色的浪头哗哗地拍打着甲板。曼泽诺惊讶地发现船身下沉许多,海水似乎随时可能淹灭军舰。他感觉到脚下的金属结构发出吱呀呀的恐怖声音,仿佛船只无法承受更多的折磨,在呻吟哀嚎。驾驶舱内所有人穿上救生衣,惊恐地盯着一个地方,避免和其他人视线相交。这是曼泽诺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他不会游泳,内心深处对大海有种无名的恐惧。

下半夜,“麦克阿瑟”号动力系统失去电源,只能随波逐流,被海浪摇来摇去。几次倾斜角度过大,看似就要倾覆,它却奇迹般地复原。驾驶舱的众人像玩具一样被摔来摔去。

当黎明的曙光初现时,众人一片欢呼,发自内心地庆祝奇迹。随着红彤彤的朝阳升起,德尔皮拉尔号军舰出现在远方。中国舰艇悄然离开。

在救援船只的帮助下,“麦克阿瑟”号恢复了部分动力,下午才颠簸着回到菲律宾卡利托 库納海军基地。

岸上,阿基诺将军亲自带队迎候,后面围着上百名记者。在军乐队的伴奏下,他为奎松中校颁发了一枚金光闪闪的奖章,奖励他英勇抗击中国侵略舰队的事迹。奎松中校自豪地挺起胸膛,两名国会议员站在他两侧,让记者照相,留下珍贵的历史见证。

奎松中校带领众多记者爬上“麦克阿瑟”号,观看中国舰艇鱼雷攻击留下的爆炸缺口。他添油加醋地介绍了整个战斗过程,不厌其烦地回答了每个问题。最后还意犹未尽,若不是被阿基诺将军委婉打断,说不定他会请记者们体验军舰生活。

等回到司令部官邸,用过晚餐,曼泽诺上校才有机会向阿基诺将军单独汇报事情经过。他详细讲述了奎松中校的无能表现,愤愤不平地说这个混蛋差点把众人害死,酿成菲律宾海军的大笑话。阿基诺将军沉默片刻,摸着嘴唇上的小胡子,说不要再提这件事。奎松中校将被打造成抗击中国入侵的菲律宾民族英雄,他的前线军事指挥生涯很快结束,不会再有闯祸的机会。曼泽诺不晓得上司是否考虑过自己语句中的逻辑漏洞,但明白这又是政治交易,阿基诺和奎松家族各取所需。

这时,总统府来电。阿基诺将军不太情愿地接听,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不耐烦地说自己今晚没空。曼泽诺不知对方身份,但听到话筒传出的声音语气变得强硬。阿基诺放下话筒,满脸怒气地说总统召见他。他在门口突然停住,要求曼泽诺陪他一起去。

菲律宾总统府的保安措施非常严格。他们乘坐的汽车经过三次检查,才停在侧门。阿基诺将军下车后,环视周围,指着院里摆设的几座现代雕塑说太没艺术品位,将来他一定移走雕像,摆一些菲律宾传统艺术品。

曼泽诺有时无法理解上司脑袋里想些什么,他怀有入主总统府的野心不够,还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才行。权力导致傲慢,阿基诺从小享受特权,永远无法低调。

一名佩戴上校军衔的宪兵军官走下台阶迎接阿基诺将军,曼泽诺只见过他一次,不记得他的名字。可阿基诺热情地询问他的家人,他笑着回答,两人低声耳语,他冲着曼泽诺点头示意。曼泽诺礼貌地回礼,心里暗暗惊讶。理论上保护总统府的宪兵自成体系,直接受命总统,可刚才这一幕说明阿基诺的触角伸得很长。

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坐在客厅等候他们,他个头不高,脑袋很大,智慧过人。他在美国出生,却始终保留着菲律宾护照,十年前他决定回国投身政治,没人把他当回事,但上次总统大选他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凭借杰出的演讲才能和娴熟的政治手腕,他联合几个在野小党派,赢得足够选票。上台后,他胸怀大志,同时避免很多菜鸟政治家的鲁莽,小心行事。他的经济改革措施,让很多平民受益。他还和国内保守势力达成妥协,得到反对派的支持。部分媒体评论,他是过去五十年菲律宾最伟大的领导人。

“阿基诺将军,我同意让你去码头出风头,可你却违反我们的君子协议,不立刻来向我汇报,你以为你是老几?”阿基诺没有打招呼,没有请他们坐下,劈头盖脸地呵斥说。

阿基诺将军显然没想到会在下属面前受到这等羞辱,他涨红了脸,强压着怒火说,“总统先生,你应该清楚国会议员罗姆诺和索姆阿诺的脾气,他们赖在镜头前不走,我是为了维护你的政治形象,才和他们周旋!”

杜特尔特一跃而起,像狮子一样咆哮说,“狗屁,阿基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算盘!没有我的提拔,你给将军洗脚都不配。我给你佩戴将军肩章,让你掌管军队,可你怎么回报我?你忘恩负义,吃里扒外,还想赶我下台。操你妈,你这个小瘪三,我砍下你的鸡巴喂狗!”他凶神恶煞地逼向阿基诺。

阿基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这是坏人造谣,我一直对你很忠诚,总统先生。”

“在你身上寻找忠诚,简直像在沙漠里找水!”

曼泽诺惊讶地望着这一幕,他见过杜特尔特的公开演讲,风度翩翩,口若悬河,可他从未见过杜特尔特爆发时的惊人能量,他开始领悟此人能坐上总统宝座的原因。

“假如你还有点智慧,就应该明白,那些给你出主意的混蛋是想利用你!”杜特尔特看着惊恐的阿基诺,“你真的以为总统的位置是好坐的?你眼里只有表面风光,可不晓得其中的凶险。我告诉你,他们的目的是利用你,让你做台前的傀儡,自己躲在背后享受好处。民众愤怒,发泄的对象是你,时候到了,他们会把你像马克斯一样扔出去做替罪羊。跟着我,你最起码能保全自己!”

“总统先生,请告诉我怎么做,不,请命令我吧!”

“你明天第一件事就是邀请中国大使,你们两个人谈判,找出解决这件事的办法,我绝对不能让一块鸟不拉屎的礁石影响菲律宾香蕉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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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42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十章 10-1 乾坤大挪移(1)

作者:慕衲(http://www.muunarr.com/wp)

哈佛广场的酒吧

“当然,我已经等你一段时间!”金泰勒表情平静。

“你等我?”鲁笑问。

“是啊。我前天看到你坐在我办公楼对面的花园,当时还琢磨会不会是你。可你很会伪装,真像普通游客,我责怪自己疑神疑鬼。”

“显然我的伪装欠缺火候!”

“你的伪装没问题,是你低估了我的眼神。我练过五年射箭,练就一对火眼金睛,能注意到常人忽略的细节。”金泰勒笑笑说,“不过,你很了不起,今天会场看到你,我还不确定是同一人。衣服容易改变,但你肢体语言和气质也能改变,这点很罕见!”

“先被一个业余人士识破,再接受他的称赞,这可是很难吃的一剂药。”鲁笑说。

“这很好解释,我一直在等你,时刻观察周围。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找好我?”

“什么,我应该来找你?”

“难道不是吗?”金泰勒惊讶地说。

鲁笑见他神情不似作伪,“等等,你如何知道我来?谁告诉你的?”他下意识地想到金泰勒的同事,迈克尔 邦德,难道这家伙秘密拍照,把照片发给金泰勒?

“他说过如果有一天他出事,会有人来找我了解情况。”

“小林英雄?”

金泰勒叹口气说,“请原谅,我没办法说他的名字,我没办法接受他遇害的消息!”

鲁笑看着金泰勒,相信他的悲痛出自内心。

“怎么,乔纳森?难道你不是因为这个来找我?”

“是的。我是因为小林英雄的事来找你。”

“那就好。你知道,在会场,我注意到你,可你始终和我保持距离,我估计你对我有所怀疑,所以我特意请你来酒吧。你不晓得我这段时间过得多难受。如果你再不出现,我就自己想办法复仇!”

“什么办法?”

“我认识一些从伊拉克回来的退伍军人,他们都是特种部队,身经百战,心狠手黑。我通过朋友接触过他们,他们有兴趣,但开价十万美元。”金泰勒流露些许自得。

鲁笑想告诉金泰勒这些人多半是骗子,真正的业内人士不会没问清缘由就开价。可转念一想,没必要打击他的自尊心,人都是在不断地上当受骗中成长。鲁笑顺着他的话说,“既然你接触美国政府的某些机密,难道你工作时没接触过这种人吗?”

“不是你想的这回事。我们处理的更多是战略层面的事情,接触的政府中人,都是职业官僚,从未上过战场。再说,我没法打听,问错人的话,消息很快传开。他们会第一时间除掉我。他们是一群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毫无忠诚可言!”

鲁笑跳过金泰勒对同事的评价,问道,“小林英雄怎么对你说的?我需要知道他的原话。如果你还记得住,请一字一句地重复。”

“我当然记得住!他说,‘如果我因为意外事故死亡或者失踪,不要联系警方,会有人来找你,如实讲述,他会替我报仇!’”

“你记得具体的日期吗?”

“我离开日本前一天晚上,7月30日。”

“他说过谁会对他不利?”

金泰勒摇摇头,“他只说有几天感觉被人跟踪,他有些担心。当我追问更多细节,他又说没事,可能因为压力大,疑神疑鬼。”

“他提过什么样的人找你吗?”鲁笑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妙。

果然,金泰勒神情骤变。他扭头看向眼酒保,似乎确认如果喊叫求援,周围的人能听到。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我是来帮你的,金泰勒。”

“狗屎,你是他们的人,你们杀了他还不够,还想要除掉我!”金泰勒高喊道,“酒保,请……”

“大昌和美子给我你的照片!”

好几个人惊讶地看过来,酒保不满地走过来。

金泰勒犹疑不定地望着鲁笑。

鲁笑知道他只有几秒钟说服金泰勒,“大昌和美子说有人搜查过她家,还跟踪她。她说小林英雄在书房的暗格里留下这张照片,她以为是你杀了她丈夫!”他从怀里取出照片,面朝下放在吧台上。

“发生什么事?”酒保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来回移动。

“没事,给我们两杯加冰的田纳西威士忌。”鲁笑说。

酒保探寻地看着金泰勒,金泰勒犹豫一下,点头说,“我的那杯多加冰。”他等酒保走后,低声问,“你到底是谁?”

“你想知道我的名字,还是想为小林英雄报仇?”

金泰勒等酒保送上威士忌后,喝了一大口说,“你也许折磨大昌和美子,或者绑架她的孩子,逼她交出这张照片!”

“她说小林英雄是第三代日本韩裔,他最大的心病就是感觉自己不是真正的日本人。”

金泰勒突然间像泄气的皮球,险些从椅子上摔下,鲁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他坐直身体,又喝了口烈酒,振作一些。“大昌和美子还好吗?”

鲁笑耸耸肩膀。

“他一直担心大昌和美子和两个孩子,可同他们一起生活,他又无比痛苦,他们鄙视他,觉得他软弱、无能,不和他说话!”金泰勒无法说小林英雄的名字,说他老婆的名字却毫无阻碍。

鲁笑觉得还是不提小林英雄家人为好,转变话题说,“他还对你说过什么?”

“我们在一起很少说工作上的事。你要明白,我们从事的工作都很敏感,如果被人发现,会有很大麻烦,日本和美国的情报机构绝对不会喜欢。所以我们即便在一起,也会回避谈论这方面的内容。”

“但是,你知道一些他的事情。”

“他说过他从事三菱重工的一项机密项目的研究,可我没兴趣。我不会把他交给中情局,虽然中情局的那帮混蛋拐弯抹角地说需要这些东西,我很清楚他们是一群什么货色!”

“你接触过中情局的人?”

“你不知道,在日本工作的中情局的人,公开把这当作炫耀的资本。他们在意的是勾引女人,花天酒地!”

“但是你知道小林英雄暗中为某个组织服务。”

金泰勒看了眼鲁笑,拿起酒杯又放下,“也许我们不该谈论这个话题,毕竟我对你一无所知!”

“你想了解我?”鲁笑等了片刻,见金泰勒保持沉默,继续说道,“如果你希望为小林英雄报仇,我是你唯一的希望。你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你。假如你指望那些美国退伍军人做什么的话,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不如买彩票,即使不中奖也不会惹麻烦!”

“你认为他们敢勒索我?”

“你很聪明,不需要我给你建议。关于小林英雄,你还能告诉我什么吗?”

“他没说他为什么组织工作。但是有一次我们喝酒,他说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自豪的一件事,为祖国做一份贡献。”

“他的祖国不是日本吗?”鲁笑转念领悟,“你说韩国?”

“是的。他说韩国要想避免被日本或者中国吞并,必须走精兵强国的道路,要保持一支强大的军队。他研究的涂料能帮助韩国海军提高技术实力,赶超日本海军!”

鲁笑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金泰勒,他算是见多识广,可也不得不惊叹这件事情的乾坤大挪移。如果金泰勒所言不虚,小林英雄是被人利用,以为自己为韩国服务,实则最终受益一方为中国。情报机构偶尔会玩这种游戏,最有名的例子是以色列摩萨德的一名间谍,他假扮阿根廷人,结交许多叙利亚官员,传递给以色列无数重要情报。但这是中国情报机构的杰作吗?鲁笑本能地怀疑。首先,如此大胆的主意不是中国官员擅长的,丁一凡也许会尝试,其他人既没有这种创造性的思维,也没有这份胆识。其次,如果是中国人所为,丁一凡绝对不会把他牵扯进来,相反,中国方面会千方百计地封锁消息。

除了中国人,还能有谁?这种看似简单的工作,所需要的人力和物力都极其惊人,只有美国人、韩国人和俄国人具备这种能力。当然日本人也能做到,但鲁笑自动把日本人排除在外。稍做思考,美国人和俄国人也被排除,最后唯有韩国人嫌疑最大。可为什么?韩国人辛苦招募日本间谍,却把机密情报转交给中国人,同时还能双方同时蒙在鼓里,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你在想什么?” 金泰勒问。

“我在想韩国人为什么要杀他。”鲁笑见金泰勒毫不惊讶,意识到对方也想到这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当我看到他车祸的消息。”

“为什么?”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说韩国人招募他时,许诺一百万美元,他打算拿到钱就辞职去欧洲。我们将在欧洲生活。”

“你认为韩国人不想付钱,所以除掉他?”

“难道不是吗?除掉他,他们省下一大笔钱,还能防止走漏风声。我反复说过,不能信任这帮混蛋,可他就是不听!”

鲁笑思考片刻,他知道金泰勒想的过于简单,再吝啬的情报组织都不会因为省钱而除掉自己的间谍。不过,金泰勒能想到这一点,已经不容易。

“你想对付韩国人,那么你认为我是什么人?”鲁笑看着金泰勒说。

金泰勒耸耸肩膀,“你是日本政府的人?”

“你根据什么理由?”

“他说过他留下了证据,如果出事,会有人来调查。”

“金泰勒先生,我不知道他还对你说过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情远比你想象的复杂。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你认为他们可能来对付我?我是美国政府的专家,他们不敢在美国本土下手的!”金泰勒自信满满地说。

“你太低估这些人的能量了,如果他们想下手,有很多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

金泰勒似乎才意识到危险,脸上闪过恐惧表情。

“他们不知道我。我和他在一起非常谨慎,没人知道。而且,他说过他没对任何人提过我,我相信他!”

鲁笑懒得指出他这番话的荒谬,一个情报组织想要跟踪他们,自然不会让他们察觉。鲁笑心里一动,意识到自己犯下同样的错误。他巡视屋内客人,记下每一张面孔。

金泰勒注意到他的动作,问道,“你担心有人监视我们?”

“除了我,这段时间你还发现有其他人监视和跟踪你吗?”

金泰勒犹豫片刻,“大约两个星期前,我感觉像是有人在地铁上跟踪我,可等我仔细查看,又没发现什么。”

“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

金泰勒轻声报出号码。

鲁笑手机输入他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金泰勒要掏出手机,鲁笑制止他。

“五分钟之后,你从大门离开。我会继续坐在这里。你不要担心,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上了地铁后,给我发一条短信,你回家以后装作一切如常,继续上班工作,不要改变日常习惯。忘记我们喝酒这回事,我不会再联系你,你也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小林英雄!”

“可我还有一个包裹给你!”

“什么包裹?”

“他寄给我的,他说给来调查的人的!”

“里面装着什么?”
“我不知道。他让我保证不要打开。”

“你什么时候收到的?”

“两个星期前。”

鲁笑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没法捕捉到。他想了一会儿,问道,“包裹在哪里?”

“在我办公室里。我们可以现在去拿。”

鲁笑示意酒保结帐,他留下几张钞票,正要起身,突然想到先前困扰他的一个问题。“等一下,为什么你的同事迈克尔 邦德说你的坏话?”

“你认识邦德?”金泰勒惊讶地看着鲁笑,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气愤地说,“那个家伙是个头顶生疮、脚下流脓的坏蛋,‘橡树果’基金会今年消减日本项目,只有一个名额,按道理应该是我留下,可他不愿回来,所以背后散布谣言,说我不值得信任,和日本政府走得太近!”

“他和美国情报机构有关系?”

金泰勒犹豫一下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美国情报机构的一员,但我晓得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研究员!”

“什么意思?”

“我见过他和美国大使馆负责情报工作的人碰头。”

“他为中情局工作?”

“美国有两百个情报组织,中情局只是最著名的一个。”金泰勒叹口气说,“听着,有些事情我知道的比你多,请相信我,邦德暗中为美国情报组织服务!”

鲁笑迅速地回想他和邦德见面的过程,意识到自己大意,忽略了一些明显的迹象。

金泰勒察觉到他的变化,问道,“怎么了?你好像想起什么事情。”

“是的,我们闲聊时,他主动说起你,提供不少信息,好像有意让我找你。我当时觉得有点怪,可没多想。”

“我不明白,你认为邦德参与了这件事?”

“走吧,我们出去说。”

外面寒冷的空气让鲁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他拉上衣服拉链。周围没人,只有酒吧、饭店还有公寓传出来喧闹声和印度香料的味道。

“你说邦德也是他们的人?”

鲁笑摇摇头说,“你不要追问,我现在送你去地铁站。”

“为什么,有人监视我们?”

“是的。你不用担心,他们针对的是我,你是局外人,只要你不乱说,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操,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金泰勒不安地扫视周围。

他们走到灯光明亮的主街道,穿过一个小广场,来到地铁入口。鲁笑停住脚步说他只送到这里。金泰勒问包裹怎么办,鲁笑说明天会电话联系。金泰勒还想说什么,鲁笑告诉他不要继续卷入这件事,不是人人都能与狼共舞。金泰勒不安地走下地铁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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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43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十章 10-1 包裹(2)

鲁笑站了一会儿,转身穿过街道,走进一家甜甜圈店,买了一杯咖啡。他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注意着窗口和大门。几个中学生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买了一大盒甜甜圈,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最新的大片,没人注意鲁笑。

鲁笑等中学生离开,扔掉喝了一半咖啡,走进哈佛大学正门,绕过几栋教学楼,穿过校园,从西面的侧门出来。他没有回头查看是否有人跟踪,而是渐渐地加快速度,顺着小巷走到河边,跨过查理斯河上的一座桥,进入哈佛商学院的校园。

他静静地站在一座学生公寓楼的阴影里,等候后面的跟踪者。他站了十五分钟,看到四个没穿外套的商学院学生,一对夫妇推着婴儿车散步。毫无疑问,跟踪他的人是个中老手,非常小心,而且,他们使用技术手段,知道他的位置,并不冒险靠近。

鲁笑走出哈佛商学院的校园,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看到一辆出租车。他坐车回到公寓,已是半夜时分。他脱下所有衣服和鞋子,裸身进入浴室,把浴缸放满热水,他躺进去,闭上眼睛,慢慢地回想从他离开巴黎后发生的每一件事。

不知不觉间,浴池里的水不再散发热气,鲁笑爬出来,没擦干身上的水珠就披上一件厚厚的浴衣。他打开客厅的电视,ESPN频道播放一场美国大学的橄榄球比赛,他不是橄榄球球迷,但没换频道。

他把自己所有的东西摊开放在地板上,仔细地检查。衣服和裤子全用剪刀剪开,找到三个米粒大小的黑色跟踪器。皮鞋和靴子的鞋跟里,有两个不同款式的跟踪器。跟踪器上没有任何标志,看做工不是廉价货,他估计信号范围在二十公里之内,城市内因为楼房的阻碍,三公里内的接收应该没问题。

鲁笑接着搜索公寓,用了两个小时,搜遍了每一寸空间,没有监视设备。这些人很谨慎,虽然来过,但没留下痕迹。

关掉所有灯光,鲁笑拿着望远镜,站在阳台上观察楼下停车场,他没发现有人躲在汽车里,但怀疑他们就在附近。

鲁笑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想睡几个小时,可脑子里充满各种想法。他已确定神秘组织是韩国情报组织。他们利用小林英雄,传递机密情报给中国,背后原因尚不清楚,但和小林英雄的死肯定有关。他怀疑小林英雄发现了什么,或者韩国人不接受他要退出,所以制造交通事故。韩国人预料到中国会派人来调查,布下诱饵等着他上钩。电影院私家侦探的那一幕,还有雇佣日本黑帮冲击他的住处,都不过是障眼法,让他安心,忽略他们的跟踪。假如他们不是太过刻意,让迈克尔 邦德诱骗他来找金泰勒,留下破绽,几乎就是完美的布局。

鲁笑命令自己集中注意力,不要情绪冲动。现在的问题是韩国人跟踪他做什么?鲁笑认为不是找什么小林英雄留下的遗嘱或者证据,他甚至怀疑韩国人设套让他来美国找金泰勒,为什么?

鲁笑想了又想,从各个角度考虑,试图找出不同的解释,但是每一次都得出同样的结论,韩国人等待他取金泰勒的包裹!

他想不出韩国人暗藏的阴谋,但可以试着站在韩国人的角度,分析怎么对付自己。他想着想着,眼前一亮,一个办法似乎可行。

天色微明,鲁笑下楼绕着查理斯河跑步。他跑在柏油小路上,抑制着回头查看跟踪者的冲动。他的运动衣和球鞋里没有跟踪器,但他相信有人站在附近一座高楼上,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他穿过连接麻省理工学院和波士顿市中心的桥,跑到河岸另一侧。小路上有很多跑步和骑车的人,一组穿着波士顿大学外套的大学生结队从他身边跑过,他们迈着中长跑运动员特有的轻盈步伐,像羚羊一样奔跑着。鲁笑加快步伐,想跟上他们。他们意识到他的动机,也加快脚步。他感觉肺里像要起火,肌肉和关节开始抱怨,他咬紧牙关,紧跟队伍。他们高速奔跑了大约五公里,前面出现分叉口,学生们右转从市区街道返回,他则左转,跑上地铁桥。一个学生回头向他挥手喊道,“嗨,你跑得不错!”

鲁笑看着年龄比他小一半的稚嫩面颊,欣然笑纳夸奖。回公寓前,他去麦当劳买了一杯咖啡和一大份早餐。公寓门口站着穿着制服大衣的门卫,见到他恭敬地打招呼。他知道门卫早上七点半换班,停下脚步问谁白天上班,他可能有个包裹会上午送来。门卫说是“赫伯特”的班,他会告诉赫伯特。鲁笑感谢门卫,又问上午是否有去机场的巴士,公寓为住户免费提供机场接送服务。门卫拿出一个登记本,说八点半有车。鲁笑塞给他五美元小费。

搭乘电梯上楼,他进公寓放下食物袋和咖啡,拿起装有跟踪器的小布袋,顺着消防梯下楼。门卫换衣服的房间在一楼的管理办公室里,公寓管理员通常要到八点以后才上班。鲁笑用两根长针撬开门锁,他找到标记着“赫伯特”的衣柜,凭借听力打开旋转的密码锁,把跟踪器塞进青色呢子大衣衣角的夹层里。

他离开管理办公室,来到地下停车场,把汽车引擎盖打开,拽下两根连接电线。这辆短期租赁的汽车想必也被韩国人安装了跟踪器,他会晚些时候通知车主汽车故障,让车主找修理厂的拖车拖走。

鲁笑八点二十分给金泰勒发信息,约定晚上下班后在酒吧见面。金泰勒很快回复说可以。他把电话留在餐桌上,拎着随身的皮包下楼。深棕色的小型巴士已经停在门口,他快步走进去,坐在最后排的角落,身体放低,帽檐下压,不给人辨认自己的机会。过了几分钟,一对老年白人夫妇慢悠悠地上车。

巴士开到机场,鲁笑下车后走进航站楼,走到楼下,乘坐出租车回到市区金泰勒办公室附近的一条街。他找了一家商店,买了一盘奶酪拼盘礼盒,在礼品信纸上写道,“泰勒,请把他的箱子给送礼物的信使!”

波士顿街道上有很多骑自行车的信使,他们主要负责递送各种紧急信件、法律文书。鲁笑看到路边一个年轻白人信使斜倚着灯柱,打着电话,他个子很高,骑在车上像个螳螂。他表情不是很开心,手机揣进怀里,低声咒骂。他注意到鲁笑的目光,没好气地嚷道,“你他妈的看什么?”

“我见过你,你来过我的律师楼送信件。”

“我到过很多律师楼,你是那一家?”他上下打量着鲁笑,语气变得恭敬点。

“芬奇、布兰德&古德曼。”鲁笑随口编了个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马克,我不记得你的……”

“听着,马克,我需要你帮个忙,把这个礼物送给一个朋友。请他当场拆开礼物,他会给你一个包裹,你把包裹带给我,我在中央公园南门的喷泉等你。你不会白跑,五十美元报酬。”

“里面是什么?炸弹吗?”马克狐疑地盯着奶酪拼盘。

“你电视看多了,孩子。你想不想赚这五十美元?”鲁笑取出钱包,拿出钞票。

马克一下子精神起来。“先生,如果公司知道我接私活,一定炒我鱿鱼。一百美元才行!”

鲁笑拿出一张百元的美钞,撕成两半,一半给他,说等他完成任务后可以得到另一半。马克把奶酪放进随身的大挎包,骑车而去。

鲁笑目送马克离开,走了一条街,见一个黑人自行车信使不急不慢地骑车过来。他拦住黑人,问他愿不愿意花二十分钟赚五十美元?黑人下意识看向周围,嘴里说不做违法勾当。鲁笑说只需要他去中央公园等一个包裹,然后按照指定路线把包裹骑车送过来,五十美元就是他的。他还价一百美元,鲁笑皱眉同意。黑人咧嘴笑说愿意服务,鲁笑讲述完要求,听他复述一遍。

十五分钟后,长胳膊长腿的马克骑车经过路口,背上的大挎包鼓鼓囊囊。他骑车进入中央公园,站在喷泉旁寻找鲁笑。黑人信使过去跟他说了几句话,他似乎有些不满。黑人递过去钞票的另一半,他才拿出一个黑色的包裹。黑人把包裹放进自己的挎包,骑上自行车,横穿公园,骑向北门。出大门后,他加快速度,以顺时针方向绕着公园骑行。他后面五十米外,一辆黑色GM越野车慢慢地跟随。当他拐进一条对面车辆的单行车道,越野车停在路口,两个身穿便服戴着棒球帽的白人下车小跑着跟踪。

鲁笑站在附近大学的图书馆的二楼居高临下望着这一幕。他在门口遇到黑人信使,两人交换钞票和包裹,黑人笑着说希望还有机会合作。鲁笑把包裹放进早已准备好的背包里,背包夹层装有锡纸,会干扰所有电子信号。他从后门走到隔壁法学院教学楼一楼的厕所,走进一个单间,脱下衣服、外套和鞋子,换上早已准备好的一件印有当地法学院名字的外套、一条灰色的运动长裤、一双高帮球鞋和一顶帽子,他听到课堂下课铃声,和数以百计的学生混在一起走出教学楼。

外面街道上两名白人东张西望,一个对着耳麦说些什么。街道另一端站着另外两名同样打扮的白人壮汉,他们恼火地望着学生们,试图辨认面孔,但人流迅速地向各个方向散去。

鲁笑从对一个白人身边走过,有意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嘟囔一声道歉,没停下脚步。后面传来咒骂声,鲁笑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进,他确定这些人不属于美国政府的执法机构,否则这早已经被警察严密封锁。但看他们公然行事,不害怕警方干预,可能属于私家保安公司。

他跟在几个学生后面,顺着人行道走到街口,停下来弯腰系鞋带,顺手把一个底部有磁铁的跟踪器安在越野车底盘。他穿过街道,向后面走了大约五十米,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去告诉司机他在等人。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着他,用浓重口音的英语问他是不是警察,他摇头说不是,他在等一个朋友。司机显然不相信,但没说什么,按下计时器。

计时器显示过了二十分钟,两名白人才悻悻地回到越野车。鲁笑顾及他们至少还有一辆汽车暗中配合,等越野车开出视线之外,才告诉司机开车。他看着手机上收到的跟踪器信号,告诉司机应该住在哪条街上,哪里拐弯。

他们很快开上河边的高速公路,向着机场方向开去。中途,鲁笑发现第二辆越野车,同样款式,不同颜色。当他们开到机场附近时,鲁笑让司机停下,他看着信号绕着机场兜了个圈子,掉头转过来,重新驶上高速公路。鲁笑等第二辆越野车驶过,才告诉司机掉头。司机扭头看着他说,计时器费用已经七十美元。鲁笑递过去一张百元钞票,让他快点开车。司机确定不是假钞,脸上露出笑容,麻利地转动方向盘,驾车进入高速公路。

出租车跟到波士顿附近一座以医疗器械闻名的小城,鲁笑见信号停住不动,他让司机也在路边停下,过了十分钟,信号依然不动。他看到前面一座大型购物中心,叫司机把汽车停在正门口。结算费用,多家二十五美元的小费。司机兴高采烈地问他是否需要等候,他回答不用。

他走进购物中心,透过橱窗,看着出租车拉上一个年轻的女人开走,才开始购物。他买了一件红黑色的滑雪服和一顶圆边的帽子,在洗手间换上。他在购物中心的服务区,把背包放进一个付费小箱子里,空手离开。

鲁笑跟着信号走到一个停满汽车的停车场,他没有搜寻汽车,而是走进街对面加油站的商店,买了一包香烟和打火机。他走到停车场附近的红色建筑物,站在吸烟区抽了一根香烟,观察周围动静,他没看到那几个白人,也没看到其他可疑人物。他走进大楼,楼内没有电子栏杆等安全措施,只有一名保安,无聊地望着窗外。

鲁笑研究一会儿楼内客户名单,见都是些律师办公室、会计师事务所、医疗诊所等。他乘电梯来到五楼。这里有一家牙医诊所和一家非营利的儿童辅助机构,他走过门口,走到大楼另一侧的消防楼梯,打开一扇窗户,观察着停车场。两辆越野车并排停在靠近角落的位置,驾驶室前排座椅无人。他观察一阵,听到楼上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他迅速地下到四楼躲进走廊,透过门缝,看到几名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赛跑下楼。等声音完全消失,他继续回到窗前监视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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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44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十章 10-2 挚友 (1)

美国白宫

每天早晨的椭圆形办公室例会,麦卡锡习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虽然身为白宫大内管家,他对权力没有兴趣。无数人窥伺接近总统的机会,他却从未追逐过,有人评论说这正是他谋略高超之处,让他坐上这个权势滔天的宝座。他仅仅一笑而过。他知道在这座利欲熏天的城市,永远不要指望所谓的真相,人们相信什么和真相无关。

内阁成员都按时到达,奥巴马总统迟到了一分钟,他刚刚刮过脸,没注意到下巴一处细长的伤口。麦卡锡微微皱眉,记在笔记本上,他要找时间和总统仆人布莱克史密斯谈谈。这已经是本月第二次发生,布莱克史密斯的工作是确保总统完美的形象,在奥巴马走出总统私邸前,他应该检查总统仪容。也许该换掉这个年轻黑人,麦卡锡琢磨找个什么借口能让奥巴马无法拒绝。可他心里清楚,可能性非常小。奥巴马对这个年轻黑人有种父子情怀。有人会说奥巴马在单亲家庭长大,渴求父爱。他两个孩子都是女儿,同时渴望有个儿子。麦卡锡不相信这种垃圾心理学。他认为黑人文化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承认错误,习惯找借口,习惯扮演受害者。当然,麦卡锡深知,对于自诩为黑人的奥巴马来说,他永远不会亲口承认这一点。

奥巴马昨晚刚从戴维营度假村回来,和众人闲聊了几句,才示意会议开始。中情局局长弗莱彻*所罗门进行例行的情报总结,他打开文件夹,拿出三张纸,依照顺序念了一遍过去二十四小时的重大事件。和普通新闻不同,这里的重大事件是指能够对美国利益造成严重影响的事情,比如巴基斯坦某个将军的突然被撤职,CNN肯定不会报道,但美国总统需要知道这是否会导致巴基斯坦政局不稳,是否会发生政变。作为美国反恐战略的重要一环,巴基斯坦是滋生恐怖分子的温床,美国总统必须小心。

表面上看,麦卡锡和众人一样专心聆听,实则他在小心观察着众人。中情局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编写这份例会情报,看似简单,读一遍不过五六分钟,可背后的工作量惊人。中情局内,十几名资深情报分析家每天的工作就是汇总情报,这还不够,四名高级主管把关,审查内容,选择恰当的语气,推敲合适的词句。中情局一名高级主管曾自豪地对麦卡锡说,他用了十年才学会如何为总统写情报报告,而他是大学校报编辑,英语文学硕士生毕业。

麦卡锡不记得说了什么,他希望自己表达了足够的敬意,可从那以后,他再也不相信所谓的中情局报告。这些职业间谍们花费了巨额资金,足以让每个美国人享受免费医疗保险,唯一的成果就是一大堆垃圾。当然,官僚们精通政治游戏,经过精心包装,垃圾也可以表现得有价值。

中情局局长,所罗门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如果当初奥巴马态度强硬一点,不屈从国会的压力,所罗门不可能出任中情局局长。麦卡锡怀疑这是他的心病,所以始终对奥巴马心存戒备,时不时地泄露些负面消息,给媒体和国会弹药来攻击总统。

麦卡锡隐晦地敲打过所罗门,这家伙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之后有些收敛。不过,说句公平话,他不算内阁里最坏的家伙,这群政治动物,只有更坏,没有最坏。在座众人里,至少两名内阁成员比所罗门还要阴险。他们阳奉阴违,表面上恭恭敬敬,私下匿名在媒体上攻击总统的政策。如果由得麦卡锡做主,他一定公开解雇他们,但奥巴马不同意,只说要来场掏心的谈话,可快两年了他迟迟不动。

假如奥巴马希望这些人能悄悄地收敛,他判断失误。这些日子从媒体到政府,从民主党内到国会,批评他的声音越来越大。麦卡锡一直要求白宫表现得更强硬,但奥巴马一笑置之。奥巴马希望最后两个月的任期平安度过,和众人维护良好的关系,保持超然的领袖形象。从某种意义上说,麦卡锡理解奥巴马的做法。奥巴马还年轻,离开白宫后还想继续保持影响力,但这个国家已经没有任何位置能够满足他的雄心,做过国王的人自然不会满足屈从任何人之下。奥巴马注定要扮演一名精神领袖,屋内这些人都是野心勃勃之辈,将继续在华盛顿占有一席之地,奥巴马宁愿忽略他们的背叛,也想保持友好关系。

麦卡锡的原则很简单,忠诚需要回报,背叛需要被惩罚。他一直觉得奥巴马最大的问题就是太想讨好别人,恨不得化身耶稣,受到每个人的膜拜。麦卡锡试图告诉奥巴马,有些人就是不喜欢你,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但奥巴马只是睁着他棕色的大眼睛,神情悲哀。这种时候,麦卡锡总是心软。他老婆曾说,他最爱的人是奥巴马。他回答说他的性取向很正常,但心里知道她说的没错。从三十年前在哈佛大学宿舍第一眼看到奥巴马时,他就发现这个黑皮肤的男人身上有某种东西吸引他,让他不自觉地靠近。这不是肉体的欲望,也不是简单的友谊。奥巴马代表着人类理想能够达到的高度,人性最光辉闪耀的一面,信仰里最虔诚感人的部分。麦卡锡不能不爱他,这是支撑他每一天生活、奋斗的动力。

中情局情报总结后,轮到联邦调查局。联邦调查局局长马克斯维尔的情报总结更无趣,他习惯性地警告伊斯兰恐怖主义同情分子已经在美国生根发芽,在穆斯林人口集中的各大城市,联邦调查局的线人总是报告说有人阴谋制造恐怖袭击。

瞧着马克斯维尔的严肃神情,麦卡锡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大喊,“别他妈的瞎扯了,你们总听到威胁,是因为你们的线人为了钱而故意编造!”

去年美国媒体广为流传一件事,联邦调查局的卧底,接近一个神经错乱的流浪汉,提供炸弹,劝说他炸毁犹太教堂。流浪汉接过炸弹时被捕,被判入狱十年。联邦调查局相关人员,得到晋升嘉奖。

等联邦调查局局长坐下,其他内阁成员一一发言。虽然没什么大事,可没人放弃发言的机会,麦卡锡看着众人的表演,忍不住想好莱坞算什么,华盛顿才上演着最顶级的真人秀。看一个个政客使出浑身解数,或表态功绩,或表忠诚,你会惊艳人类的创造力。奥巴马看出他的无聊,趁人不注意眨了眨眼睛。

不过,当国防部长史蒂文斯说话时,麦卡锡坐直身体聆听。他蔑视政客,可警惕将军。美国将军更善于玩弄政治手腕,操纵你达到他的目的,还让你有苦说不出,最好的例子就是越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所有人都指责政客的失误,可哪一个将军站出来说自己错了?要知道当初大多数将军摩拳擦掌,急不可耐地发动战争,出了麻烦,将军摇身一变,义愤填膺地批评政客领导失误,似乎败局和他们没一点关系。

国防部长史蒂文斯并非行伍出身,他曾任职一家大型国防公司总裁多年,和军方关系密切,深受共和党人尊重。上一届国防部长离职,奥巴马让他接手,本意是缓和两党矛盾,作为过渡型人物,没想到他做的风生水起,成为国会和媒体的宠儿。

史蒂文斯先汇报了中东战区的进展,在美国空中力量的支援下,亲美的库尔德族武装和叙利亚叛军站稳了脚跟,伊斯兰国节节败退,战争向着有利的方向发展。他语气坚定,声音铿锵有力,招惹不少人的白眼。五角大楼“有利进展”的报告说了四年,地图上伊斯兰国的版图不仅没有缩小,反而扩展。但没人愿意公然质疑,军队和国防工业的影响力太大,任何政治人物都不敢得罪他们。

史蒂文斯说新的康复医院将很快竣工,希望总统能到场剪彩。奥巴马和麦卡锡交换眼神,麦卡锡说晚些时候白宫会答复。将军有些不满地瞥了眼麦卡锡,他们冲突过几次,毫不掩饰彼此的敌意。

奥巴马看向国家安全顾问坎贝尔博士,后者微微摇头。此人有些像小布什时期的赖斯,同样出身学术界,非洲裔血统,为人处世低调。

奥巴马清清嗓子,正要宣布散会。史蒂文斯打断说,“请原谅,总统先生,我来之前接到一份情报,南海军事冲突,中国和菲律宾在南中国海争议礁石附近撞船,中国渔船被撞沉两艘,菲律宾军舰受损,菲律宾媒体说遭遇中国导弹袭击。”

“鬼话,中国人用导弹的话,菲律宾的军舰不爆炸沉没才怪!”有人说道。

史蒂文斯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膀,“菲律宾人不吃点亏,不会同意我们的条件。反正他们还没向我们通报情况,我们可以装着不知道。不过,你们想不到的是,英国人也卷了进来。”他有意停顿两秒,吸引众人注意力。“英国舰队访问香港后经过冲突区域,接到菲律宾人的求救信号,要赶过去,遭遇中国人的拦阻,英国人的一架直升飞机被击落。英国舰队和中国军队对峙,双方没有进一步冲突,英国舰队后撤,绕道去新加坡。”

奥巴马惊讶说,“什么时候发生的?英国首相没给我电话。”

“大约五个小时之前。我们监听了他们的通讯,我看他们想要压制这事,不让媒体知道。”

有人问道,“中国人这次打击英国人,下次美国军舰巡航,会不会攻击我们?”

“中国人没这个胆量。他们很清楚我们不是英国人,太平洋舰队的实力足够击沉他们所有舰船!”史蒂文斯说。

“很高兴看到军方深谋远虑,伊拉克、叙利亚、阿富汗的战争还没结束,又想着和中国开战!”财政部长萨摩斯讽刺说。他出身华尔街投资银行,是华盛顿少有的旗帜鲜明的反对军方庞大预算和开支的人。

“总要有人遏制中国人的野心。”

“国防部长先生,你能告诉我你的战争预算从哪里来?”

