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坛综艺会14期·迎新春】观李云迪纽约音乐会 - 2025年1月24日文学城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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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李云迪纽约音乐会

本周日（2025年1月19日），钢琴家李云迪在纽约的卡内基音乐厅（Carnegie Hall）举办了独奏音乐会。在大约一个半小时里，他演奏了莫扎特的钢琴奏鸣曲No.11和No.8以及幻想曲No.4。距他上一次在卡内基音乐厅的演出，已经九年过去了。日月如梭啊！

有关他近几年经历的人生波折，随后力争复出的努力，以及我本人作为一名音乐外行的看法，我都总结在了我过去的一篇博文中。标题有些玩笑，但内容是真心的。（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80301/202406/14863.html）我不是什么云迪的粉丝，我早就说过 “追星这事儿比较愚蠢，我从来不干”。但云迪是非常有天赋的艺术家，他陷入人生低谷，又过不惑之年，却依然努力在继续做concert pianist 这条艰险的道路上，令人钦佩，虽然我不知道在未来他达到什么样的高度才叫“公平”。

好，先说说我对音乐会的印象 — 如果用最简单的两个字评价，那就是 “成功”。卡内基音乐厅的主厅2800多座位，上座率约9成（其中80%以上是华人），远超去年欧洲巡演在大音乐厅的上座率。云迪的演奏行云流水，观众的掌声热情但不狂躁，营造出很好的欣赏古典音乐的氛围。在散场后往外走的过程中，我两次听到观众说 “比预料的还好。” 我相信至少对于音乐厅里这两小时，云迪也会是满意的。

如不堵车，我家离卡内基音乐厅只要半小时，考虑存车、走路的时间，提前一小时离开家就够了。昨天特意多给自己半小时，是因为天气不好，刚过中午就开始有一点雨夹雪。结果呢，也许正是因为天不好，大家都不出门，所以开车特别顺，我居然提前了40分钟。倒也好，可以留意一下以前来去匆匆，不及细看的东西。

卡内基音乐厅正面冲北，东面紧贴一幢大厦，另外3面的都有由钢架和木板搭成的很宽的长廊，让行人免受雨雪的侵淋。我不清楚这是永久的结构，还是因建筑公司对音乐厅外部进行修缮所搭的临时建筑。如果是前者，外观稍显粗糙；如果是后者，应该说已经很用心了。

过去都是赶点入场，到处是人，拍不出这么干净的照片。卡内基音乐厅已经有130多年的历史，最后一次大整修也已经过去了近40年。如今它显示的是一种稍有点旧式的典雅和堂皇的结合 — 从楼梯到弧形走廊、以及整个的音乐厅内部皆给人这种感觉。我个人认为其风格和状态依然良好，没有明显的过时感觉。另外，它极佳的音响效果传至每一个角落，这个只能亲临现场聆听才能体会了。

著名钢琴大师Martha Argerich曾经说，她不喜欢表演奏鸣曲（sonata）、幻想曲（fantasia）这类的独奏，因为一个人在偌大的舞台感觉“孤独”。她更喜欢与乐队合作演奏协奏曲（concerto）。协奏曲既有主乐器的充分表达，又有交响曲的恢弘，当然是最有分量的。但这首先要求钢琴家（对钢琴协奏曲而言）有“分量”，否则乐队，特别是名乐队为什么要跟你合作呢？从某种意义上讲，跟世界一些著名的乐团经常合作演奏协奏曲，是世界级演奏家的标志。例如，3月份王羽佳将在林肯中心主厅（纽约另一所顶级音乐殿堂）与纽约交响乐团l合作连演4场。她现在是世界最好的钢琴家之一。云迪近年这已经没有与大乐团合作的气场了，他暂时只能以独奏的方式逐渐恢复人设和名气。

人们逐渐落座。跟我在一厢里面，有一对八十多岁、从美国名校退休的华人教授夫妇。闲聊中得知，他们算不上是音乐发烧友，就是赶来支持一下云迪这位不顺的钢琴家。老太太说：国内公安干嘛要这样对待一个人才？就算有违法，把人一棍子打死不合适吧。

老太太看我拍照片，就问我如果演出开始后她能不能拍，我说演奏时不能拍，间隙可以拍。我说这话是遵循卡内基音乐厅的明文规定：…photos can only be taken with handheld devices when the performance isn’t in progress. Photographic, sound, or video recording of any performance without the written permission of Carnegie Hall is strictly prohibited. 简单地说录音、录像完全不允许，摄影可以在不演奏时用手机之类拍（用大相机好镜头进行photographic recording是不可以的。）纽约观众的素质很好。我居高临下没有看到有人在弹奏中间拍照。

