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如歌岁月 10月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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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燕山会的成立

  楚明秋抬头,单倥的目光诚恳,没有丝毫做作。
  想了想,他起身回屋,再出来时,手中拿了几张纸。
  “这是我最近的一点思考,你看看。”
  单倥接过来,抬头标题便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一点思考》,他不由精神一振。  很显然这是份草稿或者说提纲。
  楚明秋向葛兴国和殷柔柔解释道:“这个初级阶段理论,我虽然提出来了,可还很不完善,非常简单,可没想到,中央很重视,这让我很不安,这几个月,我都在想,这个理论应该如何完善和发展。”
  “我们处在一个转变的时代,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这只是经济上的,政治上。
  一个完善的理论,必须包括政治经济外交军事,几个方面,我的论文在经济上作了些描述,这个描述很不彻底,还有很多漏洞。
  单哥的这篇论文在理论上作了一定的完善,我不能作出评价,至少现在不能。
  改革,该怎么走,在这条路上,不出偏差错误,是不可能的,可怎么才能少犯错,少走弯路呢?
  我不知道。”
  “在改革这条路上,势必还会产生激烈的观念冲突,意识形态上的,传统与现代的,都会产生很多争论,在经济层面,还会有很多矛盾。”
  “这些争论和矛盾,在经济困难时,有可能导致改革倒退。”
  楚明秋叹口气:“今年,国家投资了很多项目,经济发展提速,这让我很担心,如果明年再这样,经济就有可能过热,后年,就会变得困难。”
  “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还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还需要精心护理,最后才能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
  葛兴国点头,他是认真研究过那篇论文的,不过,他还没有象单倥那样,试图在这上面做点东西来。
  “兴国,你也应该研究下。”
  葛兴国苦笑下,心说自己不过一大学二年级学生,还在打基础阶段,参与这样的研究,没有信心:“我觉着我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能力是锻炼出来的,文G前,你对经济就有兴趣,文G中又跟着古老师学了几年,可以试试。”楚明秋劝道。
  殷柔柔也劝道:“公公说得对,好坏先不说,可以通过这个研究,看看你的学习成果。”
  葛兴国想了想,点头:“那就试试吧。”
  单倥已经看完,递给葛兴国,葛兴国接过来,看了看,内容其实并不多,都是纲领性的东西。
  单倥想了想说:“公公,你说得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还很不成熟,需要进一步丰富完善。”
  楚明秋点点头,单倥接着提议道:“单打独斗,发展会很慢,不如这样,我们成立个研究小组,研究这个课题。”
  楚明秋眨巴下眼睛,露出笑容:“单哥到底是单哥,这个主意好,兴国,还是在你那吧。”
  葛兴国正要答应,殷柔柔摇头说:“不好,我们那已经成沙龙了,到我们那的,什么人都有。”
  单倥点头:“嗯,是这样,不如这样,我找许所,请所里支持个场所。”
  “除了我们所,还有计委的经研所,经委的经研所,中央党校的理论研究室,这些地方,咱们都找找,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加入进来。”楚明秋说道:“要不,干脆,咱们搞个经济研究沙龙,你现在搞的那个沙龙,干脆解散算了。”
  没成想,单倥点头:“我也觉着这个沙龙有很大问题,太散漫了,可谓鱼龙混杂。”
  他又解释道:“组织这个沙龙,我是想把有志推动中国改革开放的人聚合起来,做点事,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落空了。”
  “你想做点什么事?”殷柔柔很好奇。
  “女人就是喜欢八卦,单哥的目的是大家聚集起来,推动国家改革开放,”楚明秋笑了,殷柔柔杏目圆瞪,差点就暴走,楚明秋赶紧作势安抚。
  “其实,这个主意不错,是个好法子,不过,咱们没经验,把个好主意给办差了。”楚明秋说道。
  “那这个又该怎么作呢?”殷柔柔说:“把对象就限定在你们研究经济的?”
  楚明秋摇头:“嗯,这个,...”
  单倥想了想说:“我觉着现在这个沙龙还还是可以继续,不过,咱们可以采取两个策略,第一个明确主题,每次沙龙,大家把各自最近的研究拿来说说;第二个,举办时间,现在这个沙龙的时间间隔太短,每周一次,太短了,应该每月一次。”
  楚明秋点头:“对,我建议,再设个召集人,单哥,这个召集人就由你来担当,如何?”
  单倥当然接受,召集人是沙龙的核心人物,甚至是中心。
  葛兴国和殷柔柔都没有异议,单倥具备这个能力,他交游广阔,在上层中有不少关系,当这个召集人,再合适不过了。
  “柔柔,你是学法律的,也找些研究法律的同学来。”楚明秋又说道:“市场经济是法制下的市场经济,我们现在实行的法律,有很多都不适合市场经济,说个最简单的吧,投机倒把。
  到现在为止,我都没弄清,这个投机倒把罪是怎么界定的,小商小贩,从农村收集点猪肉鸡蛋什么的,弄到城里来卖,就是投机倒把;那么,个体户从广东弄点服装来燕京卖,算不算投机倒把。”
  殷柔柔忍不住笑了:“还有你公公弄不懂的,这投机倒把罪,人为因素比较多,七月,全国人大通过了七部法律,你没看?”
  楚明秋摇头:“我只是在报上看到通过七部法律,具体内容,不清楚。”
  七月,闺女才出生,他正忙着洗尿布,然后就去了香港,压根没时间去研究新制定的法律。
  “从法律的角度看,这次新颁布的法律,对投机倒把罪的规定还是比较模糊,”殷柔柔有些担忧的说道:“人治非法制的情况还存在,将来这个罪,到底适用那些经济活动,还很难说。”  
  “这事,”单倥也摇头叹道:“薛老就向中央呼吁,取消投机倒把罪,允许农民进城作生意,看来,中央没有采纳。”
  “应该是这样,按照现在的法律,农民长途贩运,还是犯罪,投机倒把罪。”殷柔柔说道。
  楚明秋不由连连摇头:“那个体经营,卖点衣服鞋子什么的,这算什么!按照现在的法律,这也是投机倒把。”
  单倥深吸口气,叹息道:“现在看来,改革开放的路还很长。”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楚明秋笑道。
  “对,革命尚未成功,我辈还需努力!”葛兴国伸出手来,看着三人,殷柔柔一巴掌拍在他手上。
  “革命尚未成功,我们还需努力。”
  单倥毫不迟疑,也拍上去,楚明秋随即将手放在他手上。
  “革命尚未成功,我们需要努力!”