“我是国防部长,不是财政部长!”

“这正是我想说的,国防部长先生,财政部无法提供你们和中国作战的经费!”

“萨摩斯先生,幸好你没生活在二战或者冷战,否则我们得向德国人或者俄国人投降!”

“请不要曲解我的话,史蒂文斯先生,我是说—”

史蒂文斯打断说,“我没有曲解你,我只想知道如何应付中国人?”

“纽约有个组织,很多国家参与,叫联合国,你听说过?”

“你们自由派最大的问题就是迷信联合国、迷信共识、迷信世界舆论。你们忘了多数人并不代表真理和正义,恰恰相反,他们会盲目服从邪恶,纳粹德国、日本、苏联就是最好的例子。我们美国人必须对抗邪恶,有时候要在没有共识的情况下大胆无情地行动——”

“够了,不要吵了!”奥巴马大声说,“萨摩斯先生,你要多和联邦储备银行主席多沟通,我不希望离开白宫前,华尔街崩盘。史蒂文斯先生,南中国海有任何动静,随时通知我。好了,散会,明天见!”

麦卡锡等着众人散去,每天例会后他要和奥巴马单独碰头,确定当天的紧要安排。

奥巴马坐在麦卡锡对面说,“我真的老了。一天刚刚开始,我就感觉疲倦不堪。感谢上帝,总统没有第三任期,否则我一定死在这里!”

“所以他们说白宫岁月是狗年,一狗年等于人类五年!”麦卡锡相信奥巴马说的是实话,总统工作的压力远远超过常人的想象,看看奥巴马每一年的照片,可以清楚地看到衰老的痕迹,可同时没有政客愿意放弃权力,如果能够选择,大多数政客宁愿死在任上,也不愿意默默无闻地凋谢。

“希拉里 克林顿总统竞选委员会来过电话?”

“没有。昨天晚上,我倒是遇到她的顾问霍克尼,他说抽样调查显示她的支持率达到42%。”

“哼,所以她和她丈夫有底气,想要和我划清界限,我倒是想看看没有我为她站台,大选日她怎么让我的支持者为她投票!”提到克林顿夫妇,奥巴马向来难以掩饰反感。

奥巴马和克林顿夫妇的恩怨,错综复杂,一本书也写不完。2008年,奥巴马横空出世,夺取本属于希拉里的民主党候选人,彼此就结下梁子。当奥巴马第二任总统竞选时,双方达成交易,克林顿为他拉票,他保证下一届选举时支持希拉里。今年的民主党候选人选举,奥巴马并未公开支持希拉里,让克林顿夫妇大怒。希拉里赢得民主党候选人后,双方关系虽然缓和,可暗流涌动。最近几个月奥巴马的支持率不到40%,克林顿夫妇干脆不再公开邀请他。

麦卡锡不想触碰这一敏感区域,转变话题说,“几家大型出版社的负责人找过我,他们喜欢米歇尔的第一本书,希望她能再写一本身为第一夫人感受的书。他们还希望能出版你的回忆录,我得说,他们的价格很有说服力!”

“你知道,我还在白宫,不能谈论回忆录!”

“得了,他们可是华盛顿的老人,很清楚这游戏是怎么玩的。你不是第一任,也不是最后一任总统任期没结束前考虑回忆录的!”

奥巴马默认,“你看着办吧。对了,还有件事,米歇尔和我想明天晚上举办家庭宴会,就你我两家人,你告诉你老婆爱丽丝别过分打扮,把米歇尔比下去,这段时间她可是煞费苦心地减肥。”

“明天晚上可能不行。爱丽丝好像准备去纽约。”

“得了,”奥巴马模仿麦卡锡的语气说,“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场白宫私人宴会,你和爱丽丝之间再有问题,也不能拒绝美国总统的召唤!”

麦卡锡瞬间领悟奥巴马知晓他和爱丽丝分居的消息,有意帮助他们恢复关系,一股暖流从他心底升起。“总统先生,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的家庭私事并不重要,你的时间和精力应该用在服务美国民众上!”

“哦,见鬼,麦卡锡,你别给我来这一套。该死的美国民众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知道感恩的民族,我已经为他们贡献了八年的生命,做得够多了。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我希望你幸福,你最好明晚把你老婆带来,否则我会派白宫特勤抓她!”

麦卡锡突然喉咙发紧,鼻子发酸。他勉强用正常声音说,“谢谢你,总统先生!”

“如果我和米歇尔能为你们做些别的,你一定不要客气!”奥巴马顿了顿,“别忘了我们可是挚友。”

麦卡锡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他们生活在哈佛大学同一间宿舍,多少次他们聊天到深夜,分享彼此的秘密。多少次,奥巴马称他为挚友。

麦卡锡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中,声音嘶哑说,“不必担心我,我没事。你在我心里一直像个兄弟,谢谢你的照顾!”

奥巴马深深地凝视麦卡锡片刻,目光中有着温柔、关心、同情,可也有些别的东西,或许是怜悯。

一名助手敲了两下屋门,推开门说,“总统先生,八点钟的会议你已经迟到一分钟。”

“稍等,我立刻就来。”

奥巴马等助手关上门,起身拍了一下麦卡锡的肩膀说,“谁能想到当年两个哈佛大学最穷的学生,今天能站在这个国家的权力巅峰?历史将永远记住我们!”

“总统先生,历史将永远记住你!”

麦卡锡送奥巴马走出椭圆形办公室,回到自己隔壁的办公室,坐下后发现心绪纷乱,无法专注工作,一份文件读了三分钟,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他索性摘下眼镜,揉着眼眶和鼻梁。他反复想着刚才的一幕,心里有种隐约的失落,作为一个挚友,奥巴马应该和他拥抱才是,可奥巴马姿态居高临下。

