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移民时代》第二十八章

舒菲儿
楼主 (文学峸)

第二天,蒙特利尔国际医疗器械博览会将要在上午九点开幕。

    龙大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八点了。他惊出一身冷汗,穿上衣服冲上了客厅。

    昨晚的杯盘碗筷还没收拾,几个空酒瓶在桌子上东倒西歪着,沙发里的白玫睡得挺香,脸上露着笑,鼻子里吹着小哨。

    龙大伟使劲儿摇白玫:“白玫,快醒醒,我要迟到了,你能不能送我一下。”

    白玫睁开眼,愣了几秒,突然蹦了起来:“坏了,上午我也有个面试!”

    十分钟后,车开出了车库。

    十分钟后,车又开了回来。龙大伟匆匆跑进车库,拖了一个箱子放入后备箱,汽车再次开走。

    把龙大伟放在博览会门口,白玫飞车赶到了面试单位。可惜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十五分钟。

负责面试的中年女士,金发碧眼,脸上挂着笑,打量着喘着粗气的白玫。

目光落到白玫的半身窄裙上时,金发女人的眉头微微一皱,用眼睛指了指裙子说:“女士,你的裙子歪了。”白玫一听,腾一下脸红了,连忙背过身整了整腰部,把裙子扭正了过来。

    金发女人低头看白玫的简历,一脸严肃。看完一抬头,微笑立刻又涌上来,说:“白女士,非常抱歉,如果你没有迟到,或许这个职位就是你的。可惜,刚刚我们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白玫呆住了,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想辩解一下,可一看到对方仿佛刻在脸上的笑容时,她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她知道,说什么也白说。

    这不是第一次碰壁,可白玫还是像丢了魂似的,四肢不听使唤。车钥匙半天都插不进孔里,脚虚地踩不住油门。

    “快四十的女人找专业工作不容易,快四十的华裔妇女就更不容易了。”白玫的脑子里不停地在想罗丽丽说过的这句话,越想越绝望。

    其实,罗丽丽还有下半句“不过呢,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道理,她都懂,比谁都懂!但有何用?还不是又一次被拒绝了!她只想知道,找不到工作,眼下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每月的房贷,地税,保险,汽车,水电暖,手机网络,柴米油盐,妮娜的私立学校学费,还有她答应给弟弟的四万人民币赔偿款……到哪里去搞?外面晴空万里,白玫的心里暗无天日。

    她心灰意冷拿起手机,准备跟罗丽丽哭诉。屏幕上突然冒出一条龙大伟的微信:“好险啊,我差点就迟到了,必须再次表示一下感谢!你那里怎样?祝你好运!”句子里还夹杂着两个表情。

    龙大伟不问还好,这一问,白玫丢了的魂瞬间回来了,一股怒气冲上了脸,“好个屁!你没迟到,却害的我迟到了!都怪你!博览会结束我不会去接你了,你自便吧!”一口气还发了十来个崩溃发狂怒骂的图标。

    龙大伟正在接待客人,瞅了一眼手机,吸一口冷气,不动声色又放回了兜里。

    昨晚的酒劲儿过去了,但留了一个后遗症——口渴。一个上午,白玫没顾得上喝一口水,现在口干地像在上甘岭。

    路口上正好有一家便利店,她拔出车钥匙,下车,向便利店走去。

    便利店门口有一把长椅,长椅背后锁着一辆自行车,车后座上固定着一个塑料盒子,两尺见方。一个亚裔面孔的男人低头往车框里装一箱啤酒,装好后又拿绳子绑好箱口。

    便利店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孕妇蹒跚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小纸条,对男人嗔道:“唉,送个外卖总忘记拿发票,你说你是不是痴呆了!”说得是汉语,标准普通话,声音温柔悦耳。男人呵呵一笑接过发票推车要走,“等一下,”孕妇拦住他,用纸巾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去吧,小心骑车。”

    男人刚把腿跨上去,商店的窗玻璃上发出了声响。夫妻俩立刻朝玻璃看去。一张笑靥如花的小脸正贴在玻璃上,粉嫩粉嫩的,头上竖着两根羊角辫,小手里举着玩具,咚咚地敲着玻璃。男人的脸呼地一下舒展开:“乖,宝宝自己玩,爸爸一会就回来!”

    一束阳光洒落下来,便利店,玻璃窗,长椅,自行车,三张笑脸……瞬间定格成了一幅画,展现在白玫眼前。

    恍惚间,她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属于她们一家三口的便利店门前。装车的是宋开明,追出来递发票的是白玫,敲玻璃窗挥手的是小妮娜。

    白玫说:“哎呀,你又忘拿发票了!知道自己记性不好,走之前还不检查一下。”

    宋开明回说:“忘拿就忘拿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没发票我也能送出去货!”

    这时,小妮娜敲玻璃窗,想和爸爸说再见。宋开明看了一眼,点一下头算是回应,转身严肃地对白玫说:“你看好孩子!少数落我!”