  从这天起,燕京出现一个燕山会,这个名字是多年以后才正式定下的。
  燕山会以沙龙为场地,聚集了一批有志于推动改革开放的同仁,对中国的经济体制,法律体制和政治体制展开全方位的研究,他们的很多成果都引起高层的关注。
  在燕山会出名后,高层曾经秘密调查过这个组织,结果让高层比较满意。
  燕山会不是什么秘密组织,只要愿意就可以加入进去,不想参加了,不去就行了。  研究成果也公开发表,可以说几乎没有秘密。
  在今后的几十年中,燕山会不断有人进来,也不断有人出去,召集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初只是经济界法律界的知识精英,慢慢的外交政界,甚至军界也有人员参加。
  不过,燕山会有一点一直坚持。
  参加的人不能有污点,身家必须清白,什么贪污受贿,养个小蜜什么,玩个美女什么,坚决拒绝,不管是谁,发现了开除,而且不需要证据,只要有人提出动议,参加者投票表决后,就可以赶走。
  第二条就是不搞小圈子,任何人都不准以燕山会的名义私底下搞活动。
  就靠这两条,燕山会一直平稳的运行,几十年后,燕山会被外媒评为,中国的核心智囊团。
  而最初组织和参加燕山会的一些优秀分子,慢慢走上各自行业的领导地位,成为这个国家的中坚。
  晚上,左雁将两个孩子哄睡着后,看到楚明秋正在看一本书,看得很专注,拿着放大镜一页一页的看。
  左雁专身出去,很快端了盆水进来。
  “别看了,先泡泡脚。”
  楚明秋轻轻嗯了声,放下书过来,左雁将书桌收拾下,楚明秋连忙说道:“左边那几张画小心点,右边的那些书,明儿我收书房。”
  左雁将书桌归置下,然后坐下来,给楚明秋洗脚。
  “清理出了多少?”左雁边给他搓脚,边问。
  前段时间,山里拉回来整整一卡车,全是当年收的破烂,这些破烂现在全堆在花房那边,楚明秋现在有点空闲时间就在鉴定这些东西。
  楚明秋笑了笑:“还早着呢,山里还有三大仓库,至少还有二三十车。”
  左雁愣了,停下手,抬头看着他:“二三十车,这么多,这要清理到什么时候?还有,家里放得下吗!”
  “肯定放不下。”楚明秋苦笑下:“当年太贪了,收得多了些。”
  左雁叹口气,三大仓库,二三十车,家里自然是放不下的。
  楚明秋想了想,才说道:“家里,有些事,你不知道,很正常,你别多心。”
  “嗯。”左雁没往心里去,这事以前她不知道,她住进楚家大院时,这些四旧已经运进山里了:“你喜欢就行,有这么多了,干嘛还要买?”
  “怎么说呢,”楚明秋说道,左雁的力量不足,不过,也很舒服,给他洗脚,是左雁主动的,说是要弥补他这大半年的辛苦。
  “这些都是文物,一方面,是投资,另一方面嘛,将来若有可能,我打算办个私人博物馆,雁儿,将来,咱们光凭这博物馆的门票钱,咱们就能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咱们的儿子就算败家,也够败一辈子的。”
  左雁不高兴的在他脚面拧了下,楚明秋低声叫疼。
  “我儿子可不是败家子。”
  “是,是,我的儿女怎么可能是败家子。”楚明秋赶紧纠正,心里却说,这几个家伙不知道在地府掏了多少钱,才能托生到她肚子里。
  左雁白了他一眼,这一眼,风情万种。
  生了孩子的左雁,迅速减轻了体重,身段又变得苗条了,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
  蜕去了少女的羞涩,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风情,尤其是左雁这种,从不为油盐酱醋茶担心,莫名的又多了几分贵气,穿上香港带回来的服装,于是又添了几分洋气,在学校很是瞩目,还收到过几封情书,让小不点好好取笑了一番。
  洗过脚后,左雁又把床铺好,回头看楚明秋又不在了,到外屋,看到楚明秋正盯着两个孩子,看得很专注。
  两个小家伙睡得很香甜,小丫头的睡相不好,小嘴不时张开,小手偶尔还舞一下。  “这丫头,张牙舞爪的,将来准调皮捣蛋,够咱们操心的。”
  楚明秋低声说道,左雁无声的笑了笑,笑容很甜很温馨。
  “人家说闺女象爹,你小时候就够顽的。”左雁笑眯眯的低声说。
  楚明秋伸手把她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肌肤:“还是那样滑。”
  左雁无声的笑了,得到丈夫的夸奖,心里十分满足。
  搂着她进里屋,老夫老妻的了,没有什么好羞涩的,可让她意外的是,楚明秋并没有抱着她上床,而是在椅子上坐下来。
  “雁儿,家里有些事,我没告诉你。”楚明秋低声说。
  听到丈夫的声音很郑重,左雁心里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怎么啦?你在外面有人了?”左雁低声问,楚明秋经常到学校,有同学就委婉的提醒,这个男人太出色,要盯紧点,别被人勾走了。
  说这话的,或许无心,可她却埋在心底了,无人的时候,也在心里想过,可不管怎么想,她也不知道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她该怎么办。  
  楚明秋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巴掌:“想什么呢,你爱人就这样不肖。”
  左雁心里顿时轻松了,楚明秋低声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啦,我爸两个哥哥,都挺风流的,娶了一个又一个,可我不会,除非你想走。”
  左雁转身跨坐在他腿上,捧着他的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不管将来怎么样,出了什么事,你都是我爱人。”
  楚明秋心里,搂着她的腰肢,这腰肢依旧柔软,胸口却比以前更饱满了,隔着薄薄的睡衣,还能闻到奶香。
  享受了会丰满,楚明秋才抬头说道:“家里的确有秘密,这个秘密你要守住,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说出去。”
  左雁很惊讶,忍不住低声笑道:“什么?什么秘密?”