“总统永远是孤单的,这是这个职位必须付出的代价,你不可能期待你们的友谊不受影响!”麦卡锡暗暗告诫自己,心里却依然有些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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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45 楼
作者:慕衲
白宫办公厅主任永远有忙不完的事情,除了白宫内部无数繁琐的事物外,所有需要找总统的人都要先通过他这一关。这个世界上想见美国总统的人多如牛毛,华盛顿形形色色各种人物不说,国内外的人排队等候,而且每个人都非泛泛之辈,都说“只需占用总统先生五分钟的时间。” 一上午,麦卡锡分别会见德国和土耳其大使,商定两国领导人访问华盛顿做客白宫的细节。教皇的私人使节求见奥巴马,麦卡锡不得不为这十分钟的见面花上半个小时,讨论教皇关心的事情。赢得2016年总冠军的NBA篮球、NFL橄榄球、NBL棒球和NHL冰球四大职业联盟的球队,很快要做客白宫,麦卡锡和这些职业联盟的总裁一起喝了十五分钟咖啡。在最近因为恐怖袭击而不幸截肢的美国女孩卡若琳,将很快出院,奥巴马请她来白宫做客,她父母和公共顾问提前来访,麦卡锡陪着他们说了会儿话。一名民主党芝加哥大佬和一名前内阁部长分别求见麦卡锡,他们受人之托,希望奥巴马在总统任期结束前能够宽恕两名被定罪的亿万富翁,他们因一时软弱,犯下漏税、做假账等罪名。麦卡锡想问一时软弱怎么能让罪行持续十年之久?但他还是按照华盛顿的礼仪,耐心听完中间人开出的条件,保证总统会加以权衡。穿插这些事情之间的,是无数电话和助手的请示。当秘书说吃午饭时,他才意识已经中午。他匆匆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她没接电话,他留言说总统的家宴邀请。 麦卡锡的午餐是鸡肉凯撒色拉和无糖可乐,白宫地下餐厅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名厨,可以制作不逊色王宫宴席的菜肴,可高血压、脂肪肝还有天晓得其他什么中年病让他无福享受。更糟糕的是,他必须和国会议员洛基金一起吃饭。这位来自加州的无党派议员坚持反对奥巴马的一项法律诉讼改革措施,麦卡锡私下沟通,希望能让他回心转意。 洛基金形若竹竿,却有着河马的胃口,连吃了三份法国大厨做的鹅肝。白宫的热情款待并未换得善意回报,他不停地兜圈子,不开出具体条件,却暗示奥巴马应该给他的选区更多联邦援助。麦卡锡有点失去耐心,不再说话,暗暗盘衡是否说服其他反对议员的代价能小些。洛基金擦擦嘴巴,得意宣布他喜欢白宫的食物,比国会餐厅的好多了。他瞧着沉默的麦卡锡,终于说他心里很想帮忙,可爱莫能助。当麦卡锡询问原因,洛基金说奥巴马是跛脚总统,已经失去影响力,帮助奥巴马无利可图。 麦卡锡差点爆粗,他忍着胃里的阵阵酸楚,感谢国会议员的到来,他还有事处理,不能继续陪同。洛基金不以为忤,笑问他是不是要处理英国报纸的新闻。麦卡锡一头雾水,洛基金嘲讽说白宫老爷们太享受宫廷生活,应该多听听民间疾苦。 洛基金走后,麦卡锡想喊助理询问是否听到什么,助理却不在,进来的是一名年轻的实习生。她战战兢兢地说第一夫人有事,喊助理过去帮忙。麦卡锡皱眉,米歇尔很强势,却不懂得分寸,怎么随便地喊他的助手? 麦卡锡让实习生查询英国的新闻,自己处理堆积在案头的文件夹。十分钟后,实习生送进来一叠打印的英国报纸。麦卡锡忙完文件,活动酸楚的脖子,拿起新闻,立刻注意到《泰晤士报》的标题,“中国军队在南中国海争议海域击落英国直升飞机,英国舰队胆怯撤退!” 英国人风格含蓄,文章如此开头,“本报1899年最后一天的社论,预测二十世纪大英帝国将走向衰落,美国、俄国和中国将成为新的世界主宰。今日美国和俄国的成就(或者霸权)有目共睹,中国表现远远逊色。虽然1997年中国人成功地收回了大英帝国的远东明珠 - 香港,可国际观察家普遍认为更多外部环境使然,而非国家实力。可短短二十年后,中国开始展现力量。昨天在南中国海有争议海域内,中国海军击落了一架英国皇家海军的武装直升飞机,并成功地逼退了英国最新驱逐舰带领的舰队……” 麦卡锡想找来实习生痛骂一通,她这头愚蠢的母牛,本该第一时间通知他这条新闻,而不是耽搁半个小时。但这些实习生背景错综复杂,他的责骂不会有任何效果,还可能成为媒体的新闻。他暗暗记住她的名字,计划下星期找借口把她赶出去。他闭上眼睛,感叹事事亲历亲为,没人帮他分担。 他抓起打印纸,走上二楼总统私人官邸,奥巴马午饭后有半个小时的午休。 他敲门进入客厅,见奥巴马正坐在沙发上,没等他开口,奥巴马说道,“我刚刚和英国首相通过电话,她讲述了冲突经过,说需要我的支持。” “什么支持?道义上的,外交上的?” “道义、外交,还有军事。” “英国人准备和中国人开战?第二次马岛战争?” “他没说细节。我估计她还没拿定主意,等待将军拿出方案。” “该死,英国娘们真会找事!” “好,下次我见到她一定转告你的话。”奥巴马无精打采地说。他揉着额头,“我正准备睡午觉,被她的电话吵醒,她没解释为什么一开始隐瞒此事,只说英国媒体已经炸锅,如果不对中国做出强硬反应,英国议会必定投不信任票让她下台!” “她说没说英国媒体怎么得知这一消息?他们信息不可能比我们还灵通,是英国泄露的还是我们这边?”麦卡锡想到国会议员洛基金的灵通消息。 “追究谁说的还重要吗?” 麦卡锡默然,奥巴马的直觉正确,现在需要考虑如何善后。“你怎么答复她?” “我当然说美国政府会支持英国政府的一切合理要求。”奥巴马微笑说。 “我们可以提供情报和后勤支援,同时可以把这件事拿到联合国安理会公开讨论……” “你还没看明白,我的朋友,这些远远不够,我们已经和英国人牢牢地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总统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麦卡锡惊讶说。 “英国人不可能击败中国人,他们也不会傻到以举国之力和中国开战。”奥巴马神情悲哀说,“这将是美国和中国的战争!” “为什么?我们不需要为英国人开战!” “不,这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和中国人开战的借口,怎么可能放弃?英国首相的电话之后,国会议长鲁宾斯坦和国会外交事务委员会主席弗罗斯特分别给我电话,说我们不能坐视中国人侵占南中国海!” “弗罗斯特和英国人关系亲密,他在为英国人出头。我觉得你可以和参议员麦凯恩单独沟通,他在国会影响力很大,如果得到他的支持,我们……” “不,麦凯恩帮不了我们。憎恨中国人的国会议员不是少数,他们一直在等待机会,现在机会上门绝对不会放过!”奥巴马无奈地摇摇头,“小布什和克林顿也给我来过电话,他们表达同样的意见,美国不能示弱!” “比尔 克林顿和小布什一个态度?他有什么资格谈论谨慎?他任职期间,美国军队被一群索马里乡下人打败,成为国际笑柄!” “很难以置信,是吧?我觉得他是为了希拉里当选做准备。” “总统先生,不示弱不代表开战!” “你太天真了。这些家伙个个老奸巨猾,谁都不会公开说支持战争。但是我告诉你,他们做的每件事都推着我一步步走向战争,等灾难性后果发生,再跳出来说我的决策多么糟糕,我犯下怎样的大错。你记住我的话,战争从此刻开始!” 麦卡锡诧异地说不出话来,他从未见过奥巴马如此沮丧,如此宿命。 “操他妈的,这些狗娘养的,从没接受一个黑人有能力领导美国,没有比让我出丑更让他们开心的事情!”奥巴马用上了黑人的街头语言。 “我不认为事情会那么糟糕,今早例会大家的反应都很平淡,坎贝尔可没说五角大楼要做什么!” “我真希望你是对的,可我们得接受现实,这玩意已经改变了国际政治!”奥巴马指着《泰晤士报》的标题说。他没等麦卡锡说话,站起来说,“走吧,去地下室,参谋长联席会议就要开始,你可以自己听听军方的要求!” 麦卡锡拉住奥巴马的胳膊说,“总统先生,你是美国民众民主选举的总统,他们相信你的判断力和领导能力,没人能强迫你做任何你不同意的事!” 奥巴马神情阴郁地凝视麦卡锡半晌,欲言又止。
白宫地下室的军事指挥中心防护严密,除非遭遇核武器攻击,这是华盛顿最安全的地方。每时每刻都有人值班,通过卫星和美国所有指挥中心保持联系,同时监测世界热点地区。大屏幕上已经显示南中国海海域,美国太空卫星对准那一区域。 会议室在走廊另一侧,有专门的电梯。奥巴马走进屋内,所有人同时起立,他在长桌桌首坐下,示意众人就坐。 麦卡锡坐在奥巴马右手边,他注意到国防部长史蒂文斯忧心忡忡,其他将军们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中闪动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现在什么情况?”奥巴马问。 一名海军少将命令大屏幕显示一座小岛,用激光笔指着图像说,“我们卫星监控已找到英国坠毁直升飞机的残骸,在中国人控制岛屿的另一侧,中国人正在事发现场,搜寻有价值的设备。” “中国人驻扎在岛上的军事力量?” “我们从图像上看到两层楼的住房,估计可以容纳一个连。从监听到的电子信号看,至少有两个排的兵力,一名上尉军衔的连长指挥。我们不确定中国人的武器系统,以前我们以为他们部署了两部红旗防空导弹,但有情报说是中国人的障眼法,实际上只有一些单兵肩扛防空导弹——” 海军次长康纳利将军打断说,“卫星监控的时间只有四个小时,NSA暂时没有其他资源给我们,专门监测的卫星至少需要36小时才能升空。我们在日本的高空侦察机已经起飞,将在一个小时内传送信号,我们的情报监测船很快也能出发,明天早上就能赶过去……” “抱歉,康纳利将军,暂停一下。”麦卡锡说。 康纳利望向麦卡锡,面部肌肉绷紧。其他将军也都目光冰冷地望着他,他们不喜欢他,认为他胆小怯懦,不懂如何维护美国利益。 麦卡锡毫不示弱地迎视康纳利将军,大声问道,“为什么在这么敏感的时间派出情报监测船?如果同中国船只发生碰撞怎么办?” “按照计划,第七舰队的导弹驱逐舰将会在一定距离提供保护,我们的攻击核潜艇‘佛罗里达’号也在那一区域活动。” “按照什么计划?” “按照我们制定的南中国海应急计划。我们向总统先生汇报过这份计划。如果你想要了解更多,我可以让我的助手……” “等等,你不觉得有些操之过急?南海冲突的是英国人和中国人,不是美国海军!” 康纳利将军有些尴尬地瞧向史蒂文斯,史蒂文斯咳嗽一声说,“总统先生,麦卡锡先生,我们的计划详细周到,包括像英国或者其他盟国和中国发生冲突时,我们的军事应对方案。” “你是告诉我,国防部长先生,你们军方已经准备好了和中国人的战争计划,就等着合适的借口?” “借口?这是我听过最荒谬的词!我们美国人爱好和平,不需要借口。中国人在侵略南海,威胁亚洲,我们只是帮助盟友维持那一地区的平衡!” “你开玩笑还是把别人当成傻子?谁相信你的话?当我们的船只出现在中国人岛屿前——” 康纳利打断说,“麦卡锡先生,中国人控制的是礁石,不是岛屿,岛屿的定义为——” 麦卡锡也不客气地打断说,“岛屿,礁石,大陆、星球,谁他妈的在乎什么名词?!重点是美国的船只一旦出现,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去找中国人的麻烦!” “我们一向反对任何人单方面地限制国际海域航行自由,中国人清楚我们的立场。” “得了,我不相信你,中国人肯定也不相信你。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国防部长先生,各位将军,你们一个劲儿把中国人当敌人,迟早会愿望成真!” 史蒂文斯冷酷地望着麦卡锡,一字一句地说,“美国国防部没有把任何国家预想为敌人,我们的政策始终是维护重要海域的航行自由,帮助我们的盟友抵御外来势力的侵犯。” “这么说国防部已经下定决心,要不惜代价地支持英国人,无论英国人采取什么行动,我说的对吗?” “英国是美国最忠实的盟友,菲律宾在美国亚洲防御政策中扮演重要角色,国防部认为我们应该旗帜鲜明地站在他们一边,让中国人明白不能实施武力恐吓的大棒政策!” “说的太对了,美国挥动大棒告诉中国放下棒子。如果中国人不听,你要做什么?打他们屁股?” “我觉得可以作为选择之一来考虑。”史蒂文斯转头看向将军们,不少人嘿嘿笑出声。 “你们疯了!”麦卡锡瞥了眼始终保持沉默的奥巴马,“史蒂文斯先生,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白宫不会支持军方的冒险行动,不想和任何国家打仗,尤其不想和中国这样的核武器大国发生战争!” 史蒂文斯皮笑肉不笑地说,“麦卡锡先生,请允许我礼貌地说一句,军事不是你的专长,我们的责任是为总统先生提供军事选择,这也是我们今天坐在这里的原因。和中国人谈判、斡旋是国务院的事情,我们不会告诫他们应该怎么做,我们只是为最坏的可能性做准备。没人期待中美战争,但我们都知道世界不按照我们的期望运作。” 他转向奥巴马说,“总统先生,中国人得寸进寸,两年前我们就判断中国人会慢慢蚕食亚洲,一点点把我们挤出去。如果这次我们不支持英国人,所有人都会认为我们不敢正面对付中国人。美国的亚洲盟友和朋友将改变政策,全面倒向中国!” 空军次长里夫斯将军说,“一个国家的影响力不仅取决于军事力量,还在于领导者的决心和意志。如果敌人蔑视我们的意志,美国的航母和战机,哪怕比其他国家的加在一起还多,也不发挥任何作用!” “放肆,里夫斯将军,你太过分了。你在和美国总统、三军统帅说话!”麦卡锡愤怒地一拍桌子。 里夫斯蔑视地瞪着麦卡锡。 “先生们,请冷静,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要意气用事。”国家安全顾问坎贝尔温和地说。 “谢谢你的提醒,卡贝尔先生!”史蒂文斯面对里夫斯说,“里夫斯将军,控制你的情绪。你的决定影响很多美国军人的安全,如果无法保持冷静,怎么履行你的职责?” 里夫斯转向奥巴马,微微颌首,“总统先生,请原谅我的冲动,我并非怀疑你的决心。” “没事,我喜欢直来直去。”奥巴马停顿一下,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作为空军次长,我建议启动应急计划,遏制中国人的扩张!” “我同意。”陆军次长亚当斯将军说。 “同意。”海军次长康纳利将军说。 “完全同意。”特种作战次长雪曼将军说。 史蒂文斯最后说,“总统先生,世人皆知你的慈悲胸怀,没人比你更配得上诺贝尔和平奖,我们愿意跟随你的足迹。可同时,历史上太多血和火的先例,只有准备战争的人才可能避免战争!” 奥巴马表情凝重地扫视众人,他的视线落在麦卡锡脸上。 麦卡锡后来记得最清楚的是奥巴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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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46 楼
作者:慕衲
美国,波士顿
浓密的乌云遮住天空,北风呼啸,卷起地上的垃圾,送上高空。 鲁笑皱眉望着天空,天气预报说晚上雨加雪,他希望能延后几个小时。他监视停车场快一个下午,一无所获。他始终在九楼、七楼和四楼之间游荡。多数美国人习惯了电梯,消防楼道很少有人走,安全措施更松散,没有一名保安巡查。可越这样,鲁笑越疑心,这些人跑到这样一座大楼来做什么?他猜测他们的办公室在楼内,不引人注目固然重要,可这样的环境似乎不会吸引潜在的客户。小林英雄寄给金泰勒的包裹里被动了手脚,如果确实是小林英雄本人寄的话,这些保安的任务应该是拿下接收包裹的人。他们虽然没能抓住鲁笑,可从机场绕圈的动作看,他们警惕性很高。 黄昏时分,两个穿着白色风衣的男人走到一辆越野车前,上车离去。鲁笑从望远镜里无法看清楚他们的脸,从肢体语言上感觉像是早些时候看到的白人男子。他看着手机,跟踪信号没有移动,说明安放跟踪器的越野车还停在原处,但他有种预感,其他人也将很快露面。十分钟后,两名男子开走了越野车。 鲁笑用手机上网,进入“优步”网站,要求一辆中型日本车在街对面的加油站等候,为了提高司机的热情,他有意把价格定高。他下楼走到加油站,一辆银灰色的日本丰田汽车已经在等候。司机是东欧来的白人,问鲁笑去哪里。鲁笑打开手机,见信号沿着93号洲际高速公路移动,他告诉司机开上93号公路。 当信号停住,他们已经离开麻萨诸塞州,进入新罕布什尔州的一个小镇。越野车停在一个酒吧的停车场里。鲁笑没有立刻下车,而是装作忘记朋友住处的样子,叫司机绕着前面的街道转了两圈。他见信号还是没动,就让司机停车。司机回头说,这里并不安全,居民多是黑人和西班牙裔,靠政府福利生活,好吃懒做。鲁笑谢谢他的提醒,签单后留下二十美元的小费。司机似乎惊讶鲁笑的慷慨,主动说如果晚上找不到车,可以打电话给他。鲁笑这才意识到疏忽了回去的问题,记下司机的手机号码。 鲁笑走到酒吧,沿途看到的房屋破破烂烂,墙壁油漆脱落,草地上堆着各种垃圾和杂物,显然住户无心打理。他没看到什么行人,但能感受到紧闭的窗帘后有人在窥探。他目视前方,大步流星走路。 酒吧是一座方方正正的黑色石块建筑,看上去坚不可摧,像中世纪的堡垒。鲁笑走近才意识到错觉,屋顶的一些砖瓦已经脱落,墙壁贴了一层黑色的保温层,几处暴露的地方显示里面不过普通的砖瓦建材。 拉开沉重的大门,鲁笑立刻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他没站在门口打量周围,而是像熟客一样径直走到吧台。脚下的地板粘粘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腻腻的,让人不愿停留。屋内摆着十几张桌子,一张台球桌放在后面,一张飞镖盘挂在墙上。二十几个客人散布着,有些人注意到陌生人的进入,好奇地望着他。 穿着灰色开领衬衫的白人酒保停止擦拭酒杯的动作,目光阴郁地看着他。他要了瓶当地的啤酒,酒保送上啤酒,嘟囔着说句什么。鲁笑猜测是酒钱,递上一张二十美元的钞票,酒保找回十美元放在柜台上。十美元一瓶啤酒,显然太贵,但考虑所处环境,鲁笑默默地收好钞票。 “嗨,朋友,帮个忙,给我买瓶酒!”旁边一名大块头的白人靠近鲁笑说,他头发蓬乱,嘴里散发着烂白菜的味道。 鲁笑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啤酒,看向白人说,“我不会给你买酒,但可以给你一顿免费的胖揍。” 白人瞳孔缩小,瞪着鲁笑。毫无疑问,他在考虑如何教训鲁笑,这里暴力和钞票一样流行。他的肩膀宽厚,块头至少比鲁笑大上两个尺寸,鼻子上的几道伤疤很像士兵制服上的勋章,他属于平常酒吧里那种“别和我找麻烦”的硬汉。但他同时经验丰富,懂得如何衡量对手。鲁笑的表情和身体语言,显示不好对付。 “你他妈说什么?”白人逼近说。 “别废话,要动手你就快点!”鲁笑有意抬头看着墙上的电视。 白人犹豫一下,快速看向周围,见没人注意这一幕,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回椅子。鲁笑继续看着电视,呼吸始终保持平稳。他知道酒保注意到这一幕,但他根本没打算瞒过酒保的眼睛,这些人如同千年老妖,清楚谁是本地顾客,谁是陌生人。只要鲁笑不故意惹是生非,酒保不会干预。 鲁笑安静地看了十五分钟电视,不时地喝一口啤酒,只是喝进去的很少。他没有东张西望,似乎毫不在意周围人。他知道,酒吧就像森林,要想完全融入,一个人必须保持静止,不能有突然的动作。旁边的白人似乎忘记了先前的羞辱,友善地和鲁笑说话。鲁笑不拒绝他的示好,但也不主动,只是简单地回答。白人还是很好奇,但愈发地小心,试图找到合适的话题。鲁笑视而不见他笨拙的尝试,不冷不热地应付。 电视上的冰球比赛中场休息,白人宣布说,“别担心,我们球队总是慢热,下半场会发威的!” 鲁笑既没担心,也没看出来本地棒球队如何提升士气。球员懒沓神情,表示他们毫不在意这场比赛。他首次转头看着白人说,“你看起来像是打过棒球。” “打过,我高中时候是校队主力。”白人咧嘴笑着说,显示门牙的裂缝。他伸出手说,“我叫乔治。” 鲁笑握着他熊掌一样的手,加了把力气说,“乔纳森。” 乔治放弃手上较劲的企图,“乔纳森,你喜欢什么运动?” “偶尔跑步。” “你是新搬来的吧?我从未见过你。” 鲁笑有意停顿片刻,“你是这里常客?” “对,我经常来。你有事?” 鲁笑示意酒保再来两瓶当地啤酒,酒保端上来,鲁笑把一瓶推到乔治面前,顺便给了酒保一张二十美元的钞票。乔治一口气喝了半瓶,等酒保走到吧台另一侧,低声说酒保欺负他是外地人,多收他酒钱。 鲁笑耸耸肩膀说,“我估计是外地人的税钱。” 乔治眨巴眼睛说,“你看起来不像那种随便给别人钱的家伙!” “不要转身特意去看,从镜子里看这里的人你都脸熟吗?” 乔治举手示意酒保,酒保皱着眉头过来。 “给我一杯加红牛的苏格兰威士忌!” “你有十美元吗?” “我朋友有!”乔治得意地指着鲁笑。 酒保阴沉的目光转向鲁笑,鲁笑掏出二十美元放在台面说,“给他两杯。” 酒保不太情愿地拿起钞票。他送上两杯酒,看过来的目光,显然不是什么友好祝福。 乔治喝下第一口威士忌后,非常享受地闭上眼睛,脸上表情欲仙欲死般。他喃喃地说,“太他妈的棒了,爽呆了!” 鲁笑举起啤酒杯碰了下他的杯子,“干杯。” 乔治喝完第一杯,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疯狂的光芒,好像整个人从睡梦中醒来。他手抓着酒杯,眼睛盯着淡黄色液体说,“我估计你想找靠近台球桌坐的那两个短头发的家伙,他们来过几次,打过一架,打断墨菲兄弟的鼻子,再没人敢惹他们。” “还有其他人吗?” “他们两个总是一起来,但是对面吧台坐的那个黑人来去时间和他们很接近,他也很少说话,没人见过他,但是你最好小心点,他身上带着家伙!” 鲁笑没看向对面的黑人,反而扭头看向电视屏幕,棒球比赛下半场开始。 “乔纳森,你需要帮忙?一百美元,我帮你对付一个。” “如果我是你,乔治,我喝完第二杯酒,就老老实实回家。” 鲁笑再转过头来时,乔治已经离开,桌上留着两个空杯子,另一瓶啤酒不翼而飞。鲁笑又看了十分钟电视,起身走向后面的洗手间,还没到门口,他就闻到一股恶臭。他停下脚步,让一个脚步摇晃的男人先进去,转身走出酒吧,绕到后面撒尿。 月光洒落,在白色积雪的衬托下,格外冷清。 “我听说你在找人?”背后传来一个粗旷的声音。 鲁笑慢慢地转过身,见乔治指出的两个短发白人盯着他。高个子抱着胳膊,矮个子两手插兜。 “你的消息有误,我只是来喝酒。”鲁笑装作迷惑地来回看着两人,拉上裤子拉链,“不好意思,让我过去。”他有意从两人之间穿过。 高个子胳膊肘发力,推了他一把,他撞在墙壁上。高个子站在他面前说,“谁让你跟踪我们?”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是来喝酒!” “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们要打你个半死!” “我不认识你们,没人让我跟踪你们!” 高个子熟练地摸着鲁笑的胸口和腋下,搜寻武器。他取出鲁笑上衣的钱包,没碰现金,找到驾照,对比着鲁笑看了看,惊讶说,“你一个加拿大人,来这种鬼地方做什么?” “我来这里工作,只能付得起这里的房租。” 矮个子问道,“你住在哪里?” “东面,隔着一条街,门前有两颗松树的蓝色大房子,我住二楼。” 两人交换目光,矮个耸耸肩膀,“我见过那座房子。”高个子翻了翻眼睛,把钱包和驾照摔向鲁笑,毫无诚意地说,“真对不起,哥们,我们找错人了。” 矮个子说,“我说过,你不能给酒保太多钱,这家伙看着每个人都像是嫌疑犯!” “闭嘴!” 鲁笑拾起钱包,小心地绕过两人。突然拐角出现黑人,他拽着乔治的衣领走过来,“别放他走,这家伙晚上在打听我们!”乔治目光散乱,脚步不稳,脸上还有瘀青。 鲁笑立刻意识到穿帮,这些人设下陷阱,等着他陷入。现在的问题是他如何反应?电光火石间他决定不能用枪,他们是找他谈话,不是杀戮。他回身一脚踢在矮个子膝盖上,力道很重,踢在膝盖薄弱部位,矮个子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高个子挥拳打过来,鲁笑低头让过,左右开弓,照着他的肋骨连续几拳。他很强壮,上身肌肉发达,只是脚步趔趄一下,怒吼着抡起拳头砸向鲁笑脑袋。鲁笑避让开,改变策略,不再打击他的上身,而是狠狠地踢他的左大腿。美国人喜欢去健身房锻炼上肢肌肉,忽略下肢。结果导致身体比例失调,大腿负重过多,只要稍加打击,就会像地基不稳的房子一样倒塌。果然高个子站立不稳,但他不死心,一瘸一拐还想抓住鲁笑的脚。鲁笑结结实实地踹在他的右大腿股动脉上,他像块巨石砰地倒地,昏迷过去。 鲁笑转过身,见黑人静静地观望,没有干预的意思,还拍拍手掌说,“精彩。”鲁笑暗暗吃惊,这不是比武擂台,没人讲究一对一。 黑人推开乔治,走到一片空地说,“来,这里宽敞,我们玩玩。” 鲁笑瞥了眼挣扎着要站起来的矮个子白人,他暂时不可能干预,如果一个星期后他能正常行走就算幸运。鲁笑和黑人保持两米远的距离。黑人高高瘦瘦,看上去其貌不扬,可举手投足之间有黑人运动员特有的爆发力。 黑人脱掉大衣,逼近两步说,“你胆子不小,一个人和三个人打斗。” 鲁笑没回答,只是瞧着他。两人目光交锋片刻,黑人拳头如闪电般打出,鲁笑滑开一步,微微扭头避让,一股风声从耳边闪过。 黑人受过拳击训练,拳头迅猛有力,他的胳膊又比常人长出至少二十公分,所以他习惯性地远距离攻击。鲁笑和他周旋一阵,架开几下拳头,胳膊隐隐发痛。黑人看起来像个中量级拳击手,却有重量级拳手的力量。鲁笑试图靠近他贴身缠斗,他早有准备,长胳膊像章鱼触角一样推开鲁笑。鲁笑想用脚踢他,他脚步移动很快,鲁笑没踢到他,反而挨了他两下拳头。鲁笑脑袋嗡嗡直响,躲闪的速度慢了许多,只能被动地用胳膊遮挡拳头。黑人以为找到机会,左拳打开鲁笑的前臂,右拳狠狠地击打鲁笑暴露的脸部。 鲁笑在最后一刻让过黑人的拳头,他抓住黑人手腕,迎上黑人冲过来的身体,用前额撞在黑人的鼻子上,啪嗒一声,黑人的鼻梁骨断裂。黑人推开鲁笑,摸着血流不止的鼻子,脸上表情没有明显改变,但出拳更加凶狠迅疾。 鲁笑招架一阵乱拳,一低头扑上去,像摔跤手一样抱住黑人的膝盖,两人同时摔倒,在雪地上翻滚。经过一阵短促却剧烈的挣扎,鲁笑占据上风,骑在黑人身上。黑人大概看过不少无限制格斗的比赛,并不惊慌,两手抓着鲁笑的手,似乎这样就能阻止鲁笑。鲁笑引诱他胳膊扬起来,自己的腿伸过去作为杠杆,一下子把他的右臂别住。 鲁笑感受到黑人身体顿时僵硬,他把黑人的右臂用力地回拉,几乎到了折断的程度。他回头看了眼还两个白人,矮个子单腿试图站起来,站起来又摔倒,高个子还躺在地上。他问,“你怎么知道我找你们?” “我看你和那个酒鬼聊天。” “狗屁,你们有意把我引到这里,你怎么知道我跟踪你们?”鲁笑用力里扯拉一下黑人的胳膊。 黑人惨叫一声,“我们发现你留在车上的全球定位装置。” “另一辆越野车的人呢?” “他们回住处睡觉。我们以为能对付得了你。嗨,轻点,我胳膊要断了。” “你们是谁?为什么跟踪我的包裹?” “大熊星保安公司,一个客户雇佣我们跟踪你的包裹,他说你涉嫌恐怖组织。” “这个客户是谁?”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我们只是负责跑腿,老板马歇尔负责客户,我听说这个客户和政府有点关系。” “他雇佣你们做什么?” “他要先问问你为什么杀掉他的朋友,然后把你交给联邦调查局。” “你相信他?” 黑人明显犹豫。鲁笑扯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忍痛说,“老板说不管他们的事,我们只负责把你交给他。” 鲁笑摸了摸黑人的腰间,找到钱包、一副手铐和一节可伸缩的警棍,他有些惊讶黑人没尝试用警棍。他翻看钱包,见到一个纽约州的驾照,黑人名字叫加内特,是退伍军人。他把加内特翻过身,扣上手铐。 “带我去见你的老板。我不想伤害你们,但是你们不配合的话,我也不会客气。听明白了?” “明白。” 鲁笑见乔治醉醺醺地坐在雪地上,眼神恍惚,似乎还处于震惊之中。鲁笑把他拉起来,告诉他赶紧回家。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踉踉跄跄地走开。鲁笑把两个白人身上的警棍、手铐、手机都收走,把他们拉到越野车后箱,让他们脸朝下爬进去,从背后戴上手铐,又用旁边盒子里的胶带捆住脚踝。瞧盒子里备齐的物品,他们是准备绑架鲁笑,不幸的是彼此交换了位置。 加内特姿势别扭地坐在副驾驶座位,鲁笑给他系上安全带,驾车离开停车场,他看到门口站着两名顾客,正扶着乔治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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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47 楼
作者:慕衲
加内特说他们老板住在二十公里外一家汽车旅馆。鲁笑很快找到汽车旅馆,驾车驶过,但是没有停下,而是开到两公里外另一家汽车旅馆前门。他熄火拔掉钥匙,拿着加内特的驾照下车。 电子门铃发出刺耳的声音,柜台后的印度人头也没抬地说,“欢迎来到五月花旅馆,你要住几天?”他在看一本厚厚的教科书。 “一天,一个安静些的房间。” 印度人的目光慢慢地从电视屏幕转移到鲁笑脸上,说房费八十美元,包括有线电视和无线网络。鲁笑从加内特的钱包里找出八十美元递过去。印度人皱眉说现金的话,还要五十美元的押金,他拿到钱又说需要身份证件。鲁笑把加内特的驾照放在他面前,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鲁笑,扫描后,把驾照和钥匙一起给鲁笑,目光重又回到电视屏幕上。 鲁笑把汽车开到马蹄形旅馆的尽头,在127号房间门口停下。他打开副驾驶的门,解开安全带,扶着加内特下车。进屋后,他让加内特坐在椅子上,用胶布一圈圈地缠上。接着他帮两个白人解开脚踝的胶带,分别带进来。他让他们背靠背地坐在一起,用胶带绑住。他们愤怒地瞪着他。 鲁笑拿起加内特的手机,翻看拨出的电话号码,过去半个小时有两个未接电话,他拨打过去。线路立刻接通,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嚷道,“加内特,你他妈的泡妞吗?为什么这么久不回话?” “呃,加内特暂时没空,还是我们聊聊吧,可以吗,马歇尔先生?” 马歇尔沉默片刻,声音变得低沉,“你想要什么?” “那要取决于你,看你在乎手下,还是自私自利?我可以放了他们三个,也可以让他们自生自灭,回归尘土。” “你敢?我发誓打爆你的猪头,再把你送进监狱!” “你想这么玩?”鲁笑顿了顿,“我还以为你是个好心肠的老板,也许我错了。” “请不要伤害我的部下,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男人,干这行纯粹是为了挣口饭钱!” 部下?鲁笑心里一愣,这是军事用语,可不是平民的词汇。 “你一个人开车出来,沿着西大街向东开,不要太快,看到汉堡王的标志,进入停车场等我电话。记住,一个人来。如果我看到其他人,你将永远见不到他们三人!” “等等,让我加内特通话,我得知道他们还活着!” 鲁笑看了眼手表,把手机放在加内特嘴边,加内特说,“马歇尔先生,很抱歉我们搞砸了!” “感谢上帝,你们没事,否则……” 鲁笑中断通话,用胶布缠上三人的嘴,打开电视,选了播放战争片的频道。出门前,想了想,回身用胶带把三人绑在一起。“享受电视,先生们!”他拍了拍加内特的肩膀。 鲁笑走到门口,回头见加内特正扭着脖子看过来,他接触鲁笑的目光,装着若无其事地转移视线。鲁笑想想,给每人脑袋上套了个枕头套,提高电视音量。 93号高速公路和293号高速公路交叉处附近有座加油站和一家24小时餐厅,鲁笑指使马歇尔兜了两个圈子,才让他来餐厅。 虽然已过午夜,餐厅依然很忙碌,空气中散发这浓郁的油炸汉堡和洋葱的味道。 马歇尔很容易辨认,他身材高大,鹰钩鼻子特别显眼,灰白的头发剪得很短,军人气息明显,虽然身穿休闲夹克,还像是执行任务的战士。他站在门口,皱眉打量着屋内的顾客。 鲁笑给他时间扫视一圈,才举手示意他来到后面靠窗的位置。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还没坐稳就问道,“我的人在哪儿?” 鲁笑刺了他一眼,扫视窗外。一辆黑色“林肯”缓慢地开进来,前面座位上有两个人,“林肯”停在远处的位置,刹车灯亮起来,却没人下车。 黑人女招待走过来,疲倦地问,“你们要点什么?” “一杯美式咖啡,只加牛奶。”鲁笑说。 “我什么都不需要。”马歇尔说。 “给他一杯黑咖啡。”鲁笑说。 女招待看了眼马歇尔,默默地走开。 “她辛苦上夜班是为了多赚点钱,你应该表示尊重!” 马歇尔满脸厌恶地说,“你是谁?黑人劳工同情者!你为什么不同情一下我的手下呢,如果你伤害他们,我们……” “他们没事。谁雇佣你找我?” “我不能谈论雇主信息。” 女招待送上来两杯咖啡。“林肯”汽车下来两个白人,他们进屋后分开,一个坐在靠近前门的位置,另一个坐在后门附近,两人目光全部聚焦在鲁笑身上。 “你带了不少人嘛。”鲁笑淡淡地说。 “我原本可以带更多的人,甚至可以把联邦调查局的人喊来,那你麻烦可就大了!” “你不在乎你的三个手下了?如果我不能在五个小时内回去,他们将永远消失!” “他们是战士,加入我的公司前就清楚风险。”马歇尔右手食指指着鲁笑说,“你最好想想你的遭遇,我保证你会很难受,生不如死!” “你打算怎么做呢?用电锯还是剔骨刀?我估计你去过伊拉克,肯定从当地人那儿学到两手,对吧?” 马歇尔听出到鲁笑的潜台词,脸上表情变得谨慎,“你去过伊拉克?” 鲁笑没吭声,静静喝着咖啡。 “你一定以为自己很牛逼,我见过你这种类型的,让我告诉你,即便你能干掉我和我的两个人,你也走不出这间餐厅。你看高速公路对面那颗树下,我最好的狙击手正瞄准你,你绝对不会活着离开!” “你很忙嘛,马歇尔先生。”鲁笑瞥了眼马歇尔指的地方,距离超过两百米,肉眼很难看清楚是不是有人藏在树丛里。他摇摇头说,“我好像听说子弹飞行时受到很多因素的干扰,风速、湿度、障碍物等等。我相信,你的狙击手第一颗子弹击中我的概率和打到你,或者屋内其他人的概率差不多。不说别的,玻璃会改变子弹飞行路线。” “肯尼不会犯这种错误,他是美国陆军最好的狙击手,官方记录射杀83人,非官方记录至少两倍。你躲不过他的子弹!” “好吧,让我也给你看看我的底牌。”鲁笑指着正开进加油站的一辆油罐车说,“那是1万2千加仑的汽油,加上地下油罐里的,怎么也要两万加仑。你看到那个垃圾桶?如果我按这个按钮,它会爆炸,点燃油罐车和地下油罐,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威力超过美国巡航导弹。我估计,方圆五百平方米之内的人都会受点影响。” 马歇尔瞪大了眼睛,油罐车的司机下车摆上黄色的牌子,拦截汽车进入输油区域,而垃圾箱就靠着油罐车。“你这么做,你也活不了!” “得了,马歇尔先生,你还是把我当作业余人士。我不威胁你的生命,因为我们是同类人。可你看,前面那一家印度人,父母带着三个孩子,出来吃顿饭,享受美国梦,却被突如其来的火球烧死,是不是太悲惨?或者,你不在乎印度人的死活,让我数数看,这屋里至少有二十个白人顾客,还没算上员工。你为了干掉我,愿意把他们也搭进去?” “该死的中国佬,你——” “谁告诉你我是中国人?” 马歇尔意识到说漏嘴,兀自强硬说,“我检查了你的包裹,都是你们中国人感兴趣的美国技术情报,你们偷我们的机密还嫌不满意,还要和伊斯兰恐怖分子联手攻击美国平民百姓,你们不会逃脱惩罚的,我已经把情报交给政府的朋友,一旦今晚有悲剧发生,他们会知道真相!” “你被人耍了,马歇尔先生!如果我想搞恐怖袭击,遍地都是目标,地铁、学校、医院、办公大楼、体育场,随便放一枚炸弹,死亡数字不需要我说,我压根不必坐在这里和你一起送命。”鲁笑见马歇尔不吭声,耸耸肩膀说,“你已经有所怀疑,所以才来见我,而不是让联邦调查局的人来,我没说错吧?”
马歇尔眼珠转动,保持缄默。 “听着,我不是坏人,没有伤害美国人的意图。我来只是查明一起凶杀案的真相。带我去见你的雇主,他在背后导演了这一切,他希望我们两国互相残杀。不要被人利用!” “狗屁,你在撒谎,我不相信你。” “既然你雇主要找我,你把我送过去,我们当面对峙,你会亲眼看到谁在撒谎!” “我的命令是把你抓起来,或者——” “或者把我干掉。”鲁笑平静地注视着马歇尔,马歇尔踌躇片刻,微微点头。鲁笑嘲讽地笑笑,“马歇尔先生,我知道你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我,这是美国人在伊拉克、阿富汗、巴基斯坦、叙利亚的专长,世界上其他国家没人能比得上。但是,你的做法将带给美国人民一场灾难。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挑起中美战争,我在追查他们的阴谋,所以才成为目标!” “什么中美战争?” “带我去见你的雇主,你将发现我的话字字是真。” 马歇尔迟疑片刻,拿出手机,拨打号码。手机接通,他紧盯着鲁笑,低声说了几句,很快就关机。 “他同意见你。” “那还等什么呢?”鲁笑站起身。前后门的两个白人同时跟着站起来。 “一个条件,到了那里你必须听我的,不能随便行动!” “当然听你的。”鲁笑留下咖啡钱。 马歇尔对着耳麦说了一句话,先走出前门,他瞧着油罐车司机从一个地下油罐口抽出管线龙头,放进另一个罐口。 “你觉得我们应该欣赏他工作多久?”鲁笑说。 “把你的炸弹带走!” 鲁笑走过去,掀开垃圾桶的盖子,从垃圾堆里翻出一个沾着油渍的黑色背包。油罐车司机惊讶地瞪着他。 他走到越野车旁,把背包放在后车厢,然后把钥匙扔给马歇尔,自己坐进副驾驶位置。马歇尔犹豫一下,对着耳麦说了两句。跟随的两个白人坐进靠近出口的越野车。 鲁笑不确定对面是否真藏着一名狙击手,也不在乎,他很晓得马歇尔和他一样想要弄清楚怎么回事。 马歇尔驾车驶上293号公路,后面三十米处另一辆越野车跟随。 马歇尔面色冷峻地开车,眼睛紧盯着前方,一语不发。鲁笑漠然地望着窗外,丝毫不介意沉默的气氛。公路上车辆不多,马歇尔开的很快,路标一闪而过。 “你没拆开包裹,为什么?”马歇尔突然开口说。 “你怎么知道?”鲁笑说出答案,“你们在里面安放了陷阱。” “小玩意,有点像银行用的喷射涂料,两三天之内很难褪色。” 鲁笑点点头,平静望着窗外。 马歇尔转头看了眼他,奇怪地问,“你知道他们许诺重金抓捕你?” “谁?” “我的客户,雅各布先生。他说你可能出现在波士顿,还警告你很危险,我们应该采取一切可能措施保护自己。” “他让你们干掉我。” 马歇尔犹豫一下说,“他说你非常危险,能活捉最好。” “所以你派几个新手去抓捕我?”
“加内特经验丰富,退役前是绿色贝雷帽的士官长。” “谁是雅各布先生?” “他名义上是美国太空和平开发公司的总裁,实际身份没人晓得,小道消息说他属于政府的一个秘密情报组织。我知道他在华盛顿关系深厚,所以才接下这个活。” “为什么不让联邦调查局插手?”
“他说你们在美国政府内部有间谍,地位很高,已经破坏了几次机密行动,所以他这次找圈外人来处理。” “听起来他很会撒谎,很会操纵别人。” 马歇尔紧闭嘴唇,面部肌肉绷紧,目光中藏着愤怒。他瞥了眼后视镜,给出右转灯,离开高速公路,经过附近一个小镇,开上一条狭窄的柏油路。灯光照向远处,道路曲折起伏,偶尔可以看到孤零零的房子,两边树林飞快地后退。 “雅各布先生就住在前面,他有一座五十英亩的田庄。” 鲁笑心里琢磨着雅各布先生将如何迎接他们,嘴上没说什么。 前面是一个三叉路口,马歇尔开进右边的碎石路,车轮吱嘎地碾压在上面,不时颠簸两下。开了大约一百米,视野顿时开阔,一栋两层楼房屋矗立着,一楼灯火通明。车库前停着一辆跑车。 “他在等我们。”马歇尔停下车,等着后面的越野车并排停下,才熄火下车。他示意两名手下守在汽车旁。他走到正门前按铃,屋内响起清脆的铃声,但没人迎接。他不自觉地皱眉,转动一下门把手,房门打开。他拔出腋下的手枪,示意鲁笑跟在后面。他检查了一楼的房间,空无一人。他走上二楼,同样空荡荡的。他下到地下室,还是没人。回到客厅,他拿出手机,连着拨打了两次,听到的都是忙音。他狐疑地看向鲁笑,鲁笑面无表情地站在窗户旁,望着茶几上一个包裹,有鞋盒大小,胶带密封。 马歇尔也注意到,过去小心地检查包裹。 “头儿,一辆车开过来。”耳麦里传来声音。 马歇尔走到窗边,见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出现在入口,警察注意到车辆和人,突然刹车,雪亮的照明灯打开,照射在马歇尔两名手下身上。一个警察开门喊道,“举起手来!”他倚着车门,两手握着枪。另一个警察握着霰弹枪站在警车另一侧。两个白人举起手,警察喝令他们趴在地上,他们对视一眼,没理会警察的命令,惹得警察大怒,大喊大叫地让他们趴下。他们看向房屋。 “该死!你不要露面,我去和他们解释。”马歇尔匆匆地走到外面。 鲁笑瞥了眼包裹,感觉到某种危险,悄然走入靠近后门的厨房,屋内没有亮灯,只有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他看到马歇尔高举双手和警察对话,他们说了一阵,一个警察让他走过去。他举着一份证件靠近警察,警察检查他的证件后,终于关掉探照灯,也收起武器。两名白人放下举起的手臂,背靠着越野车。 马歇尔和两名警察站在一起谈论着什么,他不时冲着房子指点,警察理解地点头,但似乎坚持要做什么。 没人听到枪声,第一个警察突然身体抽搐,噗通趴下,翻滚了一下,不再动弹。几乎同时,第二个警察大腿根部中弹,像被挤破的西红柿,鲜血四溅,他低头看着伤口,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意识到生命流逝,望向马歇尔,目光中充满祈求。马歇尔意识到怎么回事,高喊“狙击手!” 马歇尔跃起,想要跳到警车另一端,可他的身体在半空中被子弹击中,像块布匹般落地,姿势别扭地躺着,一条腿微微抽搐。 两名白人卧倒,拔枪寻找狙击手,却被背后射来的子弹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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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48 楼
作者:慕衲
叙利亚塔尔图斯港
红彤彤的太阳悬浮在海平面上,金光万道,海波荡漾,整个世界染上了一层红晕。 伊万诺维奇 雷诺夫少将站在码头上,痴迷地望着大海,作为“莫斯科”号导弹巡洋舰舰长,他走南闯北,见识无数,可鲜少见到如此壮美的景观。 “震撼,是不是?” 他回头见菲利普 克拉夫钦科上校,“库拉科夫海军中将”导弹驱逐舰的舰长。“是啊,上两次我来叙利亚,没碰上好天气,无缘见识落日。这真是仙境,难怪数千年来各方人马杀来杀去,都想占为己有!” 克拉夫钦科随意地扫了眼落日,“我听说从科涅夫司令官的官邸看,风景更壮观。”他委婉提醒雷诺夫赴宴。 雷诺夫似乎没听到,“想想莫斯科街头已经下雪,这里还温暖如春,我们很幸运在此拥有永久海空军基地,美国人太愚蠢了,倘若他们手腕灵活点,知道怎样和阿萨德总统做生意,今天就没我们俄国人的事情了!”他嘿嘿笑出声。 克拉夫钦科忍着没吭声。美国人赌的是推翻阿萨德的什叶派政权,逊尼派新政府上台将全面倒向美国,必然取消租借塔尔图斯港口给俄国。如此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清楚,让人惊讶雷诺夫少将是如何成为黑海舰队旗舰的舰长。“唯有在俄罗斯,一切皆有可能!”克拉夫钦科心里暗说。 “小伙子们,注意身体,不要喝得太多!”雷诺夫注意到一群穿着便装的俄军水兵正走向码头外,那里有一排当地人的酒吧、餐厅和天知道其他什么店铺。 众水兵认出他,笑着敬礼,一个嚷道,“舰长先生,我们保证绝对不只是喝酒,还会品尝阿拉伯花蜜!” 雷诺夫哈哈大笑,用力挺了两下胯部。克拉夫钦科心生鄙夷。雷诺夫很受水兵的爱戴,可这种粗俗实在有损海军军官的尊严,更不要说舰长的风度了。幸亏他们两艘军舰来叙利亚只是执行短期任务,很快他的军舰将独自去非洲巡航,他不必听从雷诺夫的命令。 雷诺夫似乎表现还不够男人,解开裤链,对着两米外的海水撒尿。克拉夫钦科实在替他害羞,转身看着港口,等雷诺夫结束私密行为,走向向一边等候的黑色奔驰轿车,他才跟上。 克拉夫钦科从另一侧坐进车内,司机发动汽车。发动机噪音过大,像是一个患上气管炎的病人,不停地咳嗽。克拉夫钦科知道汽车需要维修,隐忍着没说,只是回头看了眼后面的军用吉普车,四名荷枪实弹的俄军士兵,表情漠然地注视着远方。 奔驰轿车顺着狭长的道路先向南开去,驶出俄军管辖区,进入一条繁忙的公路,绕一个很大圈才能到达俄军基地司令官科康斯坦丁 涅夫少将在山头的官邸。如果按照克拉夫钦科的本意,他更愿意从码头走小路步行过去,可雷诺夫出于安全考虑,坚持乘坐科涅夫提供的防弹汽车。克拉夫钦科提醒说,伊斯兰国制造的路边炸弹有过炸毁美国主战坦克的记录,奔驰轿车再有名气,也不可能幸存。雷诺夫说不要相信美国人谣言。克拉夫钦科差点气结,莫斯科人德国情节浓重,迷信奔驰,可雷诺夫毕竟身份不同。 “该死,我忘了带礼物!”雷诺夫懊恼地一拍大腿。 克拉夫钦科从手提包里拿出两瓶鱼子酱。“我准备了。” “菲利普,”雷诺夫亲热地喊着克拉夫钦科的名字说,“你真是个好人,我不会忘记你的好心肠,我保证!” 克拉夫钦科谦逊地笑笑,他明年有机会提升少将,作为舰队司令,雷诺夫的意见重要,倘若鱼子酱能发挥作用,那他愿意多买些,可惜贪官的胃口,超过常人想像。 “让我先给你一个建议,等会吃饭时,你小心说话。这些人可都是有来头的,你不知道哪句话传错了,引起误解。这年月,你不能随便得罪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雷诺夫说。 “谢谢你,伊万诺维奇,我一定小心!”克拉夫钦科投桃报李,称呼雷诺夫的名字。 “菲利普,让我再告诉你一肺腑之言,等你坐到我的位置,就会发现朋友的重要性。这世界上什么都可以少,唯独不能少朋友!” 雷诺夫少将绝对不少朋友,科涅夫司令官的宴会共有五位来宾,除了两名新来的舰长外,还有俄军叙利亚空军指挥官,亚历山大 莫洛涅耶夫少将;俄国驻叙利亚大使馆武官,安德烈 日马琴科上校;俄国对外情报局官员,格麦德 瓦土京上校。雷诺夫熟悉每个人,彼此喊着名字。克拉夫钦科暗暗惊讶,他很清楚这五个人权高位重,几乎一手支撑着叙利亚阿萨德政权,影响着整个阿拉伯半岛、土耳其和非洲海岸的局势。 “雷诺夫少将,克拉夫钦科上校,请允许我代表叙利亚欢迎你们的到来!”科涅夫司令举起酒杯说,“为了俄罗斯,干杯!” 克拉夫钦科喝下一口白色的葡萄酒,瞟了眼酒瓶。这酒看似普通,却酒香醇厚,入口绵延,唇齿留香,是他喝过最美味的葡萄酒。 科涅夫注意到他的表情,微笑说,“这是89年的弗爵特级葡萄园勃艮第红酒,有价无市,上次来做客的法国舰队司令官送给我两瓶,我一直舍不得喝,今天特意拿出来请大家品尝。” 雷诺夫对克拉夫钦科使个眼色说,“亲爱的康斯坦丁,我们接到出航的命令太匆忙,没时间挑选别的礼物,只带了点家乡的鱼子酱。” 科涅夫瞥了眼鱼子酱商标,夸张说,“你们的到来,就是最好的礼物,最近美国军舰非常嚣张,总在附近海域转悠,我希望你们教训他们一下。” “不必担心,美国佬欺软怕硬,我们的军舰是俄罗斯的拳头,挥舞两下他们就老实了!” 科涅夫和瓦土京上校快速交换眼神,“说说莫斯科的事情吧,我们很长时间没回去过,很想念家乡。” “还是老样子。总统先生运筹帷幄,一切都在掌握中!”雷诺夫居然掉书袋。 “我听说他向陆军倾斜,是真的吗?” “你指新组建的第一坦克近卫集团军?国防部瞎嚷嚷,要求顶住美国人的边境威胁,扩充陆军,殊不知,真正解决问题还得要海军,只要切断美国人的海上补给线,欧洲还是我们的!” 莫洛涅耶夫少将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作为空军顶尖飞行员,他觉得海军花拳绣腿,只会作秀。 瓦土京看出苗头,接过话茬,“康斯坦丁,法国人送的不止葡萄酒吧,我希望你能慷慨些,拿出来一起分享。”他大腹便便,个子不高,年过五十,光亮谢顶,脸上总带着笑容,细看能发现他目光中闪烁着阴骘气息。 科涅夫微笑不语,示意身穿白色制服的侍者上菜。 莫洛涅耶夫说,“法国人精于口腹之欲。去年我参加巴黎航空展,法国舰载航空兵指挥官萨科齐上校送给我一大块奶酪,天下美味,你吃了再也不想碰其他的奶酪!” “各位,不要忘了身在何处,窗外就是‘阿莫里特’神庙遗址,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象征着叙利亚的兴衰变迁。科涅夫将军请我们来,可是别有深意!”日马琴科说。他穿着手工制作的黑色西装,留着阿拉伯人常见的小胡子,风度翩翩,看上去像个银行家。 “你的意思是世事无常,有一天可能是非洲人坐在这里指点江山?”瓦土京说。 “历史上,非洲人数次占据过这片土地,如果再次发生,我不会稀奇。”日马琴科冲着科涅夫说,“大使先生需要参加阿萨德总统的宴会,没法抽身,特意让我转达他的歉意!” 克拉夫钦科感受到明显的敌意,他知道大使馆武官日马琴科,属于军事情报局。而瓦土京属于俄国对外情报局。两者明争暗斗多年,可以追溯到前苏联时期。普京总统第三次出任总统,根据业绩来分配财政预算,军事情报局和对外情报局之间的斗争愈发激烈。 两名身穿浆白制服的叙利亚侍者进来,先端上俄罗斯传统开胃菜,蔬菜色拉。色拉颜色搭配非常精致,吃起来更清新爽口,带着泥土的芬芳。雷诺夫吧唧吧唧地吃着,他身旁的克拉夫钦科强忍着,差点失去食欲。 第二道菜是常见的“小牛肉土豆白菜汤”,牛肉鲜嫩无比,土豆和白菜蕴含着山野花香。第三道菜“西伯利亚鲟鱼”,俄国人餐桌上的普通菜,可味道别具风格,有着法国菜的高贵和阿拉伯菜的异域风情。众人赞不绝口,雷诺夫嘴里塞的满满的,冒着被噎着的危险,说是他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科涅夫露出得意笑容,却闭口不谈厨师的来历。最后日马琴科揭开谜底,厨师曾经在法国巴黎米其林餐厅工作过十年,回大马士革开餐厅,内战爆发后,不得不逃离首都,成了科涅夫的私人大厨。科涅夫补充说,他保证厨师全家四十几口人的安全,厨师非常感激,做的每一道菜都包含感恩之情,所以才如此美味。他认真的样子,有些像戏剧演员,引来众人笑声。瓦土京说科涅夫应该去越南或者古巴,享受到的不仅是美味佳肴,还有爱意绵绵的胴体。 克拉夫钦科暗自琢磨,少将的薪水比上校的多些,可也有限。科涅夫少将却能负担得起奔驰防弹轿车,米其林餐厅级别的主厨,显然收入不限于俄罗斯政府的工资。早有人说,科涅夫头脑灵活,长袖善舞,生活得像个王公,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虚。 “好像有什么事情困扰你,克拉夫钦科上校?” 邻座的莫洛涅耶夫说。 “将军,我很好,非常享受这儿的食物。”克拉夫钦科扫了眼正在热烈交谈的雷诺夫,“我有点好奇战事进展如何?我听说叙利亚境内好几处战场陷入僵局。” 空军少将不屑地撇撇嘴,“不要相信所谓的新闻,这些土匪不过是乌合之众,给我足够的炸弹和飞机零件,我的小伙子们就能把他们全干掉!” “我们舰队带来三艘商船,装载了很多装备。” “很好,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叙利亚的气候比世界任何地方都损耗零件,我的飞机只能勉强维持一半的出勤率。” “将军阁下,叙利亚问题不是简单的轰炸就能解决的。战场上的叛匪不过是一小撮,你杀了他们,还有很多人站出来。你应该学习阿拉伯人的耐心,积蓄力量,等到合适的时机再一击致命!”瓦土京说道。 “耐心,这是你们和政客喜欢的字眼,我整天看着同一群混蛋躲在居民区、清真寺、医院里打冷枪,却被禁止投掷炸弹,这是对我们飞行员的侮辱!” 瓦土京笑了笑,居高临下地说,“亲爱的亚历山大,你真是火爆脾气,请暂时冷静一下。现在,我们在下棋,试探美国人、沙特人、土耳其人、伊朗人、还有欧洲人的打算和决心,只有能到合适的时机,我们才能出击,否则战场上取得的成绩无法转化为俄罗斯的利益,反而帮助我们的敌人。” 莫洛涅耶夫不以为然地哼了声,“合适的时候,什么时候才合适?已经快两年了,我还没等来合适的时机!” 他们的谈话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出人意料,日马琴科插话说,“瓦土京上校说的对,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你们空军在战场上表现得越好,越会刺激敌人联合起来。美国人正在源源不断地给叛匪、沙特阿拉伯人运送武器,土耳其人更是小动作不断,叙利亚政府军前几天抓获的叛匪俘虏里有十几个土耳其退伍军人。我们只要控制关键的几块版图,保证阿萨德政权的稳定,就已经达到战略目的。” 雷诺夫有些不解地说,“可莫斯科派遣我们舰队来是准备大干一场的,我甚至听说有可能重新组建俄罗斯地中海支舰队。” 克拉夫钦科这才意识到雷诺夫的莫名兴奋,假如俄国重新组建地中海支舰队,必然以这里的大型舰船为骨干,雷诺夫无疑是舰队司令的热门人选。 瓦土京和日马琴科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日马琴科优雅地向雷诺夫微笑说,“雷诺夫将军,我相信莫斯科对阁下青睐有加,赋予了重任。” 科涅夫拍了拍手掌说,“不许再说政治,我要好好地招待我的莫斯科客人,现在是品尝美酒的时候。” 两名侍者送上四瓶外形怪异的酒,给每个人斟了一杯酒,味道辛辣刺激,烈性不亚于俄国的伏特加。克拉夫钦科忍着喉咙口的火焰,吃了一大块鲟鱼,缓过劲儿,拿起酒瓶,才看到墨西哥龙舌兰的标签。 众人兴致勃勃,推杯换盏,很快瓶子很快空空。雷诺夫解开领口,问科涅夫还有什么好货。科涅夫喊来侍者吩咐两句,侍者很快送上五瓶50度的苏格兰威士忌。 这时,一名上尉军官进来报告说,“莫斯科”号有人寻找雷诺夫少将。雷诺夫不悦地询问怎么回事,一名水兵战战兢兢地送上加急电文,他看完后咒骂一声,打发走水兵。他先端起酒杯咕嘟嘟喝了一大半,对众人说,国防部命令“莫斯科”号立刻完成补给,前往南中国海巡航。他对克拉夫钦科说,“库拉科夫海军中将”号取消去非洲的命令,跟随“莫斯科”号去亚洲。确切编队任务尚不清楚,他怀疑上面某位大人物头脑发热,要搞什么友谊访问。 科涅夫安慰说,“海军巡航可以停靠印度、越南等几个友好港口,品尝一下异域风光。等你回来,我再给设宴欢迎。” “雷诺夫将军,你应该高兴才对,因为你们很可能要亲眼目睹一场好戏。”日马琴科见雷诺夫不解的眼神,笑说,“你们可能没听说,前天菲律宾人和中国人在南中国海军事冲突,英国舰队不知怎地卷进去,双方交火,英国人损失了一架直升飞机后撤退。英国媒体曝光,英国人受不得羞辱,准备派舰队回去找回颜面。” “我听说英国人正向美国人求援,美国人准备加入南海冲突,中国人要有麻烦了!”瓦土京说。 “我希望他们能狠狠地教训中国人一番,也许这会让他们明白谁是朋友。我很不喜欢他们一边口口宣称和我们是朋友,一边骑墙观看我们和美国人斗法。上次伊朗革命卫队的将军说他们几次请求援助,抗击美国,中国人始终不给予正面回答。”莫洛涅耶夫说。 雷诺夫慢慢领会,脸上出现迟疑神色,不安地问道,“国防部不是要我们去支援中国人吧?在海上挑战美国人的舰队可不是太明智!” 克拉夫钦科注意到其他几人快速交换目光,显然是在鄙视雷诺夫的胆怯,他不得不出面维护海军的尊严,“美国舰队固然实力惊人,可我们俄罗斯海军早就证明过自己,假如真的爆发南海战争,我们有足够的火力击沉他们引以为傲的航空母舰!再说,我相信不会仅仅派遣我们两艘军舰。” 雷诺夫似乎安心些,点头说,“你说的对,只要有两艘基辅级潜艇潜伏附近,美国人就得小心!” 科涅夫摇头说,“说这些还为时过早,美国人精于算计,不会那么鲁莽。我估计上面是在显示我们的实力,让这些国家不要小瞧俄罗斯。” “司令官阁下,我们应该回去准备起航吧?”克拉夫钦科对雷诺夫说。 雷诺夫有些留恋地望着桌上的菜肴,科涅夫拉住他的胳膊说,“不要着急,今晚你们不可能完成补给。星期五晚上,码头多数工作人员都在酒吧或者妓院开心。” “他们没有值班的吗?” 克拉夫钦科惊讶问, “有几个人,但夜间干活实在危险。再说,”科涅夫停顿一下,仿佛在措辞,“基地库存燃油不足,要等到明天下午,才有油轮来供货。” “为什么?基地条例不是要求,燃油库存必须保持一定数量?” “年轻人,你不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难处。莫斯科不提供资金,只能我们自己想办法。没有日马琴科、瓦土京和科洛涅夫的帮助,我不可能维持基地的正常运作!” 克拉夫钦科过了一阵才明白,在座众人是和各方人马做生意,燃油不过是交易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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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49 楼
作者:慕衲
美国华盛顿,印度大使馆
酒会开始才一个小时,塔卡哈尼就坐立不安。他借的晚礼服小一号,感觉像是穿着精神病院的束身衣,黑领结勒得他喘不过气。发言的人一个比一个无聊。印度大使是个满嘴华丽辞藻的草包,除了自我吹嘘外,说不出任何实质性内容。美国国务卿克里,倒是不像一般美国人那么傲慢,恭维一番印度的古老文明,引来台下印度人的热烈掌声。可接着,克里就露出真面目,要求印度经济改革,融入世界潮流。换句话说,对美国公司开放印度市场。 塔卡哈尼看着一个个精心打扮的男男女女,见他们乐在其中的样子,知道他永远不可能享受这种外交生活。他被印度驻缅甸大使打发到华盛顿,参加一个美国国务院组织的培训班,为期一周,走访国会、最高法院、美联储总部、白宫等地方。同一群政客们虚与委蛇。他无聊得要命,恨不得立刻回国。 美国国务卿终于说完,众人掌声雷动,似乎他发表了世纪宣言。下一个上台发言的是美国参议员希金斯,他是国会内有名的亲印度人士,访问过印度本土三次。看他满脸笑容的样子,旁观者不难猜测他开心的原因,上星期的《华盛顿邮报》,报道说美国印度裔硅谷亿万富翁捐款数百万美元,为他四年后的总统选举做准备。 塔卡哈尼借着吵闹,溜出宴会大厅。他走进花园,坐在一张长椅上,解开领结,长出口气。夜风习习,桃花盛开,星光灿烂。他难得享受眼前的良辰美景。 “先生,我能坐在你旁边吗?”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突然出现在跟前,他皮肤黝黑,五官却是棱角分明,典型欧洲白人的相貌。 塔卡哈尼望着不远处空着的长椅,突然想起美国人对同性恋的开放态度,立刻站起来说,“你他妈的想干什么?” 男人态度友好地伸出手说,“塔卡哈尼先生,我是欧内斯特 杜帕斯,菲律宾棉兰集团的董事长,很高兴能见到你,我听说了一些你的事情!” “你听说过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塔卡哈尼更糊涂了,他从未见过这个菲律宾人,事实上,他连菲律宾在哪里都不清楚。他犹豫一下,被动地握手。 “你不介意我们坐下来说吗?你们印度人艺术品味独特,这花园很有特色。你抽烟吗?”杜帕斯拿出一包香烟。 “我不抽烟,也没兴趣绕圈子。谁告诉你我的名字?” “还能有谁?当然是美国人,这里是华盛顿,美国人的后院,你认为他们不清楚你是谁吗?”杜帕斯见塔卡哈尼半信半疑的模样,点燃香烟,抽了一口说,“塔卡哈尼上校,39岁,印度国防军最精锐的‘南亚猛虎’特种部队功勋卓著的军官,在克什米尔、阿富汗、尼泊尔等国家从事过秘密活动,这次从缅甸来华盛顿参与美国国务院组织的美国南亚合作项目。我漏掉什么吗?” “你为美国人做事?”塔卡哈尼下意识地巡视周围,花园里静悄悄地,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别人。 “是,也不是。美国人对你很感兴趣,知道我要来参加酒会,就问我是不是有兴趣和你聊聊,估量一下你的价值。我当然说好,有机会尝尝印度咖喱怎么能错过!不要误解,我不为美国人做事,我们是合作关系。” “美国人想说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找我?” “他们试探过,你没理睬,他们有点不确定你想要什么。你知道美国人的风格,多愁善感,习惯把简单问题复杂话。我听说后,感觉你我之间应该……” “等等,谁试探过我?” “我不确定,听说是一男一女两次接触你,你都明确拒绝。” 塔卡哈尼想起来,五天前去国会大楼,一名脸上长着青春痘的年轻美国官员,热情无比,问他是否想真正了解美国文化,建议一起去看棒球吃热狗,竟然不知道印度人不吃牛肉。他当然一口拒绝。前天从白宫出来,一位身材丰满的金发女郎主动搭话,暧昧风骚。他有点性致勃勃,可很快意识到她丰满的乳房并非天然,他担心她身上还有其他人工产品,厌恶地离开。他怎么也想不到,美国人招募别国特工手法如此笨拙,他忍不住笑出声。 “我说了什么让你觉得幽默的事情?” 塔卡哈尼懒得解释,“你和美国人合作什么?” “还有什么?当然是联合对付中国人!”杜帕斯见塔卡哈尼惊讶的目光,狡黠地笑笑,“我知道你们印度人很感兴趣,所以才来找你。” “你到底是谁?” “我已经说过,菲律宾‘棉兰’集团的董事长。不要惊讶我的身份,我痛恨中国人,他们不仅要窥伺我们的岛屿,还搞经济侵略,要把我们变成他们的殖民地。如果我不想办法,十年之内,我的企业会倒闭,中国人完全控制菲律宾的经济。中国人已经大规模移民马尼拉,二、三十年后,菲律宾将会变成中国的一个省。所以我和一些热爱菲律宾的同胞联合起来,阻止中国的入侵。恰好美国人还算头脑清醒,知道中国将是美国最大的敌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因此联合起来。” 塔卡哈尼半信半疑地打量着菲律宾人,问道,“你和美国情报部门合作?” “听着,塔卡哈尼,去他妈的美国人,我来这里是找你!” “你找我干什么?” “你听说在南中国海,中国军舰袭击了菲律宾军舰,还击沉了英国人的一架直升飞机?” “我看到的新闻是菲律宾军舰被中国渔船炸个大洞。”塔卡哈尼嘲讽地说。 “中国人的宣传都是骗人的,你不能相信!”杜帕斯悻悻地说,“这件事的重点是英国人将派出舰队重返南中国海岛屿,挑战中国人控制的海域!” “狗屁,大英帝国早就日暮西山,如果他们敢挑战中国人,当年就不会把香港还给中国!” “你说的对。中美战争呢?” “什么?” “英国人找美国人支援,美国舰队将一起驶向南中国海,中国人的麻烦大了,他们要么撤退,要么被美国人歼灭!” “南海战争,你说的真的?”塔卡哈尼紧紧地盯着菲律宾人。 “当然,24个小时,最迟48个小时后你就能从新闻上看到。”杜帕斯自信满满地说。 塔卡哈尼默默思考着这一惊人消息。 “塔卡哈尼先生,我知道你们国家也被中国人欺辱过,很多土地被中国人侵占,现在是最好的复仇机会!” “印度不会和中国进行战争!” “当然不会,但是印度有很多方式让中国人难受,你是这方面的专家,难道不是吗?” 塔卡哈尼不太情愿地说,“中国是个庞然大物,超级大国,任何邻国都不会轻举妄动。” “我听说你们印度有句很有智慧的话,大象怎么吃?一口一口地吃。”杜帕斯鬼魅地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我希望印度不要错过属于你们的那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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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50 楼
作者:慕衲
新加坡
丹戎巴葛码头,夜色如墨,海风呼啸,澎湃的海浪拍击在石壁上,粉碎成万千水花和泡沫。 码头装卸工作已停止,观测员木屋也已关闭,昏黄的灯光洒在静寂的地面。一个保安,开着高尔夫车,过来巡视。他手电筒随意照了两下,就调转车头开回去。 木屋后绕出三个男人,他们穿着黑色的风衣,戴着暖和的滑雪帽,专注地望着海面,似乎在等待什么。最右边的男人身材瘦削,紧张不安。他就是马来西亚吉隆坡五金店店主,亚述该。不过,他变化巨大,短短十天,已瘦成皮包骨头。 当远处传来摩托艇马达“突突”的声音时,中间的男人拿出手电筒闪烁三下,很快海面上也有闪光相应。他看了眼手表,对亚述该说,“摩托艇到了,上面的人会带你上集装箱货轮,手电筒给你,路上兴许能用得上。” 亚述该木然地接过手电筒,呆呆地看着海面上摩托艇模糊的轮廓。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他们一个叫吴邱伟,另一个叫李斯逊,都是新加坡情报机构的官员。亚述该从电视上看到维族人屠杀中国人质后,第一时间逃跑到新加坡,五天前他试图混上一辆远洋轮船时被保安截获。开始新加坡警方以为他是普通偷渡客,关押在拘留所里。但没过两天,吴邱伟和李斯逊就出现在拘留所,喊出他的名字,把他带到一处秘密地点审问。新加坡人没有刑讯逼供,但威胁要送他回马来西亚。他讨价还价,新加坡人同意。他说出清真寺发生的事情,新加坡人更感兴趣,盘根问底,足足审问他一个星期。 “船员以为你是个偷渡客,所以你和他们接触要小心,不要发生冲突。”李斯逊似乎察觉到亚述该的紧张,“你也不用担心,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们不会为难你。你可以在阿姆斯特丹或者比利时港口下船,你的护照还有效,能让你通过海关。进了欧洲,你最好换个身份。当然怎么做,全看你自己。有些人很适合欧洲,融入当地生活。祝你好运!” 吴邱伟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说,“差点忘了,这五千美元,是新加坡政府的一点心意。” 亚述该捏着信封,下意识地想要拿一些钞票,送给两人。在马来西亚,意外之财,见者有份,尤其政府人员。 吴邱伟看懂他的心思,拍拍他肩膀说,“收起来吧,欧洲物价昂贵,省着点花!” 亚述该终于松了口气,几乎闭着眼睛说,“感谢上天,你们不杀我!” 吴邱伟和李斯逊对视一眼,差点笑出声。这时候摩托艇停靠在码头边缘,一个粗旷的声音喊道,“快点上来,船长等着开船呢!” 亚述该最后看了两人一眼,背上背包,腾腾腾地走下台阶,坐上摩托艇。 摩托艇的声音渐渐远去,黑色轮廓融化在苍茫夜色中。 吴邱伟是长出口气说,“总算了结这件事。我这几天连轴转,每天睡不了三个小时!” “我更惨。天天不回家,害得女朋友怀疑我不忠,闹着分手。”李斯逊摇摇头,接着问道,“头儿,我们真的不管他了?看他六神无主的样子,到了欧洲肯定抓瞎,坐等马来西亚人找上门!” “你想怎么样?保护他的余生?” “至少,我们应该安排他去个安全点的地方,比如香港或者中国大陆。” “你以为中国就安全?这些年外逃的中国官员有多少?又有多少人暗中为外国政府工作?再说,他敢和中国人合作,他在马来西亚的家人必然倒霉!如果他能躲上几年,也许事情淡化。”吴邱伟保留说。 “该死,这群家伙真是他妈的畜生,我真不敢想象他们利用恐怖分子对这么多华人下毒手!他们应该受到惩罚,中国政府应该做点什么,狠狠教训他们!” “嗨,小心说话,你这话传到马哈穆德耳朵里,吃不了兜着走。好了,我们回去吧。” 李斯逊烦恼地哼了声。马哈穆德是部门副主管,印度裔,素来不喜欢中国大陆。 他们刚刚走到码头停车场,突然嗡嗡的手机震动,两人同时拿出手机,吴邱伟接电话说,“晚上好,马哈穆德先生!” 他聆听一阵,点头说,“服从命令。晚安,马哈穆德先生——”话筒另一端线路已挂断。 李斯逊隐约预感到不妙,疑惑地望向吴邱伟。 “上车说。”吴邱伟打开车门,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一路上了公路上才说,“还得加班,金沙赌场住进一名美国客人,上面很好奇他的目的,我们得去瞧瞧。” “他们还能有什么目的?不是赌博就是玩女人!” “情报工作第一条原则,不能随便假设。尤其当你形成某种固定印象时,更要时刻小心,因为很可能对手在有意误导你。我们二处责任重大,你做不了,可以申请退出!” 李斯逊沉默片刻,道歉说,“抱歉,头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在二处工作。我只是有点累了,你知道我没来二处之前监视过几次这些美国客人,他们要不是在赌场赌博,就是找女人去睡觉,非常无趣。一处的人呢?不是他们负责建设美国人吗?” 吴邱伟感觉语气过于严厉,“李斯逊,你是拿着奖学金出国留学的高材生,空降到情报局,又受到上面青睐,所以很多人等着看你笑话,你绝对不能给他们机会!”他顿了顿说,“你知道最近发生什么,所有监视小组都紧盯着英国、美国、中国还有菲律宾大使馆,人手紧张,要不也不会喊我们加班。” “你说中国和菲律宾军舰南海冲突?英国BBC电台说英国军舰受到袭击,英国舰队留在新加坡等候增援,中文报纸报道中国政府说假如英国人再敢挑衅,一定击沉英国舰队。你觉得将爆发南海战争?” 吴邱伟看了眼李斯逊,“别说这些,传出去没好处。我们做我们的工作,其他事自有人操心。乱管闲事,纯属自找麻烦,明白吗?” 李斯逊钦佩吴邱伟的工作能力,吴邱伟是他见过最好的情报人员,无论情势多么复杂,总能做出正确的决定。但吴邱伟也非常保守小心,像一台没有思想的机器。李斯逊在美国读大学,在法国拿下两个硕士学位,他加入情报界是因为他想为国家做出一番事业,而不是被当作机器使用。从内心说,他不喜欢新加坡模式,他崇尚个人自由。 金沙赌场的监控室在大楼的地下室,门口有武装警卫守候。他们亮出证件,警卫用对讲机和里面的控制台联系,有人从里面打开大门。他们走进铺着光滑大理石的走廊,一路到最顶头的房间,一处两名情报官员正不耐烦地等候。其中一个抱怨说已经连续工作了四十个小时。李斯逊想要反唇相讥,对着电脑的活儿很轻松,他们可是马不停蹄地忙碌。 吴邱伟警告地瞧他一眼,安慰两句一处的人,询问目标是谁。一处的人快速调动监控录像,指着屏幕上一名正赌21点的美国白人,说他昨天上午入住,赌了四五个小时,就回屋休息,一直没离开旅馆。李斯逊看了会美国人的脸,意识到半年前见过这家伙。他从东京来度假,拿着普通护照,护照上的名字叫史密斯。但李斯逊怀疑他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人,所以新加坡政府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一处的人走后,吴邱伟问李斯逊要不要先睡一会儿,他说不用。吴邱伟躺在沙发上很快入睡,李斯逊颇为羡慕上司随时入睡的本事。他选择一个舒服的方式坐在椅子里,两腿翘在桌面,望着屏幕。 史密斯是个很有耐心的赌徒,每次下注数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他的筹码变化不大。他似乎更在意其他人,当其他赌客散去时,他也拿着筹码离开。他加入一张满是中国游客的赌桌,热情地打招呼。 李斯逊仔细地盯着史密斯的脸,观察着他的口型,看他是否传递什么信息。当史密斯再次转移,又加入一桌几乎坐满人的赌局时,他和一个生意人打扮的东亚男人开心地聊起来。李斯逊把摄像头对准东亚人的脸,记录下来,在数据库里寻找匹配。 “他在耍我们,他知道摄像头监视着他。” 李斯逊回头见吴邱伟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站在他身后。“我们知道这家伙是谁吗?该死的美国佬,从来不知道尊重别人,我们新加坡人向来配合他们!” “中情局的美国佬,向来疑神疑鬼,连自己人都不相信,怎么可能相信我们?”吴邱伟伸个懒腰说,“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赌场里,史密斯和东亚男人握手,把筹码装进口袋,走出赌场,乘坐电梯回到32层的套间。看着屋门关上,李斯逊翻看着监视记录,史密斯昨天晚上十点半回到房间,一直到中午才出来。他对吴邱伟说看来这家伙回房间睡觉,吴邱伟若有所思看着屏幕,说要亲自上去走一圈看看。 李斯逊看到吴邱伟乘坐同一部电梯出现在32层,顺着走廊走了一圈,检查了消防门和摄像头。几分钟后,一名穿着制服的服务员推着一车食物送到史密斯的房间,很快服务员空手走出来。李斯逊拉近摄像头,直到看清服务员的亚洲面孔,才安心。 吴邱伟回到房间,李斯逊说要去街对面的菲律宾餐厅买一份特色菜 - 油炸甜甜圈三明治,新加坡美食频道专门报道。吴邱伟扬起眉毛说,要一份普通烤猪肉饭。 赌场外游人如织,到处是说中文的大陆游客。李斯逊避过一群大模大样对着赌场标记照相的中国旅行团,见前面闪过一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人,他侧面看着有些熟悉。李斯逊看了一会儿背影,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他穿过街道,走进菲律宾餐厅。当服务员欢迎他时,他突然反应过来,服务员是美国人史密斯假扮的!他和送食物的服务员调包,来瞒过监控镜头。“狗娘养的!”他怒骂。 餐厅女服务员吓了一跳。李斯逊视而不见,疾步冲出餐厅。路边一对戴着头盔的年轻情侣刚刚走下一辆黑色日本三菱摩托车,他走近男孩亮出证件说,“我在执行特殊任务,需要征用你的摩托!”男孩惊讶地瞪着他,没反应过来。 李斯逊抢过头盔,戴在头上,跨上摩托车,发动起火,旋即冲向美国人消失的方向。后面的情侣大声叫嚷。 李斯逊骑到南面巨大的广告牌下,盯着停车场的出口。美国人也可能走后面的沿海长堤,但他不认为美国人费心躲过监视就是为了海边吹风。 一辆白色明治汽车开到出口栏杆,车窗摇下,一个戴着墨镜的长发女人递给管理员停车卡。李斯逊取下头盔,正要使用局内配置的耳麦,突然改变主意,用手机拨打吴邱伟的号码。吴邱伟平静地听完他的叙述,说立刻开车过来。 第二辆驶出停车场的汽车是绿色的韩国现代,李斯逊透过打开的车窗,看到美国人伪装的亚洲面孔,美国人已经脱掉服务员制服,换上一件休闲夹克。他跟在现代车后,一直开进封闭的环岛公路。他很小心地保持着距离,始终躲在三辆汽车之后。美国人很警觉,为了甩掉可能的尾巴,两次违章驾驶,突然变道。 摩托车的轻便让李斯逊很容易跟踪美国人到西城区的“马来新月”旅馆。他没跟进停车场,而是通报吴邱伟,吴邱伟说他随即赶到。 李斯逊把摩托车停在路边,穿过街道,走进旅馆大厅。他坐在一张沙发上,拿起报纸,监视着大门口。美国人可能来旅馆约见什么人,也可能停车后步行去和人接头,他需要确保美国人留在酒店里。他心里暗暗激动,美国人费尽心机溜出来,显然很看重这次会面。 马来新月旅馆历史悠久,价格昂贵,客人多是喜欢舒适看重服务质量又在意隐私的有钱人。客人很容易辨认,奢华低调的服装,精心修剪的发型,精心保养的皮肤,仔细看可以发现整形医生的痕迹。 当越南总参谋部情报局的黎光荣走进来时,李斯逊一眼认出他来,尽管他打扮得像个富人游客,还有一名年轻妩媚的女人陪伴,还是显得有些突兀,官员气息过于浓重。李斯逊非常惊讶,他不晓得黎光荣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新加坡? 吴邱伟打电话说史密斯上了十五楼的一间客房,他让李斯逊去酒店保安处,复制监控录像。当李斯逊提到黎光荣出现时,吴邱伟急促说取消行动,立刻离开酒店。 他们在两条街外的公园里碰头,李斯逊坐进车内,询问为什么取消跟踪,很明显美国人和越南人偷偷潜入新加坡,从事和身份不符的秘密活动。 吴邱伟铁青着脸,说这件事已经超出他们的侦查权限,忘记今天所看到的事情,并且永远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斯逊恍然醒悟,美国人和越南人并非偷偷进入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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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51 楼
作者:慕衲
波士顿
鲁笑看到两名警察倒地的瞬间,本能地趴下。他既没听到枪声,也没看到枪口的火光,知道有人躲在远处使用安装了消音器的步枪。他估计马歇尔和几个部下凶多吉少,既然对方敢对警察下手,必然不会留下任何活口。他爬到窗户另一侧,小心地抬头看着外面。警车探照灯依然照射,耀眼的灯光照亮院子,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诡异阴森。 “鲁笑,你被包围了,放下武器走出来,你不会受到伤害!”有人举着扬声器用英语说,“请不要逼着我们使用武力,你没有机会逃脱,你有三分钟时间考虑!” “他们知道我的名字?”鲁笑心里一惊,声音很陌生,他从未听到过。他瞧了眼手表,凌晨一点五十七分。他回头望着后门,只要打开,他就能冲出去。在二楼时他观察过后院,木板围成的院墙后面是一片草地,大约五十米远就是树林。如果能跑进树林,敌人再多也奈何不了他,可外面的人布置了这个陷阱,怎么可能漏过后院?他估计至少有两名枪手守候着。 “永远不要做敌人期待你做的事情。”鲁笑舍弃从后面突围的念头。他悄悄地爬到客厅,来到最靠近越野车的窗户。他观察着院子,警察被西面飞来的子弹击中,西面有一片树林,狙击手应该藏在里面。马歇尔的两名手下背后中弹,说明东面也有狙击手。如果他想逃跑,只能选择南面,也就是跑向警车,驾车逃跑。 “鲁笑,我们是联邦调查局。我们知道你的身份,请立刻投降,没必要让任何人受伤,美国政府会和中国政府秘密协商解决这件事!”扬声器响起另一个声音,这次语气充满了权威。 鲁笑哼了声,他根本不信这些人的话。任何执法机构都不会滥杀无辜,更不要说受到严密监管的美国联邦调查局了。看外面躺着的尸体,鲁笑已经知道,今晚不会善了,他要么冲出去,要么死在这里,没有第三条道路。 东面树林出现两个影子。鲁笑估计是狙击手。他看手表,一点五十九分,仅仅过去两分钟。 警车的探照灯突然熄灭。鲁笑闭上眼睛,放松身体,调整呼吸。三秒钟后,他抬头见西面走来两个男人,他们手持自动武器,身穿黑衣,戴着面罩。警车内灯亮着,一个身影站在车门处,似乎拿着无线电对讲机说话。鲁笑有些迷惑,转念想到对方在联系警察调度,警察出勤或者巡逻,必须保持和调度的联系。这伙人不仅敢射杀警察,还熟悉警察工作程序。 警车车内灯光熄灭,两名男子手持武器走过来。 “最后的机会,鲁笑。不要白白送死,那毫无意义!”声音再次响起,“你我都是职业人士,我们尊重你,没有恶意,你可以相信我们!” 鲁笑知道说话人应该和南面的狙击手在一起,他不出来,他们是不会露面的。四个人越走越近,彼此保持一定的间距,包围了前院。月光下,他们头盔上单筒夜视镜发出绿色的光芒。他们身上的防弹衣,加了厚厚的特制陶瓷板,能阻挡大多数步枪子弹。他们使用的HKMP5冲锋枪,子弹充足,火力迅猛。这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有丰富实战经验的行动小组。 鲁笑明白不能再拖下去,只需要两秒钟他们就能冲进屋子。他把沙发掀翻,遮盖住自己,按响了遥控器。越野车的爆炸震耳欲聋,房子似乎晃动两下,冲击波撞碎了客厅所有窗户,石子、玻璃和碎片呼啸着飞进来。 鲁笑站起来,踩着沙发跳出窗户,在草地上翻了个跟头,拼命冲向警车。越野车熊熊燃烧,先前的四个武装分子东倒西歪躺在地上,身上没有明显外伤,防弹衣和头盔发挥了作用,却不能阻止爆炸后的冲击波。他们像是被大锤狠狠地砸到,这可不像电影上的场景,爬起来就没事,每个人都受到严重的内伤。 警车距离前门不超过三十五米远,但感觉像有三千米。鲁笑拼尽全力,却像是在水中跑步,他能感受到周围的一切,浓烟、硫酸味、金属和塑料燃烧的臭气,南面树丛晃动,像是隐藏着人影。 一颗子弹从他身前飞过,音爆的声音像鞭炮在耳边炸开。有人正瞄准他射击。 “狗娘养的,恢复真快,真他妈的训练有素!”他心里暗骂。 第二颗子弹从他脑后飞过,除了音爆声,他的皮肤感觉到微微发热的气流。他知道随时可能中弹,这种级别的射手不会连续错过。 警车就在前方,像是被人有意破坏,挡风玻璃被掀开,车灯完全粉碎,引擎盖子千疮百孔。鲁笑脚下一滑,借势摔出去。一颗子弹击中车身,他无暇查看,抓着车门把手,拉开车门,坐进椅子。他祈祷车钥匙还留在钥匙孔里,当握住车钥匙薄薄的钢片时,他心里松了口气。他拧动钥匙,汽车引擎不太情愿地发出启动声音,他脚踩刹车,迅速挂挡,猛踩油门,汽车怒吼着倒退。 一颗子弹击碎了后车窗玻璃。他凭借记忆,倒行了二十米,狠狠地刹车,换档,再狠踩油门,猛打方向盘。一瞬间,车轮在柏油路边缘的石子地上打滑,接着轰鸣着调转过车头,向公路疾驰。 连续两颗子弹击中副驾驶座椅,但鲁笑已经松了口气,即便顶尖的狙击手,想要在黑暗中不受树林的干扰,击中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可能性也很小。他很幸运,倘若射手配备的不是半自动狙击步枪,而是任何一款具备自动扫射功能的狙击步枪,他不会这么顺利地跑出来。 前方树林,突然出现两道光束,一辆柴油皮卡咆哮着冲出来。敌人比他想象的还要谨慎,在最外层还布下一道拦截。 鲁笑猛踩油门,期待这辆警车能够再快些,赶在皮卡冲出来之前闯过去。警车加速度表盘表针已经冲到红区,可速度没有明显提高。鲁笑感觉皮卡前轮已经触碰到公路,警车却还有两个车身的距离。他咬紧牙关,等着剧烈碰撞。虽然皮卡吨位重出很多,硬撞上去占不了便宜,但他别无选择。 警车冲过皮卡的拦截,强烈的灯光让鲁笑眼睛一片眩晕,什么都看不到。他闻到柴油机呛鼻的气味,感觉皮卡的防撞杠挂到了警车。警车车身猛地摇晃两下。鲁笑早已松开大拇指,四根手指贴在方向盘上,以防止方向盘急转而受伤。车身依然保持直线行驶。他看了眼后视镜,皮卡冲出道路,冲进路旁的草地上。 鲁笑估计自己能有五分钟的领先,柴油发动机启动慢,可马力大,适合远距离马拉松,想要在这人烟稀少的公路上甩掉不太可能。而且,他感觉即便能跑到热闹的闹市,对方也未必忌惮,瞧他们今晚的手段,杀人驾轻就熟。他记得来的路上经过一座小桥,下面似乎波光闪烁,如果他能赶过去跳进河里,也许水流能把他带远。 冷风呼啸着冲入车内,刮得脸生疼。鲁笑顾不上这些,继续保持油门踩到底,可速度在降低。他看了眼仪表盘,时速只有95公里。他这才注意到引擎盖子下冒着丝丝白烟,狙击手子弹造成的伤害。他看着后视镜,皮卡的灯光越来越近,他估计最多五十米远。等他们追上来,或者开枪,或者撞车,他都无法躲避。 他必须想个办法,却无法可想。山穷水尽,人难胜天,他陷入了绝境。 前方灯光照耀下,出现了小桥的轮廓。他判断距离不超过五百米,可汽车速度慢慢下降。皮卡轰鸣着撞上来,“砰砰砰,”车身剧烈摇摆。他努力控制着方向盘,看着后视镜。 皮卡副驾驶一侧有人探出身,露出HKMP5冲锋枪的枪口。他下意识地降低身体,子弹旋风般从他头顶飞过。他心里一沉,对方不是枪法不准,而是在警告他停车。他不停下,下一次射击就不会手下留情。 不需要他做什么,警车引擎的白烟冉冉升起,指针低于40公里每小时。后面皮卡里的人同样注意到,不再撞击,只是紧贴着警车。鲁笑后悔车内没有武器。 第一颗子弹击中皮卡挡风玻璃时,鲁笑以为是汽车的噪音,没有在意。可当第二颗子弹飞过来时,他立刻醒悟。皮卡猛然加速,撞上警车,紧接着皮卡突然拐弯,冲进路旁的排水沟。鲁笑不知道是谁开枪,可眼下不是找答案的时候,他让警车滑行了五十米,跳下车,向前面的小桥跑去。 他跑了大约五十米,一辆黑色的摩托突然从树林中冲出来,利落地绕了个弧线,拦在他面前。驾驶员戴着头盔,后背背着一个长盒子。 “快上来!”驾驶员嚷道。 鲁笑毫不犹豫地跳上后座,抱住驾驶员的腰。他隐约猜到驾驶员的身份。 摩托车疾驰如箭,高速穿过小桥,拐上一条土路。驾驶员要么非常熟悉道路,要么是个亡命徒,黑暗中高速行驶在一米宽的土路上,两边是茂密的树林,稍有不慎就可能车毁人亡。鲁笑几次感觉到摩托以极大的角度倾斜拐弯,他的膝盖几乎擦到地面。 当树林消失,摩托车开上一条公路,一闪而过,像是“93号”公路。 他们在高速公路开了半个小时,经过一个大大的路标,说距离波士顿还有五十公里。驾驶员开下公路,进入一座黑暗沉寂的小城,穿过几条大街小巷,停在一家野草丛生的院子里。 驾驶员关闭摩托引擎,拔出钥匙,顺着楼梯走上二楼,打开房门,示意鲁笑先进去。鲁笑走进去两步,他关上门,摸黑走进客厅,打开灯光开关。 雪亮的灯光照亮屋子,鲁笑不得不眯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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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52 楼
作者:慕衲
驾驶员放下头盔和吉他盒,突然间拎起一根铝制的棒球棒,重重地刺在鲁笑的胃部。鲁笑痛苦地弯腰,下意识伸手去抓棒球棒,两手捞空,随即感到背上一阵剧痛,接着大腿又遭到重重一击,他支撑不住,趴在地上。 驾驶员挥舞着棒球棒,狠狠地殴打鲁笑,嘴里不停地咒骂着。鲁笑捂着头部,蜷缩着身体,闷声挨打。 驾驶员扔掉棒球棒,拔出腰间手枪,对准鲁笑脑袋,气喘吁吁地说,“你害死了马歇尔!” 鲁笑仰面望着枪口,抹去嘴角鲜血说,“你心里很清楚,凶手不是我。” “都是你引起的祸害!” 鲁笑看了眼驾驶员,闭上眼睛。 驾驶员踢了一脚鲁笑,“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一两百人死在我枪下,不多你一个!” “马歇尔提过你的官方记录。杀了我,你还会创造另一项记录。” “什么记录?” “你发射了一颗历史上最昂贵的子弹!” “你他妈的说什么?” 鲁笑睁开眼睛说,“杀了马歇尔那些人试图挑起中美两国的战争,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追杀我的原因。你开枪,你不是杀了我一个人,还有中美两国的和平!” “狗屁!” “你心里清楚我说的是实话。” “你有什么证据?” “今晚死的那些人还不够?你还需要什么证据?” 驾驶员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如果我发现你撒谎,这颗子弹还是你的!”他收起手枪。 “可能轮不到你,其他人就提前干掉我。”鲁笑挣扎着站起来,小心活动各个关节,惊讶地发现居然没有骨折。 驾驶员脱下皮夹克,走出房间,回来时手里拎着两瓶啤酒。他把两个瓶口放在一起别了一下,瓶盖砰地掉落。他把一瓶放在鲁笑身边,自己坐在沙发上,咕噜喝了半瓶。“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鲁笑三言两语描述了警察的出现,突然的袭击,以及几个黑衣人的出现。 “你确定马歇尔死了?” “我没时间看到他伤口,但他是被狙击手的点三五口径子弹击中后背,距离不超过两百米,你知道那玩意动能多大。中弹的人,除非立刻进最好的外科医院做手术,否则不可能活下来。” “操,他是个好人,救过我的命,不该这么死掉!”泪水从驾驶员眼睛里涌出。 鲁笑拿起啤酒,喝了一大。他暗想马歇尔让驾驶员躲在暗处,应该也有保护的心思。他打量着光徒四壁的客厅,除了两张面对面摆着的沙发和一张折叠式长桌,没有任何的家具,地板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他们想要杀你还是活捉你?” “我不知道。他们肯定不介意我死,我从房子里跑出来,好几颗子弹差点击中我。” 驾驶员犹豫一下,“你到底是谁?” “我的一个朋友被人谋杀,所以我来美国找出背后的凶手,此人很可能和雇佣马歇尔的客户雅各布有关系……” “你是中国间谍!”驾驶员眼睛变得猩红,怒火燃烧,像是准备再次扑上来。 鲁笑瞥了眼墙角的棒球棒,“冷静点,马歇尔已经意识到不妙,否则不会让你躲在暗处!” “都是因为你,他们才送命的!” “雅各布雇佣你们远在我出现之前,马歇尔接下他的活儿就已经一只脚踏进棺材,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留下活口!你想报仇,帮我找到雅各布。” 驾驶员半晌没吭声,最后勉强说,“我不是马歇尔的全职员工,我白天有其他工作。如果遇到棘手的活儿,他需要额外的安全措施才找我。他提过雅各布,说他背景很深,和政府情报机构联系密切,所以才接下这个任务。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联系雅各布,我甚至怀疑这不是真名。” “马歇尔的办公室应该有记录吧?最起码得记账。” “他说他只是记录正常生意,像这种活儿一般都是秘密进行,现金交易,没有文件记录,客户喜欢这种安排。” “他办公室在哪儿?” “他没有传统的办公室,他每天在越野车里行动。他雇佣一家公司提供接听电话服务,客人打电话来,会转到他的手机上。他的办公室文件都在越野车后备箱里。” “该死!”鲁笑想到熊熊燃烧的越野车残骸,所有文件化为灰烬。“加内特他们会知道什么吗?” “不,他没告诉加内特。加内特不是正式员工,因为达不到他的标准。他找加内特纯粹是为了迷惑你。你把他们留在汽车旅馆里,你在加油站时,我们的人已经把他们救出来,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回家,你即便找到他们,也不会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马歇尔家在哪儿?也许他在那儿保留些文件。” “他一个人住在金士顿,他前妻和孩子在加州生活。你确定想去他家?那些人可能在他家等你自投罗网。” “你告诉我他家地址,我一个人进去。” “听着,你这个中国混蛋,我不怕他们,可绝对不想傻乎乎地走进一个陷阱,这种死亡没有意义!” “我不认为会有陷阱,或者准确说,可能性不大。” “你怎么敢确定?” “他们今晚损失惨重,至少六个人需要医疗救助。像这种组织,成员不会太多,一下子少了六个人,他们怎么也得等候增援。再说,他们需要搞清楚你的身份。”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们不能骑摩托过去,那是富人区,警察巡逻很频繁,邻居也很敏感,非常注意街道上的陌生人和车辆。我没有汽车,坐出租车,司机可能记住我们。” “你骑摩托车带我去波士顿,我的汽车在停车场里。”鲁笑顿了顿,问道,“这儿有武器吗?” 驾驶员眯着眼睛打量鲁笑片刻,转身走出去,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把点四五口径的美国军用手枪。鲁笑伸手去接,他没松手,叮嘱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 “当然,我是佛教徒,不杀生。” 一个小时后,他们出现在停车场外。鲁笑独自走进去,驾车出来停在拐角处,驾驶员把狙击步枪盒放在后备箱,坐进副驾驶位置。 “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鲁笑说。 驾驶员踌躇片刻说,“肯尼。” “很高兴认识你,肯尼。” “我不能说有同感,事实上,我真希望你没出现,这样马歇尔至少还活着!”肯尼瞥了眼鲁笑,“或者,我应该在加油站干掉你,省却所有麻烦。” “你对人态度一直这么友好,肯尼?” 肯尼脑袋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鲁笑开车上了93号公路,驶向金士顿。他打开收音机,拨到一个新闻台,听新闻报道。 “他们会把这件事彻底压下来,媒体不会听到任何消息,或者知道也不能报道。我见过太多这种事!”肯尼闭着眼睛说。 “这是你退役的原因?” “不,我退役是因为我没法承受更多,战场让人衰老,我生理年龄二十六岁,心理年龄已经九十岁!” “你白天做什么工作?” 肯尼蓦然睁开眼睛,瞪了鲁笑片刻,不太情愿地说,“音乐系学生。” 鲁笑想说自己对小提琴的爱好,又感觉时机可能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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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53 楼
作者:慕衲
马歇尔住在一座二层楼的房子,位于街道中央,有前后院,看上去很普通。 鲁笑驾车走过,没发现有人埋伏,肯尼也说没看到可疑之人或者物品。鲁笑准备掉头转回去,肯尼让他开到后面一条街上。 肯尼似乎很熟悉这里,望着窗外,指引鲁笑开进一栋房子后面的院子里。他没等鲁笑关掉引擎,就下车走到后门,在摆放整齐的一排花盆下摸索,片刻后拿出一把钥匙,打开后门。 鲁笑先进屋,站在门口深吸口气,静静地感觉。这种时候,他更相信听觉和嗅觉。屋内空气干燥无味,有几天没有开过窗。肯尼说这户人家的主人冬天去佛罗里达州生活,马歇尔帮着照看房子,偶尔他们会把这里当作会面地点。他轻车熟路地从厨房抽屉找到一个手电筒,带路走上楼梯。地板嘎吱嘎吱地发出响声。 他们走上第三层的阁楼,肯尼关掉手电筒,拉开后面窗户的窗帘,指着左侧的一幢房子说,“那是马歇尔的房子。” 鲁笑看着黑漆漆的房子,皱眉说,“这儿看不出来里面有没有人。” 肯尼打开他的吉他盒子,取出一具类似摄影记者的远角镜头夜视仪,打开支架,对准房子。他观察每一扇窗户,然后很有把握地说,“我们现在可以过去,屋里肯定没人埋伏。我这个夜视仪功率强大,可以穿透墙壁探查到人体的热量。” 鲁笑看看表,让他再等十分钟。 他表情奇怪地看着鲁笑说,“为什么?难道你不相信我?” “你在伊拉克什么部队?” “游骑兵。” 鲁笑点点头,游骑兵是美国陆军初级特种部队,训练强度和内容超过普通步兵,但与三角洲或者海豹突击队相比,差距甚远。 “假如他们派人在里面埋伏,必然会很小心,可能采取措施避开夜视仪。” “你等十分钟就能看出来有没有人?” 鲁笑没解释他对危险的预感,“谨慎些没坏处。” 肯尼觉察到什么,安静地问道,“你在伊拉克做什么?” “私人保安。” 肯尼似乎还想问什么,话没出口改变主意。 十五分钟之后,鲁笑终于同意过去。出门前,他说需要一个手电筒。肯尼连续找了两个充电的手电筒,却发现电池耗尽。肯尼安慰说马歇尔的厨房储备着手电筒,鲁笑无奈只能接受。 肯尼在前面带路,走到车库后面狭长的通道,他挪开两块早已松动的木栅栏,院墙出现一个大洞。他们穿过洞口,走进中间邻居家的院子,再翻过一人高的院墙,踏进马歇尔的后院。他们保持距离,小心翼翼走到后门。肯尼从壁灯的隐蔽处摸出一把钥匙,打开后门。报警器嘀嘀地响起来,他举枪对着走廊,鲁笑持枪面对另一侧。 他们快速穿过厨房、餐厅,走到客厅。肯尼输入密码,报警器的声音消失。他拉开客厅衣橱,拿出一个手电筒,递给鲁笑。他们小心地走上二楼,检查所有房间后,才收起手枪。 马歇尔的办公桌放在一间备用的卧室里。肯尼拉开中间最大的抽屉,却发现空空如也,拉开其他的抽屉,里面东西也都消失。 “他们已经来过这里!” 鲁笑取出每一个抽屉,检查是否有东西贴在下面,一无所获后,他又用手指摸着办公桌的边缘,也没发现什么。 “他还有文件柜什么的吗?” 肯尼正要回答,窗外传来车轮的沙沙声。两人对看一眼,同时关掉手电筒。他们听到汽车停下,有人下车,皮靴踩在路面上发出吭吭的声音,听动静外面至少两个人。一束强烈的光线透过窗帘照进屋内。肯尼拔出手枪,鲁笑握住他的手,微微摇头。 门铃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刺破屋内的寂静。 肯尼低声说,“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没有藏人的地方!” 鲁笑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安静。警察既然出现在前门,后门悄悄溜走的可能性不大。 门铃声再次响起,而且连续响了两次。 街道对面有人走出来大声说,“你们好,警官先生!” 鲁笑小心地抬头,透过窗帘缝隙看见一名满头白发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门口。 “你好。”站在警车旁的警察说,“你认识住在这里的人?”他右手放在枪套上。 “当然,马歇尔少校,退役军人,曾经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战区服役好几年。”老人声若洪钟。 一个粗旷些的声音说,“他在家吗?”他是另一名警察,处于鲁笑视线之外。 “没有。他的汽车消音器有问题,一回来我就能听到。昨晚十点钟他出去,一直没回来。警官先生,出什么事了吗?” “邻居报案说看到有人潜入这座房子,像是偷窃。” “是吗?我一直在家,没听到任何动静。” “我们非常重视社区的安全,接到这种电话总要过来查看。” “我理解你们的担心,但我相信是恶作剧。我认识马歇尔先生好久了,他很重视安全措施,房子安装着严密的安保系统,盗贼很难进去!” “先生,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请先回到你的房子,关好门,在我们没弄清楚前不要出来。”警察声音变得严厉。 “当然。”屋门关上却又打开,老人探头说,“警官先生,我需要提醒你们一件事。房里可能有炸弹,马歇尔先生是特种部队的炸弹专家。” “谁告诉你的?” “你可以问问其他邻居,大家都知道他做过什么!”屋门砰地关上。 两名警察走到一起,低声交谈,鲁笑和肯尼可以听到含糊不清的字眼,但听不清楚具体内容,只感觉他们在争论什么。声音停止后,他们走到后院,又过了两分钟,他们回到警车,很快离开。 “该死!”肯尼擦去额头的冷汗,“快点,我们得离开。这伙人神通太大,竟能调动警察!” 他们原路返回,坐进车里,鲁笑说,“附近有没有吃早餐的地方?” “南面加油站旁边有一个24小时餐厅。” “那就去那里!” 餐厅外的停车场,稀疏地停着几辆汽车。里面有五个客人,都打着哈气,疲倦不堪。鲁笑和肯尼坐在最后面的位置。女招待过来问吃什么,鲁笑点了一大份早餐和浓咖啡,肯尼只点了一杯咖啡。等女招待离开,他问,“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马歇尔提过他的邻居吗?” “你说刚才说话的哪个?”肯尼想了想,“他提过一两次,他们相互照顾,帮着看护邻里安全。” “你知道他的名字?” “兰多夫,或是兰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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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54 楼
作者:慕衲
美国,俄亥俄州,克里夫兰机场
最新式的私人喷气式客机姿态优美地着陆,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颠簸。它一路滑行到停车坪前。年轻漂亮的空姐打开机舱门,微笑送别客人,当轮到前美国总统比尔 克林顿时,她用妩媚性感的声音说,“再见,总统先生,希望还有机会为你服务!” 神情有些恍惚的克林顿,似乎一下子惊醒,露出招牌式的笑容,“甜心,太谢谢你!”他老练的目光迅速扫视她的身体。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赤身裸体。她身体微微颤抖,不得不抓着扶梯,克制自己投怀送抱的冲动。 克林顿似乎想要说什么,舷梯下有人说,“总统先生,你的汽车来了。”他遗憾地看她最后一眼,缓慢走下舷梯。 她目送他坐进联邦秘密特工驾驶的黑色林肯轿车,心湖泛起一阵涟漪。她听说过他的不少风流韵事,曾经鄙视过他,可今天亲眼见到他本人,才领略到他的男人魅力,无需金钱、权力、英俊、年龄等外在条件,他的目光就能让她融化。她暗下决心,下一次再见到他,她不会再被动等待。 林肯轿车驶出私人机场入口,克林顿望着窗外凄凉的景色,不觉皱眉。此时加州温暖如春,倘若不是为了希拉里的总统竞选,他绝不会来俄亥俄州。抓紧时间的话,也许他能午夜前办完所有事情,搭乘飞机回洛杉矶。他不自觉地想到娇嫩欲滴的空姐,机舱宽大的皮椅,能帮助他更好地认识她。 “需要冒险吗?”他半真半假地思考着,现在敏感时刻,无数人等着抓他丑闻,若被曝光,后果将非常严重,甚至可能影响希拉里的选举。可这种禁忌,是多么的刺激! “总统先生,你没事吧?” “呃,我很好。”克林顿有点恍惚地看着对面的玛丽莲 黑尔,她是希拉里总统竞选委员会当地的负责人,正神情肃穆地瞧着他。 “你知道今晚会谈的安排吗?今晚州长请你去州长官邸晚餐,然后你们一起去克里夫兰商会演讲。九点有一场私人宴会,都是希拉里的支持者,捐款数目超过十万美元。他们希望得到你的鼓励。十一点希拉里召开竞选策略会议,她希望你能参加。” 克林顿微微皱眉,提前离开的计划正式泡汤。希拉里是个工作狂,十一点开会,不到一两点钟不会结束,两人还得单独谈谈,凌晨三点前能上床就算幸运。 “我妻子人在哪里?” 黑尔看了下手机屏幕,“她正在辛辛那提市中心的黑人高中发表演说。然后,她要去参加三个小城的选民会议。这些天来她为了得到本州民众的支持,像个钢铁女战士一样马不停蹄地到处演讲和开会,我们都为她自豪!” “我们也很感谢你们为她竞选总统的辛苦劳作。”克林顿见黑尔表情没有因为夸奖而开心,反而眼睛里闪过怀疑的阴影。他心里暗暗不爽,希拉里竞选团队很多人不喜欢他,觉得他的道德缺陷是阻碍希拉里当选总统最大障碍。这帮混蛋,全然忘记是谁带领美国走出衰落,享受史无前例的经济繁荣。 克林顿遵照黑尔的安排,一晚上与各色人等不停地握手、寒暄、说笑。等终于回到希拉里的酒店套间时,他因为站立时间太久,脚底疼痛难忍,不得不换上拖鞋。总统竞选委员会的几名重要人物到场,希拉里本人却不见踪影。直到午夜后,她才姗姗来迟,进屋后勉强拥抱一下克林顿,就让众人开会。 克林顿静静地看着希拉里和顾问们商议竞选策略,心里涌起一股柔情,虽然她已经华发覆盖,满脸皱纹,可在他心里,她依然是耶鲁法学院那个戴着厚厚眼镜、热情真挚、有着一颗朝圣者灵魂的年轻女孩。 毫无疑问,希拉里能够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总统。她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她的直觉超乎寻常地敏锐,她的意志坚韧,不亚于任何男人。加上他的帮助,她能够实现梦想,改变美国,青史留名。但是她个性里有非常执拗的一面,她的竞选策略最近出现问题,面对共和党人凶狠的攻击,她的反应过于软弱,导致她的支持率有所下降。但他决定在她征询他的意见之前,不会主动说出建议。 自从他2000年离开白宫,他们的关系就很微妙,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他身体无法保持忠诚,女人是他生命所剩无几的亮点,他没法舍弃。不过,他以一个男人能够爱一个女人的最大程度爱她。她清楚这一点,很多时候需要他的爱,可同时又深深鄙视他,他数次考虑离开她,每次都最后关头却步。把他们维系在一起的,除了女儿切尔西,更多是政治考量。没有克林顿的支持,希拉里不可能当选下一届美国总统。而没有希拉里,克林顿不可能再次入住白宫。 凌晨两点十五分,会议结束,众人散去,屋内只剩下克林顿夫妇、黑尔和霍克尼,后两人是希拉里最信任的助手。希拉里疲倦地说,“我头痛得厉害,谁有止痛片?” “亲爱的,你得悠着点。距离最后投票还有二十几天,你可不能倒下,否则你不仅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总统,还会成为第一个被抬进白宫的总统。”克林顿有意开玩笑说。 希拉里面若寒霜,她吞下助手药片,看着丈夫,终于发泄出积聚的怒火,“你他妈的做什么?昨天你就应该来这里,我本来安排好了两场附近小城市政府的集会,不得不临时取消,你知道这会让我损失多少俄亥俄州的选票吗?” 克林顿为她强烈的语气惊讶,他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助手们,“我电话里不是解释了吗?中国休斯顿领事约我在洛杉矶秘密见面,我没法拒绝。” “狗屁!比尔,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陪你在洛杉矶的女朋友,所以扯出中国人。” 克林顿心里一惊,“第一,我在洛杉矶没有女朋友。第二,我说的是实话,中国人因为南中国海的事情,想要我和奥巴马说和。” “他们可以随时随地与你见面,你完全可以邀请他来克里夫兰,为什么一定要在洛杉矶见面?”希拉里指着克林顿说,“你最好系紧裤腰带,如果媒体曝光你老二游荡在哪个婊子的身体里,搞砸我的总统竞选,我发誓我……” “尊敬的总统女士,”克林顿打断说,“中国人答应全力动员各地华侨组织,投票日那天绝大多数美国华人将支持你,你至少能多得一百万选票!” 黑尔插话说,“这未必是什么好消息吧?如果共和党人知道中国政府背后的运作,一定会爆料给媒体,美国选民已经怀疑我们和中国政府走得太近,这类负面报道只会让我们损失更多选票。而且,中国人聚集的纽约、加州、麻州原本就是我们能拿下的选区,他们投不投票都不会影响结果。” “第一,希拉里不能仅仅满足赢得足够的各州代表团,这是历史留名的时刻,她需要得到美国大多数选民的支持,票数越多越好。第二,中国人已经分散到迈阿密、伊利诺爱、明尼苏达,包括克里夫兰这些民主党和共和党争夺的州,他们的选票很可能决定某个关键选区的得失!”克林顿首次看向黑尔,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怒火,这娘们难道忘记谁是屋内最有经验的专家吗?他克林顿可是赢过两次总统选举。 他用手指指着黑尔说,“你还需要记住一点,小女孩。想成为总统,除了考虑选票外,还要知道如何像总统一样做前瞻性思考。奥巴马把中美关系弄得一塌糊涂,给我们留下一个烂摊子,希拉里入主白宫,要想做出成绩,必须得到中国人的配合!”他不愿意公开顶撞希拉里,可绝不会容忍她助手的嚣张。 黑尔望着克林顿的手指,气得满面通红,她加入希拉里竞选团之前,是纽约顶尖律师楼的最年轻合伙人,从来没人敢对她如此无礼。她正要反唇相讥,希拉里平静地说道,“玛丽莲,比尔说的没错,没人比他更懂得如何行使总统权力,这就是为什么他是肯尼迪之后最受欢迎的民主党总统!” 黑尔勉强说,“我还以为那是奥巴马的头衔。” 克林顿模仿奥巴马的声音,“这个头衔,我很愿意让给他。我们要勇于梦想,敢于改变。我们能做到,能做到!”他举起手臂,耷拉脑袋,做出黑人民权运动的标准姿势。 他的声音惟妙惟肖,很有奥巴马演讲的韵味,惹得所有人大笑。克林顿夫妇和奥巴马关系紧张是民主党内众人皆知的秘密,克林顿曾经全力帮助奥巴马连任成功,奥巴马的亲信却在民主党选举候选人期间表态支持希拉里的竞争对手。希拉里赢得民主党候选人资格后,双方关系稍微缓和,但心病犹存。 “中国领事找你做什么?”希拉里眉宇舒展一些。 “还不是南中国海的破事?他们听到些风声,希望我给奥巴马传话,不要支持英国人的冲动,避免南海冲突。” “你怎么回答?” “我自然说我对奥巴马的决策没有影响。中国人太自以为是,我早就警告过他们,在南中国海和东海要收敛些,不要逼得所有国家联合起来,一直对付他们。他们听不进去,现在闹出事又开始到处拉关系。我听小布什说中国人也找过他,说什么避免南海战争!” “他们习惯暗箱操作,热衷人际关系,不碰个头破血流不会改变思维方式。”希拉里思考片刻问,“奥巴马准备做什么?有人告诉我他要派航空母舰过去。” “这肯定是他考虑的方案之一。如果他任凭军方牵着鼻子走,很可能擦枪走火,导致中美战争。军方那些人,尤其太平洋舰队的家伙,早就想找机会教训中国人!” “奥巴马没打电话给你?” 克林顿不屑地哼了声,“他以为他已经学会怎么做总统,不再是被人瞧不起的哈佛黑鬼!既然他想青史留名,就让我们看看他怎么应付危机吧。” “总统先生,”黑尔用礼貌的语气问,“他是不是想学你,来一次误炸中国南斯拉夫大使馆?” 克林顿脸色顿时绷紧,二十年前他做总统时,美国空军轰炸南斯拉夫首都,一架B2战略轰炸机轰炸了中国大使馆,好几名中国外交官遇难。美国官方解释是中情局提供了错误的地图,私下传闻是中国雷达监测帮助南斯拉夫人打下一架美国隐形飞机,美国人报复。 “今非昔比,那时候中国人没能力挑战我们,现在不同,他们可以威胁我们的舰队。如果爆发战争,即便我们最终胜利,可也要付出惨重代价!” “你认为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多大?”希拉里皱眉问。 克林顿知道妻子真正关心什么,想了想说,“亲爱的,我不认为中国人会选择这时候和我们打仗。但是,如果战争真的爆发,对你更有利,因为你做过国务卿,熟悉外交事务,知道如何同中国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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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55 楼
作者:慕衲

