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章剑锋,原载《东西南北》2013年第三期
刘伟钦、李大征一家
黄永胜、项辉芳和黄春光
1965年的黄永胜一家
黄春光和母亲项辉芳
刘伟钦、李大征
叶群和黄吴李邱夫妇
叶群、林立果到李作鹏家拜年时的合影
2011年9月13日,林彪坠机温都尔汗40周年的日子。林立衡丈夫张清林与黄吴李邱的儿子黄春光、吴新潮、李冰天、邱路光前往蒙古林彪专机坠落处祭拜
这话说的,嘿嘿。
古大存的儿子古延贤说:“革命胜利后,父亲立即投入到建设工作当中,夜以继日工作。白天在省政府上班,回到家也在工作间工作,这种顽强为党为人民服务的精神贯穿他的一生。”
作者:章剑锋,原载《东西南北》2013年第三期
▋“我们就是政治上的失败者,要认栽” 电话接通那一刻,刘伟钦的声音满溢着暧昧。嘘寒问暖之余,他忽然叹息一声,对电话那端的林豆豆说道,“太远了,思念也是白搭啊。我觉得我是你亲人,给你打电话我就想流眼泪。你保重吧!”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41年前,在辽宁省文联从事美术创作的英俊小生刘伟钦,由于某种机缘成为副统帅林彪之女林豆豆选“驸马”的对象之一,最终又因为林豆豆对他没有感觉而落选。 这使他得以逃过后来那场举世震惊的灭顶之灾,倘若真以乘龙快婿的身份加入到林家,说不准他也有可能与林彪、叶群等人一道在那个历史性的时刻仓惶出奔,落一个死无葬身之地。可是既便如此,他仍不免要感慨一句,“咱们能生存下来,已经很幸运了”。刘伟钦、李大征一家
刘伟钦的宅子所在,是沈阳早期的富人区之一,赵本山的别墅即与他家毗邻。别墅太大,老两口住不下,就挪到同小区里面积相对小一些的自有单元房,把别墅租出去,当起了房东。 灰头土脸几十年,不意成就今天的称心如意,宽敞亮洁的厅堂里,刘伟钦要么光脚着袜在地上走来走去,铺开摊子尽情倒腾他的书画艺术,要么就陷在条椅里“儿子、儿子”地把老猫咪招呼到膝头逗弄。艳阳高照的天气,李大征则躲在房里看她的小说,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坦了。 说起来倒是得益于逆境的成全。被历史的筛子筛出来的这些人,好像身上蕴贮着某些野蛮生长的力道,被掼下来的过程中,这些能量同时得到激发。 “为什么小草能从石头底下钻出来?你要是平平淡淡,也可能就被踩死了,没生命力了。反倒是重压之下想方设法找个空儿往外挤。”李大征说。当年父母遭难,一家人星散,在301医院上班的她被打发去了山西小山沟里的野战医院,际遇陡变,她的生存信念反而很明确,“凡是有人活的地方,我就能活。”黄永胜、项辉芳和黄春光
1983年,为安置在青岛的父亲养老送终后,他寻求调回北京,按黄春光的意愿,当然首先是希望能进入体制内发展的,但那个体制不再可能给他机会,包括他同学邓朴方等人创办的康华公司等企业都不敢接纳他,眼看走投无路,最后是一个军地合办的贸易公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了他一条缝隙,才让他在北京立了足。这种处境极易对人形成一种本能上的驱动。 “从下海以后,我想的就是怎么能适应商场,怎么能生存下来,我不要最后变成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我有同学就是这样的,惨到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啊,养孩子都不行。” 他们身上所背负的包袱,也只有在这个阶段才得渐渐卸除。能不能为企业赚钱,这是商业社会取舍一个人的最基本和最现实的标准,从另一方面也就分散了人们对于政治的注意力。这些人的转折如此顺理成章——在人人削尖脑袋想着发财的一个市场经济里,他们也是爱干嘛干嘛,天地变得前所未有的广阔。1965年的黄永胜一家