  楚明秋将她放下来,站起来,将椅子拉到一边,右脚蹬在地上,力贯腿上。
  砖头构成的地板,在左雁惊讶的目光中,缓缓退到后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这,这,这.....”左雁张嘴结舌,目瞪口呆。
  “这是秘密一,”楚明秋低声说道:“这个秘密,家里就我,妈和赵叔知道,还有,就是远在台外的楚黛知道,当年,吴叔和楚黛的爱人在里面躲了足足半年,日本人把全府上下搜了三遍都没搜出来。”
  左雁好奇的探头看看,下面黑乎乎的,只能看到外面的几节台阶。
  “这下面就是地下室,”楚明秋拿出手电筒照下去,左雁这下看清楚了,台阶一直向下。
  洞口并不宽,只能由一个人上下,楚明秋让左雁下去看一眼,左雁小心的下去,没走两步,就被几个箱子挡住了。
  箱子很高,从下垒到上,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里面依旧是箱子。
  “这里面都是箱子,是什么啊?”左雁出来后问道。
  楚明秋将砖头地板又推回来,又仔细检查,纹丝合缝,又用脚划拉了些尘土进去,将本来就细微的缝隙给填满,又把椅子搬回来。
  一切恢复原状后,才拉着左雁上床,关上灯后,他并没有躺下,而是靠在床头,左雁习惯性的靠在他肩窝。
  “象我们这样的世家,都奉行狡兔三窟,家里都备有秘室之类的地方。
  以前,社会局势混乱,不知道什么时候,灾祸便从天而降,几百年里,我们楚家好几次都走到灭族的边沿,将来,你就是楚家的当家太太,要考虑的就不能只是现在,还有将来。”
  左雁轻轻低呼声,娇笑着抬头看着他,心里却忽然一沉,楚明秋的神情中没有喜悦,平静中带有一丝忧虑。
  “怎么啦?”
  左雁很担心的起身,看着他。
  楚明秋静静的看着她:“我爸告诉我,狡兔三窟;吴锋老师说,行动前,首先要考虑的是退路;包老师教我,预则立,不预则废。
  雁儿,生活不会一帆风顺,将来会有什么事发生,我们不知道,楚家有五百年了,这样悠长的家族,能存活下来,有其必然的原因。
  给你说这些,不是说就有什么,而是,如何在变幻莫测的人世间,始终保持警惕,保持警觉。”
  左雁点点头,轻轻的嗯了声。
  把家里最后的秘密告诉左雁,自然是和岳秀秀商议的结果,楚明秋观察了左雁几年,觉着她能保守秘密,也值得培养。
  成为一个大家族的太太不是那样容易的,这些大家族有上百年历史,香港那些所谓家族,在这些上百年的家族面前,不过是暴发户罢了。
  楚家现在看上去不是大家族,可实际上,楚家是典型的百足之虫,不说外部应援,就是族人就散布在世界各地,只要稍微有点机会,家族就能重新繁荣。
  楚明秋相信,楚家一定会重新繁荣起来,他已经具备重新繁荣需要的一切要素,现在不过需要时间,如果他判断没错的话,三五年就够了。
  这些年,左雁的日子过得很舒坦,漫无心机,这让他有些担心,有自己在,家里不会出什么事,可万一有个什么,她能扛起这个家吗?
  再说另一方面,这个地下密室,除了收藏的古董外,其他也就是百来根金条,现金一概没有,以前还收藏了些药材,现在药材早就没了。
  所以,这个秘密告诉左雁,也没什么,就算泄漏出去,大不了以后重挖个窟。
   “你们楚家行啊,这都结婚四年了,才告诉我这个。”左雁随口笑道。
  “你就偷着乐吧,我六五年才知道,楚宽元楚眉,我大哥,到死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对你,已经够宽大的了。”
  左雁心里美滋滋的,楚明秋又提醒道:“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儿子女儿,都不能告诉。”
  “嗯,知道了,”左雁八卦心起来了,好奇的追问:“除了那些古董,还有什么?是不是还有变天账!”
  “变天账,我家从来没那东西。”楚明秋也忍不住笑了,左雁心里更美了,楚明秋说道:“其实,这下面就是藏点财物。”  
  “生活总是起起伏伏的,每个家都有遇上难过的坎,这下面的东西,就是家族重新起来的底气。”
  “那将来,咱们也藏点东西进去。”左雁兴奋的提议道。
  “那是肯定的,”楚明秋说道:“不过,藏点什么,由我决定。”
  左雁没有反对,轻轻的嗯了声。
  “狡兔三窟,第三窟在香港,”楚明秋说:“解放前,我爸在花旗香港银行存了十万美元,二哥去香港时,老爸把这十万美元交给了他,同时让他保证,不管他在香港干出多大的事业,大房和三房,都各有一成股份,现在二哥在香港开了明道药房,这个药房,我们有一成股份。”
  “知道了,这个可以说吗?”左雁说道。
  “这个不算什么秘密,不过,也用不着四下宣扬,这些事,就算你爸妈,也别提,能不说就不要说。”楚明秋说道。
  “嗯,知道了。”
  “还有,以后有人给家里送东西,超过十块钱的,绝对不能收,就算喜欢,掏钱买下来都行,这个一定要记住。”
  “嗤,记住了。”左雁撒娇似的扭动下,随即又笑道:“你不过就是一学生,谁还会给你送礼,你想多了吧。”
  楚明秋笑了笑,今天,方林来看病,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后面,他隐约觉着,自己毕业后,恐怕很难如自己的愿,到学校去教书,或者干脆直接下海。
  世上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大概就是这样。
  
  第十八章 酒店开张

  国庆节的假期是三天,在家休息两天后,第三天,楚明秋便去了知青酒店,按照和近藤旅行社的合同,十月上旬,第一个日本团就要过来,到中旬,香港那边的,也要进来。所以,这几天,汪红梅都没休息,正抓紧时间培训导游。
  让楚明秋他们哭笑不得的是,二外校领导同意了,可学生却不愿,干训班这帮大爷,一个个眼高于顶,殷红军骂了半天,也没俩人愿意。
  不过,却有一些主动找上门的,包括葛兴国殷柔柔小不点蕾蕾猴子等人,说来都是老朋友,他们找上门来,楚明秋就算不想要,也拉不下那脸,更何况他们的外语能力不弱。
  楚明秋也准备了些资料,这些资料是全外文的,英文和日文,全是关于景点的典故和传说。
