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略改制说秦朝灭亡

　　秦朝是因暴政灭亡的吗？
　　说当然可以这么说，要说秦国/秦朝的统治温文尔雅，谁也不信。
　　但我们也完全可以反过来说：秦朝是因为暴政不够而灭亡的。例如，蒙古人在其兴起阶段，曾经常屠灭整个地区的人民，但其统治却巩固的很。秦国统一六国时，也许没少杀人，但六国的民力却远未衰竭。后来的民力衰竭，是发生在秦末战争以后，而非秦朝统治时期。这个暴政的程度，显然有限。

　　我们最好还是跳出暴政与否，来讨论兴亡的规律。

　　从秦朝灭亡的直接原因：陈胜吴广起义，我们就可以看出，它是因为戍卒起义而灭亡的。这个因素，跟古罗马共和国-帝国的演变所围绕的那个规律“对于大一统王朝而
言，兵民分离有必然性”，明显有关。

一、马略改制
　　古罗马共和国发展到这一阶段，贫富差距的扩大已经导致大多数公民穷得无法达到服役标准。元老院的逻辑是：既然你们都穷了，那就降低服役的财产标准。
　　如果元老院长期坚持这一做法，那罗马共和国的灭亡就不用等凯撒屋大维了；好在元老院总算能容忍马略改制，废除普遍义务兵役制，实现兵民分离。

二、中国的兵民分离
　　古代中国大一统王朝的兵民分离，完成于中唐府兵制瓦解以后，表面上看，与秦朝实在没关系。然而，西汉前期有大量封国，尚且不完全是大一统王朝，自汉武帝开始，即有募兵制；东汉募兵制推行的更早。两汉虽然仍有普遍义务兵役制，但兵民分离已经悄然开始。
　　且中国历朝政府，多善通融，一般都不会将阻力很大的政策推行到底。
　　这里必须强调的是：法家之所以不肯通融，也非单纯“暴政”两个字能概括。还是那句话，你可以说是“暴政”，但它也另有原因。
　　很显然，完全或部分的兵民分离，都会降低民众的军事素质。尽管职业化军队的效率更高，但真正严重的危机，例如秦国的统一战争、第二次布匿战争、后来蛮族的大规模入侵、世界大战，都会考验全民的军事素质。

三、大一统王朝兵民分离的必然性
　　以法家论，反对兵民分离其实是“深谋远虑”。交钱免役之类的通融手段，于当时看，显然是皆大欢喜；但从长远看，此类手段必然使大部分人民失去军事能力，使国家的军事潜力大大下降。
　　然而，“深谋远虑”挡不住“马上就死”。大一统王朝维持兵民合一，有如下坏处：
　　１、由于古代交通不便，人民在外地服役，交通方面的代价太大。陈胜吴广起义就是被交通问题诱发的。这也是根本性的坏处。
　　２、如果仅让本土居民服役，则保卫整个帝国的任务，未免太沉重。（罗马共和国）
　　３、如果让全体人民都服役，等于是培养有敌意的人民的军事素质。（秦朝）
　　尽管表面上看，３并非中国王朝的普遍现象，很多王朝，忠诚度分布得貌似比较平均。但如果各地人民都精于战阵，统治仍然会更加困难。我的意思是说，在冷兵器时代（和火器早期），政府与人民的武备落差并不大，如果在军事素质方面也无落差，朝廷就将更难镇压人民的反抗。即便人民无法像秦末那样直接推翻朝廷的统治，进行长期割据总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