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上的飞龙鸟》(四十七)横渡呼玛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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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owOwl
楼主 (文学城)

 

横渡呼玛河

 

    一天傍晚回到营地钻进蚊帐时,地铺上等著我的是一份上海来的电报。下午生产队的拖拉机给我们送补给物资,路过白银纳时顺便把这封在公社邮局等了三天的电报和其他信件一块儿带进了河南屯。

    电报上说:母亲急病,务即返回。

    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高考。这时,高等学校改革入学考试的消息已经家喻户晓。三合的青年也在暗地里磨拳擦掌,只是没人公开谈论而已。邻村知青点里准备参加高考的人,已经陆续回上海了。其他村子裡知青人数不多,村里不缺劳力这几个劳力,知青离开不是问题,乐得不给他们工分。在我们村里知识青年的人数超过老乡,又个个都是壮劳力,对生产队至关重要。除非你不在乎入党和政治前途,任何与‘扎根边疆’相违的想法都是不能公开谈论的。你要是表现出要离开的想法,下次整编时,你要是班长多半会撤下来;你要是入党的考验对象,也就别再指望了。不光是领导,连一般群众也会对你另眼相看。每走掉一个人,留下的人心里总不舒坦。连今天被认作落后分子的知青中,当年不少也是通过写血书报名才被批准来呼玛县插队落户的。今天,即使大家心里多多少少都有要走的念头,留下的人还是会觉得被先走一步的给抛弃了。 

    我不太相信妈妈生了病。妈妈的身体一向很好。几星期前,妈妈不是来信让我用她生病为理由请假回沪,补习迎考吗?一定是看我没动静,妈妈著急了,才出此下策。

    家里不知道三合的现实情况:要是我在大忙季节请假回沪被连里领导列上黑名单,高考不让报名,那我准备得再好也上不了大学。高考报名的具体规定还没下来。听说是报名不用推荐,但很难想像村里或公社的领导会没有最后否决权。我已经想好了:农忙季节一过就请假回上海补习。三合青年每隔一年返沪探亲一次,每年总有一半人回上海‘猫冬’。为了‘四个现代化’ 补习高考而不上套子房,领导心里不高兴也说不出来。也许到时候高考报名真的不用领导批准。农忙季节结束时,高考的情况也该明朗了。

    可是,万一电报的内容是真实的怎么办?

    这时哥哥已经从部队复员回了上海。妈妈要是生了小病,不会要我回去照顾。要是生的是大病,我怎么能丢下不管呢?

    我决定去白银纳给家里发一封回电,询问妈妈是不是真的生了病。电报要写得有技巧,把我的意思写得能让家里人看懂。要是上海再来第二封电报坚持要我回去,我就请假。另一方面,要是家里知道我冬天一定回沪的打算,大概也就不再紧张了。

    到白银纳要过呼玛河。一个多星期来,呼玛河上游发洪水,摆渡木筏已经停驶了。留在营地做饭的维华说,今天‘东方红55’进来时,驾驶员得徒步走到邻村请人帮他撑木筏过河。维华又说,拖拉机离开后,一队鄂伦春猎人从白银纳方向进来,在我们营地小歇后进了山林。他们摆渡过来时,应该已经把木筏留在了我们这一侧的浮动码头上。

    我进河南屯时路过呼玛河,那时的河面估计才一百多米宽。涨潮后加倍的话,渡口处也不过两三百米,比我游过的黄浦江要窄多了。正值炎夏,我的水性也可以,即使要游过河去,到了下午我也应该能赶回来。

    晚上我向班长请了一天假,说我妈病了,我明天要去公社发封电报了解详情。第二天上午,等大家进草甸子之后,我就上了路,向白银纳走去。

 

    走去白银纳的土路上,遇到了一个浙江青年。他和我一样,也是从他们村打草的营地去公社办事。

    到了渡口时,我们眼前的呼玛河已经不是记忆中的那条静静的河流了。水面上涨了不少,河面大约有三百米宽。以往清澈的河水这时充满了泥沙,变成了土黄色。急速的水流匆匆地向下游流去,水面上浮著带绿叶的断树杈,还不时冲来一些连棵拔起的小树,与河水一起奔向远方。上游的水一定很大,涨高了的水位把山林边的植被都冲刷了下来。平常与河岸相连的一块高地,此刻变成了一个离岸四五十米的小岛。岸边的圆木钉成的方形浮动码头这时完全离开了河岸,成为了水中一个浮动平台,离岸边也有几十米远,被一条粗钢缆系在我们身后江岸高地上大树上。多亏这条粗壮的钢缆,要不码头早就被急流冲走了。