  楚明秋的条件很好,这个时代最好的家电产品,家里基本都有,什么彩电冰箱洗衣机照相机录音机,家里都有,他把录音机搬到酒店,从新华书店买来几十盒磁带,英语的日语的,全放在酒店中,让他们听。
  这下酒店热闹了,三十多个导游,每天待在酒店不肯走,英语和日语两边争抢,楚明秋只好又买来一台录音机,这样一边一台,这下两边都满意了。
  录音机现在可是高档电器,一台售价就要七八百多,就算葛兴国殷柔柔这样的家庭要买也得思量思量,而且还不好买,没门路,拿着钱都买不到,当然,这些对楚明秋来说,都不是问题。
  国庆节后,整个酒店就像进入临战状态,每个人都自觉自愿的加班,每个设备每个角落都反复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楚明秋倒是很轻松,他在国庆期间来看过一次后便没再来了,现在他每天扎在所里研究资料。
  初级阶段已经提出来了,可还要充实,政治方面的他不管,但经济方面的,他无法回避,必须继续研究。
  现在从事研究,找数据就太方便了,不管去那,所里开介绍信,而后一路畅通,不管计委还是经委,都没问题。
  很显然,上面对经济发展很着急,国庆过后,国W院委托吴副总理主持召开了一次
经济研讨会,全国各地从事经济研究的学者还有燕京上海的几个国营大厂,以及银行方面的领导都参加了这个会。
  经研所有五个名额,所里决定两老带三新,许涤新古震丁维山楚明秋单倥。
  会议在燕京饭店举行,这个会议举办了三天,来自各个研究所的,从事经济研究的学者在发言中一致提出,要加快推进改革,纷纷引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论断,来自企业的领导人则建议进一步给企业松绑,让企业拥有更大的自主权。
  许所和古震都发言了,古震在发言中加快落实十一届三中全会和四中全会的决定,建议中央进一步加快《公司法》拟定,开放部分领域,让私人可以进入这些领域。
  许所则建议开放部分商品的市场定价,逐步取消统购统销。
  经研所的两个发言很大胆,引起与会者的热情讨论。
  最初两天,楚明秋和单倥并没有发言,他们是小字辈,在中国的学术伦理中,小字辈就得谦虚点,楚明秋和单倥很自觉,老老实实的听,老老实实的记。
  丁维山就比较冲动,频频起身发言,提出了一系列主张和问题,很是引人瞩目。
  丁维山现在已经是经研所的副研究员,是经研所的后起之秀,已经内定明年春节后去哈佛留学,当然,他依旧去外语培训学校学习半年。
  楚明秋原本不打算发言的,可吴副总理没打算让他如愿,笑呵呵的提醒说,年青同志也别干坐着,谈谈想法。
  楚明秋当然闻弦歌知雅意,作了点准备,在第三天开始发言,开口便提出全面放开农业,降低国家收购数量,宁可少收也不要多收。
  “从今年的数据看,包产到户带来的粮食增长已经是定局,这说明,以包产到户为主要形式的小农业,适合我国目前的生产方式,可以在全国推广。
  其次,坚持不懈,解放农村生产力,目前农村存在大量剩余劳动力,要发展社办企业,同时在金融上进行扶持。
  第三,允许农民进城经商打工,为此,建议废除投机倒把罪
  第四,建议恢复乡镇制,恢复乡镇制有利于解放农村生产力。
  第五,建议放开除粮食外的农产品市场,以调动农民的生产积极性。”
  楚明秋开口就提出五个建议,特别是后三条,废除投机倒把,撤销公社改乡镇,开放除粮食以外的农产品市场,无论那条都算得上石破天惊。
  会议上一时安静下来,吴副总理笑了笑说:“年青同志就是胆子大,不过呢,今天咱们开的是务虚会,什么都可以说,薛老,我记得您就向中央建议过,废除投机倒把。”
  薛老点头:“对,这投机倒把是计划经济下的罪名,很难界定,商品流通也是能创造价值的,不能说是投机。”
  楚明秋接过话题说道:“薛老说得对,商品在流通中也能创造价值,亚当斯密是市场有只看不见的手,马克思抓住了这支看不见的手,就是供求关系,商品不流通就不能创造出最大价值;
  其次,要想农民富起来,就必须让农产品进城,很多贫困地区,贫困的根由便是交通不便,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一团死水,市场活跃不起来,农民怎么可能富起来。
  现在我们大部分农产品都是国家收购,山区交通不便,运费高,国家收购价格又低,这必然打击农民的生产积极性。”
  “放开除粮食外的农产品价格,如何保证城市居民的生活物资?城里猪肉价格高,那农民不就都把猪肉卖到城里来了。”
  楚明秋看过去,说话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人,来自计委,姓苏,好像是个司长。
  “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楚明秋含笑道:“做个假设吧,如果四乡八镇都把猪肉运到燕京城里卖,结果会是什么,供应远远大于需求,供过于求,价格必然下跌,相反,乡镇上,由于猪肉紧张,需求将远远大于供应,价格就必然上涨,如此这样,城里下跌,乡镇上涨,猪肉就会回流乡镇,所以,您的顾虑实际是不存在的。”
  苏司长想了想,又问:“如果开放了,如何管理呢?还有蔬菜呢?食用油呢?”
  “一样啊!”楚明秋说道:“商品经济,商品必然要流通起来,国家要成为管理者监督者调节者,而不是经营者。”
  “小楚说得好,”薛老旁边的一个瘦削的白发老人点头道:“我们都看到企业被管得过死,可不知道,农村管得更死,农民种什么,养什么,甚至怎么卖都管得死死的,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必须放开。”
  楚明秋知道这个白发老人,姓杜,是农业委员会的副主任,农业问题专家。
  杜老和薛老都是力主包产到户的人,不过,他们也没楚明秋走得远,居然提出废除公社和开放农产品市场。
  “公社也要废?”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摇头说:“公社废了,生产队是不是也要废,那农村如何管理呢?”
