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里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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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未名空间)

在疫情泛滥的今天,人们的注意力很多集中在了新冠部门,是啊,那里每天上演着生离死别。其实,被人忽略的却是那些因疫情而被耽误的其它病人,他们的遭遇有时更令人唏嘘。我除了每星期几次去新冠的救治室,其它时间大都还在为缩短手术的waiting
list 而尽力,这个努力有时更困难。

上星期五离开医院回家,经过accueil窗口,那护士大妈用手往门外指指,我知道又有
病人家属在外面等着了。这段日子隔三差五,或是午饭或是下班,总会有家属在外候着。护士大妈是不应该回答任何关于我们的行踪的,看来这大妈还是有点多嘴了。我不怪她,有种情景确实令人难以不同情,她拒绝回答的次数肯定要多得多。我一直想不通,为啥找我呢?我猜主要是原因是辨识度高:Chinese lady, plus long hair 的医生在
法语医院确实很少。

如家属来表达感谢的,大家都高兴,也不费时。如家属是来问问题的,就很费时,我也回答不出多少。最糟的情况是家属受打击太重,不知所措,太过悲伤,这是我最怕的,我怕别人哭。能想出的安慰话都苍白而贫乏无力,总不能陪着掉眼泪。

讲回星期五。看到大妈手一指,我脑子飞快把这天的病例转一圈,好有个思想准备。我基本肯定,一定是那个中国女孩的家长。这病人是早期乳腺癌,把她从 waiting list 里挑出来是因为年轻,34岁(年轻人转移可能性高。如已到60多岁,查出早期就不是个事)。很可爱的姑娘,美国名校毕业,在加拿大有很好的工作。检查结果有点不幸,因为被疫情耽搁了两个多月,己有淋巴转移,不过不严重也没脏器转移。我们决定把淋巴清扫的范围扩大不少,做到尽量保险,这么年轻的女孩今后的路还长着呢。但是,不说原来的门诊手术要变成住院手术,原来的单纯放疗又要加上化疗了,在这非常时期病人面对的困难难以想象!

一到仃车場进口,迎面就是那泪流满面的老爸,手牵手的是愁容满面的老妈(女孩未成家)。一看便知是几十年前出国的留学生。出国三十多年了,爸妈跟着女儿换了工作从美国迁到加拿大,想着老有所依吧。

现在我心里常常很矛盾:不想多讲话是因为下班很累,我又出不了什么主意。另一方面,别人等了你几小时,希望能听几句话作为心理上的依靠,我总不能公事公办地说我真的不懂吧。那就讲吧,尽管我讲的不比普通人高明多少。

我现在练就成个心理医生了。先把最能给他们安慰的关键点告之,那就是我们将采用“过度治疗”,不放过任何可疑淋巴,加上放化疗一齐上,痊愈率会很高。同时想到女孩的未来,我们采用微创手术,术后外观不会受太大影响。果然,听后他们脸色平静不少,“真的,真的啊”!

然后再讲些我比较担心的事,那就是防疫措施了。如何渡过化疗期,注意事项,什么时候可继续,什么时候要暂仃等等我还知道,可是化疗期如何隔离如何防新冠,如何补充营养,吃啥不吃啥,我是一无所知。只能凭我自己的看法,遵循最“严防死守”的原则回答问题,也尽量不带我个人的一些偏见(比如中药补药等等)。讲管讲,心里却一直在想,我们的生活都给新冠搅得一片混乱,这老俩口守着免疫力极其低下还要往医院跑的女儿,日子怎么过。

他们的话没完没了,什么都问,后来我只得故作轻松地说,要做你们的女儿才能回答这些问题了,这才停止。抬头见天色已有点暗了,原想开车去河边转一圈再回家吃晚饭的,现在是泡湯了。

每天差不多的节奏差不多的内容,生活很累很压抑。这时期发明了许多给自己分心解压的花样。有时会在一些网站聊天的地方凑热闹,反正不到一天贴子便会沉到底,很有趣,可以暂时把我拉出眼前的现实,挺有效的。继续吧。

想起那些欢乐歌唱的时光,但愿离我们不太遙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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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 bestv5 (bestv5) 的大作中提到: 】
: 在疫情泛滥的今天,人们的注意力很多集中在了新冠部门,是啊,那里每天上演着生离
: 死别。其实,被人忽略的却是那些因疫情而被耽误的其它病人,他们的遭遇有时更令人
: 唏嘘。我除了每星期几次去新冠的救治室,其它时间大都还在为缩短手术的waiting : list 而尽力,这个努力有时更困难。
: 上星期五离开医院回家,经过accueil窗口,那护士大妈用手往门外指指,我知道又有
: 病人家属在外面等着了。这段日子隔三差五,或是午饭或是下班,总会有家属在外候着
: 。护士大妈是不应该回答任何关于我们的行踪的,看来这大妈还是有点多嘴了。我不怪
: 她,有种情景确实令人难以不同情,她拒绝回答的次数肯定要多得多。我一直想不通,
: 为啥找我呢?我猜主要是原因是辨识度高:Chinese lady, plus long hair 的医生在
: 法语医院确实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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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d bless you and the family. Take c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