[p=28, null, left]以色列,加沙地区[/p][p=28, null, left]明月高悬,夜色清凉,习习微风,送来阿拉伯海的湿润。
以色列国防军“273”军事基地,位置重要,是以色列政府为保证边境安全所设立的。基地周围竖立着两层铁丝网,铁丝网之间埋设着地雷,一座加固的两层楼哨所矗立在基地中央,两名哨兵时刻监视周围动静。
大卫 赫伯上校和“弯刀”小组躲在远处山坡上,透过橄榄树林,用三脚架支撑的大功率夜视仪,监视“273”基地铁丝网内的区域。三天前他们无意发现了一个洞口,一名披着伪装服的巴勒斯坦人爬出洞口,有条不紊地清除地雷,另一名巴勒斯坦人观察基地内以色列士兵的动静。哨塔上的两名哨兵浑然不觉,注意力全放在铁丝网之外。
巴勒斯坦激进组织“哈马斯”控制加沙地区。“哈马斯”坚持不妥协政策,这些年和犹太人大战过数次,小规模冲突从未停止过。以色列用高墙封锁加沙,哈马斯就挖地道,从地下出击。一年前的一个夜晚,六名“哈马斯”战士通过地道潜入以色列人的军事基地,打死打伤十几名犹太士兵,俘虏两人,全身而退不说,还全程录像并在网络发布,轰动一时。巴勒斯坦人在“273”基地附近挖地道,显然想要复制先前的行动。
时间已过午夜,洞口还没有任何动静。“弯刀”小组成员耐心地守候,没人出声,严格的训练和残酷的战斗让他们早已习惯这种气氛。除了监视的人,其他人都安静地坐着或者躺着,让身体处于放松状态。
“有动静!”
大卫 赫伯戴上夜视仪,看到两个绿色的小动物缓缓出现,一个爬向内层的铁丝网,另一个留在洞口附近,脑袋跟随着哨兵的动作来回移动。他们散发的热量极少,如果不是刻意寻找,普通扫描会忽视掉。巴勒斯坦人通过鲜血的代价,找到对付夜视仪的办法,他们用泥巴、水袋和锡纸制作的伪装服降低身体散发的热量,普通夜视仪很难发现他们,只有价格昂贵的最新型夜视仪才能捕捉到他们的行动。
赫伯嘴角泛起微笑,“哈马斯”在准备一场大规模行动。选择合适的地点挖地道是第一步,扫清地雷和观察基地内士兵生活规律是第二步,接下来就是至关重要的夜袭。通常“哈马斯”攻击目标是人少的基地,或者犹太人定居点,这次选择“273”意义重大,要知道攻击两个排的士兵类似攻坚战,不仅要求攻击者训练有素,还要配备足够的人数,赫伯怀疑“哈马斯”重要人物亲自带队。按照巴勒斯坦人习惯,准备工作还要持续两三天,袭击不大可能今晚发生,但人命关天,以色列社会很难承受人员伤亡,所以他率领部下守在这里,预防性地监视。
排雷的巴勒斯坦人是行家里手,尽管黑夜行动,排雷速度惊人,一个小时内已经到达内层铁丝网。他沉默无声地折回来,又在雷区里开辟第二条道路。不过,赫伯特更有兴趣观察第二个承担监视任务的巴勒斯坦人,那家伙同样训练有素,并不是守在一个位置,而是不时地移动,从不同角度观察营地。凌晨一点五十五分,两名巴勒斯坦人同时停止动作,像块石头一样趴在地上。两点钟哨兵换岗,两点零五分,巴勒斯坦人恢复行动。
“他们不是第一次干这活儿!”副手格罗斯曼上尉低声说。
“对。”赫伯用了两秒钟考虑是否提前动手,拿下他们。“哈马斯”分工明确,这些人提供后勤支援,属于非战斗人员,不参与战斗,但危害绝不比士兵小。考虑到这种工作的技术要求,他们活着一天,以色列就不安全一天,可国防军高层认为他们是小鱼小虾,不值得动手。“哈马斯”的行动小组,才是本次行动目标。
赫伯希望还有机会再遇到这两名后勤人员。但他心里清楚可能性很小。这两人行动前会藏匿起来,甚至离开加沙地区,直到下一次重大行动,再重新露面。想抓到他们,还要流淌很多犹太人的鲜血。赫伯颇为无奈,可这就是战争,战争意味着取舍。
赫伯感觉到胸口的手机震动,不禁好奇谁会发送信息。行动期间,他们放下所有个人手机,只配备保密的通讯工具,他携带这部手机,纯属备用,所有联系都是通过行动通讯网络。他小心地用伪装布遮盖自己,拿出手机。信息来自上司 - 约伯将军,命令他立刻去见摩萨德首脑萨姆龙。他阅读两遍信息,告诉格罗斯曼上尉接管行动,他有事提前回去。如果巴勒斯坦人有进攻迹象,“弯刀”小组可以提前攻击。
格罗斯曼显然好奇他临时返回的原因,但明智地保持沉默没有发问。格罗斯曼是一名优秀的军官,行动经验丰富,值得信赖。赫伯不需要多叮嘱什么。
赫伯收拾好随手物品,穿过树林,走到五百米外的停车处,一辆总部派来的军用吉普已经在等候。司机显然知道去向,驾车飞快地驶上公路,高速奔驰。赫伯愈发地好奇萨姆龙找他做什么?“弯刀”小组尽管经常和摩萨德等情报机构合作,但隶属于军方,任何行动都应该遵守军方指挥程序。赫伯猜测摩萨德不知怎地听说他们的行动,想要参与。这将带来麻烦,厨房里厨子太多,必然弄得乱七八糟。他希望“摩萨德”能懂得分寸。
吉普车突然离开高速公路,转上一条小路。赫伯惊讶地望着窗外,正要询问司机怎么回事,他看到了远处的机场。吉普车通过两道检查站,尽管司机出示了总部的证件,哨兵仍要求查看赫伯的证件。当赫伯亮出国防军上校军官证时,哨兵表情惊讶,连续两次查看照片。赫伯早已习惯人们的反应,安然自若地收好证件。虽然在以色列生活了三十五年,他依旧看着像一名越南华人。沙漠的烈日雕琢了他的肌肉,增添了阳刚气质,却无法改变他的脸部轮廓。他能轻易地混迹于亚洲任何一座城市,走在以色列街头不被人注目却只能借助太阳镜和帽子的遮掩。或许他应该做个教授或者科学家,像他加州理工的同学一样,但他从小就没体验过正常生活,不会活到这个年龄再去改变什么。
事实上,他能活到今天已是奇迹。他出生时难产,经过二十五个小时才从娘胎里挣扎出来,当时面色铁青,全身冰冷,母亲以为是死婴,当场昏厥。助产婆有经验,倒转身体,一阵拍打让他哭出声。他六岁那年,因为越南政府迫害华人,他一家人和另外三百人挤在一条渔船出海逃亡,期间九死一生。他们被海盗打劫,被越南海军炮击,被各国拒绝入境,只能漂浮在公海上。渔船失去动力,粮食和淡水几乎用完,二十几人死亡,大多数人命悬一线,一艘以色列潜艇奇迹般出现,提供人道援助。因为没有一个国家愿意收留这些船民,犹太人把他们接到以色列,给予公民身份。而赫伯的苦难还没完,他八岁时身体开始疼痛,医生想尽办法,也找不出原因。他经常疼得全身抽搐,眼睛翻白,整整三年,他无法离开家门。后来得知他患上非常罕见的病症,只有美国的医院能够治疗。以色列政府专机送他去美国,两年后才治愈。赫伯知道这个国家给了他两次生命。
摩萨德派来的直升飞机是美国制造的“黑鹰”,小巧灵活,尤其适合夜间行动,可以降落在普通建筑的屋顶。赫伯坐进后舱,系好安全带,飞行员回头问了一句,立刻发动螺旋桨,飞机如同蜻蜓般起飞。
二十分钟后,飞机降落在摩萨德大楼楼顶的停机坪。赫伯踏上坚实的地面,暗松了口气。他不喜欢飞行,无论乘坐哪一种飞行器,都有坠落的恐慌。
一名上尉女军官带路,穿过能抵御重炮攻击的钢门进入大楼内部,走廊静悄悄的,屋门紧闭,看似无人,但这只是假象,这座大楼永不停息,刻刻在运转,夜晚甚至比白天还要繁忙。数以百计的情报官员、电子信号专家、情报分析师、语言专家和其他各种专业人士在埋头工作,和世界各地的间谍联系,关注热点地区,监听各种信号、密码,注视敌人和朋友的一举一动。
他们走进一部专用电梯,电梯按钮没有任何标志,赫伯想询问楼层,可女军官冷冰冰的表情让他打消念头。电梯门打开,女军官带着他穿过一条五十米长的走廊,左右转了两个弯,通过两道警卫把守的铁门,才进入萨姆龙的办公室。
摩萨德首脑萨姆龙年近七十,眉毛雪白,鼻子硕大,一双眼睛不是忧伤就是愤怒,走路时一条腿微跛,走在特拉维夫街头绝不会引人注意。可当他专注地望着你,你会立刻感觉到他目光中隐藏的惊人能量。他是以色列情报界的传奇,成绩可以装订出书,百科全书那种书。他喜欢抽气味浓烈的土耳其卷烟,通常烟不离手,屋内烟雾缭绕。
萨姆龙正在阅读一份文件,见他们进来,对女军官微微点头,说道,“赫伯上校,请坐。”
赫伯立正敬礼后才坐下。他注意到萨姆龙手指没有夹着香烟,但桌上的烟灰缸满是烟蒂。通风扇低声嗡嗡运作,可残留的烟味冲击着他的鼻孔。
“来杯咖啡?”
“谢谢,不需要。”赫伯见过萨姆龙几次,可从未单独交谈过。萨姆龙也从未表现出对他的格外关注。
萨姆龙沉默下来,铁青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赫伯,似乎要评估他的价值,或者看穿他内心想法。赫伯平静地迎视着萨姆龙的目光。
“我听说你在前线执行任务?”
尽管赫伯知道萨姆龙清楚他的任务,还是简单地介绍一遍。
“你认为他们很快会发动袭击?”
“是的。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又是挖掘,又是扫雷,等得越久越可能暴露,所以不会拖延。”
萨姆龙点点头,从胸前口袋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叹口气放回去。“年轻人,享受你的日子,不要等到我的年龄才意识到人生多么无趣!”
赫伯垂下眼睛,掩饰笑意,他已经很久没被人称呼“年轻人”。
“你考虑过抓捕今晚这两个巴勒斯坦人吗?”
“考虑过,但是我还是首先选择‘哈马斯’的战斗人员。”
“为什么?你知道后勤人员的重要性,没有他们专业支持,战斗人员寸步难行。”
赫伯耸耸肩膀,“我还是更倾向拿下最有破坏力的家伙。后勤人员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可真正实施行动的还是士兵。我估计,他们属于‘哈马斯’最精锐的部队,如果丧命,‘哈马斯’将非常心痛,执行这类行动会更谨慎!”
“谨慎,但不会停止!”萨姆龙搜寻着赫伯的表情,“你很清楚我们陷入僵局,巴勒斯坦人把我们拖入他们的战争方式,想击败他们,我们必须另辟蹊径。”
“萨姆龙先生,我是士兵,只负责执行命令。”
“谦逊可不是你的风格,赫伯上校。你在英国提出过大胆的解决方案,还因此受到嘉奖,我没说错吧?”
赫伯脸上一红,五年前他被派去英国国防大学培训,选修的战略课程要求学员自选一篇论文,他在论文里宣称,以色列政府应采取迂回大战略,彻底退出巴勒斯坦人地区,共管耶路撒冷,和阿拉伯人全面和解。他预言,退让的红利将让以色列得到真正战略喘息的机会。他的论文很受欢迎,获得学院嘉奖,可消息传到以色列,他成了被打击对象,连续五年错过晋升机会,约伯将军暗示他考虑退役。
“你改变观点了?”
“不。我不是政客,别人喜欢与否不影响我的判断。”
萨姆龙凝视他片刻,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你知道,政治无处不在。你不改变看法,可能永远得不到将军的将星!”
“我没法控制别人想什么,我只能走我自己的路。”
萨姆龙捕捉到赫伯脸上瞬间闪过的受伤神情,心里暗暗喜悦,赫伯并非像看上去那么无动于衷,还是耿耿于怀。
“你自己的路?那是一条什么路?”
赫伯耸耸肩膀,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你不在乎钱,美国公司出三倍薪水请你,你一口回绝。你不沉迷女人,你不挑剔食物,你不追求名利,你也不是滥杀的人。赫伯上校,你不让人放心!”
“不放心什么?我早已证明过我对以色列的忠诚!”
“我的人生经验告诉我,像你这种男人很危险,因为你们拒绝被人控制,你们听从的是内心,真正忠于的是你们自己的理念!”
“我很遗憾你这么看,萨姆龙先生。”赫伯怜悯地看了眼萨姆龙。
萨姆龙右边雪白的眉毛扬起,“十年前,摩萨德提供给你一份条件非常优厚的工作,去亚洲工作,你一口回绝。假如今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愿意接受吗?”
“不,我不接受。”
“为什么?”
“我不喜欢做间谍,更喜欢做军人。”
“不对,你没说出全部理由。摩萨德顶尖心理专家分析过你,你喜欢刺激、挑战、伪装、谋略、对抗,不在乎流血牺牲,加上对亚洲文化和语言的掌握,你可以是我们在亚洲最伟大的情报人员!”萨姆龙的目光变得严峻,“现在请告诉我,赫伯上校,你拒绝的真正原因!”
赫伯犹豫一下,“萨姆龙先生,我不喜欢你们的职业,你们利用别人的贪婪、恐惧、信念或者其他心理倾向,操纵他们达到目的,而忘记自身同样受到影响。尼采说‘你盯着深渊太久,你自己将变成深渊的一部分’。国家需要你们做脏活,我能够理解,但绝不想加入!”
萨姆龙大笑说,“伟大骑士,我这辈子看过很多让人惊讶的事,可实在没想到中世纪精神,竟然在以色列越南人身上复活。我年轻的朋友,你让我对人性稍微乐观些,未来也许不会太糟糕!”
赫伯不喜欢老头话中暗含的嘲讽,干脆保持缄默,等他说出召见的意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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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56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十二章 12-2 历史的教训(3)