  “对,公社和生产队都废了,那农村基层组织岂不是乱套了。”
  楚明秋摇头说:“发展才是硬道理,如果要说好管理,奴隶最好管理,皮鞭加刀就够了,可是不能,市场经济,农村必须走这条路,要走市场经济,就必须松绑,燕钢只是松了一点,效果十分明显,农村只有松绑了,才能迎来大发展。”
  顿了下,他又说道:“改革开放,一定会对原来的组织结构体系产生冲击,别说农村基层组织了,将来城里也一样会被冲击。改革开放的路,一定不会一帆风顺,改革中发生的问题,只有在改革中解决。”
  薛老面带微笑,频频点头,吴副总理笑道:“没有什么事是一帆风顺的,改革开放是中央定下的,是我们必须走的路,不能怕打破坛坛罐罐就害怕了,不改革了。”
  “不过,小楚,你这胆还是挺大,开放农产品市场,”吴副总理沉凝下,抬头笑道:“大家继续,继续说。”
  会场上稍微沉默,有个年青人起身说道:“从小李村的经验来看,不一定非要搞包产到户,包产到组可行。”
  吴副总理笑道:“小楚,这小李村是在你指导下发展起来的,你来说说。”
  会场上,除了薛老许所等几个经研所的人,其他人都大感惊讶,小李村现在已经名满天下,成为一面旗帜,前去参观取经的人,络绎不绝。
  可没想到这个一个典型,居然是眼前这个年青人指导下发展起来的。
  杜老很意外的看着楚明秋,扭头问薛老:“真是他?”
  薛老含笑点头,低声说:“最初我也不相信。”
  楚明秋在心里苦笑下,起身说道:“小李村走不是包产到户。包产到户,其实应该是一个经济发展阶段的生产方式,小李村走的是工业化发展模式,也就是用工业化思维来发展农业。
  工业化发展是需要条件的,需要大资金大投入,小李村经过十多年发展已经完成积累,可以用工业化方式发展农业,其他地区,能不能照搬这个模式,需要具体情况具体研究。”
  杜老叹道:“是啊,现在农村的情况很危险,机械化农具,半机械化,燕京农机厂生产的单人耕收机,在农村大规模使用,原来半个月的农活,现在三天就干完了,解放了大批劳动力,现在农村闲散人口很多,这些人都需要工作。”
  楚明秋有点傻眼,这个情况是他没掌握的,单人耕收机已经给机械厂八年了,这抗战也就打了这么久,单人耕收机的推广,至少在燕京附近应该很不错。
  他禁不住问道:“杜老,这单人耕收机在农村的普及率达到什么程度?”
  吴副总理忍不住摇头:“你这小楚,你自己发明的东西,也没了解下?”
  众人又是一惊,杜老连忙问:“这单人耕收机是小楚发明的?”
  “就是他,”吴副总理笑道:“七零年就发明了,最先在北大荒使用,七一年给的燕京农机厂。”
  杜老愣了下,还是不相信的扭头问薛老:“小楚不是经研所的研究生吗?”
  不但他,所有人都愣了,可这话是吴副总理说错来的,那就肯定不假,而且,吴副总理很显然与这楚明秋很熟悉。
  薛老苦笑下:“这个情况,我也不掌握,小楚,你说说。”
  楚明秋也苦笑下:“这有什么好说的,中学时,下乡支农,镰刀割麦,累得半死,就想着弄个机器,割麦子的时候轻松点。”
  “康拜因这样的东西,我弄不了,就弄了个这个,七零年在北大荒农垦兵团试验成功后,就送给他们了,后来燕京农机厂的也要.....。”
  单倥很惊讶的看着神情淡然的楚明秋,耕收机是什么玩意,他插队那可没有,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上面几个大佬都很看重。
  可,看到楚明秋那样,心里忍不住涌起想打他一顿的念头。
  边上的许所同样惊讶,他低声问古震,古震低声告诉他,没那么简单,楚明秋研究了好几年,六八年才初步成功。
  “他还懂这个。”许所非常纳闷,文科生还懂理工科。
  “这小子自学过很多东西,机械,电子,计算机,都达到本科毕业水准,甚至是研究生,这小子,为了选职业方向,犹豫了好几年。”
  许所不由苦笑。
  那边,杜老已经笑了:“小楚,你这耕收机好啊,极大提高生产效率,不过,也带来个问题,就是农村剩余劳动力大增,现在,燕京近郊的公社,生产队,每个队,多的有十多台,少的也有七八台。”
  楚明秋好像松口气似的,宽慰的笑了笑,在这个场合讨论这个事,不太合适。
  这几年,他一来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二来,还是思想上,觉着已经给你们了,干成什么样,那是你们的事。
  其实这也是这些年里,他的处事方式,包括小李村。小李村说是他在指导,也不算错,可他指导的都是原则性的东西,小李村发展过程中的所有困难,都是小李村人自己克服的。
  如果说他真正上心的,只有三件事,一是朱洪的造反兵团;二是把老妈岳秀秀捞出来;三是唐山大地震。
  高科园,在他领导下发展起来了,可实际上,他也没真正上心,否则没那么痛快就交出来。
  唐山大地震,他设计的攻击方式,让胡可实察知远没有丝毫还手余地,几乎可以说是束手就擒。
  最困难的是捞老妈,坦率的说,要不是为了捞老妈,他才不会管什么张焦特务案,这案件与他有什么关系。
  “机械化和半机械的使用,解放了农村劳动力,不过,这些人还只是没有劳动技能的劳动者,或者他们只能从事低技术含量的工作,”楚明秋斟酌的说道:“到城里来工作,国营大工厂,他们也进不去,国家也安排不了,那为什么不放开,允许私人雇佣,现在规定,私人可以雇佣八个工人,这个规定,我就没想明白,马克思不过随口举个例子,怎么就成了一条红线。”
  “这就是教条了,”薛老苦笑说道:“马克思举个例子,就成了教条,不可逾越,这不荒唐吗!”
