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天开始,全美人民都开始行动起来帮助这几家失去了办公大楼的金融公司。新泽西的许多办公楼和大旅馆马上无偿出借场地和会议室。新州中部的一家Office Complex加班加点布置了一栋办公大楼给我们部门,还有家具公司提供并安装了几百人的办公桌椅。 电脑公司提供了几百台desktop PC。 Sun Microsystem 运来了许多Solaris Server. 还有几个Trading group 的 backup area 也被安排到这栋楼里,他们的硬件配备与我们IT 的不一样,但是也都在几天之内收到来自全美的各公司的支援。团结一心,众志成城!
系统硬件在两三天之内凑齐了,系统管理员(SA)和数据库管理员(DBA)的团队没日没夜的重新build 我们的系统。但是我们组的系统软件拷贝却拿不出来,因为server 所在的 data center 是在金融中心地下的某个层。金融中心与世贸中心的地下非常复杂,还有地铁和PATH线路相通。当时属于危险区域不让人进去。
那几天里,我一直想去新办公室与大家在一起,但是老板不让我去,说是那里还比较乱,有男人们在就可以了。老板并不太老,是前南非军人,精明干练,老派绅士思维。更重要的是他认为我们全组人员应该各处分散开来,预防可能发生的后续恐怖袭击。我的任务是在家负责恢复系统的运作,尽量把它修复成most recent的版本。当时组里只有我一人家中装有一条很快的数据线(好像叫T1 or T3?). 这条线还是在1999年时,老板为了lure我回去上班,特意让电话公司安装的,以方便我WFH 兼顾孩子(那个年代WFH 还不普及)。 没想到这条在当时算是高速稳定的数据线在9/11中派上了大用场。
周六的早上,突然有个紧急会议,原来我们组的上线(upstream)系统经过几天的努力,还是不能全部恢复运行。因此他们不能提供给我们组所需的一条Bloomberg Fixed Income data feed, 这个feed每15分钟发来一次 update. 如果我们不能将这组数据存入数据库,那么我们组的下线系统,几个 Fixed Income Trading desks 和Research组也就不能恢复正常交易,所以被impact 的组们都在这个电话会议上,大家非常着急。
这时我提议由我们组直接接收和处理那条Bloomberg Feed, bypass 我们的upstream system, 由我来改写我们组的程序使之可以直接读入Bloomberg Raw data,这样我们的下线组便不会受到任何影响。Fixed Income data 要比 Equity data 大量且复杂的多。 当时这个Bloomberg Feed 已经提供有大约1百万个 US fixed income instruments, 而每个instrument 又有两三百个fields来描述它。 大家担心我的时间不够,毕竟还有不到两天。我说如果我的上线组可以提供电子版的原始Specification 的话,我需要4小时改写程序。而我的上线组则只需改写程序把Bloomberg Feed 原封不动的flip 到我的系统里。后来我在4小时内完成了改写,与其他几个组连起来测试了一个周末。
周一的早上股市重新开盘了。这是自大萧条以来美国股市最长时间的关闭。大家看着各自的系统开始稳稳地运作了。我们的数据vendors 如Bloomberg, Reuters, Telekurs, S&P, Moody, Fitch 等各自按时按点地传给我们数据(data feeds)。我们组把数据处理后,上传至数据库,一切都有条不紊的,速度还比以前快了。原来Sun Microsystem 给我们的新server 比我们的旧的要快好几倍。我也看到了我们下线的用户们在不停的读取数据进行交易。 到了晚上,三大证券交易所的End of Day Feeds 也一个个的到了,心情放松了一点。半夜时分,最后一个EOD processing 做完了,紧绷了一周的神经松弛下来,整个人就垮了,关上房门痛哭。
9/11之后,各金融公司IT部门的系统备份方式有了严格的条例章程。在全国各地建立了多套的 Disaster Recovery Center。 如果有一个data center 遇袭或者有任何事故,另外的data center 的 servers 可在几分钟甚至几秒钟之内启动而代替它。公司雇员也分散到周围三个州不同的办公区。以前那种Trader, 市场分析员,IT部门程序员,系统管理员,数据库管理员,软硬件,Data Center 等全在同一栋大楼里的现象再也不会发生了。
9/11的那个星期二的早上,我和先生一起开车去纽约下城上班。听到Bloomberg News里播报着一架飞机撞上了世贸大楼,以为听错了。过了一会儿,又听到另一架飞机也撞上了。知道发生大事了,心中着急,加速开车,只想快点赶到公司。刚刚在highway上拐了一个弯,便看到我们熟悉的纽约下城的世贸大楼浓烟滚滚。赶到了Hudson河边的parking lot,看到警察把路都封了,去纽约的通勤隧道小火车也停了。Hudson河面上往日匆忙穿梭于两岸之间的渡轮这时也漂在河面上停滞不前.