作者:慕衲

“走吧,年轻人,我们要去一个地方。”

赫伯惊讶地看了眼手表,凌晨三点钟去哪里?他疑惑地望着萨姆龙,后者已经走向门口。

他们乘坐专用电梯下到车库,两辆黑色防弹轿车停在门口,两个司机都出来打开后车门。萨姆龙迈出一步,突然停住,问赫伯选择哪一辆?赫伯说第一辆。他们坐进去后,司机关上门。两辆车行驶在空荡的特拉维夫大街上,速度很快,大约开了十五分钟,驶进一个小巷,通过两道电子门,进入一座普通建筑的后院,院子里有一块鲜花盛开的土地。

司机打开门,萨姆龙下车深吸了几口氤氲的花香,走向后门。房内散发着烹饪食物的味道,萨姆龙穿过厨房,沿着走廊,来到书房。一名神情严肃佩戴武器的年轻人打开门,赫伯看到屋内书桌后坐着以色列总理,本杰明 内塔尼亚胡。他穿着浅灰色的条纹睡衣,戴着老花镜,正阅读一份文件。灯光下,他身体僵硬,头发花白,比电视上苍老许多。

内塔尼亚胡听到动静,抬头从眼镜上方看过来,鹰隼般的目光在赫伯脸上停留了两秒钟,转向萨姆龙说,“你凌晨三点吵醒我,我希望你有一个非常好的理由!”

“总理先生,你要求我找一个能够分析亚洲局势的人,你的原话是‘十万火急’,我遵循你的命令。倘若你觉得有点早,我们可以中午再来。”萨姆龙一本正经地说。

“我让你带人去总理办公室,不是闯进我家!”内塔尼亚胡看向赫伯,“你是谁?”

“总理先生,很荣幸见到你。我是国防军大卫 赫伯上校。”

“大卫 赫伯上校,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们‘弯刀’部队对付‘哈马斯’恐怖分子功绩卓越。”内塔尼亚胡的目光在赫伯脸上逡巡片刻,“你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对吧?”

赫伯耸耸肩膀。

“你能解释怎么回事吗,萨姆龙先生?”

“当然。总理先生,他最适合回答你的问题,我筛选了上百份档案才找到他!”

“请告诉我他合适的原因。”

“赫伯上校说一口流利的中文,还精通越南语和英语。他在日本、台湾和中国生活了三年,又在传统越南华人家庭长大,东亚文化在他血液里流淌。同时,他受过西方最好的教育,获得加州理工大学博士学位,他能够精准地把握复杂局势,做出正确判断。”萨姆龙用几乎是慈爱的目光看着赫伯,似乎他们有血缘关系,他为赫伯骄傲。

“以色列有很多天才的博士。”

“他们都在实验室里,同‘哈马斯’战斗的前线,唯有赫伯博士!”

“以色列也有很多非常优秀的军人。”

“总理先生,这就是我们今天的问题,军人和科学家分隔为两个不同的世界。以色列建国时,可是全民皆兵,每一个男人都肩负同样的责任!”萨姆龙见以色列总理不以为然的神情,暗叹口气,指着赫伯说,“我推荐他,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是局外人,不论在以色列还是亚洲,他都保持着距离,能不带偏见,理性地看待问题。其他所谓中国问题专家,或者情报分析家,都是体制内中人,有着根深蒂固的信仰,不可能给你一份客观的分析报告!”

“你认为赫伯上校能够给我客观的专业分析?”内塔尼亚胡的“专业”一词略微加重语气。

“百分之百相信!”

内塔尼亚胡深深地看了眼摩萨德首脑,示意赫伯坐下。他揉了揉鼻梁,“赫伯上校,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说服萨姆龙先生。我只希望他没看错人。”

赫伯不安地瞥了眼萨姆龙,说道,“总理先生,我什么都没做,我是从加沙行动现场被突然喊来的。”

内塔尼亚胡面露微笑,“我听说当年那艘船上不少船民离开了以色列,去欧洲或者北美定居,留下的人,也多数从事和亚洲的贸易,常年定居亚洲。为什么唯独你选择军队?我知道你不愁工作,很多公司抢着高薪聘用加州理工大学的博士!”

赫伯暗暗惊讶内塔尼亚胡对细节的精确掌握,大多数政客早就忘了船民这回事。

“简单说是犹太人救了我和我的家人,我想报恩。复杂点的答案是文化基因的传播,我们没有种族上的连接,可我接受和认同犹太文化。从文化上说,我是一个地道的犹太人,这里是我的家园。”

“但是,你认为你的家园也应该有阿拉伯人一席之地,是不是?”

赫伯意识到内塔尼亚胡读了他的档案,他耸耸肩膀,没有回答。

“赫伯上校,有些人认为这种理念是对以色列的背叛!”

赫伯清楚这些人中包括内塔尼亚胡本人。他扫了眼萨姆龙,萨姆龙面无表情地坐着,似乎毫不关心。

“总理先生,请恕我直言。犹太民族能够流亡千年而顽强存活,依靠的从来不是武力,而是信仰。作为被上帝选择的民族,我们坚信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我们的斗争是为了反抗暴君和暴政,我们追求的是上帝的教诲,是人性的光明。可是,我们现在已经迷失,我们迷信武力、暴力和镇压,忘记了历史的教训。看看加沙地区,在我们控制之前,埃及人统治了20年。再早些是英国人,30年的占领。他们之前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400年。追溯过去3000年,统治者名单很长,有十字军、哈里发、拜占庭、罗马人、马其顿人、波斯人、巴比伦人、亚述人、犹太人。今天的以色列没有创造历史,而是陷入轮回,总有一天,我们将步前任们的后尘,被赶出加沙!”

“这是失败者的论调!”

“请原谅,这是我的真实看法。”

内塔尼亚胡面无表情地凝视赫伯半晌,瞥了眼一旁静静观看的萨姆龙,展颜笑说,“赫伯上校,我不同意你的政治观点,但我很高兴你选择做犹太人。而且,我祈望能有更多像你这样的人。你可知道每年有多少土生土长的犹太人,选择离开世界上唯一的犹太人国家,去其他地方定居?”悲哀爬上他的面颊。

赫伯知道他应该保持沉默,总理不是真的询问他的意见。

内塔尼亚胡摇摇头,似乎要驱散不快的念头。“你一定听说了前几天发生在南海冲突,英国人和中国人发生冲突,一架英国直升飞机被击落,英国媒体通篇累牍分析英国海军应该如何反应。我们得到确凿消息,奥巴马政府已经做出决定,秘密派出舰队配合英国舰队返回出事地点,维护航海自由。二十四个小时之内,舰队将到达中国岛屿。中国人尚不清楚这件事,还在公开警告英国不要挑起南中国海战争。专家们都告诉我,不必担心,可我的职责就是担心。以色列是个小国,如果美国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不能继续提供保护和支援,以色列立刻陷入危险。”他看着萨姆龙说,“我们可能真的被阿拉伯人,赶下大海!”

“我认为,最危险的还是波斯人,他们将是以色列最危险的敌人!”萨姆龙说。

内塔尼亚胡不置可否,看向赫伯说,“我需要知道,中国的可能反应?中美战争的可能性?”

“我不是预言家,这也不是数学题,能精确计算出可能性。但我很确定,中国和美国必将爆发战争。即便这次不会发生,下一次在不同的地点也会因为其他理由爆发,他们两国已经把彼此当作敌人很长时间了,我很惊讶和平能保持这么久!”

“你这么确定吗?美国控制着海洋和天空,一旦开战,中国人胜率很小!”

“以色列有飞机坦克大炮,巴勒斯坦人有石块和步枪,没人认为他们能赢,可过去七十年他们从未停止过战争!”

内塔尼亚胡不太情愿地点头,“有道理。可中国隐忍美国这么多年,也从中获利甚多,为什么不继续隐忍呢?毕竟战争只会带来毁灭,难道中国人这么蠢吗?”

“总理先生,你不了解东亚的历史,孤立地看待这些国家。要想理解中国,必须先看看日本的过去。美国人认为,日本人偷袭珍珠港打响了太平洋战争。而日本人认为,1905年日俄战争后,美国人就处心积虑地围剿日本,比如要求英国不能和日本结盟,不对日本产品开放美国市场,限制日本政府从华尔街借款。美国精英判断,日本人不敢反抗,只能乖乖地退回本国,而日本人用偷袭珍珠港回应。虽然日本最终战败,可美国人很清楚,倘若双方实力差距不那么明显,战争胜负就很难说。今天,历史在重演,只不过日本人换成了中国人。西方媒体大谈政治体制、价值观、民主理念的争执,而中国人坚信美国在一步步剿杀中国。中国的退让,换来的不是美国的善意,而是战略空间日益缩小,周围邻国肆意挑衅。像日本海军元帅山本五十六所想,在这场战争里,中国不需要打败美国,只要逼着美国重新谈判就可以。”

萨姆龙插话说,“假如中国惨败,岂不是连谈判的筹码都没了吗?”

“中国人历来自豪,把自己当作世界的中心,再加上他们政府这些年的宣传,让他们不相信会惨败。我觉得中国人认为美国人软弱,受不了大规模的伤亡。他们在朝鲜战场上已经和美国人较量过,又在越南战场警告美国人不能入侵北越,最后导致美国越战失败,所以他们内心对美国有种优越感。”

“我们的情报说,美国军队这些年一直准备与中国的战争。美国空军和海军占据绝对优势,中国最繁华的沿海城市都在美国飞机轰炸范围内,美国制定了各种计划。加入真的爆发南海战争,中国人将尝到伊拉克人被密集轰炸的滋味!”

赫伯耸耸肩膀,“如果轰炸能够解决问题,就不会有‘哈马斯’和‘伊斯兰国’了!”

“我们能不能把话题范围缩小?我需要的是对中国的分析!”内塔尼亚胡面露不悦。

“抱歉,我仅仅阐述一个观点。”赫伯脸上毫无歉意,“不管怎么说,如果美国人认为轰炸能让一个国家屈服,那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就白打了!”

“所有中国问题专家都给我同一个意见,中国经济非常危险,中国政府为了转移国内不满情绪而对外扩张,希望借助民族主义来保持政权。但是中国人不会冒险去和美国人打仗,中美战争会以中国人的惨败收场!”

“我不是中国问题专家,但是我知道一点,战争从未按照所谓专家的意见进行!”

以色列总理脸上出现阴霾,显然不习惯一个上校的顶撞。

萨姆龙警告地看了眼赫伯,打圆场说,“赫伯上校,你认为中国人藏有某种秘密武器?”

“我不知道中国人有什么,但美国人太自以为是,以为可以唯我独尊,对所有人都颐指气使。可他们想过没有,即便打败中国,还有俄国、德国、日本、印度等潜在对手,难道他们能轰炸所有国家?”

“不要走题,我不需要你来分析美国!”内塔尼亚胡严厉说。

“总理先生,假如你想听中国惨败的分析,我相信专家学者比我更擅长。我不否认这个可能性,但胜败与否不改变未来的走势。这不是零和游戏,很可能没有赢家,中国失败不代表美国的收获。美国人将会发现,他们处在英国二战后的位置,赢得了战争,却输掉了昔日的帝国!”赫伯犹豫一下说,“我认为,世界将重新布局,亚洲将出现巨变。”

“我没听明白,亚洲如何巨变?”

“中国、日本将会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构建一个政治经济的联合体,韩国很可能选择加入,至少不会排斥。而越南、菲律宾、泰国等东盟国家将自愿或者不自愿地靠拢。用不了二十年,东亚将形成类似欧盟的地区,美国将会发现越来越被排斥在外。说穿了,亚洲人信奉的不是文化基因,而是血缘和肤色,他们都是黄种人!”

“你也是黄种人。”

赫伯耸耸肩膀,“我是以色列黄种人。”

内塔尼亚胡看向摩萨德首脑说,“萨姆龙,你同意他的分析?”

萨姆龙瞥了眼赫伯,慢腾腾地说,“总理先生,我不是亚洲问题专家,没法评判赫伯上校的看法。但是,我的人生经验是 – 最艰难的决定最好由最优秀的人来做,而最优秀的人只能在艰难的经历中造就。我想不出,在以色列,还有谁的经历比赫伯上校的更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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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57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十三章 13-1 山颠之城(1)

作者:慕衲

1.美国,马萨诸塞州,金士顿市

马歇尔的邻居兰多夫先生早上九点钟出门散步,他一只脚微跛,拄着拐杖,用了二十五分钟才走到两条街之外的小公园。
肯尼和鲁笑看着他穿过儿童游戏场,坐在小河边。
“早上好,兰多夫先生!”肯尼说,“我是肯尼,马歇尔先生的员工。我能和你说句话吗?”
兰多夫毫不惊讶两个陌生人的出现,他动作缓慢,可目光锐利。他视线扫过肯尼,打量着鲁笑说,“今早你们潜入他家。”
肯尼下意识看向鲁笑,“我们不是非法潜入,他告诉我藏钥匙的地方,还告诉我安全密码。”
“兰多夫先生,我是乔纳森,马歇尔先生可能告诉过你,他在调查我。”鲁笑见兰多夫瞳孔微微缩小,知道自己猜对了,“我能坐下谈吗?站在这里有点显眼。”
兰多夫微微点头,鲁笑坐在他身旁。肯尼走到公园外,装作散步,确保周围安全。
“他们杀了马歇尔,是不是?”兰多夫问。
鲁笑点头,“昨天午夜,他带我去见雇佣他的雅各布。我们到了约定地点,雅各布没出现,我们却遭到伏击,马歇尔当场身亡。”
“马歇尔是个好人,可惜好人不长寿!”兰多夫长吁口气,湛蓝的眼睛盯着鲁笑问,“你是中国政府的人?”
鲁笑心里一惊,这老头果然有些门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你来美国不是旅游观光吧?”
“不。我接受委托,调查一个日本人的死。我发现有人背后遥控,从日本追踪线索来到美国。”
“我不喜欢中国政府,独裁腐败,还搞间谍活动,偷窃美国技术!”兰多夫的目光寒冷锐利。
“兰多夫先生,如果你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是最好的恭维。美国拥有世界最先进的技术,所有国家自然来这儿搜寻。倘若有一天,美国人跑到中国偷窃技术,那你才应该担心。”
“马歇尔说你来取一份美国机密情报!”
“有人布局,引诱我来这里。”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中国政府派来的特工?”
“不,我不是任何政府的特工。”
“但是你和中国政府有瓜葛。”
“我是华人,华人之间的联系跨越国界,就像爱尔兰人一样,不会因为来到美国,就断绝同爱尔兰的联系。”鲁笑看了眼兰多夫胸前的绿色爱尔兰标志。
兰多夫审视鲁笑片刻,“乔纳森,你应该多看看新闻,美国警方在找你,说你是中国政府派来窃取美国情报的特工,还杀了两名警察!”
“我没杀任何人,肯尼可以为我作证!”
“肯尼是你的同谋,我不认为任何一个美国法庭,会相信他的证词。”
“他们不会让我活着上法庭的。”
一个年轻母亲推着婴儿车跑步,和兰多夫打招呼,目光好奇地扫过鲁笑。等她跑远,兰多夫说,“你为什么找我?”
“马歇尔没来得及告诉我雅各布的真实身份,肯尼也不知道。昨晚我们搜查他家,想找些线索。有人已经抢先一步,取走了他书桌里所有的文件。后来我听到你和警察的对话,你好像非常关注马歇尔的房子。”
“昨晚一点十五分,一辆通用越野车停在他家门前,两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后院进屋,停留了半个小时,离开时带走一个黑色垃圾袋。”
“他妈的,马歇尔和雅各布约定一点半见面,他们早已下定杀心!”
“前几天马歇尔说他有种不好的感觉。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开始不想说,后来说他怀疑自己卷入一场阴谋。我让他退出来,可他太执拗,想弄清楚怎么回事。他骨子里是个理想主义者!”
“后来警察又去过他家?”
兰多夫嘲讽地笑笑,“一辆警察局反恐特警队卡车正停在他家门口,一大群人把他家翻个底朝天。这帮混蛋,杀了他,还不放过他的名字,抹黑才满意!”
鲁笑领悟,有人准备栽赃马歇尔。
“兰多夫先生,我得问你一件事,马歇尔先生有什么东西保存在你那儿?”
兰多夫像是没听到鲁笑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美国曾经很伟大,可惜现在全变了样,被一群野心家、亿万富翁、军火商人把持操纵,再也不是一座山巅之城,远离林肯说的‘民有、民治、民享’。我做过海军陆战队战士,参加过越战。我告诉你,没有任何地方比战场让人睁开眼睛。我亲眼见识过这些狗娘养的怎么满口谎言,欺骗大众,扭曲事实。不论他们宣传什么,打着什么狗屁爱国、上帝、荣誉的旗号,你永远不能相信政府!
“你的腿在越南受伤?”
兰多夫拍大腿说,“这是我这辈子遇到过最幸运的事,太多比我优秀的人死在那里!”
鲁笑点点头,他见兰多夫第一眼就感觉到他身上的军人气质。
“乔纳森,这是你的真名?”兰多夫扬起银灰色的眉毛盯着鲁笑,见鲁笑不置可否的表情,笑笑说,“我就知道不是。没关系,如果一个人仅仅不想说出自己的名字,我会说那是他的自由。”
鲁笑嘴角翘起,露出些笑容。兰多夫是个很有趣的老头。
“我不管你做什么,你不要让中国政府上当,同美国打仗!”兰多夫摇头说,“控制这个国家的一群混蛋总想四处发动战争,方便他们操纵民众!”
兰多夫的声音饱含真挚,触动鲁笑压抑许久的一根心弦,他直视美国老人说,“我没法保证,中国未必比美国好多少,但我一定会告诉他们事情真相!”
兰多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U盘,“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马歇尔让我保存的,我希望你能找到害死他的混蛋!”
鲁笑握着U盘,看了眼站在公园远端的肯尼,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我们得离开”的信息。“兰多夫先生,我们会尽力的!”
“你们最好离开。这是个小地方,大家彼此认识,很容易注意到陌生人。”
“你怎么晓得我们进入马歇尔家,肯尼输入正确的密码。”
“他家厨房和二楼走廊的猫头鹰时钟,安装着针眼监控镜头。我能随时看到。科技不只是你们年轻人的玩意,对我们老人也有用!”
“照顾好你自己,兰多夫先生!”
“不必担心,我已经过了害怕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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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十三章 13-1 安全屋(2)

作者:慕衲

鲁笑走出公园前,回头见兰多夫依然坐在长椅上。他回到车上,肯尼立刻发动汽车。

离开小城,驶上93号高速公路,肯尼才说,“新闻已经报道了枪击案,警方悬赏通缉你。刚才我看到一辆警车绕着公园转悠,有点担心。”

鲁笑不以为意,美国警察大部分时间四处巡逻,像游乐场、公园这样的地方是巡逻重点。他回想着同兰多夫的谈话,马歇尔已经意识到危险,却敢于坚持,勇气可嘉。兰多夫同样勇敢,不为外人左右,勇于坚持自己信念。他们代表了美国精神最伟大的一面。

“他告诉你什么?”肯尼催促说。

“马歇尔让兰多夫保存一个U盘,我们先回去看看上面有什么内容。”鲁笑不想影响肯尼心情,决定暂时不透露更多马歇尔的事。

肯尼似乎觉察到这一点,面色黯然。“马歇尔是我遇到过的最正直、最诚实的人!”

“所以他们喜欢利用他,这样的人容易被利用!”

肯尼转头看鲁笑一眼,目光复杂,“你还要追究下去?美国所有执法人员都在找你,如果你决定离开,先避避风头,我可以理解!”

鲁笑苦笑一声,他怀疑此时,逃避已不是选择。

肯尼行驶到所住的街道,一个坐在门廊的邻居招手示意。肯尼停车,打招呼说,“你好,莫里斯先生!”

“嗨,肯尼,你什么时候放弃摩托,开起越野车?”

“一个朋友的车,借用两天。你太太身体还好吗?”

“很好,他在屋里看真人秀。我没法忍受那种弱智节目!”

“如果我是你,莫里斯先生,会小点声。”肯尼笑说,“回头见!”

“等一下,肯尼。”莫里斯走下台阶,来到车窗旁,好奇地看着鲁笑。

鲁笑礼貌地招呼说,“你好,莫里斯先生!”

莫里斯视线在鲁笑脸上停留片刻,对肯尼说,“今天上午一辆贴着电力公司标志的白色面包车停在你家门口,两个工人下车,查看线路,走进你家后院检查一番。”

“邻居有人报修线路问题?”

“他们压根不是电力公司的人,我在煤气公司工作二十年,从未见过像他们这样一尘不染的汽车,好像是刚开下汽车生产线。而且,他们打扮太正规,像是演员上台表演。你明白我的意思?”

肯尼快速地看了眼鲁笑,“谢谢你,莫里斯先生!”

“不客气,你是个好小伙子,去年那些流氓找我儿子的茬,你帮助他的事,我一直记得。”莫里斯又看了眼鲁笑,拍拍越野车棚顶说,“你们去忙吧。”他慢悠悠走进房内。

“我们掉头吗?”肯尼问。

“一直向前开。”

肯尼咬着嘴唇,驾车经过他家门口,穿过下一个路口,在两条街外转弯。两人才意识到刚才太紧张,摒着呼吸。

“他们怎么他妈的找到我的住处?马歇尔都不知道我住在这儿!”肯尼说。

“别说话,我们还没脱离危险!”鲁笑紧张地扫视街上每一辆停着的汽车。

肯尼保持镇静,以正常速度,开出居民区,驶上一条交通繁忙的主干道,融入车流中。“现在去哪儿?”

“去波士顿,麻州民众基础医院的停车场。”

路上用了四十分钟,肯尼忍耐不住,再次问起鲁笑他们如何追踪到他家。鲁笑叹口气,说追踪手段太多,很难猜测。

肯尼似乎被鲁笑提醒,看着窗外,想知道是否有无人机在追踪他们。他说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美国最喜欢玩的把戏就是释放嫌疑分子,然后使用无人机跟踪,被跟踪的人浑然不觉,常常把美国人带到有价值目标的藏身处。

鲁笑看了眼窗外天空的云层,懒得指出肉眼不可能发现高空的无人机。他怀疑在美国城市上空,情报机构是否有权使用无人机,但政府监控的手段太多,已经有卫星、直升飞机、街上的监控镜头,防不胜防。

他们数次回头查看后面车辆,记住车牌号码和驾驶人的面部特征,但高速公路上汽车很多,多数都是开往波士顿,很难发现跟踪者。

麻州民众基础医院是波士顿最繁忙的医院,每天接收很多患者。肯尼开进停车场,一路驶到最顶层才找到空位。肯尼背着吉他盒子。他们乘坐电梯来到连接停车场和医院大楼的四楼走廊,电梯里人很多。

他们在医院门诊部分开,鲁笑顺着楼梯走到急诊室,在拥挤的等候区域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拿了本杂志翻看了半个小时,从大门离开。他搭乘公交车,坐到市中心的商业区,走进一家大型商店,买了些衣服和生活用品,放进一个大背包。

他背着包走到中国城的一家24小时停车场。他找到停放的汽车,先在周围转了一圈,趴在地上查看底盘,肉眼检查一番,才打开车门,把背包放进去。他发动汽车,从座位下找出停车卡片。在出口付费时,中年墨西哥女人扫描卡片,用口音浓重的英语说,“先生,你停放了三天时间,90美元。”

鲁笑心里一动,递过去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用西班牙语说,“小姐,你好。我有点麻烦,不知道你是否认识什么人,能帮我一个小忙?”

墨西哥女人停止找钱的动作,皱眉说,“这是医院停车场,不是教会!”

“我的一个亲戚有点麻烦,他要去德州美国和墨西哥边界,但不能搭乘公共交通工具,你认识什么人能让他搭个顺风车?”

墨西哥女人审视地瞪着鲁笑,似乎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鲁笑感觉有戏,加重筹码道,“我们懂得感恩,不会忘记帮助我们的人!”

“多少钱?”

“一千美元!”

“别逗了,没人为了这点钱惹麻烦!”

“价格可以商量,你能介绍我和你的朋友认识?”

一辆日本三菱汽车从车道上开过来,停在鲁笑汽车后面,亚裔司机嘴里叼着香烟,漠然地注视着他们。

墨西哥女人紧盯着鲁笑说,“我丈夫病了,没法上班,我们欠着房租,下个月会被房东赶出来。你出两百美元,我介绍我的朋友帮你!”

鲁笑明白对方在试探他是否懂行,“两百美元介绍费?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后面的亚裔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

墨西哥女人冲着亚裔司机大喝道,“嗨,你耐心点,我要先帮这位先生解决完问题!”

“臭娘们!”司机用福建话骂道。

“你个烂仔,我揍扁!”墨西哥女人愤怒地嚷道,她的广东话不太规范,可也表达得清楚。

福建司机瞪大眼睛,显然为汉语普及程度之广而惊讶。

“明天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我会告诉你去哪里见面!”墨西哥女人递给鲁笑一张停车场名片。

栏杆升起,鲁笑瞥了眼墨西哥女人握在手里的十美元钞票,晓得没希望拿回来。

鲁笑在麻州大街上看到肯尼,他站在“新英格兰医疗中心”连接大街两侧建筑的走廊下面,换了身打扮,穿着草绿色的军队冬装,背着一个军队的背囊,看上去很像一个穷困潦倒的退伍军人。鲁笑尚未在路边停车,他已经注意到,快步走过来拉开车门,抱着背囊坐进来。

备用安全屋位于布莱顿,虽然与哈佛大学所在的剑桥只隔着一条河,却宛如两个世界。多数房屋破败潦倒,缺乏维修。

鲁笑把汽车停在车库前。肯尼下车打量着堆满积雪的院子,“这有点不像你的风格,我以为你带我去河边的豪华公寓!”

鲁笑用钥匙打开后门,再掀起后车厢,抓起背包和一个装满罐头食物的纸箱子,拿进屋内。肯尼抱着另一箱日用品跟进来,他在厨房餐桌上放下箱子,看着墙壁和窗户贴着的锡纸,不禁瞪大眼睛问,“你什么时候准备好这间屋子?马歇尔怀疑你可能有备用的安全屋,但是我们从未没发现你来过这里!”

“现在不是答疑解惑的时候,你最好去二楼的洗手间,把衣服和鞋子全部换了,仔细检查一遍,看有没有跟踪器。”鲁笑站在客厅,转动墙壁上的中央空调控制器,地下室的锅炉开始运作,发出轰轰的响声。

肯尼欲言又止,不太情愿地打开行囊,找出替换的衣服。

鲁笑打开客厅衣橱门,找出杂物堆下的铁盒子,取出两只小口径手枪,检查一下弹夹,一把别在腰间,另一把放在单人沙发下。他回到厨房,打开冰箱上的电闸盒,取出手机大小的无线电信号接收器,拿出里面芯片,插进一张新芯片。他把笔记本放在厨房柜台上,把芯片放进读卡器,连接到笔记本上,开始播放过去48个小时的录像。他在房屋的前后门附近都安装了小型摄像头,通过无线连接,储存在芯片上。

他先调出过去十二小时的录像,以十二倍速度查看,图像显示都是静止的画面,前门偶尔有人步行经过,但没人停留。中午时分,一名邮递员走到门前塞进来一些信件。录像放完,鲁笑稍微安心,安全屋暂时还安全。

原文地址: http://muunarr.com/wp/2016/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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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59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十三章 13-1 王牌间谍(3)

作者:慕衲

鲁笑打开冰箱上的小电视,先转到CNN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见专栏访谈节目。他转到本地新闻频道,听着福特汽车的广告,洗刷了橱柜里的两个锅,从纸箱子里拿出两盒青豆罐头,倒进一个铜锅,加入奶酪粉,点火加热。同时,他在平底锅上倒些橄榄油,放了几瓣拍扁的蒜,油煎三文鱼。三文鱼很快煎好,他切了四片面包,在锅里略微加热。

当肯尼从楼上走下来,鲁笑已经布置好餐桌,他翕动着鼻子说,“闻起来不错!”