  “可我们毕竟是社会主义国家,怎么能允许剥削存在!”有人站起来说道。
  楚明秋看过去,是计委经研所的研究员蔡君明,这位也是老研究员了,早年参加革命,一直从事经济工作,先是晋察冀,后在东北,五十年代末到计委。
  “我认为,列宁的新经济政策是比较适合我国,但私人企业,要慎重,我们毕竟是社会主义国家,如果允许剥削存在,那么,我们还算得上社会主义国家吗?”蔡君明很严肃的说道。 
  “为什么不可以!”古震反问道:“我们现在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很低级的社会主义,在这个阶段,我们不可能完全实行计划经济,我的看法是,在现阶段,我们应该以市场经济为主,计划经济为辅,应该允许部分资本主义因素存在。”
  由于古震和楚明秋的存在,社科院经研所现在已经是市场经济旗手,高举市场经济大旗,在不同场所宣扬市场经济。
  单倥这时起身发言道:“马克思并没有说该怎么建设社会主义,我们现在知道的社会主义是我们认识的社会主义,可我们的认识就对的?”
  “我不同意这个说法。”蔡老坚决摇头,反驳道:“照你这样说,我们这三十年都搞错了!”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以单倥的聪明才智都难以回答。
  楚明秋起身答道:“如何建设社会主义,马克思没有给出现成的答案,我们学的是苏联,可苏联也有两条路,一个是列宁的新经济政策,另一个是斯大林的,所以,准确的说,我们学的是斯大林的建设方法。
  可斯大林模式就是正确的?可以说对,也可以说是错的。
  先说对的一面,斯大林采取的方法是迫不得已,苏联建国之后,面临险恶的周边安全局势,所以,他必须把重工业放在首位,只有重工业发展了,国家安全才能保证。
  可以说,正是有了斯大林模式,苏联才能在二战中坚持下来,没有被希特勒德国打垮。”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可是,果然,他的语气一转:
  “可是,在战后,苏联依旧坚持这个发展模式,那就是错误的,我们学的他们的模式,就可以看出,轻重工业完全失调,市场管制过死,经济发展失去活力,我们比苏联更困难的是,我们人口多,耕地面积少,工业技术水平低,我们经济增长几乎就靠投资拉动。”
  他看着蔡老说道:“过去三十年,当然不是错的,新中国成立后,安全形势依旧危险,立国之初就在朝鲜与美国人打了一仗,为了保证国家安全,优先发展重工业,那是没错的。
  这条路,我们走了三十年,现在,我们周遭的安全形势,已经改善很多,对我们最大的威胁是苏修,可苏修要进攻我们,他必须考虑一个问题,我们双方的战争,如何才能控制在常规武器下,如果不能,那就是双方共同毁灭,苏联也承担不起。”
  “这三十年,我们虽然走过弯路,可成绩也很显著,我们建设了一批基础工业,培养了一批技术工人和工程师,建立了比较完备的工业体系,而这些,是我们改革开放的基础。”
  最后,他重重的说了句:“改革开放,不是否定前三十年的成就,而是对前三十年的经验教训的总结和修正。”
  这番话说得很多人频频点头,蔡老的观点也是很多人的顾虑,改革开放,是不是对前三十年的否定,不但他们接受不了,很多老干部老工人也接受不了。
  这个争论从改革开放提出来就有了,没有人回答好了,今天,楚明秋算是给这个观点一个完美的答案。
  “说得对,”吴副总理点头说道:“我们搞改革开放,不是简单的否定,小平同志说,改革开放,是在社会主义下的改革开放,如果,改革开放把社会主义改没了,那我们的改革开放就是失败了。
  其次,改革开放不是对前三十年的否定,我们前三十年成绩是主要的,问题是次要的,我们改革开放的目的是发展社会主义,失去这个目的,那也是失败。”
  “很多人有这个顾虑,认为改革开放是对前三十年的否定,这个顾虑完全没必要,我们的改革开放是在前三十年基础上的改革开放,不是空中楼阁,小楚同志说得对,改革开放是在前三十年的基础上的改革开放,不是空中楼阁。”
  这种务虚会,要说有用,好像一点用没有,那又错了,这种会议一般是统一思想认识,党内争论厉害时,一般都要举行这种务虚会来统一思想。
  楚明秋在这个会上并不出彩,不过,很多人都记住了这个年青人,会议结束后,楚明秋拉着单倥就溜了。
  单倥也觉着挺无聊的,这种会议参加是种身份,不参加也没关系,反正不决定什么大事。
  “这是给老家伙们作思想工作呢。”楚明秋笑道,脚下蹬得飞快,让单倥有些吃力。
  “你跑那么快作什么,”单倥不解的问道:“没人追你。”
  “这日本团来了,香港团还有两天就到,这段时间,我挺忙的,没有过去,好容易,今儿有时间,还不得快点。”
  单倥兴趣来了,老听说这知青酒店,就没去看过,今儿正好去看看。
  “咱们是研究经济的,这经济研究不是闭门学说,得走出去,在实践中检。”
  “这酒店就是你的实践项目?”单倥问道。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楚明秋笑道:“是,我可以通过这个酒店的经营,可以发现我们体制中的一些不合理方面,不是呢,我可以通过这个项目挣到些钱。”
  单倥呵呵一笑,这就是楚明秋,不过,今天看来,传言不假,吴副总理和关系颇深,这楚明秋看上去人畜无害,可背后的力量太深了。
  二代们的消息都挺灵,单倥的消息更灵,中央有意进行人事调整,华国锋一身兼三职的情况要改变,而最初交出的职务应该是总理一职,而接任者中,吴副总理的呼声很高。
  不过,这也不确定,吴副总理最大问题是四五事件时发表的那个讲话,这是他政治上的污点。
  燕京饭店距离知青酒店不远,几乎穿过广场就到。
  这个位置让单倥很是感慨,就凭这位置,这酒店的生意就差不了。出门就是天安门广场,周围的博物馆就有好几个,背后则是琉璃厂。
  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
  走进酒店,单倥感觉就更强烈了,看着古色古香的院子,单倥忍不住说道:“就凭这个就能赚钱了,别说办酒店了,就算租给别人也得一千块吧。”
  “一千块!”楚明秋叫道:“想什么好事呢!没有三千,别开口。”
  这样的院子在几十年后,没有百万压根就不可能,当然,那时就不可能用来开酒店了。
  单倥笑着摇头,三千!就算古震许所那样的高级研究员,每月也就两百左右,一年的工资还不够。