在赚钱这个问题上,黄春光表现显著,1980年代在北京做贸易公司,倒买倒卖,凭借着父辈和同学辈的人际网络,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别人上部委跑批文,半年也未必批得下来,他出马十天就搞定;别人上机关办事得送礼请托,他去了,机关里的同学朋友还要给他烟抽,“多数都给予一种同情,愿意给我一些帮助”。 好风凭借力,最多的时候他名下有四台车子,同学请客吃饭全是他掏腰包,成天吃吃喝喝泡歌厅,生意场上虽然也挨过坑受过骗,但一年挣个百十来万不在话下。 “我算不上中国最早的一批富翁,只是有房有车。有一次我问柳传志,你的公司做到现在和90年代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他说那时候请人吃饭,看完菜名首先要看价格,现在是只看菜名不看价格”,比照这个标准,黄春光很谦虚,“我那时候只能做到请人吃饭时要看菜名还要看价格,我不能说我很成功。”黄春光和母亲项辉芳
黄、刘等人现在都已经洗手上岸,退出江湖了,把孩子送到国外培养,自己则留在家里养老,过他们那“有产阶级”的生活,处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坐观世事。 历史事实的呈曲线走势,总能从个人身上找见刻度,有人上去有人下来,这是翻来覆去且经久不变的一种循环,而在其间进行着上与下交替的人们,都会有自己的书写和呈现,荣辱得失,在他们那里自有一番演算。 “如果我父亲当时还在位,可能301院长是我的了,卫生部长是我的了,或者我有资源,认识更多官儿,拿着一大堆白条去翻江倒海挣钱了。我也就失去这个,还能失去什么?这些东西我一点儿也不感到可惜。”李大征对本刊记者说,神情显得淡定。 脱离原有轨辙,他们夫妇进入完全市井的活法,刘伟钦成天粗服乱头,穿得像个收破烂的,丝毫没有富翁模样,李大征的面颜沾染着苦涩涤荡过后的忧郁,亦找不到富婆风姿。刘伟钦、李大征
颠来倒去的生活,似乎恰好还了他们身在亿兆庶民中间的本来面目,“全国人民都是老百姓,我凭什么就不能当老百姓啊?我凭什么非要是高干子弟啊?”只是自从父亲划入另册,当子女的名誉也被打上了标记。在某类戏谑语境中,他们被视为“黑二代”个体,在社会上行走,所做的任何事情也都有可能遭到诟病。 他们中看得开的,不忘顺带着自嘲——“屎在那儿是不臭的,结果挑起来反而很臭”。看不大开的,忍不住也要计较上几句。 “那些贪官的后代,才是真正的‘黑二代’。你们去调查,1955年授衔的这些将军们的子女,有几个在利用改革开放去腐败的?我不能说没有,但绝不多,就是因为他们受当时的社会环境和家庭教育影响,家里头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要跟工农子弟打成一片,不要有特殊化。”黄春光坐直身子,不无激动,“我们可不认为我们是‘黑二代’啊,我认为我是共产党的基石,我们仍然属于这个党。”叶群和黄吴李邱夫妇
在地下室久不见天日,有段时间吴新潮的双目失明了。就是那种环境里,他还为未来作打算,觉得以后出去就当个农民吧。未料这个想法在他没出去时提前得到满足,审查折腾一阵,他被发落到陕西省一个偏僻农场种菜喂猪干农活。 与家人断了联系,孤零零的日子不好熬,大年三十、正月初一,实在难受了就跑到野地里放猪,一个人呆上一天。但他还没有绝望,抱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心态度日。 时处人人自危的文革期间,回想起来,他也曾揣着一根电线,随时准备自尽,但从来也没有付诸实践,他一边将此自我打趣为“活着没信心,死吧又没决心”,一边把眼泪都笑了出来。当年的诸般辛酸,在今天说起来倒成了可以让他这当事人捧腹的开怀乐事。 与同时期不少人的家破人亡相比,“四大金刚”的子女还挺顽强,竟没有一例寻短见的事情发生,这称得上是奇迹。叶群、林立果到李作鹏家拜年时的合影