原本要去纽约downtown上班的人们只能站在河边,看着河对岸的浓烟,议论纷纷,猜测各种可能性。这时就看到第一栋大楼慢慢的,一层层的垮了下来,然后就是第二栋,纽约下城的天空马上就灰烟弥漫,什么都看不见了。女人们都忍不住哭了起来。大家虽不相识,但每天同一条路上通勤,多少有些脸熟。
警察来让大家都回家。这时看见了我们组的意裔同事Joe, 互相安慰了一番,心情沮丧的回了家。老板打来电话,只为确定我们所有人都安全。他也不知下一步要怎么走,让我stay put,不要出门。
那时我与先生二人所在的不同的办公大楼正好都在世贸中心后面的世界金融中心的楼群里。 几天后先生回到他工作的大楼,看到一侧的玻璃和墙被倒塌的世贸大楼的debris 砸坏了。那时他们那栋楼还被标识成Crime Scene, 只能有几个人经FBI的批准才能进入。他回去取出了组里人的PC 上的硬盘。
从第二天开始,全美人民都开始行动起来帮助这几家失去了办公大楼的金融公司。新泽西的许多办公楼和大旅馆马上无偿出借场地和会议室。新州中部的一家Office Complex加班加点布置了一栋办公大楼给我们部门,还有家具公司提供并安装了几百人的办公桌椅。 电脑公司提供了几百台desktop PC。 Sun Microsystem 运来了许多Solaris Server. 还有几个Trading group 的 backup area 也被安排到这栋楼里,他们的硬件配备与我们IT 的不一样,但是也都在几天之内收到来自全美的各公司的支援。团结一心,众志成城!
系统硬件在两三天之内凑齐了,系统管理员(SA)和数据库管理员(DBA)的团队没日没夜的重新build 我们的系统。但是我们组的系统软件拷贝却拿不出来,因为server 所在的 data center 是在金融中心地下的某个层。金融中心与世贸中心的地下非常复杂,还有地铁和PATH线路相通。当时属于危险区域不让人进去。
好在老板早有远见,知道我们还有一份系统软件备份存放在一个offsite location。 9/11的第二天便派Joe去取并保存。 Joe后来告诉我说,当时地铁不通,他从downtown 一路跑到West 4th. Street, 抱着那个锅盖样的大磁带盘回了家。结果这份拷贝后来还真的用上了,虽然缺了最后一两个星期的updates, 但是也比没有强。系统管理员们马上就把备份软件装到了新server上。
记不清是在周四还是周五时,我们都参加了一个公司的电话会议。大老板讲了话,他泣不成声,首先悼念那些逝去的平民和救火员们。然后说反击恐怖主义的袭击,我们的政府和军队正在做他们该做的事,而我们这些公司职员平民百姓们也有我们自己该做的事,那就是尽快让证券交易恢复,让市场正常运作,促进经济的稳定和国民的信心。我们要让恐怖分子知道美国是不会被击垮的。 大家听完都热血沸腾,如同士兵上战场般, 发现我们这帮只会敲键盘的人也能与恐怖分子作斗争。大老板还宣布了下周一即9月17日,所有的证券交易所将会重新开门,而我们公司也计划那时恢复Trading。
那几天里,我一直想去新办公室与大家在一起,但是老板不让我去,说是那里还比较乱,有男人们在就可以了。老板并不太老,是前南非军人,精明干练,老派绅士思维。更重要的是他认为我们全组人员应该各处分散开来,预防可能发生的后续恐怖袭击。我的任务是在家负责恢复系统的运作,尽量把它修复成most recent的版本。当时组里只有我一人家中装有一条很快的数据线(好像叫T1 or T3?). 这条线还是在1999年时,老板为了lure我回去上班,特意让电话公司安装的,以方便我WFH 兼顾孩子(那个年代WFH 还不普及)。 没想到这条在当时算是高速稳定的数据线在9/11中派上了大用场。