  他注意观察了下,院子很安静,服务员的工作服很新颖,这一点,他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前台的那个姑娘,年岁不小了,姑且算是姑娘吧,很有礼貌,他们一进门就问好,声音很甜,笑容很亲切。
  这个时期的中国人那见过这些,服务行业都是爱理不理,能给个笑脸都是好服务了。
  可这里的服务员,连经过时,都微微躬身施礼,步速不快不慢,声音都透着亲切。  “单哥,你怎么来了。”殷红军看到单倥怪魔怪样的叫起来,当楚明秋和单倥推门进来时,这家伙正两脚翘在桌上,很悠闲的看报呢。
  单倥摇头道:“整个酒店,最没规矩的就是你。”
  殷红军嘿嘿乐了,颇为自得:“怎么着,不服气,咱是总经理,只有咱管他的。”  “上行下效和以身作则,你好像都忘记了。”楚明秋摇头说道。
  “瞎熊,你丫得改改,这里是燕京,不是草原,”单倥劝道:“我看这酒店很好,如果因为你的原因而失败,你丫将成燕京大院最大的笑话。”
  殷红军的笑容顿时消散,单倥叹口气:“公公作了他能作的一切,这酒店要还是没办好,那就只能是你的责任,到时候,所有人都看你的笑话了。”
  楚明秋没有开口,只是笑了笑,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效果可就大不一样。
  他和殷红军太熟了,俩人见面浮现嘲讽是常事,骂架也是常事,高兴了还互相捶一顿,这话要他说出来,殷红军压根就听不进去。
  可单倥来说,就不一样,单倥是老兵领袖,他挥斥方遒时,殷红军还是八一中学护校队的队长,单倥他们这批人下去后,殷红军他们才冒起来。
  楚明秋看到殷红军很尴尬,便笑道:“得了,红军,这日本人的反映怎么样?”
  殷红军精神一振,又乐呵起来:“好,很好,这可不是我自吹,你看。”
  殷红军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调查表,很豪气的砸在楚明秋和单倥面前。
  楚明秋也不吭声,拿起来一张张的看,单倥也起来看,不过,他看不懂,日本人填的都是日文。
  “你能看懂日文?”单倥疑惑的看着殷红军。
  殷红军摇头,随即解释道:“方慧芸行啊,她告诉我的,我找了本字典,中日大字典。”
  调查表并不多,毕竟这团日本人也就十六个。
  “很好,看来这段时间大家很努力。”楚明秋松口气,从调查表反馈的情况看,情况很好。
  “日本人是出名了的挑剔,”楚明秋将调查表放下,现在他放心了:“他们对环境和整洁度要求很高,在日本人看来,我们都是穷人,所以,车差点,他们绝大多数都能理解,可干净整洁,他们就不会降低要求,甚至还会提高要求,这也是富人心态作怪。”
  “富人心态?”单倥很是不解。
  楚明秋迟疑下,说道:“富人心态,这可能不准确,应该说是优等种族心态。”
  “优等种族?”
  这下连殷红军都听不懂了,怪叫着追问道。
  “这很简单,当初,日本为了侵略中国,大肆宣扬,日本人是优等种族,中国人是劣等种族,这谎话说一千遍,傻瓜都相信了,再加上,日本战败后,很快崛起,我们中国还是那样穷,所以,他们面对我们就有心理优势。”
  单倥脸色通红,殷红军更是气呼呼的直喘粗气。
  “我看那老鬼子古贺还挺诚恳的,原来肚子里还打着这主意。”
  “古贺身上我倒没怎么看到,不过,那加藤身上时常露出点痕迹,不过,他已经在控制了,不过,日本人有钱倒是真的。”楚明秋叹口气说道。
  前几天,记者麻田又来了,这次是给他送钱来的,他的那两首歌在日本发行了,自然又引起了轰动,单曲就卖了上百万,电视电台播放无数次,版权费收了几百万日元,算下来有二十多万美元,楚明秋和麻田各拿一半。
  麻田建议楚明秋向娱乐圈发展,楚明秋断然拒绝,不过,楚明秋又给了他两首歌《Tomorrow Never Knows》和《雪之花》。
  不过这笔钱该怎么花,楚明秋有些为难,按照协议,麻田给他的是日元,这笔钱如果存在香港,没有太多意思,所以,楚明秋想了个招,打算在东京买套房子。
  麻田听了后惊讶万分,随即又兴奋起来,满口答应,可楚明秋还是感到为难,他暂时没办法去日本,要去也得等明年毕业后再去。
  麻田却认为没问题,可以由他代办,让日本的合作公司帮忙买,楚明秋可以给个授权文书,同时把护照号和姓名交给他,他可以全权代办。
  楚明秋想了想,决定相信他,经过这两首歌的测试,这个麻田至少在这上面是可信的。
  在日本买房,原来只是个笑话。
  可有了这笔钱,楚明秋便有了想法。
  拜古震对神武景气的向往,经研所收集了很多日本资料,古震借去日本交流的机会,弄到很多日本经济资料,这大大便宜了楚明秋。
  整个七十年代,日本都处在经济大发展的过程中,单说房地产,从七零年到现在,房价已经上涨一倍,严格的说,到七六年便上涨了一倍,这三年倒是稳住了,甚至还微微下调。
  楚明秋判断日本房价正处在暴涨前夜,就像05年的燕京,此后一年翻一倍都可能。更何况,还有日元升值的利好。
  这笔钱,放在香港银行,没多大意思,可若买成东京的房子,什么都不做,就可以翻五到十倍。
  不过,真要在东京买房,还是很麻烦,不是买房麻烦,那很简单,而是买了房子后的麻烦。
  日本的房子有房产税和物业费,这些是每年都要交的,而且每年还都不一样。
  麻田常驻燕京,交房产税的事,也不行。
  楚明秋觉着很为难,麻田倒不觉着麻烦,麻田觉着可以在日本找个经纪人,或者经纪公司,让他们代缴,至于钱,问题倒不大,每年都有版权费,所以,不是钱的问题。  楚明秋觉着这个建议可行,便还是委托麻田去办,麻田也没推辞,他是报社记者,报社里有跑娱乐圈的,找个经纪公司很容易,再说了,有楚明秋这块招牌,那些日本经纪公司还不抢着来。
  楚明秋觉着麻田这人不错,至少很诚实,没有昧他的钱。
  调查表上还有改进一项,这项最多意见的便是导游,日本人觉着导游的日语水平比较差,希望能改进,另外,日本人还希望能多了解下中国人的生活,还有希望有夜生活什么的,等等,这方面意见多是个别人提出。
  夜生活,了解中国人的生活,这些项目,公司暂时还无法提供,特别是夜生活。
  中国现在那有什么夜生活,最多也就看看电影,看看戏剧,周末可能还有话剧,其他的,日本人有兴趣的夜生活,压根没有。
  “评价还不错,对于导游,我看看,今天是谁?”楚明秋问道。
  殷红军想了下,冲外面叫道:“汪红梅,汪红梅。”
  楚明秋和单倥相对苦笑,这家伙的嗓门,不用高音喇叭,整个酒店恐怕都听见了。  “你嗓门就不能小点,”汪红梅推门进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楚明秋和单倥:“你总算来了,单倥,你怎么也来了?”