鲁笑瞥了眼他湿漉漉的头发,视线回到电视屏幕上,一个女记者正手持话筒站在一条黄色隔离带前,后面是昨晚遇袭的大房子,女记者指着两颗大树说,“根据警方内部人士透露,两名警官尸体在这里被发现。昨晚有人报警说,这栋房子有可疑人员出没,因为警方每天接到很多类似电话,报案人的描述模糊,911调度员仅通知威尔逊警官和约翰逊警官来查看。没想到惨剧发生,两名警官走进了埋伏圈,被人用高动能自动步枪从身后击中。子弹穿透防弹衣,击中内脏。他们当场死亡,留下两个悲痛的家庭。警方公布了一名嫌疑人的照片。”

屏幕转换到一张模糊的照片,是监控录像截取的,鲁笑戴着帽子、眼镜和胡子的侧面照片。随即一张电脑做的清晰图像并列在旁,面部轮廓和鲁笑有几分相似,但相貌相差甚远。

“警方专家估计,嫌疑人身高六英尺上下,体重190英磅,肤色棕色或者黄色。警方提示民众,嫌疑人携带自动武器,冲动残暴,请不要试图接近他,假如你看到过或知道他的任何信息,请拨打警方热线1-800-XXX-XXXX,1-800-XXX-XXXX。警方会严格保护你的身份。”

肯尼惊讶地盯着屏幕上的照片,扭头瞧向鲁笑说,“他们从哪里找到这个录像?”

鲁笑回想什么时候被录像,脑海里似乎有条线索,但若隐若现,很难抓牢。

画面切换,女主播开始播放下一条新闻时,“昨晚在布莱顿区爱迪生大道的7-11便利店,发生一起持枪抢劫案……”

鲁笑想起他是几天前站在金融区等候金泰勒时,注意到高处悬挂的摄像头,有意侧身避过,还是被拍摄进去。他在波士顿街头走了很多路,毫无疑问监控录像有他的身影,还有几十万其他人的录像,问题是,谁从这么多录像中找出他来?警方又如何解释这幅照片的来历?如果他被捕的话,一名好的律师单单从这一点上就能找出漏洞来。不过,鲁笑怀疑,作为警察杀手,警方活捉他的兴趣不会太大,更可能见到他第一眼就开枪,美国警察向来对警察杀手不留情面。

“你想到什么?”肯尼问。

“饭要凉了,我们边吃边说。”鲁笑把食物端上餐桌,又从橱柜找了一瓶葡萄酒,倒了两杯。他在一片面包上放了一块三文鱼,两口就下去一半。他突然间饥肠辘辘,吃了两片面包和一碗豆子,“兰多夫老家伙比警察精明,就凭着这么一张照片能认出我来,幸好他不是侦探!”

“我不明白,马歇尔用长焦镜头给你拍过好几张照片,雅各布应该得到。虽然那些照片上你都戴着帽子和眼镜,可比这张清楚多了!”肯尼吃得也不慢,眨眼间也吃了两片面包。

鲁笑又烤了四片面包,端上来说,“原因很简单,雅各布他们不希望警方找到我。他们很清楚我的身份,因为昨晚他们喊出我的名字。我估计,他们打死那两个警察,就是防止警方知道真相!”

肯尼默默点头,咀嚼一会儿豆子,问道,“他们怎么知道你的身份?你不是说你已经脱离中国政府的体制,他们私下找你帮忙吗?”

鲁笑喝了半杯酒,不情愿地说,“雅各布是冰山一角,他背后的人才是主谋。而且,很可能不是一两个人,他们是一个集团,所谋甚远,盘根错节,牵涉很深!”

“再解释一遍,我一点没听懂你刚才说了什么。”

“很正常,不要说你,我自己也云里雾里的!”

肯尼不满意鲁笑的搪塞,推开盘子,“嗨,我的老板因为你惨死,我现在也成了他们下手的对象,我认为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你确定你想卷入更深?如果我告诉你,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

“我当然确定!”肯尼愤怒地说,“你认为我现在离开,他们就能放过我?”

鲁笑从一开始讲起,日本人如何车祸死亡,他发现的疑点,如何从日本追踪到美国,又如何发现金泰勒手里的包裹是诱饵。他略过丁一凡委托他的起因,也没说他发现的韩国因素。他不愿欺骗肯尼,可也不想全盘托出,能领悟多少要看肯尼本人。

“你认为是美国中情局在背后策划这一切?马歇尔说过雅各布和中情局关系密切!”

“我不知道。可能性太多,没法猜测。”

肯尼正要说什么,突然电视厨房电视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画面上显示一座熊熊燃烧的房子,三辆消防车停在旁边,一大群消防员用水龙头在灭火,可看火势房子肯定保不住,能够压制住火头,不让火焰蔓延就算成功。一名神情疲惫的记者对着镜头说,“二十分钟前,我身后的这座房子突然起火,火势惊人,消防队员五分钟之内赶来,还是没法扑灭。所幸没人受伤……”

“操,那是我的房子!”肯尼猛地一拍桌子。

鲁笑抓住差点翻倒的酒瓶,瞥了眼电视,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这瓶加州产的葡萄酒物美价廉,口感醇厚。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他们应该知道我们没进去!”

“可能给你传递信息,让你知难而退。”

肯尼瞪了一会儿屏幕,转向鲁笑说,“如果你们认为我会退出,你们他妈的都看错人了,我上过战场,杀过敌人。我不是童男!”

鲁笑看着肯尼,感受到这个年轻美国人身上有种他熟悉的东西,他收拾好桌子,摆上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

马歇尔很有条理,记录了承接的每一个案例,还留下了一个名为“遗嘱”的文件夹。鲁笑不想触及隐私,只是浏览案例。没用多久,他就在Y字母打头的文件夹里找到雅各布的账户。记录表明,雅各布经常雇佣马歇尔,几乎每个月都给一两件任务,但都是简单的陪同或者保护工作,直到两个星期前。马歇尔记录,“Y需要跟踪一个包裹。”他留下两段录音,第一段录音时间为一个星期之前,内容如下:

“等一下,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我接这个活儿?我感觉执法机构应该参与调查。”一个男人说,声音像是马歇尔的。

另一个圆滑的声音回答说,“你的意思是让联邦调查局或者警察参与?你知道美国有多少中国间谍吗?看看你周围的中国人,这些人像蝗虫一样跑进来。再说,有时候甚至不需要中国间谍,只要能拿到钱,很多美国人心甘情愿地出卖机密?我可以保证,如果把联邦政府扯进来,不出二十四个小时,中国人就能得到消息,我们前期的工作就全浪费了!你希望看到这种局面发生?”

“我人手有限,很难日夜监视。你最好还是找别人。”

“听着,朋友,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其他人我都不放心。我们估计间谍不会立刻出现,你还有几天时间,多招募几个人,做好准备。不用担心开支,无论花费多少,我都给你报销。通话前,我已给你账户打了十万美元,昨晚前期行动费用!”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另请高明。”

“你做这件事不仅仅帮助你的国家,你的公司也将得到更多业务,包括政府的长期合同,那可是肥缺!”

马歇尔没有回答,录音里传出轻微的呼吸声。

“这样吧,你帮我这个忙,先盯两个星期。如果间谍不出现,费用照付。间谍来的话,你立刻通知我,我找其他人接手,你看怎么样?”

“好吧,我这就安排人手。你需要我们一天二十四小时监视金泰勒?”

“不必,你们只需要跟踪包裹的信号。”

第一段录音内容结束。第二段录音日期是鲁笑拿到金泰勒包裹的那一天。

“我有坏消息,我们跟丢了人,中国间谍拿到了包裹!”马歇尔说。

“该死,我警告过你小心,这家伙是中国政府的王牌间谍,不好对付!”

“你说你不知道他的身份。”

“我们最近才接到情报。这家伙完成很多次红色中国的秘密任务,抓到他,我们可以获悉很多机密,甚至可能破获中国在美国的间谍网。你是我手里的王牌,怎么能让他逃脱?”

“你放心,他逃不出我的手心。这家伙玩心眼,给我汽车安装跟踪器。我抓到他之后怎么办?交给联邦调查局吗?”
“上帝啊,当然不!联邦调查局那群混蛋除了把事情搞砸之外,还能做什么?你抓到人,立刻通知我,我会处理。明白吗?”

“明白。”

录音结束。鲁笑和肯尼相互对视,肯尼喃喃说,“他们早就设下陷阱!”

鲁笑没吭声,他点击文件夹另外两份文件,一份是费用支出记录,另一份是银行到帐的通知,显示马歇尔的账户收到十万美元,资金来源是开曼群岛一家银行的账户,鲁笑估计追溯账户不可能性不大,还是记住账户号码。

鲁笑一一查看硬盘上所有文件,包括遗嘱,却没找打雅各布的记录。一直注视他举动的肯尼说道,“他是不是把信息藏在其他地方?”

鲁笑想了想,点击“工具”栏目下的“文件夹选项”。方框跳出来后,他点击查看,找到“隐藏文件和文件夹”,选择“显示所有文件和文件夹类型”,U盘顿时出现一堆系统文件和一个名为“51”的文件夹。他试图打开,却被要求输入密码。

鲁笑看向肯尼,后者耸耸肩膀,摊开两手。

鲁笑叹口气,他应该想到一个喜欢“51”号基地的人不会轻易揭示谜底。他拔出U盘,从客厅电视柜后找到一根网络线,连接笔记本。连通网络,他进入美国一个电子游戏论坛,输入账号后,从个人云空间下载了一个开锁程序。程序不到100MB,用了五分钟才下载完,美国网速因地区而异,这里尽管靠近哈佛商学院,还是大幅度落后。

鲁笑把下载的程序安装在笔记本上,开始破译马歇尔的“51”号文件夹。屏幕上一连串的数字和字母不停地闪烁,鲁笑看进程显示,估计完全破译要半个小时。他起身舒展颈部。

肯尼看着屏幕说,“你从哪里找到这玩意?很实用,我也需要一个!”

鲁笑没说这是他从俄国人手里重金购买的最新破译程序,“先让我们搞定雅各布。你发现跟踪器没有?”

“没有。我按照你说的,把所有衣服和鞋都仔细检查了,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的吉他盒呢?”

“哦,该死。我现在就去检查!”

鲁笑看了眼屏幕,“你把吉他盒拿下来,我们一起检查。”

跟踪器和鲁笑鞋里找到的是同一类型,被巧妙地藏在吉他盒子内层。

“这群杂种!”肯尼愤怒地想要砸碎跟踪器,鲁笑抓住他手腕,重新安放在原处。

鲁笑用锡纸盖住盒子内层,对肯尼说,“先留下,日后可能有用。”

“有什么用?”

鲁笑正要回答,餐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传来两声清脆的提示音,破译完成,密码是“Xfile+num+1”,他不禁莞尔,他应该想到,喜欢51号基地的自然是X档案粉丝。

文件夹里有三张照片。第一张是一群头戴贝雷帽美军士兵的合影,马歇尔站在后排,时间是1998年7月。第二张是2008年在阿富汗坎大哈机场,马歇尔和一名戴着太阳镜的金发男子握手。金发男子同样出现在第一张照片中,他坐在前排,佩戴着上校军衔。第三张是2009年《华尔街日报》的一篇文章,标题是“美国太空和平探索公司赢得五角大楼巨额合约,文章中的照片是白发男子在讲台上发表演说,下面的小字说他是美国太空和平探索公司总裁雅各布 斯特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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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60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十三章 13-2 国际航海自由(1)

作者:慕衲

马六甲海峡

海风呼啸,巨大的浪头一个接着一个撞击着船舷,英国“勇敢”号驱逐舰乘风破浪,冲向黑黢黢的大海。“格雷漫游者”号补给舰跟随在安全距离外,舷灯闪烁。再远处,新加坡港口璀璨的夜景隐约可见。

“勇敢”号军官会议室坐满了人,除了本军舰的军官,还有“格雷漫游者”号的舰长科尔中校和一名少校。桌首的劳伦斯上校正襟危坐,他瞟了眼墙上时钟,清清嗓子说,“先生们,根据国防部长亨尼希爵士授权,我宣布舰队改变航程,返回南中国海,穿过中国非法控制的区域。”

众人大吃一惊,英国舰队去而复返南海争议海域,再次挑战中国人,势必引发南海战争。上次损失一架直升飞机,这次将会如何收场?

劳伦斯上校无视众人表情,“关于几天前发生的事,事出有因,且情势特殊,国防部已决定不追究任何人责任。让我重申一遍,过去的已经过去,我本人不会对拔藤中校和其他人抱有怨恨,也不希望舰队任何人再提及此事!”

他顿了顿,似乎给众人时间消化,“因为从现在开始,意外随时可能发生,我决定重新编制指挥体系。如果我失去指挥能力,科尔中校将接手舰队指挥权。科尔中校之后,哈里斯中校负责,然后是拔藤中校。再往下,按照军衔执行。”

众人心里一凛,劳伦斯嘴上说不追究,可实际上把拔藤贬低两级。拔藤原本是副舰长,也是舰队第二号人物,现在却变成第四人。哈里斯军衔同为中校,可一个月之前才得到晋升,按理说应该排名其他三名中校之后,劳伦斯把哈里斯排在前面,有意羞辱。

拔藤中校面无表情,他坐在劳伦斯上校右手边,身体笔直,专注地盯着油画像。不少人心里同情他,但没人会在这时候支持他。

两天前,舰队抵达新加坡港口,国防部任命拔藤中校为代理舰长和代理舰队司令。没想到当晚英国驻新加坡大使馆的武官来到军舰,和拔藤、劳伦斯密谈半个小时,然后召集所有军官,宣布恢复劳伦斯舰长和舰队司令的职务,拔藤中校依然担任副舰长。武官面色阴郁,没做任何解释,就匆匆离去。

劳伦斯重新执掌舰队后,表现还正常,他取消水兵上岸休假,命令舰队所有人加班加点工作,整理装备,补充燃料和各种补给,准备四十八小时离开新加坡。虽然他暗示舰队返回英国,可大多数军官已从互联网上了解到《泰晤士报》的报道,和英国民众的强烈反应,嗅到了战争的气息。

“劳伦斯舰长先生,我们要和中国人打仗吗?”斯通少校问道。

“英国皇家海军是在维护国际航海自由通行的权利,无意与任何国家发生战争,但是,任何国家的阻拦都将面临强烈反击。中国人侥幸击落我们一架直升飞机,但挑战‘勇敢号’将会是他们最大的错误!”劳伦斯嘴角出现残酷的冷笑。

“中国人有主场优势,他们在岛屿上有机场、导弹,附近天知道还有多少艘军舰,我们仅一艘驱逐舰和一艘补给船,怎么打仗?即便当年鸦片战争,英国也派出了好几艘军舰!”斯通少校质问道。

“我们不是去打仗,如果中国人胆敢袭击我们,他们将冒着天下之大不讳,受到整个自由世界的谴责!”劳伦斯眼中光芒闪烁,“各位,请相信国防部不会弃我们不顾,皇家海军最先进的两艘核潜艇已经受命赶来,最迟将在明天中午前抵达!”

“司令官阁下,”科尔中校慢吞吞地开口说,“一对一,或者军舰对军舰,我们不怕任何人,可你我都清楚战争从来没有公平可言。中国海军的实力摆在那里,飞机、军舰和潜艇都以百位数计算,我们两艘军舰加上两艘核潜艇,不可能战胜他们。”

劳伦斯不悦地看着科尔,自己刚刚任命的舰队继承者,似乎科尔辜负了他的期望。

“我同意科尔中校的意见。如果国防部想要和中国打仗,我们舰队需要整个皇家海军的支援!”一名军官附和说。

“听着,各位,首先,我们是英国皇家海军,我们的职责是执行命令,保卫大英帝国的利益,公海自由航行是皇家海军几百年来捍卫的权利,我们绝对不能容忍中国人单方面决定哪里可以来,哪里不能去!”劳伦斯的声音铿锵有力。他环视众人,试图要把他坚定意志传递到其他人。

“我可以告诉大家,重返中国岛屿的决定,不是来自国防部,而是唐宁街十号,是首相先生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请相信,国防部仔细衡量过力量对比,他们不会把我们送去执行自杀任务。而且,我们不是单独面对红色中国的威胁,整个自由世界都注视着我们,很多国家已经通过正式和非正式的渠道主动提供援助。菲律宾海军的军舰已经开往这一水域,美国海军的军舰也在赶过来!”

劳伦斯最后一句话立刻让众人安心许多,有人低声说,“感谢上帝!”他的话引起一阵哄笑,但所有人都意识到压力一下子减轻许多。

“我还有一个问题,”斯通少校说,“如果中国人用渔船、货轮或者军舰拦截我们通航的道路,怎么办?国防部给予我们什么样的授权?”

“国防部授权在危险时刻,有权利用一切手段保护英国水兵生命!”

屋内一阵静寂。科尔中校咳嗽一声,问道,“中国人在那一海域的实力如何?南中国海舰队基地距离不太远,同时出发的话,能在我们前面赶到!”

“两个小时前,他们派出了两艘小吨位军舰。我们和美国人的卫星正在时刻监视那一海域和中国的海军基地,中国人所有动向我们都能第一时间得知!”

“我希望中国佬脑袋发昏,不自量力地拦截,给我们狠狠教训他们的机会,这些黄猴子,需要隔三差五教训一番,才能懂得规矩!”一个军官说道。

如果他希望引起同仇敌忾,他肯定失望了,因为没人附和他,相反,看来的目光并不友善,他不服嘟囔说,“他们本来就是黄猴子!”

劳伦斯起身说,“会议到此结束。好好休息,睡个好觉。先生们,拿出你们最佳状态,明天将是我们青史留名的时刻!”

众人不太情愿地走出屋子。拔藤快走到门口,听到劳伦斯的声音,“拔藤中校,请你留下。”

拔藤僵硬地站立着,视线落在墙壁上的女王半身像,女王一身白裙,戴着王冠,面容冷峻,望向远方,目光坚毅。

“请坐。”劳伦斯命令道。

拔藤别扭地坐下,目光看过劳伦斯头顶。

“我已经取消了纳尔逊水手长的职务,任命鲁尼接替。”

拔藤面颊微微抽搐,首次直视劳伦斯说,“纳尔逊是整个皇家海军最优秀的水手长,他只是做了一名水手长认为正确的事情,我是罢免你的责任人,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你不该惩罚他!”

“正确?”劳伦斯冷笑两声,“你他妈的胡说什么?你认为我是气量小才撤他职?你们这些伦敦人一贯傲慢自大,把别人都当成愚蠢无知的乡巴佬!”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拔藤,眼睛里燃烧着兴奋的火焰,“拔藤,假如你稍微有点谦逊之心,听进去一点我的话,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你说的对,司令官阁下,倘若我们服从你,整个舰队已被中国人击沉,现在都躺在海底,成为鱼虾的食物!”

“我真他妈的不敢相信,现在的军官都是怎么培养出来的?没有一点胆量。你难道还看不明白,中国人绝对不敢和整个自由世界为敌,你只要表现稍微强硬点,他们就软了,他们绝对不敢开战!”

拔藤视线从劳伦斯脸上转移到女王画像,他暗想明天此时这一切是否还能存在?

“我让你感觉无聊?”

“不,司令官阁下,我在等候你的吩咐。”

劳伦斯面色缓和说,“拔藤,你我都知道你在皇家海军的职业已经结束,这一点已无可挽回。但你可以悄悄退役,在军工业找个舒服的工作,享受富裕安静的生活。当然,前提条件是你这几天不要给我制造麻烦。你听懂我的意思吗?”

拔藤脸色通红,他克制着自己,才勉强以平稳语气说。“劳伦斯上校,我是皇家海军的军官,以前从未做过,现在和将来,也不会做任何玷污军人荣誉的事!”

劳伦斯讥讽地看着拔藤,正要说什么,他身后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拿起话筒,一个惊慌的声音说道,“劳伦斯舰长,有情况,请立刻来指挥室!”

劳伦斯和拔藤对视一眼,立即起身赶向指挥室。劳伦斯推开指挥室的门,“什么情况?”

布莱尔上尉回答说,“二十分钟前,我们发现一艘不明国籍的潜艇,在舰队后方跟随。但两分钟之前,一艘中国集装箱货轮从附近经过,潜艇突然消失。我们怀疑这艘潜艇,利用我们技术弱点,从九点钟方向进入了舰队的防御圈!”

“是中国潜艇吗?”

“不确定。有些参数像是,但声音、速度和频率都不符合我们记录在案的中国潜艇参数!”布莱尔想了想,补充说,“可能是他们的新式潜艇,美国人去年曾说发现中国新潜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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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61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十三章 13-2 世界拳王(2)

作者:慕衲

菲律宾,棉兰岛

几股黑烟从村子里升起,刺鼻的臭味随着西南风,越过铁丝网和高墙,在秘密基地里蔓延。

美国海豹突击队队员,特劳禄普上士,闻到熟悉的臭味,下意识扭头望去。当地人又在用汽油焚烧垃圾和粪便,他想戴上防毒面具,烟雾里含有毒化学物质,长期呼吸将导致各种健康问题。他抗议过几次,可菲律宾政府似乎拿周围的贫民毫无办法。

特劳禄普回头见他训练的六名菲律宾士兵也注意到浓烟,全然忘记他们正在训练。

“谁他妈的让你们停下?冲,向前冲!”

菲律宾士兵们奇怪地瞧着美国教官,似乎不明白他的愤怒。特劳禄普呵斥了两遍,他们才懒散地冲向目标,没有半点特种部队的军容。

“停!”特劳禄普大步流星地走到最右边的菲律宾人面前,扯着他的手臂做举枪动作。

“告诉他,他必须时刻瞄准九点钟到十二点钟的方向,否则敌人会对小组造成杀伤!”特劳禄普冲着翻译大嚷。

翻译说完,菲律宾人耸耸肩膀回复一句。“他说他举着枪呢!”翻译说。

“他是这么举枪!”特劳禄普一把抓过菲律宾人的步枪,枪口朝天。他瞪着菲律宾人,重新做了个标准动作,两臂收紧,肩膀绷紧,眼睛紧盯着枪口准星。“这么做!”他狠狠地把步枪推进菲律宾人怀里。菲律宾人倒退了两步,不满地瞪着他。他凑近一步,几乎贴着脸,想挑衅对方动手,菲律宾人明智地避开他的眼神。

特劳禄普抓着左边菲律宾人肩膀,让他和最后面的人交换位置。这家伙不情愿,不停地说No。特劳禄普告诉翻译,他速度太慢,拖慢整个队伍。菲律宾人辩解说他很强壮,还有意鼓起粗壮的手臂。特劳禄普忍着不看他软榻榻的肚子,以免一拳放倒他。

“告诉他,如果他做不到30公里急行军,上了战场只是拖累战友的一堆肥肉!”特劳禄普对翻译说。

翻译说完特劳禄普的话,短粗的菲律宾人情绪激动,哇啦哇啦说了一大串。翻译微笑说他以后一定努力减去体重。特劳禄普勉强能听懂几个脏字,晓得翻译又在和稀泥。他一把抓住菲律宾人的衣领,轻松地拎起来,用蹩脚的菲律宾话说,“狗杂种,再说一个脏字,我掰断你的脖子!”

菲律宾人可能没听懂他的话,可毫无困难领会他的杀机,恐惧地说,“No,no!”

特劳禄普推开菲律宾人,食指狠狠戳着翻译的胸口说,“下次你再敢篡改翻译内容,我打掉你所有牙齿,把你留给穆斯林,他们会阉了你!”

“我是你的朋友,特劳禄普先生,你误会了。” 翻译假笑说。

“记住我的话!”特劳禄普推了他一把,“绕圈跑五公里,三十分钟内跑不下来的,休息五分钟后重跑!”

特劳禄普大踏步走回教官休息区,没和坐在躺椅上的另外美国教官打招呼,从冰柜里抓出一罐可口可乐,一口气喝下,随手把易拉罐攥成一团。

“牛仔,你火气不小啊!”布朗上士说,他手里拿着一瓶冰镇啤酒,悠然地小酌。他来自美国乡村歌曲之城,性情随和。特劳禄普来自德克萨斯州,所以绰号牛仔。

“一个愤怒的南方白人,不满联邦政府,又性欲压抑太久,难免失控!”肖恩朗上士是个玩世不恭的纽约客,喜欢胡诌八扯,但战场上却是不可多得的海豹队员。

“这狗屎天气,让人抓狂!这些木头脑袋不开窍的土著们,更让人沮丧。我不该在这里,我应该在战场上!”特劳禄普眺望翠绿浓密的山峦,尽管已经来了一个月,他还是很难习惯当地的潮湿。

“嗨,士兵,提醒你一句,菲律宾棉兰半岛是伊斯兰恐怖分子的活动地区,也是美国反恐战争的战场。”布朗说。

“狗屁,这是菲律宾的内战……”

肖恩朗打断说,“不好意思,战略家先生们,十分钟之前,‘伟大冠军’先生请特劳禄普上士去他的办公室。”

特劳禄普脸色更加难看。基地美国指挥官泰森 布莱克本少校,是个只会拍马屁的黑人,对上百般献媚,对下苛刻专横。他极度崇拜前世界拳王泰森,觉得泰森纵横拳坛无敌手,是离散最伟大的黑人,所以坚持别人喊他泰森。

“有事?”布朗关切问。

“谁晓得?早些时候我看他和菲律宾少校贝内迪克拖在一起,也许菲律宾人不太满意牛仔的作风。”

特劳禄普系上解开的领口,戴上帽子,走向指挥官办公室。

“小心点,别和泰森冲突!”布朗背后说。

特劳禄普敲了两下屋门,没等回答,就推开门。一个当地女人赤裸地趴在办公桌上,裤子退到脚踝的泰森,奋力地撞击着她的屁股,她含糊地呻吟着。

“你找我?”

“操你妈的,你瞎了眼?没看我正忙?滚出去,十分钟后再来!”泰森头也不回地说。

特劳禄普握紧拳头,让屋门敞开,走到走廊另一端的健身房。他做了五十个引体向上,卧推十二次一百五十公斤的杠铃,又抓起三十公斤的哑铃,锻炼手臂,直到肱二头肌肌肉着火般酸痛才罢手。

“你这个狗娘养的王八蛋,我应该揍你一顿!”泰森站在门口说。他穿上军裤和军靴,赤裸上身,胸大肌和腹肌线条清晰,一串串汗珠顺着黝黑的皮肤流淌。

“欢迎你尝试!”特劳禄普不屑地说。泰森虽然比他高十五公分,重三十磅,可一身肌肉都是健身房练出来的,吸引女人目光还凑合,上了战场可一钱不值。

“你们德州白人,都是他妈的3K党,受不了黑人发号施令!”

特劳禄普懒得浪费口水,“你说的对,我们德州人都是种族主义者。你什么事?”

特种部队自成体系,官兵之间经常直呼名字,不像陆军等级森严。泰森是美国培训菲律宾特种部队项目的负责人,海豹突击队员来做教官,彼此不是直接上下级关系。

泰森冲着墙角坐着的菲律宾管理员说,“出去!”

菲律宾人顺从地离开,泰森关上屋门,拖了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说,“贝内迪克拖少校向我抱怨说,你的训练方式太粗暴,要求过于严格,你带领的菲律宾士兵受伤严重!”

“这里不是托儿所,我是来训练这个国家最精锐的士兵,如果他们受不了,可以退出去。你们陆军可能不理解这个常识,让我重复一遍,特种部队是精挑细选的精英,不是人人都能干的!”

“去你妈的特种部队,美国政府派你来,是帮助我们的盟友菲律宾政府训练士兵,打击恐怖分子。你的首要任务是维持美菲友好关系!”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以你为榜样,同菲律宾女人保持床上友谊?”

“多射几次精液,好处多多,尤其对你这样压抑的白人!”泰森为自己的幽默狂笑。

特劳禄普注视泰森片刻,走向屋门。加入军队时,他承诺为国献身,可面对这种军官,一个人如何不怀疑,牺牲是否有意义?泰森违反《军官行为手册》条例多处,海豹队员数次向上级举报,不仅毫无效果,还招致官方训诫。

“士兵,把你白屁股给我坐下!”泰森大吼道,见特劳禄普不为所动,冷笑说,“你们海豹突击队总觉得自己多牛逼,是杀了本拉登的英雄,是美国民众的偶像,可你我都心知肚明,那都是吹嘘的,骗骗老百姓的,对不对?”

“如果我们海豹是吹嘘出来的,你们陆军连吹嘘的本钱都没有!”

“我承认我没有你的狂热,白人小子!”泰森点点头,“特劳禄普上士,我有个任务,明天晚上菲律宾特种部队将执行一项机密任务,武力夺回中国人占领的南中国海岛屿,你们三人将带队执行!”

“布莱克本少校,特种部队指挥部的命令,白纸黑字,我们的任务是训练菲律宾人,不是和他们一起打仗!”

“放明白点,现在不是特种部队指挥部管辖你们,我是这个项目的指挥官,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让我透露一点内情,菲律宾人这次夺取南海中国岛屿行动至关重要,提前请求美国支援。上面大人物已经同意。你们既然训练了菲律宾人,带队行动理所当然。所以我需要你们自愿报名参加!”

“我没听错,你命令我们自愿报名?”

“假如你一定这么理解,也未尝不可。” 泰森露出雪白牙齿说,

“伟大的拳王先生,谢谢你的澄清。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会报名,布朗和肖恩朗也不会报名。你想帮菲律宾人打仗,最好自己上阵,假如你有这份胆量的话!”

泰森凶狠逼近特劳禄普,“牛仔小子,你最好眼睛放亮一点,你在和美国陆军一名少校军官讲话。就凭你刚才这番话,我就能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是吗,你起诉我什么?贪污公款?乱搞女人?上班喝酒?”特劳禄普直面壮硕的黑人军官。

泰森指着特劳禄普胸口说,“你这个没种的白人怂包,让我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你们海豹背后捣鬼,告我黑状,想把我撤职。可惜啊,美国已经变天,白人为所欲为的时代一去不复返,黑人不再是你们的奴隶。作为项目指挥官,我命令你和你的小组准备执行任务!”

“去你妈的,你和你的狗屎命令都见鬼去吧,我不会参加任何行动,更不会报名南海战争!”特劳禄普暗下决心,只要泰森的手指头敢碰到他,他会打爆泰森的狗脸。

泰森退后一步说,“那我们就走着瞧!”

特劳禄普回到教官宿舍,见两个同伴躺在铺位上,气冲冲讲述了发生的事情。

肖恩朗和布朗对视一眼,“哥们,泰森有贵人相助,据说他已经在等候晋级中校的名单上。你不该和他斗气!”

“是的,我也听说相同消息,这家伙很可能当上将军!”布朗说。

特劳禄普感觉到两人态度摇摆,怒气更盛。“去他妈的将军,告诉你们,我不会报名参与菲律宾人和中国人的战争!”

当晚,特劳禄普接到美国本土特种部队司令部的电话,一名叫道格拉斯的上校明确地告诉他,如果他不报名,美国政府将提前解除合同,让他退役。

“上校,我为这个国家贡献了十年青春,受伤流血,多次执行任务差点送命,你们就这么把我踢出军队?” 特劳禄普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抱歉,特劳禄普上士,我知道你是个好战士,可美国军队在好几个国家打仗,每个人都要做出牺牲。” 道格拉斯毫无歉意地说,“对了,还有一件事,如果你退役的话,军队将停止支付你前妻和女儿的医疗保险。”

“我女儿早产,体弱多病,三天两头去医院,不能没有医疗保险!”

“抱歉,规定就是规定,人人都得遵守,没有例外!”上校放低声音说,“放聪明点,这事上面已经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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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62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十三章 13-2 新瓶旧酒(3)

作者:慕衲

华盛顿,中央情报局总部

窗外阳光明媚,秋天的树林如同莫奈的油画,大红大紫,灿烂明艳。

威尔 西德尼望着窗外,眼里充满了渴望。他热爱户外,清新的空气,雄伟的山峦,翠绿的树林,让他感觉蓬勃生机。

可眼下,他还要忍耐一个小时的无聊会议。大会议室内,桌首的中情局副局长塔夫特正喋喋不休地讲述着最新政策,三十几名围坐着的职业官僚,神情严肃地听着,有些人还飞快地记着笔记,浑然不顾所谓的新政策不过是新瓶旧酒,局长的众多智囊改头换面,在旧报告里加上一些时尚词汇,就成了最新成果。

西德尼听说过华盛顿的的无聊,可一旦亲历,还是大吃一惊。一群智力出众的成人竟然能违心地玩文字游戏,溜须拍马,相互踩来踩去,为了爬上高位无所不用其极。他忍不住再次怀疑自己决定是否明智?一年前,为了晋升高管,他同意作为高级行动顾问来中情局总部镀金。虽然理论上,他只需在华盛顿住半年,可他已感觉度日如年,不晓得如何熬过剩下的五个月。

更糟糕的是,他不确定即便完成半年任职,将会发生什么?中情局人员调动频繁,当初支持他的副局长,已经扫地出门。

“西德尼!”

西德尼见副局长塔夫特正看向自己,不禁暗暗奇怪,塔夫特是从情报分析部门升上来的新一代高层,他们彼此不过听说过对方,可没什么交情。

“中国情报机构的威胁越来越大。昨晚联邦调查局,在波士顿一起刑事案件现场,发现几份美国机密情报,显然是中国间谍所为。作为局内首屈一指的行动专家,你的履历是传奇,不如你来介绍一下和中国政府打交道的心得。”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西德尼,不少人还特意转过身来看,难怪他们好奇,多数人听过他的名字,却没见过他本人。

西德尼暗骂塔夫特,他坐在最后排,就是不想引人注意。塔夫特明显在作秀,倘若真想征询他的意见,绝不会公开询问。这种会议不过是华盛顿政治圈的把戏,就像国会天天制定各种法案,名义上为民众服务,事实上民众毫不知情细节,唯有各利益集团欢呼雀跃。

“我上一次去中国是多年之前,可不了解最新动态。我听说这一届中国政府作风强硬,咄咄逼人,他们间谍盗取美国情报已经很多年了,毫无疑问我们应该更积极地挖掘中国间谍。但这件事应该小心,我记得我们曾经给联邦调查局提供过一些线索,可不知怎么搞砸了,还损失了我们在中国政府内部的一名间谍。塔夫特副局长应该比我清楚这事。对了,顺便说一句,我们一线行动人员向来依赖后勤支援,这份感激之情一直埋藏心底,请允许我代表他们向各位表示感谢!”西德尼以日本人的方式地鞠躬,连续三次。

西蒙尼的举动立刻赢得众人好感。“西德尼,谢谢你!”“总算有人认可我们了!”“这是我第一次从行动人员嘴里听到感谢!”……

塔夫特咳嗽两声说,“我们各部门是一个完美运作的团队,所以中情局才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

西德尼暗笑,塔夫特以为他还是当年的愣头青,殊不知他已经学会几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会议结束后,他愉悦地走向行动部,背后有人喊,“西德尼!”

他不情愿地停下脚步,不必回头,他已经听出是谁。果然,高级主管伯尼 库克斯过来热情握手说,“嗨,老朋友,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西德尼感觉像被毒蛇咬了一口,退后一步说,“谢谢问候,我还好。我应该恭喜你,听说你是晋级部门主管的强力候选人!”他视线掠过库克斯脚上昂贵的意大利鳄鱼皮鞋。

“谣传而已,信不得。”库克斯故作随意地摆手,还是难掩内心得意。“最近我们和中国关系很糟,战争随时可能爆发,白宫已经发话,塔夫特副局长正在筹备一个特殊单位,专门对付中国,我特意推荐了你!”

“难怪塔夫特会议上找我发言!”西德尼恍然大悟。“我不合适吧,我离开东亚部门时间太久,不了解最新动态。再说,我现在负责的南亚事务将出现关键突破,不能就这么放下。”

“哥们,你可能不知道,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库克斯做作地扭头张望,“塔夫特副局长是下一任局长的大热门,你跟着他将会前程似锦!”

“你想过没有,可能有些人并不在乎什么前程似锦!”

库克斯脸上笑容消失,“西德尼,我把你当朋友才这么说!”

“对不起,我可没要求你这么做。而且,我朋友够多,不需要新朋友,尤其背后捅刀子的那种!”

二十年前,西德尼和库克斯是中情局同班学员,可没什么深交,毕业后西德尼去了行动部门,库克斯去了分析部门,接触更少。五年前处理中国间谍案,两人合作,结果库克斯搞砸了调查,打草惊蛇导致间谍逃脱,却把责任推到西德尼身上。西德尼百口难辨,受降级处分,差点被踢出中情局。

“哥们,以前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你不知道我多么痛苦,这些年它一直腐蚀我的良心,每次看到你,我都觉万分惭愧。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取得你的原谅!”

西德尼看着满脸诚挚的库克斯,却感觉眼神依然冰冷,知道这位昔日的同学已修炼成仙,语言是他随意摆弄的工具。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我还有事,有空再聊。”

“等等。”库克斯拉住西德尼的胳膊肘说,“两年前在巴基斯坦的一次秘密行动里,你和一个中国特工合作过,你们还有联系吗?”

西德尼心里一惊,那起案子涉及美国重要人物和巴基斯坦军方,非常机密,美国国内知情者寥寥无几,中情局甚至没有官方记录。

库克斯看出他的疑惑,得意笑笑说,“你别紧张,我好歹是高级主管,有权接触最高机密,想要调查的事总能找到些信息。你放心,我是奉令行事,塔夫特副局长下令让我查询这件事。”

“哦,你说的那个中国特工。我和他接触次数有限,实在了解不多,他名字好像是刘、劳,还是楼,反正字母L打头。你知道中国人的名字很复杂,我不太确定。”

“鲁笑,我没说错吧?”库克斯冷笑说,“让我再告诉你,他已来到美国,他肩负中国政府的机密任务,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为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鲁笑来了美国?”

“对!”库克斯紧盯着西德尼说,“我们需要知道他的情况。”

“嗯,我们当初就接触不多,时间过去这么久,我更不记得了。这样吧,我回去想想,想起什么再通知你。”

“行,我会告诉塔夫特副局长你的配合。”

西德尼回到办公室,立刻关上房门,用中情局内部网络,搜寻鲁笑的名字,他用了两种不同的名字拼法,并输入鲁笑用过的化名,没有显示任何结果。他推开屏幕,脑海里思考库克斯是如何知晓鲁笑?看库克斯的笃定神情,显然还掌握更多内情。

电话铃声打断西德尼的思绪,他看了眼号码显示,拿起话筒。

“嗨,西德尼,我是霍比特。”

“你好,霍比特。”西德尼热情地说。约翰 霍比特是技术部门的资深专家,也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屡屡帮忙。

“我听说你现在很有人气,副局长都在会议上点名让你发言。等你当上局长,别忘了哥们!”

“得了,别逗了,你还不了解我,我不是坐办公室的料!”西德尼干笑两声,“你消息够灵通,没去开会就立刻知道内容,不是安装了什么特殊装置吧?”

“嘘,别害我,这话可不能乱说。”

“你找我有事?” 西德尼知道霍比特不是闲聊的人。

“没啥事。”霍比特拉长声音说,“今晚‘猫头鹰’酒吧来了一个不错的乡村歌手,有兴趣去听听?”

“乡村音乐不是我的—”,西德尼突然醒悟,“啊,听听也好,反正我最近挺无聊的。几点钟?”

“八点?”

“好,八点见。”

“猫头鹰”酒吧位于马里兰州立大学附近,以啤酒、炸鸡和初出茅庐的歌手出名。

西德尼走进酒吧,在一个角落找到霍比特。他坐下后习惯性地巡视周围,见客人多半是学生、白领,有些吵闹,但看着还正常。

“放松点,这里很安全。”霍比特不满地瞪西德尼一眼,扬手招来女招待,自作主张点了两大杯啤酒和两份炸鸡。

西德尼瞧着霍比特火红颜色的衬衫,举重运动员一样宽阔有力的肩膀,有种错乱感,这家伙更像是祸害地方的恶棍,而不是中情局的网络系统高手。

酒吧另一端有一小片演出场地,一个长发男子正唱着乡村歌曲,好象感怀逝去的青春,看那模样实在令人费解,如果青春这样在酒吧度过,应该没啥忧伤的。西德尼却很专注地听着,还时不时地打着拍子。

女招待送上啤酒和香气扑鼻的炸鸡,霍比特一口气吃了两个鸡腿,咕噜噜喝下一半啤酒,见西德尼还坐着,“你不喜欢炸鸡?”