周六的早上,突然有个紧急会议,原来我们组的上线(upstream)系统经过几天的努力,还是不能全部恢复运行。因此他们不能提供给我们组所需的一条Bloomberg Fixed Income data feed, 这个feed每15分钟发来一次 update. 如果我们不能将这组数据存入数据库,那么我们组的下线系统,几个 Fixed Income Trading desks 和Research组也就不能恢复正常交易,所以被impact 的组们都在这个电话会议上,大家非常着急。
这时我提议由我们组直接接收和处理那条Bloomberg Feed, bypass 我们的upstream system, 由我来改写我们组的程序使之可以直接读入Bloomberg Raw data,这样我们的下线组便不会受到任何影响。Fixed Income data 要比 Equity data 大量且复杂的多。 当时这个Bloomberg Feed 已经提供有大约1百万个 US fixed income instruments, 而每个instrument 又有两三百个fields来描述它。 大家担心我的时间不够,毕竟还有不到两天。我说如果我的上线组可以提供电子版的原始Specification 的话,我需要4小时改写程序。而我的上线组则只需改写程序把Bloomberg Feed 原封不动的flip 到我的系统里。后来我在4小时内完成了改写,与其他几个组连起来测试了一个周末。
周一的早上股市重新开盘了。这是自大萧条以来美国股市最长时间的关闭。大家看着各自的系统开始稳稳地运作了。我们的数据vendors 如Bloomberg, Reuters, Telekurs, S&P, Moody, Fitch 等各自按时按点地传给我们数据(data feeds)。我们组把数据处理后,上传至数据库,一切都有条不紊的,速度还比以前快了。原来Sun Microsystem 给我们的新server 比我们的旧的要快好几倍。我也看到了我们下线的用户们在不停的读取数据进行交易。 到了晚上,三大证券交易所的End of Day Feeds 也一个个的到了,心情放松了一点。半夜时分,最后一个EOD processing 做完了,紧绷了一周的神经松弛下来,整个人就垮了,关上房门痛哭。
周二,我才第一次去到我们的临时办公大楼. 全组人在大难后第一次团聚,劫后余生,大家拥抱在一起。我们小组里有第3,4代的英国移民,有第二代的意大利移民,有二战时逃出德国的犹太移民二代,有第一代的南非移民,还有我,第一代华人移民。我们肤色性格各异,只有一点相同:我们都是美国人。当恐怖分子袭击时,我们会与其他美国人一起,用各种方式进行反击。经过这次大难,我们组员之间建立了一种特殊的bonding,十年后我们还举行了reunion。
9/11之后,各金融公司IT部门的系统备份方式有了严格的条例章程。在全国各地建立了多套的 Disaster Recovery Center。 如果有一个data center 遇袭或者有任何事故,另外的data center 的 servers 可在几分钟甚至几秒钟之内启动而代替它。公司雇员也分散到周围三个州不同的办公区。以前那种Trader, 市场分析员,IT部门程序员,系统管理员,数据库管理员,软硬件,Data Center 等全在同一栋大楼里的现象再也不会发生了。
这张照片是许多年后从我们的新办公楼的窗户里拍的,我每天都会凝神注视那个新建的Freedom Tower 好久好久。没有亲眼看见Twin Towers 倒塌的人是不会体会的。
一个公司的supervisor 对底下的人说“stay where you are ". 我们组里的Kathy 当着CIO 的面说,她就算了丢了工作也要先逃命. 给我的印象深刻. 让我就觉得我的命比啥都重要...
正在做心脏搭桥手术,fellow进来给我break, 说一架飞机撞上世贸中心。去休息室盛了一碗汤,喝着,看着电视上大楼在冒烟。画面上又一架飞机撞上第二座塔,张着大嘴,嘴里的汤顺着嘴角往下流。回手术室告诉fellow, 他的眼珠子鼓出来老大。
都时有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