    我们失望地发现,能承受拖拉机的大木筏此时在对岸的浮动码头上栓著。显然今天早上在我们到达之前,已经有人用它渡过河去了。

    我和浙江青年互相看了看对方。

    浙江青年说:“我不会游泳。”

    我注视了他一两秒钟,心想,这小子真的不会游泳?江浙一带,不会水性的青年人不多。他瘦瘪瘪的样子,看上去体魄懦弱,那大概真没下过水。

    我说:“那好。我过去把筏子撑过来。”

    我把汗衫和长裤脱掉,和鞋袜卷成一团,放在河滩上,然后一步一步蹚进水里。我下去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用光脚板探著沙石河床,避开尖利的石块。等水到齐腰深了,我弯下身子,浸入水里,开始游起来。

    虽然是八月盛夏,冰凉刺骨的河水把我全身肌肉一下绷紧了。我顿时相信了以前听来的传说。老乡们说,呼玛河的水源是从高山上流下来的融化的雪水。这条河,一年四季的水温都在摄氏十度以下。

    等我登上离河岸四五十米远的河中小岛上时,我对自己渡河的决定产生了一丝怀疑。我还没游过五分之一,身体已经冻得发抖了。前面的河面起码还有两百多米。我开始意识到,渡呼玛河的困难程度并不是单纯用距离来衡量的。

    我回头看了看背面的河岸。那个浙江青年正在期待地望著我。要是回头,游回去应该很容易。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转过身游回去;可是下意识里,失败的念头总让我不舒服。
也许我只需要再坚持一下…

    这时,盛夏的阳光照在我的皮肤上,冰凉的身体已经开始回暖,我的信心也开始上升。我再向河对岸眺望过去。剩下的距离最多不也就三百米吗?我想,冷就冷一会儿,咬咬牙就过去了。下乡后,我还没有遇上过不去的关卡。

    我走到小岛的另一端又下了水。大概因为身体还没暖透就下水,这次体温下降的速度比刚才快多了。我游了不过十几分钟后,直觉就告诉我,我对我自己能力的计算有错误。越往前游,全身肌肉的力气就越弱。越接近河心,河水的流速也越快。快到了河中心时,我的身体冻成了一根冰棍,已经失去了和激流周旋所需要的柔软度和弹性。我使劲地滑动著手脚,但越使力,身体越受地心引力往下沉。我感觉到四肢的动作已经开始失去协调, 僵直的肌肉产出的能量也越来越低。水流很快,江岸急速在我眼前飘过,我不能确定我是否还在接近对岸。即使我还在前进,我这时的速度也一定慢得可怕。我突然意识到,我此刻已经不像是在渡河,而只是在挣扎著,努力把身体浮在水面上而已。

    一个可怕的念头顿时闪入我的脑子里:今天我不一定能活著上岸了。

    想到这一层,我使劲扭过身去,用目光寻找岸上的浙江青年,想向他发出一个求救信号,让他知道我遇险了。当我俩眼光交错后,我开始向他大声喊叫,才发现我已经累得叫不出声来。在急促的喘息间隙裡,我也无法均出任何多馀的气体来震动我的声带。我腾出一只手,举在空中摇摆一两下,又赶快收回来拍击水面,继续搏斗。来回几次之后,我确定他一定看出我的处境了。这时他要是举起双手摇动,来鼓励我,让我知道他在心里帮我使劲,我的信心会充实不少。但那小子一动不动、毫无表示地站在那儿,仔细地注视著我,似乎只是要把我淹死的这些镜头记载在脑海里。我沉下去之后,这小子就会走回河南屯去,通知我的同伴们,说我淹死了。我的同伴们会赶来打捞我的尸体,但一定找不著。在这么急的水流裡,我很快就会被冲到下游的黑龙江里去,然后一直流向大海。

    我恨透了这个家伙。

    我扭回身子,继续我的搏斗。我这时已经不在划水,而是在用双手来回地击打水面。冰冷的河水往下吸著我的身体,而我身下没有任何支托,只有黑洞洞的另一个无边际的神秘世界。我明显感到自己的努力毫无意义。这以后的几秒钟里,各种各样的杂乱思绪从四面八方涌进脑子里来。我心里清楚得很,没有人能帮上我。死亡已经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了;我能感到死神在我周围静静地盘旋著,耐心地等待我放弃这徒劳无功的最后挣扎,然后沉入水底。那时它就会过来收拾残局,这一切一切就结束了。只要我情愿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停止。我感觉到生命的终点那麽邻近,那麽实在,那么触之可及,只要我把手伸出去。我能隐隐地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在劝我放弃,告诉我没有关係,尽可顺其自然。

    就在我被绝望感牢牢控制的关头,我脑子裡突然涌出了一阵安宁,一片清晰。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不断警告自己:“没人能救你……靠你自己……要是放弃,沉下去,不值得可怜……活该……活该……自己救自己……拼一下……活下去……”

    我在心里重复著:拼一下,拼一下,拼一下……

    此刻我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珍贵,生命的脆弱,和生命的不可逆转。我刚才作出的渡河决定太荒唐了!