    那时候,夫妻俩经营的那个7点-11点的小便利店,生意一般,雇不起人,所以,状况比较尴尬:两个萝卜无数个坑。一个负责收银出纳理货保洁,一个负责进货摆货保安兼外卖工,坑里坑外忙得四脚朝天。

    大人吃点苦没什么,可怜的是妮娜。那时孩子也不到四岁,刚来加拿大,苦于找不到接收的幼儿园,只好整天跟着大人在店里。妈妈接待客人,她就在窗边的桌椅上独自玩,玩累了,微波炉热点剩饭一吃,再钻到柜台下面地铺上睡个小觉,挺开心的。孩子一定觉得,有爸爸妈妈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白玫却心疼地厉害。出国前我家宝贝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可是有什么办法?一家人要想在异国他乡扎根下来,不吃点苦怎么可能?没有带来金山银山,天上也不会掉馅饼的!一餐一食,一砖一瓦,都是靠奋斗才能得到的。

     白玫无时无刻不在给自己鼓劲儿,宋开明却一直不住地给自己泄气。

    其实他活儿没少干,却没一样是顺着气干得。嫌苦嫌累嫌没钱,怨天怨地怨白玫。都怨你!真后悔跟你移民到这个鬼地方!

     所以,在宋开明嘴里,开便利店就两字:痛苦!要时间没时间,要自由没自由,要生活没生活!每天睁眼就是干不完的活,处理不完的麻烦……有什么幸福可言?

     这些话,假如不是后来闹离婚,宋开明把委屈怨恨都摆在桌面上吵开,白玫根本都不知道宋开明的怨恨生得那么早,埋得那么深……

“Hi,你好!你是中国人?”老板娘看到路边的白玫,停住了往回走的脚步,小心翼翼地问。

    白玫一下子被拉回到现实,她下意识地点头,随着老板娘走进了店里。

    ……

    这厢,在博览会守摊子的龙大伟,正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发愣沮丧。

    这场博览会首日的收获实在不敢恭维。一次性医疗器材样品、小册子送出去不少,近一步问询的人却不多。

    下班前,他把剩余的样品装进了箱子,拖进了地铁。

    坐在地铁里,龙大伟盯着白玫发的那串图标心慌。看样子,早上她迟到了,面试结果肯定好不了。而这个不好的结果,绝对跟他龙大伟脱不了干系。谁让他睡过头了呢?谁让他忘了拿样品又半途返回去呢?谁让白玫是优先送他的呢?

    总之,白玫迟到都是因为他!龙大伟自责又忐忑了一路。

    下车看见街边正好有个蛋糕店,他眼前一亮,进去买了一盒蛋糕准备拿来赔罪。应该女人都爱吃蛋糕吧?如果白玫不爱吃,妮娜应该爱吃吧?他想了一路。

    拎着蛋糕,龙大伟小心翼翼推开门进了屋,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说话。

    屋里,电视闪烁着,正播着著名的美式脱口秀,白玫和女儿对着电视有说有笑。肉眼可见,白玫现在的情绪和白天微信里迥然不同。龙大伟不由愣住了。

    换鞋的功夫,他又偷偷打开微信,再重温一眼白玫发的那串饱含各种复杂情绪的图标,接着又偷看她一眼,恍然明白过来,这女人的气儿来得快,去的也快。他悬着的心瞬间放下来了。

    龙大伟揣摩得没错,白玫现在的心情好得很。

......

现实题材小说,并非纪实文学,大部分灵感来自于美加两国的华人移民故事。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版权所有,谢绝转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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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
SnowOwl
先沙发再阅读
S
SnowOwl
这两人睡的,都没用闹钟。白玫的气头来得快也走得快,应该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可能成功的P
二沙!
舒菲儿
谢谢:)
舒菲儿
昨晚喝醉了,误事啊:)
舒菲儿
谢谢可可:)
浮云驰
关键时刻卖关子啦!大龙对白玫上心了吧,开始关注她的喜怒哀乐
舒菲儿
哈哈,我让他悠着点儿
c
color_bird
别悠啦,白玫是个好女人,吃苦耐劳又有侠气!
舒菲儿
好,让他加快速度:)
可能成功的P
白玫心情好是不是还要别的原因?
舒菲儿
应该是。下集就知道了:)
F
FionaRawson
心情好当然是因为在便利店找到工作了啊
舒菲儿
哈哈,猜到了:)
d
dontworry
我猜白玫在店里找了份工作,不然心情不会那么好。
d
dontworry
啊,高妹一惊捷足先登了,我答案交晚了
悉采心
嫌苦嫌累嫌没钱,怨天怨地怨白玫。都怨你!真后悔跟你移民到这个鬼地方——这样的老公离开他是幸福啊,

自己承担不起生活,还那么薄情,以为他是谁呀,哈哈

舒菲儿
聪明呀,都猜对啦!
舒菲儿
采心说的极是!这样的伴侣实在消耗她的能量,离开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