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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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面条的故事得从中国面条发展史说起。由考古实证来看,青海喇家遗址的陶碗面条状物(当时用小米、黍制成)证实我国面条的历史在4000年以上;从文字记录来说,面条始载于汉魏,时称“饼”或“托”。托为一种宽面,饼则有“汤饼”、“索饼”多种,宽细均顾,口感都“亦自滑美殊常”。唐代时的甘肃、陕西等地流行“汤饼盛筵”,也由此开启了生日吃面的习俗。宋代《懒真子》亦解释了这种习俗:“必食汤饼者,即世俗所谓长命面也。”面条的形状细长,自然而然就被喜欢讨口彩的中国人引申为绵延长寿。

北宋时,“面条”正式得其名。北宋汴京作为有着五十万人口的世界中心城市(同期的巴黎只有十万人),出现了世界上最早的商业街。中华面文化从鳞次栉比的食肆里传播开来,向北进入蒙古、韩国,向东传至日本,向南进入越南、泰国和印度尼西亚,改变了整个东亚饮食文化的结构,也将面条长寿、绵延不绝的美好寓意带往这些地区。韩国在婚宴上要有面条,意寓“白头偕老、天长地久”;泰国有在欢庆日里吃面条的传统,为的是“喜事不绝”;日本人流行在七月初七那天吃素面,以祈愿“好运连连”。苏州人常常以一碗面作为早晨的开端。神似苏州人,苏州面条是个“讲究人”,也是位“婉约派”。枫镇白汤面面滑汤鲜,银丝面半浴在白汤之中,看上去清淡无争,实则鲜美浓郁。精选的五花肉削片儿,细细焖上几个钟头,早已通体白透、入口即化;白汤用鸡骨、鳝鱼骨和虾脑长时间熬煮,吊出其中的鲜美,再加一点酒糟画龙点睛,让人分外沉醉。更为讲究的是一碗苏州初夏时节的三虾面,能吃出清风拂面之感:虾仁如白玉、虾脑与虾籽如碎金。细细拆上半天,也不过一碗面的浇头。但苏州人乐在其中,如同乐在昆曲千百年来的婉转,抑或小桥流水的慢半拍节奏。把自己托付给悠远时光,时光也就还你一种不一样的美食。

如果说上海本帮菜是周边苏浙皖菜式的集大成者,那么重浇头的本帮面则是顶着面条噱头的本帮菜的延续。无论男女老幼、也无论偏好荤素浓淡哪一口,总有一碗属于你的本帮面在下一个巷子口转角处守候。入口即化的焖肉面、丝丝入扣的大排面、鲜滑弹牙的鳝鱼面、汁满肉厚的爆鱼面;鲜香开胃的八宝辣酱面、清爽鲜嫩的雪菜肉丝面、浓油赤酱的罗汉上素面……加上青椒肉丝、猪肝、腰花、素鸡、蘑菇等等两拼乃至三拼的无限排列组合,谁家没有个二三十种浇头的花式菜单都不好意思在沪上开店。繁忙的都市生活中,连嗦面带喝汤再大口咀嚼一碗本帮面,对城市的亲近感又加深了一分。

一碗汤面见乾坤。了解一个城市气质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坐下来尝一碗当地的面条。每碗面都有自己的故事要说给路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