    再过了一两分钟,我的头脑变得异常清醒和镇静。我已经决定要继续,要活下去。人已经不觉得水冷;大概皮肤上的神经末梢都冻麻木了,或者大脑乾脆拒绝接受身体送来的寒冷信号。肌肉已经接近衰竭,只是在机械的滑动著,但滑水时也不觉得水有往常的阻力。两只手臂没有多少知觉,只是靠肩膀和肘关节来感觉它们在水中的运作,就像两只船浆一样。大脑就是一部计算机,一边判断著离对岸还有多远,一边在掂量著四肢剩余的力量,来决定怎样分配余力。每滑一次手或蹬一次腿,用的力量都经过优化计算。用的力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正正好好能让我继续前行。协调,分配,效率,除此之外脑子拒绝了任何干扰。就像撒哈拉沙漠中迷路的吉普车驾驶员,一面研究著地图,一边注视著油箱的液面指示计,来决定踩多大的油门。脑子这时只是一架计算器,关闭了人类的其他高等功能,比如思维。生与死的考虑此时已经没有具体内涵,重要的只是能量的最佳分配和四肢活动的最合理角度。

    放弃所有希望,不抱任何幻想,不要让恐惧来干扰大脑。大脑只需要维持在低水平上工作,机械性地运作。我此刻只是在按照一个既定程序在操作,一切指令都是现成的,与生俱来的。

    我知道此刻我已经找到了这种绝望环境中的最佳身心状态。刚才还揪心的恐惧感,这时踪影全无。结果如何,听天由命了。

    好极了!谢谢。

 

    我已经游到了河心,离两岸都很远。原来岸上能够帮我判断自己位置的比较点已经难以用上。但已经冷静下来的我,可以用视觉确定,对面的河岸正缓缓地向我移来。也就是说,我还在继续渡河。

    我开始意识到,信心正试图回到脑子里,但我拒绝让它进来。我知道,一旦希望和信心返回之后,我的期望也会增高。那时,正常人在目前处境下应该具有的恐惧、疑惑、绝望感都会随之而来。这些活生生的情感很有可能再一次把我推向死亡边缘。

    这些人类常态下拥有的奢侈心态,此刻我非压制住不可。绝对不能让它们来干扰大脑计算机的运行。

    这时人的感受变得非常奇怪。你的身体不是你自己的主体。你的躯体和四肢只是一堆安装在一起的零部件。虽然这些零件组成的人体是隶属于你的,而它不等于你。你的自己只是一部大脑,只是你的意识,你的思维,你的感知。大脑是你,大脑指挥著身体,身体不过是拼凑在一起的工具而已。你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知觉,它不冷也不痛,肌肉也不觉得劳累。这些部件虽然没有知觉,但它们在互相协调运作,因为你命令它们这样作。你不在乎这些部件的运作是采取什么形式。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还在听你的指挥,可以把你带到对岸。管它是手,是脚,还是螺旋桨,马达,都无关紧要,能把你带到对岸就行。

    人间的真理有时就是这么简单:生存是目的,其他一切都是手段。

    你此刻的感受无异于洞穴裡的原始人或林间的野狼。

    你感觉到了生存的希望,于是你继续著。

    当我离对岸还有五六十米时,我的左脚突然抽筋了,腿肌痉挛成了一团。我心里已经在担心这个结局。我知道,我虽然感觉不到冷,这河水还是冰冻彻骨,肌肉已经筋疲力尽。因为心里宁静得很,这时左脚抽筋没有引起我的恐慌。脑子立刻接受了这个现实,放弃了身体上的这个部件,把全部注意力转移到右脚和上肢上面,开始调整游泳的姿势。陆地还在向我靠近,身体还在继续运作。身体拖著痉挛的左脚,继续划进。我知道我会到达河岸。

    这时,河滩离我不到三十米了。我的右脚还听使唤。

    谢谢。再加一把力!