整个演出期间我只在下半场开始时和演出结束时拍了几张。云迪演奏很值得欣赏！他的表演以善抒情和风格细腻著称，所以他是以诠释浪漫主义的肖邦作品“起家”的。另一方面，他的节奏和力度控制非常精准，所以他近几年主攻莫扎特的作品，发行唱片和巡回演出均如此，这也是很好地发挥他的特长。下面这首《土耳其进行曲》是云迪近两年在“出事”以后录制的，它是莫扎特钢琴奏鸣曲No.11的第三乐章。音乐会上也演奏了。大家听一听，有兴趣的话与其他钢琴家比一比。我想任何不带偏见的人都会承认，今天的云迪至少在某些作品的诠释和表现上依然是超一流的。当然也包括他对肖邦的作品的表现。他昨天演出结束后，在观众的热烈掌声中返场弹奏了肖邦的夜曲Nocturne Op. 9 No. 2，那是他的招牌曲，炉火纯青。我贴出的是他早年的录像。

云迪作为一名concert pianist，在肖赛获奖后几乎长达20年的时间里，外在的干扰和他内心的浮躁似乎都多了些。三年前“出事”固然对他各方面打击巨大，但他从此鲜有热闹的应酬，不再上浮华的综艺。他有更多时间的面对钢琴，更多的心思体味艺术，于是技艺精进了，更像一名艺术家了。

写到这里，我本可以再次重复说句“演出圆满成功”，然后以“王者归来”的正能量结束这篇博文。然而我却想多说几句。云迪这次北美的巡回演出原定5场，温哥华、多伦多、纽约、旧金山和洛杉矶。洛杉矶那场取消了（因大火？）从节目单得知，云迪这次巡演的经纪人是一个叫Harmonic International的澳洲华人公司，2019年成立。此公司又找到可以组织北美演出的华人公司Xing Huang (Epik Star) Entertainment。这两个公司自己的广告介绍占了云迪节目单的四分之一。

我不知道这种有两个middle-men 的情况是不是符合常规，但我隐约感觉有人在想尽一切办法省钱。其实，云迪这次音乐会的票价相对而言并不低，是去年欧洲巡演的两、三倍。这是经纪人根据纽约市场作出的明智选择，这个价位依然能得到高上座率。可是，音乐会的节目单只有轻薄的一页纸，短小倒不要紧，然而质量令人遗憾。那节目单简直就像是普通复印纸双面打印的。我走出音乐厅后，几朵雪花飘到了纸上，马上皱得不成样子。这质量，还不如我孩子前两年在中学（普通公立学校），每学期学校演出的节目单。我女儿摸了摸云迪的节目单，脱口而出：He is not in good shape. 我不知道这是否反映李云迪在事业上的“shape”，但这样一个细节与他的艺术水准是不相称的。人在不发达的时候不应该铺张，这我理解，但是cheap在任何时候都是有害的。不少人是保存节目单的。这样的节目单，你让人怎样保存。就算保存了，留下的是什么样的记忆？我记得1998年初秋，张艺谋（玩票）执导，祖宾- 梅塔指挥，在北京紫禁城里演了一场空前绝后的歌剧《图兰朵》。那张入场券我至今还保存在家里的什么地方，因为它本身就是艺术品，你不忍把它丢弃，进而相关的记忆也尤为深刻。

在音乐厅的西墙壁上，挂着一些即将在此演出的艺术家的海报。我马上注意到了Seong Jin Cho这个人（最右边那位），这是31岁的韩国钢琴家赵成珍。他是2015年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冠军。他在韩国达到高水准之后，就到欧洲继续学习并定居。他现在已经是世界最优秀的青年钢琴家之一，每年的演出超过100场，包括跟顶尖乐团合作演奏协奏曲。“江山代有才人出”，在音乐界同样如此。对于云迪，不该说这类的泄气话，他依旧在风雨兼程。

坦率地讲，云迪是不必“被迫”来到海外的。他是中国艺术家中很讨喜的一位。即使翻车、塌房，他也依然有数以百万记的铁粉。关键是，党要同意把舞台给他。这不是绝对不可能的。“嫖娼”又不是搞地下反政府活动，多大点儿事儿嘛。

去年，云迪居然跟任正非老总一起撸串了，有图有真相。而且在照片中，任总仿佛也是指方向状。这事儿让我沉思良久，这是不是啥子信号呢？任总可是跟上面说得上话的人。也许事情正在酝酿、孕育之中？比如说未来某一天，在老大欢迎川普或卢比奥的宴会上，云迪被邀请弹奏一曲《黄河》。若如此，九泉之下的李克强同志也不能不信，原来黄河水是可以倒流的。

至此，我想再为云迪指一次方向：将来你若能在某个大场面演奏一曲《黄河》，如果国内的舞台失而复得，而且没有阿贵和吴妈的闲言碎语，那当然好。但愿如此，皆大欢喜。然而人生苦短，经不起踯躅和被动等待。如果有一天，你下决心离开东方大国，那么我告诉你，美国是最适合你生存的土地，纽约是最有利于你发展的地方，卡内基音乐厅是最能彰显你技艺的舞台。

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