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记事(359) 捞鱼

烟斗狼
楼主 (文学城)

【我在一队蹲了四五天,然后转到畜副队。之前我听说,这个队的队长马本昌善于抓劳力,想必是个精明人,等到见了面,却是一副老农民模样,一点也不像在部队呆过。那天洪秘书陪我一道过去,就让马队长先在队部汇报一下工作。老马叫技术员拿来一个纸包,摊在会议桌上,顿时一股酸臭扑面而来,里边居然是几颗马粪蛋。老马指着说:“瞧瞧这粪干的,哪像是刚拉出来的?队里两匹‘苏高血’最近得了便秘,可让我闹心了,正打算让小刘去畜牧分场请兽医。”

洪秘书不解地问:“咱队的马不都是‘苏拉车’吗?怎么又出来‘苏高血’了?”老马说:“这是畜牧分场刚刚引进的新品种,老齐那边缺谷草,就让我替他养,养到年底送我两头奶牛。我一算账划得来,就答应了。谁知这俩家伙不好伺候,按照老齐给我的方子喂料,却拉不出屎来。要是最后死我这儿了,我得赔他六匹‘苏拉车’,那我今年的目标还咋完成?可把我愁死了!”洪秘书笑起来:“你惯会做这种生意了,不会赔的。”

老马愁容不减,让小刘把马粪蛋重新包起,即刻去畜牧分场,转过脸来对我们说:“唉,我这个摊子最杂了,不算计不行,有点空子堵不住就得赔钱,下边一个个精得跟鬼似的。这不,养猪班昨天跟我说,春产仔现有615只,秋产仔也按这个数计,全年目标就是1230只,超过一只提奖30%。我留了个心眼,晚上趁小猪吃奶的工夫亲自点了一下数——好嘛,已经达到786只!还没怎么开始干就超了171只,哪有这种便宜事?他们跟我扯蛋,说小猪不见得都能活下来,活下来也不见得都能长到30斤的出售标准。这我当然知道,要不他们一年到头忙活什么?掰扯到最后,定下1400只作为全年目标,算我仁至义尽了。这帮臭小子们!”

我觉得马本昌比张佑林有意思,想跟他多聊聊,就请他介绍一下抓劳力的经验。老马说:“我这儿人少活多,个个都不能闲着,但也得让他们愿意干才行,关键是要抓好定额——定额太低队里吃亏,定额太高根本完不成,他们也没干劲了。所以我老在旁边瞧他们干活,时不常还要自己上手,心里盘算他们的干法对不对,出力出到了几成,这样就能搞清定额有没有问题。解放前我扛过几年长工,遇到一个地主是老把式,专会整这个,我就是跟他学的,知道怎么收拾偷奸耍滑的家伙。话说回来,这些人要是调教好了,比老实巴交的人能干。前面那个养猪班的四名饲养员,阳历年跟渔队谈好条件:允许他们在七里杏捞四天鱼,大的一半归渔队,小的一半拉回来喂猪。结果他们竟然捞了6万斤鱼!渔队没想到他们这么能捞,觉得吃亏了,扣住鱼不放。我专门跑去跟老方讲理,最后把3万斤小鱼全要了回来。老方恨得咬牙切齿,扭脸就骂自己手下:‘你们这些笨蛋,捞鱼还捞不过养猪的!’其实最该骂的是他自己,定额定得太低了。”

我和洪秘书都笑起来。老马接着说:“老方恨归恨,终究还是离不开我。我每年卖给他的仔猪足斤足两,渔队拿回去喂养没有死过一只,全都变成了大肥猪。不过猪在他那儿也确实享福,天天吃小鱼。我这儿不敢太奢侈,小鱼首先供母猪产奶用。仔猪大点了,也要喂小鱼,要不会得软骨病。肥猪主要吃菜帮子、烂叶子,还有晒场敛来的馊粮食,小鱼添些进去调调味就行了。这菜也不是随便就有的。我把几个家属动员起来,承包了队里的菜地,产量一下就上来了。这些老嫂子们挺会干活的,原先只能蹶着屁股整自家那点园田地,如今也可以挣工分了,当然积极性高涨。之前种菜的三个壮劳力,都让我调到基建组,脱大坯、修畜舍去了。这就叫合理利用劳力。”

洪秘书称赞道:“老马就是有办法,要不大家都管你叫‘马诸葛’呢!”

老马摆摆手:“我的麻烦事也不少,简直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去年粮食加工厂豆饼提价,我的饲养成本一下子上去30%,只能想办法增加粗饲料比重,但周围没有像样的牧草。我跟别的队商量,让他们帮我打些草送过来,我拿仔猪交换。可这不是长久之计,畜副队必须有自己的粗饲料基地。我已经计划好了:今年春耕,别的队种庄稼,畜副队种草——草籽我都搞来了。另外再种200亩谷子喂大牲口,这些牛和马都是要干重活的,不能太亏待它们。”

我提问:“咱们队叫畜副队,有什么副业吗?”

老马说:“副业主要是制酒,用玉米酿造,酒糟拿来喂猪。去年全队盈利17000元,有5000元是卖酒得来的,还有1000元是养蜂得来的。这蜂得集中养,否则成本降不下来。哎,我想起一件事——洪秘书,你说积肥也应该算我们的一项副业吧?畜副队积的肥,比其他各队加到一块儿都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白拉白送了,得要折钱,里面都是我们的劳动哇!就说那三万斤小鱼,养猪班忙活四天,最后也会有一半变成肥料。马克思说:劳动创造价值。这屎是猪拉的,可屎里的价值是人创造的,所以得卖钱。照我估算,积肥一项至少能卖2000元,不信你让我到其他分场贴广告,看看能不能卖出这个数来?”