    我扭头往下游看了一眼,心里忽然上来一阵紧张。因为我的游速慢,我已经被水流冲到了渡口这一段狭窄河面的尽头。再冲下去几十米,河面就会加宽,我所在的位置又变回了河道中央。我要是再被冲到河心去的话,我知道我不会再有力气游过去了。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做最后的冲刺,抢在河面变宽之前登上河滩。

    我开始扫描河岸。我注意到,用钢缆係在对岸大树上的浮动船坞在离我三十多米的下游河面上飘浮著。我要是能在游到浮动船坞被它兜住,就可以拉著钢缆上岸。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我顾不上能量的最佳分配了,吸足了气,两臂和右脚一起拼命划水,一鼓作气地向浮动船坞奋进。身体裡所有的肌肉都参与了,包括颈肌,哪怕把肩膀往前多推一釐米。在我飘过码头前方的那一瞬间,我伸出右手,向前一越,抓住了浮动码头边缘上的一根木条。

    拽住木架后不到几秒钟,右脚也开始猛烈地抽筋。我的最后冲刺把它给搞垮了。这时两脚抽筋已经不是问题,即使要像蜥蜴断尾那样把它们给甩掉,我也不会眨眼。

    我知道我能活下去了!

    我两手交替著拽著钢缆,拖著身后两条抽成O型的腿,一点点地把自己拉上了河滩。现在不用急了,一切都可以慢慢来。我在心里谢了右腿,谢谢它坚持到了最后关头。

    上岸后我手脚并用,爬到了高地上。我翻过身来,张开四肢,瘫倒在温暖的沙滩上。身体浸润在炎热的阳光下,身后不再是无底的黑水,重力也不再是我的敌人。大地母亲在背后支撑著我,不让我沉下去,我从来没感觉过像现在这么安全。我躺在那儿,两腿还在继续痉挛,还在钻心般地疼痛。我一心一意地享受著疼痛。死人没有痛觉,只有活著的人才会感到疼痛。没到过这一步的人无法理解疼痛的美妙,无法知道疼痛是多麽的奢侈。疼痛是生命颁发给我的奖章。

    毫无疑问,我活下来了。

    对岸的浙江青年这时开始挥动手臂大声呼叫。他逆著风叫,我丝毫听不见他的话,但他无疑是让我把木筏撑到河对岸去接他。

    我支起上身,看到木筏栓在沙滩下面浮动码头的另一侧, 大概有几十米远吧。
我躺了下来,任凭他去大叫。

    别说我没力气去撑木筏,要有的话我也不会替你去撑。我不会为你去碰那木筏一个指头。

    不知过了多久后,一个中年鄂伦春人划著细长苗条的桦皮舟到了我躺著的河岸边上。这种小舟全用白色的桦树皮做成,轻巧的不行,一人扛在肩上就能抬走。他用生硬的普通话问我要不要帮忙。我指指河对岸的浙江青年,问他是不是能把浙江青年和我的衣服一起接过来。等他俩回到我这一侧的河岸后,我穿上衣服,付给鄂伦春人五毛钱,然后独自一人向白银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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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玛河枯水期:

呼玛河旺水期:

鄂伦春桦树皮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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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成功的P
沙发
F
FionaRawson
“要把我淹死的这些镜头记载在脑海里”?真的吗?这小子真的太不像话了,眼看着你遇难啥都不做?
F
FionaRawson
肢体和零件那一段的描写很好。。。你这人真是意志力超强啊,战场上活下来的都是你这样的
可能成功的P
天呐,惊心动魄,字字都是和死亡的搏斗和对生命的赞歌。
可能成功的P
看你写渡河,想起我去年写的渡河,不由得瀑布汗-----我这个旱鸭子,写的太浮皮潦草了。生活经历对于写作真的是宝藏啊。
S
SnowOwl
这是我当时的感觉,不知能不能信任自己在绝望时的感觉。不过我要是他的话,应该会挥动双手以示鼓励。起码是个呆人吧。。。
S
SnowOwl
招待晚了,沏茶!
S
SnowOwl
唉,以我那时的思维方式,在战场上更可能报名参加敢死队,哈哈。
S
SnowOwl
谢谢可可!临近死亡才体会到生命的宝贵。
S
SnowOwl
有生活素材确实帮了我。要不我这一辈子一定不会提笔写作(我其实懒得很) :)
A
Anthropologi
赞!你这都是极限运动啊。我觉得我跟读你大作增添了不少写作素材,都是细节丰富真实的:)
悉采心
看完这章让我想起一句歌词:痛并把快乐尝尽

情节和文字中不但有速度,还有加速度,看得我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好享受!!

S
SnowOwl
谢谢!
S
SnowOwl
是啊,有时就是物极必反。。。
望沙
写的真情实感,以前没有跟读,以后跟
S
SnowOwl
谢谢望沙!
d
dontworry
这段好险啊,渡河很难的,年轻人够无畏。你年轻时的生活真实惊心动魄。
S
SnowOwl
那时的许多决定现在回想起来,真可以称作“找死”。。。
浮云驰
太惊险啦!写的好细致,好像跟你一起经历了这次渡河
S
SnowOwl
谢谢云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