“文革那时候,你倒下来他倒下去的那种动荡我都看在眼里了,所以我家倒掉我不觉得很惊奇,虽然会悲哀,但没冲击到我内心,说哎呀我活不了了”。李大征说。她是李家长女,家快散的时候,他们母亲把几姐弟招呼到一起,告诫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谁都不许自杀,“活着都说不清楚,死了更说不清楚”。 带着这叮嘱,李大征与当时在军事博物馆工作的刘伟钦一先一后被打发到山西。李大征落脚在野战医院,刘伟钦和吴新潮一样,在农场里养猪种地。 那所座落在山清水秀小山沟里的医院,哄传开她要去,大字报瞬间贴满,宣称坚决不许李作鹏的女儿与他们为伍,但这是总后勤部的安排,不接收不行,因此在她到达之前,大字报又都被稀里哗啦撕扯干净了。 在那里她任劳任怨埋头做事,干哪样工作都不落后于人,也不调皮也不捣乱,很快就被基层群众和干部接纳了,凭着一手医疗技术,救死扶伤,越到后来越吃香,转业时连医院都不想放人,这让李大征颇觉豪迈。 “搁那儿就搁那儿了,你还能把我开除出地球去啊?我凭技术吃饭,我能干的活儿你不能干,那没办法,这是不讲阶级的。就是倒霉一辈子,你都得给我分配到医院里头,起码你不能让我扫大街掏锅炉,你还扔不掉我。” 她丈夫的处境,比她要悲催一点,当上李家女婿还没一年光景,这秀才就沦为有罪之人,从高阶上摔下来,没少被人算计。在农场里养猪,猪不产仔,人家责难他没尽到责任,说他是插在大粪上的一朵花,连让猪交配那点事儿都不懂; 后来猪养死了,人家又责难他在搞阶级报复,“那时候北京在批判我岳母,农场这边就批我,说我一个砖头打死六只鸡,我哪有那本领啊?诬陷你,骂你,想害死你,都有。” 李作鹏在世的时候,对于子女心有歉疚,觉得对不起他们。但子女们也装作若无其事,即使在外头面对千人指万人骂,他们对于自己的父母还是相当维护的。 忆及那段艰难历程,李大征声音哽咽,“我自己从来跟人这样说,我是李作鹏的女儿,他当副总长,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我跟着他享受了,所以他倒霉的时候我跟着他倒霉,我一点儿也不怨他,就算李作鹏上法场,我都愿意陪着他走,因为我是他女儿,没办法。”2011年9月13日,林彪坠机温都尔汗40周年的日子。林立衡丈夫张清林与黄吴李邱的儿子黄春光、吴新潮、李冰天、邱路光前往蒙古林彪专机坠落处祭拜
早年罹祸,给每个人身上留下一道经久不能抚平的折痕,难免时时舔舐。祭拜之外,这些子女先后为他们的父亲整理出版了各自的回忆录或传记。 对于他们所做的这些事情,舆论上的反应是见仁见智,在他们来说这是出于一片孝道,是为了留存历史记忆,而在一些不以其为然的人来看,他们的行为似乎一本维护自我的光辉形象意图,在为老子翻案。 迁臣逐客、功过是非,虽如云烟,却又余温未消。当此状况,他们中有人试图澄清自己的行为,“尘封已久的是历史,而不是政治。我们现在做的是史,不是案,我们不想翻这个案,我们只是想把最原始的东西呈现给大家,不造谣不造假,这是一种历史的复原。” 每个人站在各自的角度看待历史,所得到的成像会互有不同,但那一段历程给这些二代内心带来的振荡与猛省无从掩盖。更多我的博客文章>>> 那些过气的高干子弟的人生反转 白先勇:得到的都是侥幸,失去的才是人生 易中天:项羽的孤独 、项羽的失败 AI说相声 李娟:阿勒泰的澡堂
这话说的,嘿嘿。
古大存的儿子古延贤说:“革命胜利后,父亲立即投入到建设工作当中,夜以继日工作。白天在省政府上班,回到家也在工作间工作,这种顽强为党为人民服务的精神贯穿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