洪秘书笑道:“你这个老马,太会算计了!不过我承认,畜副队在积肥这件事上,贡献最大。你让我回去跟程场长合计合计,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把畜副队这块贡献体现出来。对了,老烟同志从总场计财科过来,你也帮我们出出主意,该怎么核算队与队之间的生产协作,这样便于调动各方面的积极性。”

我斟酌着说:“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这个问题带有一定的普遍性,我在其他分场也遇到过。比较好的做法是:分场领导把几个生产队长拉到一起谈,算清成本收益,然后撮合成交。畜副队的积肥肯定是值钱的,但值多少钱,得由供需双方商定。老马是供方,当然想卖个好价,不过这儿离其他分场都很远,人家过来拉一趟,运费未必上算。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实际需求的大概还是本场的四个农业队。他们会算账:自己的肥料缺口有多大,积肥不够还得买化肥,老马出价合适干嘛不买?老马肯定不会漫天要价,宁可肥料堆不下也不往外卖,所以我想这买卖准能成交,最后皆大欢喜。分场其实没必要管太多,可以提供一些资料供各队算账,但不用硬性规定一个价格,除非双方根本谈不拢。生产队都是独立核算单位,有自己的经营目标,分场尽量避免打一个护一个,这样也省得一些矛盾。不知我说的有用没用?”

老马听完大声道:“老烟同志,你要不是专家,那就没专家了!洪秘书,你以后多给我找些这样的人来,我先谢谢你了!”

洪秘书也笑起来:“老烟同志水平就是高,我一见面就看出来了。你这次到五分场,要多给我们一些指导和帮助。”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是来蹲点的,得向你们多学习。再说你们两位看着都比我岁数大,管我叫小烟才对。”

老马高兴地说:“是,是,小烟,你在我这儿好好呆几天,帮我出出主意。洪秘书,你也来着了,伙房刚刚杀了一口大肥猪,等会儿跟我们一块去吃饭吧!”】

20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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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Z3
交给刘邓他们搞经济就大概会这样。
M
Meiyangren
党内懂经济的有哪些?高岗,陈云,李富春,谷牧?邓是政工出生。
华府采菊人
没有什么真的懂与不懂,不懂能听懂的人就成, 但凡有点常识就不应该瞎整,若就是要故意拧巴着做事,就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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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fang
不过邓知道该让那些人管经济。
M
Meiyangren
7000人大会后毛对自己身边的几个人说:我们搞经济是不行了,只能搞阶级斗争。文革印证毛的预见性
X
XYZ3
老毛为了能掌权,可以饿死多少人也不在乎。
十具
做过店员的陈云,木匠出身的李先念,就算是毛的经济专家了。马寅初,刘大钧,何廉和方显廷是受过系统训练的经济学家。后3个在4
十具
其实,懂不懂没关系。演员里根是经济学白丁,但人家不刚愎自用胡来,会用人,最后还留下一个政经遗产,Reaganomics
华府采菊人
其实经济学家真的不一定能操刀搞经济, 上海以前的大资本家, 所谓“经济学家”没几个,常识一定是有的
明初
呵呵,老烟故事,扯出了楼上一大批政论和商论专家,有意思。。。。。。 :-)
十具
讲一个政治家戏弄经济学家的故事,来自格林斯潘(87~06的美联储主席)的回忆录。为里根助选,共和党让本党的青年才俊格林斯

共和党让本党的青年才俊格林斯潘加入竞选团队,找机会给里根补经济学常识,生怕他老兄在辩论中开黄腔。而里根总是找到各种借口翘课。

后来终于有了一个里根逃不掉的5小时的时间窗口。格林斯潘被安排上了里根竞选的专机,就坐在他对面,从东海岸飞西海岸。里根一见格林斯潘,知道中了圈套,就施展他讲笑话的天才,滔滔不绝起来,分明是耍赖故意把时间烧掉。

里根讲的是关于苏联红场胜利大阅兵的笑话(油管里能找到一些当年里根讲政治笑话的视频)。那天莫斯科秋高气爽,红场上红旗招展,勃列日涅夫兴高采烈地给嘉宾们解释一个个通场的方阵,老兵方阵,坦克方阵,导弹方阵,工人方阵,集体农庄方阵,科技方阵,…

走在最后,与前面魁梧英姿勃发的队伍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几个长得歪瓜裂枣,步履蹒跚的老者。观礼台上一众国际友人诧异不已,不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时勃列日涅夫清了清嗓子,大声地解惑到,“同志们,他们是苏维埃的经济学家啊”。

兰德士
老邓在狗不理大吃一顿后,跑到稻田里站在稻上拍了一张万斤稻照片。鼓吹亩产万斤。当年就是刘邓在哪里胡搞
白云蓝天
事实正相反,那时农民虽然很穷,但正是老毛消灭了旧中国年均饿死、病死千万人的现象,拯救了数以亿计最底层百姓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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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vct
本坛有高岗大将张秀山回忆,高岗,陈云比刘少奇左,搞苏联式公有制下“按劳取酬”,刘可能受岳家影响,主张允许民营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