西德尼目光扫过油渍渍的鸡块,不置可否地说,“你啥事现在能说吗?我来可是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

“库克斯成立了一个专门针对中国的小组,从其他部门调用了十几个情报分析员,还从技术部要了五个人。”

“哦。”

“库克斯得到一份情报,据说是我们策反的中国情报部门的间谍拷贝了一些机密档案,包括你的朋友,鲁笑。”

“他不是我的朋友!”西德尼下意识地回答。

霍比特耸耸肩膀,“这份情报说,一个中国间谍得到一项美国核心技术秘密,据说此技术非常关键,能改变中美战略力量对比。中国间谍身份保密,中国在美国的大使馆都不知情,他不能离开美国,无法送出到手的技术,所以要求北京派人来。中国高层怀疑我们在中国内部的‘鼹鼠’得知这一情报,所以让鲁笑来和间谍联系,一是取得技术秘密,二是查明美国‘鼹鼠’身份。”

“你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我是干啥的?他们小组不管多保密,正常程序还要走,我是鉴定这份情报技术真伪的专家。”

西德尼明白中情局对情报来源有一套严谨的鉴别程序,中国政府使用的电脑系统和网络有独特的技术参数,技术部门需要对比来确认情报不是伪造的。

“我现在负责南亚,中国的事情和我没关系。”

“得了吧,这话糊弄别人行,别想糊弄我!”霍比特直视西德尼说,“听着,我相信这帮家伙要么是心甘情愿地被人骗,要么是故意制造假情报!”

西德尼思考片刻,不情愿地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我都知道库克斯是什么货色,他根本不是好鸟,还记得当年他发展的间谍可是中国情报机构有意安插的双重间谍?上面有人保他,压下这事。现在他为了配合白宫成立这么个部门,立刻就得到一份重量级情报,还突然得知中国的王牌特工 - 鲁笑的档案?我做这行二十多年,可从未见过这种奇迹!”

“奇迹偶尔发生。”

“我们是中情局,不是教会,信奉奇迹!”

面对朋友的责难,西蒙尼低下眼睛。

“你得管这件事!”库克斯咄咄逼人。

“我不能插手。”

“西德尼,你他妈说什么呢?你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这伙鸟人,制造假情报来达到政治目的?”

“霍比特,”西蒙尼说,“你高估了我的能力!”

霍比特自顾自地说,“等这事曝光,比当年伊拉克核武器的假情报还要糟糕,中情局将彻底失去公信力,美国民众将认为我们都是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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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63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十四章 14-1 战争残疾(1)

作者:慕衲

波士顿

波士顿北站地理位置方便,靠近中国城、波士顿港口和金融中心。它是长途汽车和火车站站点,人流拥挤,尤其上下班高峰期间。

下午五点钟,鲁笑走进北站大门,他穿着西装,风衣搭在胳膊上,左手拎着一个鼓鼓的皮包。他经过擦皮鞋服务区,突然停住脚步,桌上高高的椅子。满脸皱纹的黑人老头放下手里的报纸,缓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好,先生!”

“你好!”鲁笑看着黑人老头的膝盖,“风湿吗?整天弯腰可不容易!”

“先生,生活哪有容易的?”老头深吸口气,坐在小板凳上,挽起鲁笑的裤脚,插上保护板,开始擦鞋。他几乎自言自语说,“我参加了第一次海湾战争,战场上没受伤,可回国就不舒服,腿脚经常疼痛,医生找不出原因,说我伪装,拒绝批准我申请战争残疾。上帝作证,我每一天都在挣扎,有时候忿忿不平。可看看周围,谁又过得轻松?”

“你不介意我问你的年龄,先生?”

“一点不介意。我今年六十二。”老头抬头看着鲁笑,大眼睛散发着友善的目光。“先生,一般人都是上班前擦鞋,因为在家没时间。”

一群下班族匆匆走过,两名警察跟在他们后面,黑人警察走过来,拍拍老头的肩膀说,“你好啊,乔治!”他瞥了眼鲁笑,鲁笑好奇地看着他。

“晚上好,马龙警官!”

“你今天感觉好吗?”

“还过得去,有饭吃,有房住,老婆还跟着我,一个男人还能要求什么?”

“说得好!我们今天有点忙,回头聊。”

“好的,你们小心。上帝保佑你们!”

黑人警察走开,他的白人同伴始终没正眼看乔治,像是没听到他的祝福。

鲁笑看着他们的背影,问道,“警察忙什么?我以为他们就是忙着吃甜甜圈!”

乔治嘿嘿笑笑。他麻利地擦好一只皮鞋,开始擦拭另一只。

鲁笑没再说话。他看到大厅里有四名警察,他们分散站在各入口,注视着进出的年轻男子。

乔治擦好鞋,手捂着膝盖,慢慢地站直。鲁笑递上二十美元,让他留着零钱。

“谢谢你的慷慨,先生。上帝保佑你!”

“再见,乔治!”鲁笑拿起风衣和皮包。

“先生,今天不是个出门的好日子,政府派了很多人在火车和汽车上搜查。我相信你是守法公民,可有时候出乱子,他们喜欢动不动开枪,被伤着不值得!”

鲁笑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可乔治已经坐下,拿起报纸。

鲁笑走进候车室,经过一排坐满人的长椅,在甜点柜台买了杯咖啡和两块点心。他拎着食物袋走出侧门,穿过宽阔的大街,站在一家繁忙的华人超市门口,慢慢喝着咖啡。

当看到学生装扮的肯尼走出北站,鲁笑快步走到医学院停车场,驾驶越野车驶过中国城匾门路口时,他脚踩刹车,肯尼迅速地坐进来。鲁笑迅速加速,向南波士顿驶去。

“车站满是警察和便衣,我刚才有点担心你会上长途汽车。”肯尼说。

鲁笑望着后视镜里的一辆灰色丰田汽车,拨动方向盘急转弯,丰田没有跟上来。他看着后视镜说,“你买了去纽约的车票?”

“买了。你觉得他们会相信我们去了纽约?”

鲁笑努努嘴,“我相信他们通过某种方式监视我们。”

“听起来不太妙。”肯尼问,“我们现在做什么?”

前面出现一个候车亭,几个黑人和西班牙人坐在长凳上等公交车。

鲁笑在路边停车,扭头看着肯尼说,“最后的机会,这里搭车,你可以安全离开。如果警察拦下你,说出实情,他们不会找你麻烦!”

“不,我留下,这群混蛋要为马歇尔付出代价!”

“他是局内人,明白游戏规则,他肯定不会要求你为他报仇。”

“我要微他报仇!”肯尼迎视鲁笑说,“你也需要个帮手,两个人怎么都要比你一个人成功的可能性大些。”

鲁笑深深地看一眼肯尼年轻的面孔,脚踩油门,向93号高速公路开去。他们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一个小时,在95号高速公路接口处,离开高速公路,进入附近的小镇,找了一家位置偏僻的汽车旅馆。

鲁笑停车在停车场远端,坐在车内,肯尼下车走到亮着红色招牌的旅馆前台,三分钟后他拿着钥匙走过来,打开最末端的房间。他敞开门,进屋检查。当他从卫生间出来时,门口站着一个过于丰满的白人女人。“需要服务吗?100全套,50吹箫。”

“不需要。”肯尼用身体把对方逼出房间。

“嗨,宝贝,我可以给你便宜十块钱。你绝对不会后悔,我一定会把你伺候得天天想念我!”女人浪笑着说。

“请让一下。”鲁笑拎着行李走进屋子。

肯尼砰地关上屋门。女人外面骂道,“操你妈,一群烂屁眼的相公!”

“我没看到她。”肯尼歉意说。

“她一直盯着你。你一开门,她就从对面房间出来,她的皮条客应该在屋里。你没见到她正常,她靠这一行谋生,擅长悄无声息地接近。”鲁笑手掌按了按床板,放下行李,进浴室洗澡更衣,出来时,肯尼已经打开电视。

午夜时分,鲁笑睁开眼睛。肯尼惊讶地看着他说,“你怎么做到的?我发誓你刚才在睡觉!”

鲁笑站起来伸展筋骨,看着电视上的时间显示说,“你可以打电话了。”肯尼深吸口气,拿起手机。

“去卫生间打!”鲁笑说。

肯尼皱眉走进卫生间坐在马桶上。鲁笑跟进去,打开水龙头,出去带上门。他站在门口,听肯尼通话。淋浴声嘈杂,他只能听个大概。

“斯特恩先生,我是肯尼。很抱歉这么晚打电话给你,但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

“是的,那家伙和我在一起。他正在睡觉。”

“……”

“我看新闻说他是中国间谍,才知道涉及国家安全。我热爱美国,从未想帮助一个中国间谍,那天晚上的事情纯属意外。我看有人追杀他,还以为他是好人呢。我发誓,如果晓得他的真实身份,我当时一定不会救他!”

“……”

“我们在93号和95号高速公路交界处的一家汽车旅馆。他想逃到加拿大……,不用担心,他睡的很死,我在卫生间说话,开着淋浴龙头,他听不到。”

“……”

“好的,我听你的话。”肯尼停顿一下,问道“斯特恩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抓住他,我能拿到那笔赏金吗?”

“……”

“太好了,谢谢你,斯特恩先生,马歇尔先生生前说你可以信赖!稍等,外面有动静。”

鲁笑一脚踹开屋门,吼道,“你他妈的给谁打电话?”

肯尼惊慌地说,“一个女朋友。”

“狗屁,王八蛋,你出卖我!”鲁笑举枪射击,三发子弹打在墙壁上,尽管他提前倒出一半弹壳内的火药,枪声还是震荡耳膜。

肯尼噗通从马桶滑落到地板,手机也啪地摔在地上。

鲁笑骂了句,“你这个蠢货!”随即踩碎手机。他见肯尼要站起来,竖起手指放在唇边,肯尼会意,静止不动。

医药柜里放着一个医用塑料袋,装着提前提取的200 CC肯尼的血液,鲁笑打开袋口,把血液洒在肯尼脸上、身上和地上,然后把空塑料袋放进胸前口袋,拉上拉链。他蹲下身,抓着肯尼的身体,扛在肩头,两腿发力,站起来。肯尼体重超过八十公斤,扛着并不轻松。

鲁笑调整重心,走到门口,打开一条门缝,观察周围。旅馆前台还亮着灯,但玻璃窗内没有值班员的身影。停车场很安静,空无一人。他快步走到越野车,用遥控开启后备箱,把肯尼放进去,关上后备箱。他跑回房间,抓起皮包和外套,没理会桌上肯尼的钱包、一堆硬币和押金单。

他上车没有开车灯,急踩油门,冲向公路。开出停车场瞬间,他从后视镜看到有人出现在停车场,看着越野车。

“嗨,我还要一直躺着吗?”肯尼从后备箱问。

“我建议你躺着休息!”鲁笑的语气没有多少建议的味道。

“我真不敢相信斯特恩这么快背叛马歇尔,马歇尔战场上救过他不止一次,他赌咒发誓说他们是兄弟!”

鲁笑瞥了眼后视镜,“肯尼,我们行动还没结束!”

肯尼翻了个身,含糊地嘀咕两句。

鲁笑顺着95号高速公路,开了二十分钟,在一个标志观光景点的出口下去,按照GPS的指引,找到一条没有标志的小路,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半个小时,看到一条大河。月光下,水波轻漾,像一条白色绸缎。他打开后备箱,肯尼跳下车。

鲁笑掉转车头,换档到倒车,用一根木棍轻轻压住油门。他在越野车开进河水前跳下。看着汽车渐渐地沉没,只露出车玻璃,河水推着汽车,往下流冲去。

他们顺着土路折回,走了一公里,找到隐藏好的红色福特越野车。肯尼开车,高速公路上数量警车闪烁着警灯疾驰,远处天空传来嗡嗡的螺旋桨声音,直升飞机上的红灯一闪一闪。

一个小时后,他们回到安全屋。睡觉前,他们查看互联网和电视新闻台,尚无汽车旅馆枪击案的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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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64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十四章 14-1 日本铁板鸡肉(2)

作者:慕衲

第二天中午,鲁笑和肯尼开车来到布莱顿一家购物中心,在停车场靠近出口的地方停车。两人分散开,从不同入口走进购物中心。

鲁笑注意到几名穿着白色制服的保安,他们腰间带着警棍、辣椒喷雾器和对讲机,注意力似乎更集中在成双结对的少年人身上。最大的威胁不是保安,而是天花板的摄像头,监控室里有人盯着这些画面,寻找危险人物。

鲁笑走在一群购物者中,和人群一起移动。他眼睛巡视周围,但绝不停下来东张西望。他看到楼层分布图,记下出口位置,并在脑海里勾勒出各出口到停车场的路线。他顺着自动扶梯上到五楼,有意兜了一圈,走过各家店铺,寻找可疑迹象。他知道如果有埋伏,附近工作的店员必定知情,不可能不露出一丝破绽。

今天是周六,美国人把购物当成节日,很多人拖家带口逛商店。鲁笑看看手表,到了会面时间。美食广场在顶层,这里空间宽敞,能容纳上千人。各式各样的食物店铺环形分布,不少柜台前已排起长队。

他找到那家“日本铁板鸡肉”,隔老远就看见墨西哥女人玛丽咏。她冲着他招手,大声嚷道,“你怎么才来呢?告诉过你,这地方很受欢迎,要早点排队!”她的低领连衣裙,自豪展示着傲人的胸脯。

鲁笑感受到数道好奇的目光。他和她肤色差异不大,主要在于气质和服装,他打扮像是中产阶级美国人,她则是明显的墨西哥移民。他走近说,“抱歉,路上有点堵车。”

“你要吃什么?先想好了,柜台的服务员很凶。”

鲁笑正要回绝,随即醒悟,“我和你要一样的。”

玛丽咏妩媚一笑,乳房有意蹭一下他胳膊,“先生,很高兴见到你,胡迪尼不喜欢等候。”

“他在哪儿?”

“别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鲁笑故作不懂。前面的一对黑人男女点好食物,服务员是一个亚裔女人,一双小眼睛不耐烦地看着鲁笑。

“五大份铁板鸡肉,两份铁板牛肉,配菜要薯条和可乐,还要五大份冰淇淋!”玛丽咏说。

“我吃不了这么多!”鲁笑皱眉说。

“我知道,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四个孩子。今天没保姆,我又得忙你的事,只能带他们一起来。”

“一百七十二美元!”亚裔女人冲着玛丽咏说。

玛丽咏看向鲁笑,鲁笑付钱,亚裔女人默默地找零钱,目光不善,似乎他犯了什么罪过。

鲁笑端着装满食物饮料的托盘,跟着玛丽咏来到拼接的两张桌子,一众孩子早已兴奋不已,等得不耐烦,他们都是男孩,年龄不等,身材敦厚,面貌迥异。玛丽咏把食物一一分给每人,调节不可避免的争端。鲁笑静静看着,不知怎地,他多了些对她尊重,她做人可能有缺陷,却是位好母亲。

“你最好趁热吃,凉了味道差很多!”玛丽咏说。

“胡迪尼在哪里?”

“我们说好两百美元介绍费。”

“胡迪尼同意帮我,你才能拿到这些钱!”

玛丽咏停止咀嚼,面部肌肉绷紧,看了鲁笑片刻,扭头望去。鲁笑顺着她的目光,见三张桌子外,坐着两名墨西哥男子,他们也正看着这边。

鲁笑没有犹豫,留下两百美元。他走到两人旁边,很自然地坐下,看着年轻的墨西哥人说,“胡迪尼先生,感谢你能来!”

他语气如此自信,两个墨西哥人不由对视一眼,年长的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胡迪尼?”

“没有冒犯的意思,如果换作其他人和你在一起,我可能会误认。”鲁笑看着胡迪尼,用西班牙说,“你看着就有种,难怪能在异国他乡闯下名头!”

胡迪尼表情淡定,目光中闪烁着得意。“别拍马屁,一个陌生人恭维你,常常表示他有所求!”他用西班牙语说。

“我需要去德州梯华纳城。”梯华纳城位于美国和墨西哥边界。

“你想偷渡墨西哥?”

“不,梯华纳城!”鲁笑加重语气说。

“可以,我能送你去。”

“多少钱?”
“要看你,如果你出二十万,我包机送你。”胡迪尼和同伴相视而笑。

鲁笑等笑声停止,“我有一千美元。”

怒气突然出现在胡迪尼脸上,他的眼睛变得如同深不可测的黑洞,“你他妈的耍我吗?一千美元都不够我来这里的路费!”

“也许你应该经常来坐坐,我听说‘日本铁板鸡肉’不错。”

“这家伙疯了,我看活埋他算了!”年长的墨西哥人说。

胡迪尼见鲁笑面不改色地注视着自己,表情多了几分谨慎,“你他妈的是谁?你敢故意找麻烦,我保证你会死的很惨!”

“我已经说了,我要去梯华纳。”

“谁在找你?警察还是联邦调查局?”

鲁笑保持沉默。

胡迪尼面色变得严肃,和同伴快速交换眼神,“五千美元,明天上午的卡车。”

“一千五百美元是我的最高价格。”

“我的朋友,去梯华纳路途遥远,路上还有很多开销。最少三千!”

鲁笑最后同意支付两千美元,他从口袋里拿出五张早已准备好的百元钞票,隐蔽地递过去。

“明天上午九点到波士顿大学体育场附近的超市停车场,不要晚了!”胡迪尼和同伴站起来。

“胡迪尼先生,”鲁笑郑重其事地说,“你明白我虽然单独出现,可身后站着很多同伴。如果我被警察抓住,或者什么不幸发生,你将承担责任。你会在死前,体验各种酷刑!”

胡迪尼眼睛里闪过不屑的神情,“你记住带够了钱,否则波士顿就是你生命的最后一站!”

鲁笑看着两个墨西哥人走下自动扶梯,没理会还在吃饭的玛丽咏和她的孩子们,走到另一侧的出口,从消防楼梯下楼。远处的肯尼发出安全信号,鲁笑穿过公路,进入对面的高档旅馆,坐在一楼酒吧,要了一杯啤酒,看着窗户外面。

十五分钟后,肯尼驾车驶入停车场,停在旅馆后门。鲁笑等了五分钟,走出酒吧,穿过大厅,从后门上车。

“胡迪尼有一个司机,开着一辆林肯,我记下车牌号码。跟踪的话,肯定有机会安装跟踪器,这群家伙太业余,没有一点防备心!”肯尼说。

“有可能他们希望让你这么想。”

“什么意思?”

“街头长大的人,个个都是人精,狡猾和残忍,远超过你我这样的人。我相信,他们有办法对付跟踪。”

肯尼沉默片刻,“你真的决定走这一遭,会不会太冒险?”

“是冒险,可不这么做,警察不会松懈,我们没法去找雅各布。”鲁笑调整一下座椅,闭上眼睛说,“你开车小心。我先睡会儿,到地方招呼我。”

“有机食物”超市位于波士顿大学体育场附近,距离绿线地铁不远,受到很多学生和白领的青睐。才上午九点,停车场已停了很多车辆。

鲁笑站在超市入口处理商品专区,装作购物。他不担心联邦调查局的人会选择这里动手,美国人在乎公众舆论,周围顾客太多,引起误伤。而且,周边道路四通八达,很难完全封锁。鲁笑更担心警察,这些人整天在辖区转悠,对环境很敏感。他顶着枪杀警察的罪名,他们态度不会温柔,多半先开枪后盘问。

过了约定时间五分钟,接头人没出现。鲁笑有些心浮气躁,手机传来肯尼的信息,“像蝴蝶一样飞舞。”他不禁微笑,天空出现无人机,说明事情向着他期待的方向发展。

一辆集装箱卡车在路边停下,刹车发出刺耳的声音,一个身材短粗的墨西哥司机跳下驾驶室,快步走到超市门口。

鲁笑过去打招呼。司机上下打量着他,指着他的大手提包,“里面装着什么?”

“装着和你没关系的东西!”

司机狠狠地瞪着鲁笑。鲁笑平静地迎视他的目光。

“先生,”司机改用西班牙语说,“你在车上空间很小,这个包太大,你不能带上去!”

“给胡迪尼打电话,你告诉他你不让我上车!”

司机听到胡迪尼的名字,面色紧张,“他是你的朋友?”

“聪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司机想说什么,欲言又止。他侧身避过一个推着手推车的大块头黑人妇女,贪婪地瞧着她翘鼓鼓的屁股。

“我们可以进去认识她,她可能喜欢你。”鲁笑说。

司机瞪他一眼,“不,我们上车!”

司机驾驶集装箱卡车,开到郊区一家巨大的仓库,鲁笑有些紧张,这地方很适合抓人。他拿出手机,没看到肯尼的信息,略微安心些。肯尼驾车远远跟在后面,保持五百米距离,联邦调查局的车辆一出现,就会通知他。

仓库分为几个区域,每个区域堆放着不同的货物。两辆集装箱货车停在入口,几名南美裔装卸工人在装货。

司机把卡车开到一堆电视机大小的纸箱子前,关闭引擎,拔掉钥匙,对鲁笑说,“等在这里,不要出来!”

鲁笑从后视镜看到司机找到一名黑色卷发的瘦高个墨西哥人,两人说了一会儿,瘦高个突然很生气,大声地质问着什么,司机无奈地摊开双手,试探安慰对方。可瘦高个拨开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爬上卡车,拉开车门说,“你,你带车钱了吗?”

“到地方,我会给你车钱。”

“去你妈的,这儿我说了算。你不付钱,就滚出去!”

“抱歉,我没听清楚你说什么。”鲁笑拉开衣襟,露出插在腋下的手枪枪柄。

瘦高个脸色变得谨慎,但还是强硬地说,“朋友,我不想惹麻烦,但你不付钱,我们没法拉你横穿美国。我们需要孝敬很多人,要花很多钱,你明白吗?

“给我找胡迪尼。这个狗娘养的敢骗我,我他妈的打断他的狗腿!”

瘦高个瞪着鲁笑,似乎在和一个疯子说话。

司机站着卡车另一侧窗口,几乎哀求道,“先生,胡迪尼先生脾气不好,为了这么点小事麻烦他,他会发火的。请你帮个忙,出五百美元,我们总得买些食物!”

鲁笑扔过去三百美元,“拿着,以后别他妈的再烦我!”

司机如释重负地拿着钱消失。瘦高个突然低声说,“小子,如果你是聪明人,就赶紧离开,别坐这辆车!”他说完就跳下车。

过了几分钟,司机喊鲁笑下车。鲁笑跟着司机走进车后的集装箱。集装箱是标准的12米长,2.9米高,已经堆放了很多箱子,只留下一条狭窄的通道。他们走到最靠近车头的位置,看到一个钢结构支架,大约一米半高、一米长、一米宽。

“你进去。”司机说。

鲁笑试了试钢架的坚固程度,注意检查焊接口,如果集装箱剧烈晃动,这些箱子将产生巨大的动能,他不想被压死。钢架还算让人放心,他掀开架子下的一件绿色毯子,见下面铺着泡沫。他目测空间,知道进去后就被完全封闭在内。“我的食物和水呢?”

“先生,这里不是旅馆,我只负责送你。”司机见鲁笑瞪起眼睛,拉开旁边一个大箱子,里面装了三桶矿泉水、几根黑面包和香肠。他补充说,“你很幸运,通常客人要付高价买,我们免费你!”

“厕所呢?”

司机踢了踢一捆塑料袋,拉开墙壁上一个插销,一个小窗口打开,正面对着驾驶室。“你上完厕所,把垃圾扔出去,或者等加油时,我们帮你处理。”

“照明呢?我不想六七天呆在黑暗中!”鲁笑有意生事。

司机倒是耐心,按动角落一个按钮,墙边一个LED灯慢慢点亮,光亮有限,和蜡烛差不多。见鲁笑不满表情,司机耸耸肩膀。

鲁笑走进钢架下面,放下两根用作交叉门的钢管,顿时感觉自己被关进笼子。司机似乎知道他想什么,嘴上安慰说“你很快会习惯的,”一边堆积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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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mela
65 楼
楼主写得挺引人入胜的,加油,我等着看!
慕衲2016
66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十四章 14-1 雷鸟(3)

作者:慕衲

当卡车驶出仓库,鲁笑看看手表,才过去二十分钟,可在这幽暗的洞穴里,感觉像过了两个小时。他再次查看手机,信号很清楚,肯尼五分钟发来的信息是“一切如常。”

集装箱卡车虽然体积庞大,但地盘出人意外地平稳,虽然高速跑在高速公路上,车厢里的人很难察觉。鲁笑看着手机上的GPS位置显示,知道快要进入第一个收费路段。他关闭脚边的灯光,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

尽管信心十足地说服肯尼,计划的可行性,鲁笑心里依然紧张。收费站是第一道门槛,也是可能发生变数的地方。他研究过联邦调查局的行动案例,也接触过联邦调查局的特工,知道他们的思维方式。

胡迪尼是一名重要线人,能提供偷渡客情报。墨西哥进入美国的毒品和走私网络四通八达,不仅吸引很多美国百姓参与,很多执法人员更是从中渔利,美国政府无力也无心干预,又担心恐怖分子混入,所以愿意对胡迪尼这类人网开一面,甚至默许他继续做生意。如果鲁笑一上车就被抓,显而易见是胡迪尼告的密。为了保护胡迪尼,美国联邦调查局自然不愿大张旗鼓,最好的办法就是中途装作例行检查,拿下鲁笑。鲁笑判断美国人会在卡车行驶一段时间再动手,一是减少胡迪尼的嫌疑,二是让鲁笑疲倦,笼子里空间局促,很容易让人丧失警觉性,反应迟钝。这段时间多长,很难判断,鲁笑猜测半天到一天时间,这种行动涉及到很多人,不可能持续时间太长。

卡车减缓速度,似乎遇到堵车,不停地启动和刹车,每一次都会让密集的箱子改变方向,冲击着钢架。黑暗中,钢管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鲁笑忍着开灯的冲动。

卡车刹车发出哀叹声,引擎突然熄火。鲁笑凝神聆听,虽然几分钟前肯尼发来信息,后面一切正常,没看到大批执法车辆冲上来包围,但鲁笑还是紧张起来。他听到模糊的脚步声,声音时大时小,像是皮靴踩在坚硬路面上的沙沙声。霰弹枪和手枪装在包里,鲁笑没有触碰。如果美国人在这里动手,他没法反抗,除非想要自杀。

外面,脚步声消失,一阵难熬的静寂之后,引擎轰隆隆地运转,卡车缓缓加速。鲁笑暗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胸前的衬衣被汗水浸湿。他换上干衣服,小窗户拉开一道缝,清新寒冷的空气冲进来。他打开微弱的灯光,拿出背包里的东西。

按照计划,行动在第三座收费站前发生。可手机突然发出哔哔的声音,鲁笑打开一看,是肯尼发出紧急信号,行动将在两分钟后发生。鲁笑急忙戴上头盔,穿上橄榄球员穿的保护衣,把背包在钢架底部用背带固定住。他坐在地上,抱住膝盖,像飞机上准备硬着陆的乘客一样迎接接下来的冲击。

卡车先是颠簸一下,像是压到什么东西,鲁笑可以想象,肯尼正在向卡车轮胎发射自制的剧毒溶液,悄悄腐蚀轮胎。听卡车行驶动静,一个轮胎已经报销,导致轻微的倾斜,但集装箱卡车是巨无霸,配备20个车轮,不会因为一个车轮爆胎而出事。卡车晃动一下,随即恢复平稳,继续前进,似乎一点不受影响。鲁笑正琢磨是否肯尼搞砸了,突然间,卡车剧烈地摇晃,车厢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摔出去,侧翻过来,与路面剧烈地摩擦。

等一切静止,微弱的灯光还亮着,鲁笑爬起来,活动一下酸痛的肩膀,卡车翻滚时,他结结实实地撞在钢架上,若是没有保护衣的保护,至少要断两根肋骨。他解开背包,拿出霰弹枪,脱下头盔和保护衣,放进背包,取出防护镜和防毒面具戴上。他把五块金条大小的燃烧弹,固定在集装箱的一面箱壁。集装箱厢体是用耐候钢制成,耐候钢的坚固程度介于普通钢和不锈钢之间,耐热性能不超过一千两百度,而以氧化铝为主要成分的燃烧弹可以很快达到两千度的高温。

鲁笑点燃引火索,立刻躲在角落,用两条高温防火毯盖住自己,闭上眼睛。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热浪涌来,像靠近高温熔炉,汗毛竖立,汗水流淌。他默默数到三十,扔掉毯子,见集装箱箱壁出现几个脸盆大小的窟窿。他拿起霰弹枪,冲着箱壁连开了几枪,踹了两脚圆圈内的箱体,箱壁终于支撑不住,出现一个大洞,

鲁笑钻出来,发现自己站在雪地上,距离高速公路有二十米远,几辆汽车停在路边,三个男人正试图打开驾驶室门,救出被困在里面的司机。他们惊讶地瞪着鲁笑,目光集中在他手里的霰弹枪。

远处响起警笛声,鲁笑快步跑向停着的汽车,跳进一辆“雷鸟”双门跑车。一个年轻白人高喊,“哥们,别动我的车,那是我新买的!”

“我希望你找了一家好保险公司!”鲁笑关上车门,发动汽车,强大的引擎发出砰砰的巨响,他换档后试探着加油,“雷鸟”飞快地射出去。他瞥了眼后视镜,车主气急败坏地大骂。

鲁笑没时间同情车主,后面已经出现警灯,联邦调查局的人到场速度惊人,难怪肯尼选择提前动手。他没费心去找肯尼,卡车出事时,肯尼已经第一时间溜走。

“雷鸟”跑车速度惊人。联邦调查局的车辆通常配备大功率引擎,跑赢普通汽车,可遇到“雷鸟”就吃瘪了,很快鲁笑遥遥领先,把联邦调查局的三辆越野车甩得远远,但他不敢松懈,距离目的地还有30公里,余下路段不会轻松。

果然在10公里处,三辆警车和两辆越野车堵住了道路,警察和联邦调查局探员躲在车后,手持长枪向他瞄准。鲁笑放慢速度,换上抵挡,拨打方向盘,冲上高速公路之间草地隔离带。土地松软,汽车轮胎吃力不够,速度顿时减慢。鲁笑用最低档,油门踩到底,歪歪斜斜地开上对面车道的减速带,贴着路边,逆行行驶。对面汽车司机慌忙躲闪,因为太过吃惊,忘了按喇叭抗议。

拦截的美国执法人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几个人举枪瞄准“雷鸟”,但无人开枪,他们很清楚击中鲁笑的可能性不大,误伤其他司机倒是很有可能,将不可避免地惹来一番调查和法庭诉讼,弄不好还要承担民事赔偿。

鲁笑看路障已被远远甩在身后,离开逆向行驶的公路,再次穿越草地隔离带,回到正确的道路上。两辆高速公路州警的警车从后面逼近,鲁笑油门踩到底,几乎达到“雷鸟”速度极限。汽车引擎吃力地吼叫着,车身飘忽,此时方向盘任何一点闪失都会造成车毁人亡。警车不知道是害怕出事,还是无法匹配车速,渐渐落下。不过,鲁笑并未有机会庆祝,因为天空出现直升飞机,而且不是一架,两架直升飞机从一片树林后升起,高速从“雷鸟”上方飞过去,左右转弯,降低高度兜回来。机身两侧各坐着一名戴着黑色头盔、穿着防弹背心的反恐特警队队员,他们握着的自动步枪指向鲁笑。

鲁笑暗叹美国人太看得起自己,他本来以为只会出动一架直升飞机,两架同时出现实在夸张。他知道不可能冲破拦截,如果他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冲上去,和直升飞机相撞,美国人一定开枪,直升飞机驾驶员也会避开。他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地图显示,驶下高速公路,穿过草地,开向北方的树林。

草地坑凹不平,雷鸟上下颠簸,速度大减。直升飞机很快追上来,大概认为他无处可逃,并不紧逼,有人用扬声器大喊,“停车,我们是联邦调查局。如果不服从命令,我们将开枪!”

鲁笑毫不理会,紧盯着前方树林,接近树林时,他绕着边缘向右行驶,直到找到了那条狭长土路。这时候车身猛地一跳,车头向右边急转,他用力抓住方向盘,才没失去控制。他从后视镜看到右后胎爆胎,知道这辆车支撑不了多久。

开出树林,他终于看到围起来的铁丝网。他加速撞上去,系着铁链的大门崩开。里面是一座废弃的矿区,有好几座巨大的砖石建筑,他冲向左边最小的建筑物。在门口急刹车,他抓起背包和霰弹枪,冲进楼里。

不到五分钟,两辆警车和两辆联邦调查局的越野车赶到,直升飞机在空中绕圈盘旋,显然担心他从后面逃跑。鲁笑等警员下车后,开枪射击,打烂了一辆警车警灯。警察和联邦调查局的人不再客气,猛烈地开火还击,但都小心躲在汽车后面,鲁笑精准的枪法让他们非常忌惮。

半个小时后,院子里几乎停满了联邦调查局的车辆。美国人不停地高声劝降,同时一辆反恐特警队卡车也开到院门口,十几名全副武装披着厚厚防弹衣的队员有意亮相。

鲁笑知道没法再等,他再次射击,还击的火力如同刮风一般。当射击停止时,火苗出现,没过多久,火势蔓延,爆炸声响彻云霄,一个巨大的火球冲上天空,冲击波让几名靠的太近的联邦调查局探员摔倒在地。

大伙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附近城镇的三辆消防卡车赶到,才扑灭了火焰。一直等到深夜,联邦调查局探员才能进去搜查,在一角倒塌的砖瓦下,他们发现现一具烧成焦炭的尸体。

原文地址: http://muunarr.com/wp/2016/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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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67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十四章 14-2 准备作战(1)

作者:慕衲

马六甲海峡

英国皇家海军驱逐舰“勇敢”号和神秘潜艇玩的猫捉老鼠的游戏已经继续了五个小时,尚未有结束的迹象。只要“勇敢”号逼近,神秘潜艇就驶向印度尼西亚海域浅水区,印尼海域水文条件复杂,对于大吨位的驱逐舰来说,非常危险。倘若有人提前埋伏水雷或者潜艇,贸然冲上去,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英国军舰并不深入追赶。可只要“勇敢”号准备放弃,神秘潜艇又折回来,尾随英国军舰。

劳伦斯上校看懂对方意图,命令舰队高速前进,赶往南中国海。“勇敢”号航速惊人,达到三十节以上,水下航行的潜水艇望尘莫及。可“格雷漫游者”号补给船的轮机突然发生故障,速度勉强维持在二十节,神秘潜艇转而拦截“格雷漫游者”号,甚至大胆地绕过前面去堵截。“勇敢”号无奈,只能折回,潜艇随之后退,重新恢复对峙状态。

劳伦斯上校的脾气越来越坏,指挥室内气氛也愈来愈紧张。“联系国防部,要求我方核潜艇支援!”他再一次催促。

“勇敢”号驱逐舰反潜能力并不强,如果最先进的英国核潜艇出现,神秘潜艇只能逃跑,否则面临被猎杀的命运。

布莱尔上尉擦去额头的汗水,快速地敲击键盘,通过卫星线路和国防部联系。他发送出信息后,眼巴巴地盯着屏幕,感觉时间停滞,度日如年。屏幕闪动,信息一行行跳出来,他回头说,“国防部说美国支援舰队正赶来,没提我们核潜艇的位置,!”

“两个小时前就说美国人的舰队来,现在还没到,他们磨蹭什么?”劳伦斯眉头紧锁,不停地来回踱步。

“呃,好像有情况。”一名声纳兵小声说。

“什么事?大声说!”布莱尔上尉大声喝道。

“我刚才捕捉到一些声音,好像是潜艇的声音。”

“你确信?”

声纳兵看了眼屏幕,看看周围的同伴,点头说,“我确信。今晚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听到这个声音,虽然很微弱,难以确定方位,但我相信来自一艘潜艇,它位置应该不远,就藏在附近,利用暖流层来避开探测!”

布莱尔先看向拔藤,随即转向劳伦斯说,“舰长先生,如果另外一艘中国潜艇躲在附近,我们……”

劳伦斯打断他的话说,“两军相逢勇者胜,大英帝国海军三百年的传统不能葬送在我手里,我绝不会让一两艘中国潜艇吓走。命令直升飞机升空,强力驱逐中国人的潜艇!”

哈里斯中校面无表情地传达了命令,但拔藤敏感地察觉到他的紧张。拔藤惊讶劳伦斯的命令。公海上,敌对国家的驱逐舰和潜艇经常玩这类猫捉老鼠的游戏,但彼此很小心,默契地保持安全距离,以免出事。驱逐舰反潜能力有限,“山猫”直升飞机可具备强力反潜能力,劳伦斯迟迟没派出,是担心中国人藏着后手,在援军没来之前,保持低调,以免局势升温。现在劳伦斯忍耐不住,派出杀手锏,中国人如果有所准备,必定也要出招应对。稍有差错,就是南海战争。

“勇敢”号原本配备两架“山猫”直升飞机,前几天被击落一架,剩下的这一架自然宝贵,这也是劳伦斯犹豫的原因。“格雷漫游者”号配备着一架“默林”直升飞机,但作战性能远远比不上“山猫”。

五分钟后,“山猫”从“勇敢”号上起飞。指挥室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众人都知道“山猫”打开探测雷达,中国潜艇将很快知道,也就意味着摊牌的时刻到来。果然,雷达操作员说,“神秘潜艇停住,打开了鱼雷发射盖!”

潜艇打开盖子,意味着随时可能发射鱼雷,如果配备俄国制造的超空泡鱼雷,“勇敢”号可能无法躲避。

“命令舰队全体官兵,准备作战!”劳伦斯发布命令。

“嘟嘟嘟”的警报拉响,惊醒正在睡觉的官兵们。很快军舰内响起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官兵们迅捷地跑向自己的位置。很快,各部门报告进入战备状态。

拔藤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时间刚过去两分钟,这是优秀海军的标准。自豪感油然而生,这些都是他训练的官兵。

“山猫”号驾驶员的声音响起来,他说已经锁定潜艇位置,请求指示。劳伦斯正要给出最后通牒时,雷达兵说,“报告,东南方向出现情况,三艘快艇正高速向我军舰驶来,另有先前报告故障的巨型货轮改变方向,开向‘格雷漫游者’号!”

“是什么型号的快艇?”

一名军官说,“好像是中国海军配备的22型号导弹快艇。”停顿一下,敲击几下键盘,调出资料说,“这个型号导弹最有威胁射程为200海里,但是抗干扰能力差。”

劳伦斯看向拔藤,他们清楚三艘导弹快艇能同时发射几枚导弹,“勇敢”号的防御系统强大,但“格雷漫游者”号的防御能力差,未必能挡住所有导弹,只要一颗导弹击中关键部位,就可能击沉“格雷漫游者”号。而且,驶过来的巨型货轮如何应对?英国人是最早利用货轮为海军服务的国家,自然清楚一艘巨型货轮可以储备多少武器系统。

“准备发射导弹。通知导弹快艇,警告中国人不得逼近20海里内!”劳伦斯看着拔藤说,“拔藤中校,你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劳伦斯放下身段,让拔藤有些吃惊,他还没忘记受到的羞辱,可更清楚此刻的危急。“中国人这个时候出现不适巧合,他们在新加坡的间谍通知了舰队的动向。我们应该考虑改变航向,向马来西亚海域撤退。”

马六甲海道狭窄,巨型货轮的航道受限制,而且,马来西亚海军这些年投入巨资扩充军力,可能出来阻拦中国海军的追击。

斯通少校附和说,“中国人的目的是阻拦,而不是伏击我们。只要我们不率先攻击,就不会出事!”

劳伦斯快速地扫视两人,走到电子屏幕上研究附近的航海图。过了片刻,摇头说,“如果中国人一吓唬,我们就逃跑,帝国皇家海军的尊严将何在?命令舰队,就地停下,准备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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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68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十四章 14-2 我是舰长(2)

作者:慕衲

哈里斯中校似乎有些走神,等劳伦斯严厉的目光看着他,他才重复劳伦斯的命令。

“空中四点钟方向,出现飞机!”一名雷达兵报告说。

四点钟恰好位于舰队背后,如果是中国战斗机,那舰队的危险大增。拔藤快步走过去,看着雷达屏幕上的光点问,“哪个国家的飞机?”

“还不确定,但看着不像是战斗机。”雷达兵敲击着键盘,试图从资料库里找出相关情报。屏幕上跳出一连串的数字,他兴奋地说,“不是中国的飞机,是美国生产的P3C反潜飞机。暂时不清楚是哪个国家的,新加坡、日本和韩国都配备这种飞机。”

无线电公共频道响起一阵噪音,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我是美国太平洋海军电子侦察支队的杰克少校,在执行公海巡逻、打击海盗的任务,你们是英国海军吗?”

“狗屁打击海盗!”拔藤心里对美国人的借口嗤之以鼻。美国人的P3C肯定早就在附近晃悠,关键时刻才凑上来。

“告诉美国海军,我们是英国皇家海军舰队‘勇敢’号和‘格雷漫游者’号,正面临不明身份的潜艇和导弹快艇的威胁,怀疑是附近的海盗,请求援助!”劳伦斯上校说。

布莱尔上尉重复了劳伦斯的请求,只是眉毛微微扬起。劳伦斯上校素来呆板、顽固,此刻居然露出脑筋急转的一面。不过,说的也够夸张,哪里的海盗配备潜艇和导弹快艇?!

美国人立刻回答说,“明白。我们看到三艘快艇距离你们二十二海里,方向正南。潜艇位于七点钟方位,距离1200米。巨型货轮位于东南方向,距离三十海里,背后还藏有两艘快艇。”

任何人都能听到无线电公共频道的交流,美国海军选择公开通讯,显然是在威慑中国人。拔藤注视着大屏幕上的雷达图,三艘导弹快艇不再继续逼近,而是定格在原地。巨型货轮的速度也在放缓。潜艇似乎还保持着随时发射鱼雷的状态,但也没有其他威胁动作。

接下来半个小时,气氛依然紧张,但英国海军和中国舰船的对峙不再剑拔弩张,中国潜艇的鱼雷发射管的盖子也盖上了。劳伦斯也表示善意,命令“山猫”直升飞机回到舰队上空五公里范围内活动。

英国舰队几次尝试和中国人沟通,中国人拒不理睬,始终保持无线电沉默。通过加密频道,劳伦斯和美国海军的杰克少校直接通话。杰克少校不承认肩负官方使命,但说美国海军的舰艇已在五百海里之内,还需要些时间才能赶到。他补充说在两百海里范围内,没有其他中国舰艇。劳伦斯上校保持英国绅士的风格,含蓄地感谢美国朋友的帮助。

劳伦斯上校皱眉思考片刻,要求连接国防部,他要和值班将军直接对话。他具体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因为他回到船长室通话。

拔藤在指挥室内可以看到通讯台的红灯,通话时间持续十分钟。劳伦斯回来后,命令“默林”直升飞机腾空掩护,“山猫”降落补充燃油。完成加油后,他命令舰队继续开向南中国海。

中国人很快注意到英国人的动作,五艘导弹快艇和巨型货轮一字排开,拦截英国舰队。潜艇也跟上来,再次打开鱼雷发射管的盖子。

杰克少校直接通过无线电公共频道警告中国人,说英国舰队在公海航行,任何攻击行为都将被对被视为对国际法的公然践踏,对世界航海自由的挑战,美国海军将作出强烈反应。面对美国人的长篇大论,中国人依然沉默。

“格雷漫游者”号速度慢,在前面行驶,“勇敢”号在后方两海里远跟随。中国巨型货轮占据中心航道,五艘导弹快艇分列两侧。双方距离不超过一公里。

“格雷漫游者”号放慢速度,略微转向,避开巨型货轮,而是向两艘导弹快艇中间穿插。指挥室内所有人都紧盯着屏幕,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双方距离如此之近,任何莽撞行为都可能引发不堪后果。

两艘导弹快艇似乎有意缩短彼此距离,相互靠拢。“格雷漫游者”号拉响警笛。劳伦斯上校用无线电广播说,假如中国人有意阻拦英国军舰通行,必须承担相撞的后果。中国鱼雷快艇停止移动,中间留下不到三百米的距离。

“格雷漫游者”号减速,从两艘中国鱼雷快艇之间驶过。众人稍微松了口气。

劳伦斯上校再次拿起无线电话筒,说英国皇家海军感谢你们的配合,希望经历今晚的惊险,每个人都能回家和亲人团聚。众人面面相觑,鲜少见到舰长的温情一面。

“勇敢”号也从两艘中国鱼雷快艇之间通过,前后过程不长,不超过一分钟。但众人神经依然绷紧,所有武器系统都处于待命状态,三架直升飞机在空中盘旋,监视周围。

中国舰船没有任何反应,连潜艇也停止跟进。当“勇敢”号驶过去后,同最近的中国导弹快艇拉开距离五海里时,哈里斯中校长出口气。他环顾周围,似乎并不介意让人看到他如释重负的神情,甚至无视劳伦斯上校不满的目光。

斯通少校低声说,“舰长先生,是不是取消临战状态?”

“勇敢”号驱逐舰武装到牙齿,除了传统的舰炮外,配备各种型号的导弹,而且都是紧锁着中国的舰船。任何失误所发射出去的导弹都将酿成灾难。

“恢复武器保险状态!”劳伦斯发出命令。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官方调查后也没能得出统一说法,幸存者的叙述自相矛盾。拔藤认为自己的观察最准确,因为他是指挥室内唯一的闲人,其他人都有具体的职责。他看到哈里斯中校张开口,要传递劳伦斯的命令,可纳尔逊上尉惊呼道,“该死,有人实施了电子屏蔽!”他的话引发了众人雪崩般的反应,几乎所有屏幕都被横着或者竖着的线条覆盖。

“镇静!”劳伦斯怒吼道。他的声音穿透力十足,屋内一下子静下来。“慌乱什么?你们的军装代表着荣耀,是你们先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

他怒视着众人,“立刻重启所有系统,遵照标准条例,实施反屏蔽措施,各军官负责你们的区域。哈里斯中校,你和我来甲板。拔藤中校,这里交给你!”

拔藤立刻意识到劳伦斯的目的,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敬意,劳伦斯身上流淌着缔造英国海军前辈的鲜血。“舰长阁下,让我去甲板查看情况!”

“不,我是舰长!”劳伦斯看了眼僵住的哈里斯,催促道,“哈里斯中校。”

拔藤记得哈里斯惊恐的眼神,紧接着就听到轰地一声巨响,军舰猛地跳起来,灯光瞬间熄灭。劳伦斯眼疾手快,抓住旁边的柱子才没摔倒。他立刻意识到,军舰遭到攻击,很可能被鱼雷或导弹击中。

“难道南海战争开始了?”当这一念头闪过,把藤不寒而栗,他暗暗告诉自己不要乱想。若是中印战争爆发,注定和他们无关,因为他们都将死在这里。

理论上,紧急照明系统需要五秒钟启动,可拔藤感觉至少过了一分钟。借着红色的灯光,他看到劳伦斯一手抓着桌子,另一手捂着额头,鲜血从指缝间流下来。他过去询问伤势,劳伦斯却粗暴地拽着他的衣领,让他立刻查看军舰受损情况。

有人电话报告,船舷靠近水兵食堂的位置遭受一枚导弹的袭击,拔藤赶到时,大火已经熊熊燃烧,空气中充满了呛鼻子的硫酸、烟雾和金属燃烧的味道。几名受伤的水兵被同伴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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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69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十四章 14-2 职业素养(3)

作者:慕衲

南中国海

特劳禄普喜欢大海,没有什么地方能比大海更让他自由放松。此刻他坐在贝尔412直升飞机上,看着周围,只是偶尔瞥一眼海面,确定飞行高度安全。他左侧的直升飞机载着肖恩朗的小组,再远处的直升飞机则坐着布朗的小组。三架涂着迷彩伪装色的直升飞机没有按照美国特种部队习惯的方式纵向直线飞行,而是横向齐头并进,在彼此视距范围之内。这是无奈之举,因为菲律宾驾驶员水平不太让人放心。

机舱内的六名菲律宾士兵倒没觉得什么不放心,他们一半在玩手机,另一半兴高采烈地讨论好莱坞电影,似乎毫不在意即将来临的战斗。特劳禄普惊讶地看着,尽管他在阿富汗驻扎过两年,还是很难理解亚洲人的思维方式。他们是身经百战已置生死于度外,还是麻木至极?不管是哪种答案,他都不想知道。他只知道,战场上任何事都可能发生,任何人都没有免死金牌。

这个教训是他用半条命换来的。一年前,他在阿富汗执行一次例行抓捕任务。类似任务,他参加过数百次,虽然遇到过凶险,可从未受伤,他天真得以为自己受到神佑,刀枪不入。但那一次,他刚下直升飞机,就被一颗不知从哪飞来的子弹射中大腿,打碎了他所有的幻象。子弹并未击中动脉血管,他得到了及时的战地抢救,被空运到德国做手术。手术很成功,他身体也恢复得不错,三个月后他又回到战场。但第一次执行任务,他就发现异常,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坚不摧的战士,从身体到精神他都明显脱节,跟不上队友的节奏。开始一个星期,队友还表示理解,可很快他就感觉到压力,好几个队友公开表示,他不应继续留在队伍里,他们不愿因为他的错误而送命。他拼命地训练,找心理医生咨询,和受过伤的队友交流,但都无济于事。最后,他不得不接受现实,退出一线作战。

他的经济压力很重,需要支付赡养费和女儿的医疗费用。退役做私人保安,收入固然高,但家人的福利待遇差,赚的钱大部分支付医院账单,还不说工作的危险,他考虑后觉得不适合自己。队伍里的军官很照顾他,没逼他退役,而是给他找了一份好差事 - 来菲律宾做教官,轻松舒适。他还享受这份工作,直到狗娘养的泰森出现。

对这次任务,特劳禄普有非常糟糕的预感。他并非出于恐惧,而是既不相信菲律宾人的能力,更怀疑背后的阴谋。菲律宾奋起反击中国的侵略,夺回被霸占的岛屿,听起来冠冕堂皇,可有点常识的人都清楚,没有美国人背后支持,菲律宾人怎么可能如此胆大?这事沾满美国中情局的指纹,也能解释泰森行事的肆无忌惮。但中情局做事和海豹突击队不同,海豹突击队从不放弃队友。特劳禄普不知道,关键时刻中情局会怎么做?

“十五分钟到加油点。”耳机里传来驾驶员的声音。

“收到!”特劳禄普命令菲律宾人检查武器,准备战斗。他重复两遍,他们才执行命令。看着他们懒散的样子,他恨不得一人两记耳光。

贝尔412直升飞机航程有限,必须中途加油。菲律宾空军没有加油机,“伟大的泰森”就想出中途降落货船加油的主意。昨晚,特劳禄普、布朗和肖恩朗三人一致反对,要求中情局提供加油机,在阿富汗战场他们多次见过贴着神秘标志的中情局飞机。可泰森逼着他们采纳这一方案。

远处海面出现一艘货轮的轮廓,货轮甲板中央画着一个白圈,两个船员挥舞彩色旗帜,指挥降落。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特劳禄普的飞机最后加油,驾驶员飞过货轮,向正南方飞行到一公里,监视周围。

特劳禄普命令菲律宾人负责一侧,自己拿着望远镜负责另一侧。海面浩瀚辽阔,海水反光,背景又单调,很难发现速度快、吨位小的渔船,而情报显示这一区域时常有中国渔船出没。特劳禄普打起精神,仔细观察,但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一艘中国渔船出现,就可能导致整个行动失败。

今天很幸运,一直到他们加油时,海面依然空空荡荡,没有不速之客。这艘货轮尺寸不算大,看上去不超过四千吨,和遍布马六甲海峡的巨型货轮相比,小得可怜,不过它的甲板足够宽敞。直升飞机驾驶员在船员彩旗的指示下,降落在甲板上。

特劳禄普命令菲律宾人携带装备下机,飞行员也关闭螺旋桨,跳下飞机。海上加油远比陆地危险,如果起火,你绝对不想靠近。特劳禄普告诉菲律宾小组长确保缆绳固定住直升飞机,海浪虽然不大,可颠簸起伏很容易损伤飞机。他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问船员船长在哪里?孟加拉国船员随手向后一指,船舱阴影处站着一名粗壮男子。他走过去,吃惊地发现对方不是白人,而是一名东亚人,中日韩皆有可能。

“你负责这条船?”

“你有什么事?”男子说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神情冷漠。

“他们告诉你在这里等多久?”

男子看着直升飞机,两名船员已经设置好油管开始加油。“你们走了,我们就离开。”

“不行,你们不能走。你们必须等在这里,否则我们没有足够燃料飞回去!”

“那是你的事,我帮不了你!”

特劳禄普怒火中烧,昨晚他特意强调,如果夺岛失败,直升飞机必须要再次加油才能飞回基地。泰森嘴上同意,却虚与委蛇。“谁是你的上司?泰森?”

男子耸耸肩膀,蔑视地看着他。

特劳禄普拔出手枪,顶在男子脑门上。“如果十秒内,我听不到你上司的声音,你的脑浆会溅在甲板上!”

“别吓唬人,我不是小孩!”

特劳禄普扣动扳机,子弹贴着男子脑袋飞过。特劳禄普用发烫的枪口顶着男人下巴,喝道,“你再说一遍!”

男子面色煞白,立刻拨打腰间挂着的卫星电话,接通后,他简单地说了两句,就把电话递给特劳禄普。话筒里传来泰森的声音,“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保持通讯沉默吗?”

“告诉你的人,今晚守在这里,明天天亮才可以离开,否则行动取消!”

“士兵,不要忘了你的身份,这里轮不到你发号施令!”泰森继续他一贯傲慢的风格。

“很好,你想发号施令,欢迎你来带队。我不干了,我不会再上直升飞机!”

两人相互吼了足足一分钟,泰森才不情愿地告诉手下停留等候。特劳禄普收回手枪之前,警告对方若是不守约定,他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他算账。

特劳禄普回去查看加油进程,很快感觉不对劲。他拉了拉系在起落架上的缆绳,四根绳子有一根没系紧,他稍微用力就拉下来。他喊来菲律宾组长,质问怎么回事。组长看着松垮的缆绳,轻描淡写说手下没上心。

特劳禄普差点再次拔出手枪,这群家伙没有起码的职业素养,害人害己。他命令组去系好缆绳。组长感觉到他的怒火,没像平常讨价还价,而是利落地执行。他等组长做好,低声耳语说类似事情再发生,他将亲手阉割他。组长愤怒地瞪大眼睛,当接触到他冷峻目光,明智地走开。

油料加满,因为没有加油站的自动关闭装置,一些柴油溢出,在甲板上形成桌面大小的油渍。船员视而不见,踩着油渍收取油管。特劳禄普走近油罐,见上面的标识是普通柴油,而非高效能的航空燃油。海平面飞行,对引擎性能要求不高,普通柴油也能应付,可他忍不住怀疑,中情局的人还会做些什么来省事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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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70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十五章 15-1 世界是关联的(1)

作者:慕衲

美国,波士顿

矿井逃亡后第二天一早,鲁笑和肯尼又出现在波士顿北站,乘坐开往纽约的高速列车。大厅里警察少了一半人,神态也松懈很多。

鲁笑肯尼坐在一等座车厢,座位相隔十几米远。一等车厢内几乎满员,多是西装革履的白人。列车正点出发,很快列车员过来验票。轮到鲁笑时,他有意拿出车票时对着列车员微笑,列车员也友好地笑笑,随即目光转向下一乘客。

鲁笑悄悄观察周围后,稍微安心些,拿出报纸翻阅。《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波士顿环球报》、《洛杉矶时报》和《华尔街日报》是美国最有影响力的报纸,报道内容决定民众关注点。没有一家报道昨晚高速公路车祸与矿井爆炸的消息,也没提抓捕中国间谍。

鲁笑很意外,他知道但凡出现中国间谍之类的事情,美国政府鲜少放过利用媒体大肆渲染的机会,为什么突然沉默?

中美分歧不单单因为意识形态,价值观上也南辕北辙。美国人考虑商业利益时不代表一定在原则问题上妥协,美国政府可以随时渲染中国间谍无孔不入,这种宣传对取证的要求远低于法庭,你可以根据执法人员一面之词写一篇洋洋洒洒的报道,而不用给嫌疑人申辩的机会。美国媒体的沉默表示,更重要的事情发生,对鲁笑的关注被排在后面。

鲁笑这段时间关注追踪雅各布,没关注时事。他翻阅头版新闻,没发现什么大事,直到他注意到《华尔街日报》的社论,《美国政府必须以实际行动支持受到我们亚洲盟友菲律宾》,其他报纸都在社论上刊登类似文章,用词强烈程度有微妙区别,可口径相当统一,反对中国在南海的军事扩张,要求美国政府有所作为。他恍然醒悟,美国主流媒体在暗示民众,美国政府决心在南海下手。

中美战争意味着一场世界性浩劫,鲁笑毫不怀疑这一点。两国就像一条街上的两个流氓分赃不均,对峙很久,暗暗准备动手。鲁笑明白冲突不可避免,但还是难以释怀。中国人和美国人从某种意义上讲,都生活在相互独立的世界里,并不理解对方思维和行为模式,都过于轻视对方的决心和能力。一旦战火点燃,就很可能失去控制,最后变成一场生死决战,而到最后,没人记得开战原因。

万般念头转过鲁笑脑海,他目光突然停在《波士顿环球报》地方新闻版的标题 -“橡树果”基金会沉痛悼念员工意外去世。在阅读内容前,鲁笑已经预感不妙。果不其然,文章报道金泰勒在昨晚发生的一起交通事故中丧生,现场目击证人说他驾驶的“沃尔沃”汽车突然失去控制,冲进对面车道,撞上一辆旅游大巴,当场死亡……。

鲁笑合上报纸,不需要再读下去,他已明白发生了什么。金泰勒已完成使命,他们不能容忍一个知情者活在世上。绞索越来越紧,留给鲁笑的时间还有多少?

“朋友,你没事吧?你脸色有点难看!”对面的黑人男子说道。

“我没事,只是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 鲁笑勉强笑笑。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都无法彻底摆脱过去。”黑人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鲁笑,“你看着很脸熟,我好像见过你。”

鲁笑感受到危险,知道必须小心应对。有些人直觉惊人,能注意到常人忽略的蛛丝马迹,串联起来,找到真相。他坦然迎视黑人说,“你可能把我和别人混淆了,我很确定没遇到过你。”

“可能吧。”黑人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鲁笑脸上。

鲁笑打量着黑人,他身材略有些发福,但任何人看一眼都能感觉到他的强壮,他的胳膊如同平常人的大腿,衬衫袖子被撑得鼓鼓的。

“我叫约翰逊。”黑人主动伸出厚实的手掌,尺寸比寻常人手掌大两个尺寸,像是熊掌。

鲁笑握手时再次感受到约翰逊惊人的力量,有意开玩笑说,“你不是洛杉矶湖人篮球队的著名约翰逊强森吧?”

“当然不是,他比我有名气多了。而且,他出门乘私人专机,我挤火车。”

“很多人羡慕一等座。”

约翰逊耸耸肩膀,“我是职业橄榄球联盟的球探,经常各地跑,商务舱、一等座是工作福利,不需要自掏腰包,否则我会很高兴坐二等座。”

鲁笑了解职业橄榄球联盟(NFL)是最受欢迎的美国职业体育,但所知不多。他想起波士顿橄榄球队的名字,“你是新英格兰爱国者队的球探?”

约翰逊用巨掌捂住嘴,还是传出一阵有冲击力的笑声。“我是纽约巨人队的。”他看鲁笑茫然表情,补充说,“巨人队和爱国者是死对头,我们彼此憎恨!”

“听起来很严肃,像是战争。”

“很多人会告诉你,橄榄球就是战争!”

“嗯,可惜我不是橄榄球球迷。”鲁笑视线转向报纸。

“我觉得你能做一个很好的橄榄球跑锋。如果年轻十岁,你甚至可能成为一名职业球员。”

“是吗?”

“是的。”约翰逊兴致勃勃地说,“我以前是一名职业橄榄球运动员,现在做了十年球探,了解一些优秀运动员的特点。你走进车厢时,我就注意到你。你空间感觉很好,平衡感和协调性非常出色,我们握手你前臂和手力量十足,所以我很确信你具备一名橄榄球运动员的身体素质!”

鲁笑的兴趣被点燃,“你认为我能打职业橄榄球?我的体重和身高可是逊色太多!”

“我认为你有成为一名职业橄榄球运动员的潜质,你的身高和体重不是问题,有些优秀的跑锋甚至比你还矮小。很多人具备潜质,可绝大多数人失败,整个世界只有不到两千人能成为职业橄榄球运动员。能否成功取决于决心、毅力、头脑和运气,而这些东西都是没法量化的,所以球探的工作很困难,和赌博差不多!”

“橄榄球看似简单,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学问。”

“你是说,没想到一个五大三粗的黑人能条理清楚地阐述一件事情,对吗?”

面对约翰逊锐利的目光,鲁笑坦然说,“我关注橄榄球不多,不太清楚大家对黑人的认知,但我确实知道亚洲人能进入职业体育圈子的很少,能打橄榄球的更是少之又少!”

“你说的对,确实很少亚洲人玩橄榄球,可我认为种族和基因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文化,现实生活中,美国黑人脱离贫困的机会不多,唯有职业体育和乐透彩。最后能成为职业运动员的是十万分之一的幸运儿,绝大多数人不仅梦想破灭,还伤病缠身,教育程度有限,只能在社会底层挣扎。如果由我决定,我宁可黑人永远不碰职业体育,老实上学读书,安稳过中产阶级生活。”他眼睛里似乎燃烧着火焰,深邃炙热。

鲁笑暗暗好奇这场谈话的走向。美国人性格率直,通常很容易和陌生人敞开心扉。鲁笑不怀疑约翰逊的真性情,但约翰逊身上有种疏离感,属于那种谨慎观察外面世界的人。

“抱歉,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乔纳森,摩托车修理技师。”鲁笑本可以随便说个职业,但不知怎地,觉得必须说点真话。

“你可能好奇我为什么和你说话。职业橄榄球这个圈子很小,因为竞争激烈,到处是鲨鱼或者别有用心暗藏目的的人,所以你很难相信其他人,很难建立真正的友谊。而且,我们工作时间太长,橄榄球赛季大约六个月,我可能每个月能回家四五天,其他时间都在路上。这种生活,容易思维固化,只关注这个人造的气泡,脱离现实生活。所以我喜欢和圈子外的人交谈,做朋友,让我能在这疯狂的世界保持一点理智!”

“和圈外人交流对你的工作有帮助?”

“当然,世界是关联的,你不可能人为隔离。职业体育现在薪水高得离谱,成了一个脱离现实的气泡,但就工作本质来说,和其他行业没区别,只不过竞争更激烈!”

鲁笑隐约感觉到什么,他凝神细想,却很难捕捉到具体的想法。他慢慢地回想约翰逊的话,“世界是关联的”这句话一下子触动他,这段时间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 韩国人做事的动机,他找到了答案。敢于在巨人之间,火中取栗,不是审慎的做法,可韩国人和日本人一样,骨子里有敢于搏命的冲动。而且,韩国人认为世界是关联的,中美任何冲突都会牵扯到韩国,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主动引发呢?至少韩国人能提前准备。

鲁笑抬头见约翰逊正好奇地注视自己,“抱歉,你的话让我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呢?”

“我认识一名音乐大师,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觉得音乐人的职业要求他们应该专注内心的成长,可公众的关注和演出的压力让他们很难和外界隔离,世界是关联的!”联系急中生智,搬出霍洛维茨。

“我同意,生活永远充满了矛盾,想出人头地,就必须放弃很多外在东西,专注内在的成长。”

列车缓缓地减速,约翰逊瞥了眼窗外,掏出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有空联系我,我们可以找个酒吧聊聊天。我在这站下车,很高兴遇到你,乔纳森。再见!”他拎着一个棕色手提行李包离开。

剩下的旅程,谢天谢地,没人坐在鲁笑对面,他调整座椅,闭上眼睛,睡得很香甜,列车进入纽约车站才醒来。他和肯尼分别乘坐出租车去哥伦比亚商业圈,住进两家不同旅馆,但距离很近。他们在两条街外一家土耳其餐厅碰面,点了一桌丰盛的食物,羊肉居多,吃的满嘴流油。饭后喝着香气扑鼻的土耳其咖啡,鲁笑低声说了他的想法,肯尼听后问了几个问题,鲁笑一一回答,肯尼没有异议。付钱后,他们离开餐厅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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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71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十四章 14-2 高射机枪(4)

作者:慕衲

再次起飞后,时间比原定计划晚了二十二分钟。在菲律宾眼里,一个小时之内到达都算准时。特劳禄普闭上眼睛,头靠在机舱墙壁,无视臭烘烘的贴着墙壁的软垫,考虑接下来的行动。根据情报,这座小岛上只有中国军队一个班,除了一挺高射机枪外没有重武器。岛屿位置偏僻,不在中国和菲律宾争议区域的最前沿,加上能够利用的面积有限,不受中国人重视,除了一座简易营房和一个码头外,就没有其他工程。菲律宾人如果能夺下它,可以有效地切断中国岛屿间的联系,还能拦截中国本土来的增援舰队。
特劳禄普估计,挑选这座岛屿最重要的原因是,其他岛屿防备森严,进攻代价太大,菲律宾人没兴趣。特劳禄普甚至怀疑,中情局策划本次行动,目的是让菲律宾和中国交恶。他不在乎国家政治,可政客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倒霉的总是前线的士兵。
泰森最初方案是夜间行动,遭到海豹队员的一致反对,夜间自相残杀的可能性太大,即便配备了夜视仪,菲律宾人的表现也让人紧张。最后达成的方案是黄昏行动,三个小组同时降落,从三方包围营房,俘虏中国驻军。如果行动迅速,在中国人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结束。出其不意,正是特种部队的风格。可真能做到吗?如果出现意外怎么办?
特劳禄普摆弄着腰间的摩托罗拉对讲机,海豹早已淘汰这种老古董,可在菲律宾,它是三名海豹的唯一保密通讯渠道。他犹豫是否通知肖恩朗和布朗改变计划。昨晚特劳禄普就有不祥预感,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特劳禄普再次回想卫星图片上的岛屿地形,推演变化。倘若中国人没有增援,三个海豹加上十八个菲律宾人,怎么也能对付一个班的中国人。他稍微安心,松开按在对讲机上的手指。
“十五分钟到达目的地。”听到驾驶员的警告,特劳禄普再次检查武器装备,然后查看菲律宾人,菲律宾小组长表情僵硬地避开他的视线。他顾不上这家伙脆弱的自尊心,用蹩脚的菲律宾语通过耳麦说,“听着,你们听从我的命令,我会让你们活着回来!”
菲律宾人迷惑地看着他,耳麦里驾驶员说,“先生,你说的是让他们跟你去玩胖娘们!”
“告诉他们,只要遵从命令,完成行动。女孩胖的、瘦的没关系,我请客!”
驾驶员说完,无线电里一众菲律宾人哈哈大笑,连另外两组人也参与进来。惹得肖恩朗大声呵斥。
三架直升飞机背对着太阳,飞向海岛。特劳禄普看了眼手表,时间是下午六点半,情报说正是中国人晚饭时间。可距离海岛几百米时,几个人站在码头上仰头望着机群,码头上还停靠着一艘挂着红旗的快艇,快艇长约二十米,艇身油漆斑驳,可前甲板上竖立着一个支架,盖着帆布,看形状像是高射机枪。
菲律宾驾驶员显然得出同样结论,放慢速度。
“全速前进,全速前进!”特劳禄普大吼。他不在乎快艇,只要能夺下岛屿,快艇逃跑与否没关系。
当中国人看清直升飞机上的标志后,四散而逃,有人沿着码头奔向岛内,有人躲进快艇甲板下,还有一人跳海。看他跳海的麻利,不晓得准备游到何处?不过,他们反应速度之快,令人惊讶。特劳禄普暗暗希望,岛上的中国人跑得同样快。
岛屿面积不大,生长着郁郁葱葱的低矮树木。在中国人正式占领前,此地无人居住,渔民偶尔用北面的岩洞躲避风暴。中国人在南面山坡,修建营房和操场,一条柏油路连接码头和营地。
按照计划,肖恩朗的直升飞机应该降落在操场上,占领高射机枪阵地。布朗小组和特劳禄普小组,攻击营房。可当直升飞机准备降落时,特劳禄普已意识到菲律宾驾驶员搞错位置,不仅没有成扇面铺开,反而一条直线降落,他的小组落在最后面。
枪声一响,所有计划都作废。特劳禄普明白这一点,所以没要求驾驶员重新降落。直升飞机尚无停稳,他已跳出机舱。他抓住一个菲律宾人的胳膊,命令他监视后方的码头。逃跑的中国人未必敢返回增援,可也得防备着。
特劳禄普冲向左边的篮球场,在高空时他看到几个人在打篮球。直升飞机螺旋桨突突地转动,尘土飞扬,视线受阻。他冲过去时,两个穿着背心的中国人呆呆地看着他们,其中一个抱着篮球。
“趴下,趴下!”特劳禄普举枪瞄着他们。身后传来脚步声,菲律宾人动作不慢。
中国人迟疑地举手,篮球掉在地上,一跳一跳地向码头方向滚去。操场修建水平糟糕,明显倾斜。
“趴下!”特劳禄普抓住一个中国人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胳膊翻过来,用塑料手铐绑上。等他起身,一个菲律宾人把另一个中国人绑住。
“我抓住篮球场两个目标。”特劳禄普在耳麦里说。
“重机枪阵地安全,我们也抓住两个目标!”肖恩朗说道。
“我们已封锁大门,抓住三个目标。”布朗说。
“很好,尽量不要开枪……”特劳禄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枪声打断。
“该死,谁在开枪?”菲律宾人使用的M16步枪声音独特,很容易分辨出来。
短暂沉寂后,枪声如雨点般响起,除M16外,还有AK47。特劳禄普判断枪声从军营方向传来,估计里面的中国人开枪反抗。他留下俘虏,带队过去增援。
三架直升飞机腾空而起,机上的机枪手对着军营扫射,曳光弹如水银泻地一样飞过去,颇为壮观。但两枚RPG火箭弹突然冒着白烟从斜后方射出,肖恩朗飞机的驾驶员看到时,一颗弹头已经在机舱爆炸。直升飞机在空中停滞片刻,似乎在对抗重力的牵引。紧接着,第二枚弹头击中旋转引擎,爆炸声后,飞机像石头一样坠地,机身倾斜,螺旋桨啪啪地撞击着地面,腾起黑色烟雾。
特劳禄普眼角余光注意到坠机,他转身见几个中国人从树林里跑出来,两个人举着火箭筒瞄准直升飞机。特劳禄普没时间瞄准,枪口、准星和目标三点基本一线时,扣动扳机,枪口射出三发子弹,他本能感觉弹道轨迹偏高。果然,一个中国人吓了一跳,端着冲锋枪,向他开火,子弹乱飞。
特劳禄普略微放低枪口,先射中向他开枪的中国人,接着打中发射火箭弹的两个中国人。当他正在搜寻其他人时,耳边传来“咯咯咯”的恐怖声音,在意识到是高射机枪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做出反应,扑在地上。旁边一名菲律宾人,反应缓慢,腹腔中弹,几乎被腰斩成两段。
“泰森情报完全错误,中国人糊弄了中情局的侦察卫星,岛上军队绝对不止一个班,重武器也不限于一挺重机枪。”电光火石间,这些念头闪过特劳禄普的脑海,可他没时间愤怒,高射机枪的子弹正向前面两组人倾泻,菲律宾人纷纷倒下,其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 肖恩朗。
特劳禄普装上枪榴弹,单膝跪地,向着高射机枪的位置连续射击。他没时间瞄准,就采用区域覆盖的办法。两秒钟内,他射出五颗枪榴弹。
一片烟雾笼罩着高射机枪阵地, 高射机枪可怕的射击声音停止,战场突然变得安静,似乎所有人选择同时停下观望。
特劳禄普知道这不过是暴风前的平静,最坏的即将来临。他迅速地退出榴弹发射器里的空弹壳,塞进新弹头。
“跟我来!”特劳禄普命令还活着的菲律宾队员,他要去救助倒下的同伴。跑出不到十米,他突然间感觉像被电线杆砸中,仰面躺在地上。他最后看到灰色的天空,像一块大大的桌布,遮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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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衲2016
72 楼
南海之潜流暗涌 第十五章 15-1 李尔王(2)

作者:慕衲

雅各布 斯特恩不是一个低调的人。他在美国各地有房产,纽约的公寓位于中央公园大道15号,曼哈顿最豪华的区域,邻居有美国广播电视公司的新闻主持人、对冲基金经理、银行高管、证券公司高层、律师楼合伙人或者亿万富翁的继承人。鲁笑查到他的地址时,看到这些名字,暗暗咂舌,作为出身普通的退役军官,能和这些名人摩肩接踵,雅各布的军火生意实在利润惊人。

中央公园大道紧靠着中央公园,当初曼哈顿开始建立,就是以附近几条大街为核心。路面非常宽阔,绿树成荫,如果撇开现代豪华汽车,环境和一百年前相差无几。

鲁笑跟在一群游客后面,缓步走在人行道上。先前他乘坐出租车来回转了两次,感觉很难下手。走近看,更是如此。这里没有明显的戒备措施,游客和行人可以随意地走在人行道上,但你能感觉到无形的界限。每一栋大楼门口都有门卫,当陌生人靠近时,他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你。街道上空和建筑物本身安装了很多摄像头,电子眼记录着你的一举一动。街道两边停着警车,任何事情发生,警察可以在一分钟之内赶到。即便能在不引起警察和门卫的注意下,进入建筑物,又如何进入雅各布的公寓?鲁笑不必查看,也能猜测这些富翁对个人安全不会吝啬,必然安装着顶尖保安公司的警报系统。

鲁笑走到中央公园大道15号时,路边停着一辆豪华礼车,一名衣装鲜亮的金发女子款款走出来。鲁笑停住脚步,让她先走,她没有任何表示,径直走向汽车。肥胖的门卫急步跑过来,弯腰打开车门,献媚地说,“苏珊小姐,希望你在巴哈马玩得开心!”

苏珊面无表情地坐进汽车,门卫关上车门,豪华礼车缓缓启动。门卫直起腰,注视礼车开远,脸上笑容消失。

鲁笑继续走路。他眼角余光注意到15号建筑物旁边的公寓大楼,安装着两个类似军队使用的感应器。他走了十米,借着避让一个UPS卡车司机推的小车,抬眼看去,确认是红外线探测器,看检测的方位是对着15号大楼室外安装的消防楼梯。他不禁感到些许沮丧,15号的防备情况超出他的设想,后门的保安措施比前门还要严密。

走过两栋建筑物,鲁笑装作欣赏中央公园的风景,回头见一辆警车正停在15号门口,门卫和车内的警察谈笑风生。他没再停留,在街口转弯,从侧门走进中央公园。沿着人行道,他走到一片开阔的草地,看看周围,坐在一棵树下。他从包里拿出本书,装着看书,实则观察周围。附近除了几个晒太阳的年轻人外,还有两个游手好闲的黑人青年,他们注意力全放在来往的行人身上,不时过去打招呼,像是招揽生意的毒贩。

鲁笑换了个位置,背对着人行道,拿出小望远镜,观察15号楼房的屋顶。如果无法从地面进入,可以考虑屋顶。但看到的景象,让他很快放弃这个主意,临近的建筑物屋顶设立有直升飞机降落台,而15号屋顶则设立着不同形状的金属,似乎有意防备任何人试图从屋顶降落。

中央公园两侧的高层建筑居高临下,可以看到更好地观察15号。可鲁笑路过这些高层建筑时,瞥了一眼就知道安保系统严密,不容易进入。想想就能明白,美国的巨富愿意大隐隐于市,肯定很在意个人安全,花大钱购买各种安全保障。

鲁笑走进51街大都会美术馆对面的星巴克,肯尼已经靠窗坐着。鲁笑看着收银台前的长队,耸耸肩膀,转身离开。他走进不远处的“星期五”餐厅。肯尼进来时,他已经点了两大块牛排、土豆泥和西兰花,一下午的奔走让他饥肠辘辘。

肯尼正想说话,鲁笑微微摇头。年轻女招待送上咖啡,视线在肯尼脸上稍做停留。等她走向下一桌客人时,鲁笑看着她栗色长发说,“你不准备要她的电话号码?”

“你认为她能看上一个被警方通缉的逃犯?” 肯尼不屑地撇嘴。

“严格说,你是失踪的犯罪知情人,没人指控你犯下任何罪行。再说,警方没公开搜捕你,等几年,这事就淡了。你俩可以找个小地方,结婚生子,幸福生活!”

“这是你的梦想?”

鲁笑沉默片刻说,“我太老了,已经没梦想了。”

肯尼好奇地打量着他。窗外人行道上,两个警察拦住一个像是中东人的青年男子,要求查看背包。男子顺从地打开背包,脸上表情淡漠,可眼睛里暗藏愤怒。警察查看背包后,又要求出示证件,才放男子离开。

肯尼和鲁笑对视一眼,失去聊天兴趣。他们默默吃完牛排,女招待送上甜点又对着肯尼妩媚地微笑,肯尼有些动心,张开嘴唇却没说什么。女招待失望地转身。鲁笑旁边看着,暗暗好笑,喊住女招待说他们是游客,她能否推荐附近一些值得参加的活动。她眼睛顿时亮起来,介绍两个小剧场,说明天晚上就有莎士比亚的《李尔王》演出。鲁笑没来得及问她是否参与,经理黑着脸喊她过去。

鲁笑选的乳酪蛋糕味道浓重,他只吃了一半。肯尼吃光自己的冰淇淋,又把剩下的蛋糕吃掉,似乎还意犹未尽。鲁笑问是否再来一份甜点。肯尼不忿说下午跑路太多,消耗太大。

肯尼下午去了雅各布的保安公司,它在下城区的联邦大楼,占据了整个二十八层,内外安保措施严密,没有证件很难混进去,混进去也很难在楼层之间移动。鲁笑说别无选择,只能在雅各布的公寓动手。肯尼问为什么不等几天?如果雅各布离开纽约,路上的安保措施不会这么严格。鲁笑摇头否定,时间赶不及,雅各布这件事很可能和今天的中美紧张局势有关系,拖延下去等两国兵戎相见就晚了。

肯尼离开“星期五”餐厅,在街对面的小花店买了一捧耀眼的红玫瑰,坐进停在路边的豪华礼车。鲁笑下午付了五百美元订下这辆礼车。肯尼报出地址,司机听说是公元大街15号时,从后视镜上下打量肯尼,说那里不容易停车,警察经常来赶人。肯尼感谢他的建议,但他没开口询问。司机耸耸肩膀。

15号路边停着一辆AT&T电话电报公司的维修卡车,礼车停在卡车后面。很快门卫走来,说这个空位只能暂时停车下人,不能占据。肯尼放下半截车窗,说在等一位女性朋友。他坐在远端,门卫看不清楚他的脸,但看到了那捧红玫瑰。门卫理解地点头,让司机向前开,停在一辆电话公司的卡车后面。

等了一个小时,肯尼也没看到进出15号大门的男人中有雅各布的身影,不禁通过耳麦问鲁笑雅各布是否独自驾车进入车库。鲁笑说可能性不大,这些富翁早已习惯被人伺候,让肯尼耐心等候。鲁笑藏身于路口的一座老公寓楼楼顶,可以看到中央公园大道的来往车辆。肯尼坐在车内视野有限,鲁笑用望远镜来回观察,提前预警。

“该死,警车过来了!”肯尼说。

“镇定点,你是个追女孩子的大男孩,没犯法!”鲁笑通过望远镜,看着一辆警车停在礼车后,两个警察下车从两侧靠近。一个警察和司机说了两句后,走到后门,敲敲窗户。肯尼放下窗户。

鲁笑从耳麦听到肯尼说,“晚上好,警官先生。”

“晚上好,先生。你知道这个区域禁止停车?”警察声音低沉。

“我在等一个朋友,她住在15号,今天是她生日,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门牌号多少?”

“呃,我只来过一次,没记住门牌号。”肯尼拖延说。

“她叫苏珊,住7B。”鲁笑通过耳麦,告诉肯尼。

“你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警察的声音多了些质疑。

“苏珊,好像住在7B。”

警察吹了声口哨,挥手喊来门卫,询问是否有苏珊住在7B。门卫说苏珊小姐确实住在7B,但已经去巴哈马度假,要五天之后才能回来。警察幸灾乐祸说,“听到了吗?你最好五天之后再来试运气!”

肯尼没理会警察,让司机开下一个街口。他下车前把红玫瑰送给司机,顺着第五大道走了一个街口,才联系鲁笑。

鲁笑让他原地等候,说看到一辆豪华轿车停在门口,一个类似雅各布的男人独自走进公寓楼。肯尼咒骂警察坏事,若是再有十分钟,他就能亲眼看到雅各布。

十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街边,鲁笑招呼肯尼上车,黑人司机在手机聊天,哇啦哇啦地大嚷,毫不顾忌乘客感受。肯尼询问去什么地方,鲁笑反问收到花朵的礼车司机说了什么,他咧嘴说司机是巴基斯坦人,有老婆还有女朋友,准备把鲜花送给女友。他随即醒悟,瞪了一眼鲁笑,不再说话。

下了出租车,鲁笑突然停住脚步,看着斜对面AT&T电话公司的巨大标志,露出笑容。肯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他是否真懂如何修电话线路。

他们坐在电话公司前的公共汽车候车亭,等了一个小时才看到先前停在公园大道15号门前的卡车。卡车没进停车场,而是直接停在路边一块空地上。两个身穿制服的电话公司员工下车,快步走进公司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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