  “过来看看,这知青酒店,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今儿过来看看。”单倥笑道。
  “欢迎,欢迎。”汪红梅也笑道,虽然都是九中同学,可单倥并不认识她,她倒是认识单倥。
  “公,”汪红梅忽然想起,赶紧改口:“楚明秋,你总算来了,有不少事呢。”
  “我就是过来看看,”楚明秋含笑道:“我只是股东,不是董事长,也不是总经理,说好听点,是你们的顾问,说不好听点,我就是帮闲,这事呢,还是得你们自己干,我呢,就是跟哥们姐们挣点钱。”
  汪红梅眨巴下眼睛,很无奈的对单倥说:“这家伙就这么无赖,还跟着我们挣钱!”
  单倥眨巴下眼睛,也笑道:“别驾,这事你们的事,别扯上我。”
  殷红军将桌子擦了下,才说道:“娘,”
  汪红梅眼睛一瞪,殷红军反应还挺快,马上改口说:“楚,楚明秋,这名怎么就那么别扭,还是公公好听。”
  单倥一乐,汪红梅皱眉,不客气的说:“五块啊,我可记下了。”
  殷红军满不在乎的说:“成,今儿谁导游?”
  “夏家强,他的日语是几个导游里最好的。”汪红梅忽然觉着后面这句话多余。
  所有导游都要经楚明秋面试,面试时间并不长,也就五六分钟,几句话功夫就够了,当然,形象还是要看的。
  夏家强能来,有点出乎楚明秋的意料,当时他留下的印象不是这样的。
  不过,这家伙的日语的确不错,不但日语不错,英语也挺好,楚明秋自然没有不留下他的道理。
  导游的日工资是1.5元,每月一结。
  这个工资其实是很诱人的。
  学生这个时期的生活费也就十元左右,十五元可以生活很好了。
  也就是说,他们只要每月有十天的工作,这个月的生活费就够了。
  目前,导游部签下的导游有三十人,其中日语导游只有八个。
  导游也是要培训的,旅行社请来外语老师给他们上课,全外语上课。
  这外语老师可不是从学校请的,而是请的外国记者,其中就包括劳拉麻田,价格也不便宜,一节课五十元人民币。
  本来,这个提议,楚明秋很犹豫,担心记者们不愿来,可没想到,他向劳拉和麻田提出后,俩人居然满口答应,非常热情。
  如果放在几十年后,可能还有监管方面的麻烦,可这个时期是监管缺位的时代。
  国门初开,老百姓和政府都一样,不知道该怎么管理,这样的事,就算知道了,也睁只眼闭只眼。
  导游都是学生,忽然间有了个两个外教,学习热情高涨,每天晚上,酒店会议室都挤得满满的。
  楚明秋马上暴露出真面目,问起香港团的消息,殷红军拿出香港方面的电报。
  “香港团有二十人,男的有十一个,女的有九个,这二十人中,有十六个美国人,两个加拿大人,英国人,五十岁以上的有五个,三十岁以下的有八个,夫妻有六对,男女朋友关系的有三对。”
  “按照香港方面提供的行程,明天他们将到广州,朱洪已经安排购买飞机票了,后天中午一点左右,到燕京。”
  楚明秋点头,单倥有点意外,殷红军说得头头是道,基本信息都有了。
  汪红梅接着说起香港团的接待安排:“接机还是秦淑娴带人去,他们到了后,先回酒店休息两个小时,而后到琉璃厂参观,晚饭安排在.....”
  楚明秋摆摆手:“这些就不用说了,导游安排谁?”
  “第一天是殷柔柔,第二天是雷蕾,第三天还是雷蕾,第四天是侯闯.....”
  英语导游相对多些,而且大部分是老朋友,这些愿意来的老朋友的学习热情同样高,每天都来参加培训。
  楚明秋点点头:“很好,准备充分,看来咱们是开张大吉。”
  殷红军咧嘴一笑:“那是,你知道这个日本团已经换了多少美元,八百美元。”
  殷红军兴奋之极,八百美元按一比五的黑市价格算,就是四千人民币,扣掉成本一千五,纯利润就有两千五百元左右。
  “玩具呢?大熊猫?”楚明秋也挺高兴,连忙问道,这些玩具是他设计的,委托杨满堂找人生产的,吸取了动漫元素,很萌很可爱。
  “这个就卖了三个,”汪红梅笑道:“比你预期的少多了。”
  楚明秋也有点意外,在他估计,好的话可以十多个,差的也可以卖七八个,怎么才三个。
  “三个也不错了,一个八块钱,够黑的。”殷红军倒觉着可以。
  “我们是独一份,”楚明秋不解的笑道,这个设计是他们独一份,业务科的那帮兄弟完全可以为他保密。
  现在没有什么专利意识,要建立起这个意识,还要等二十年。
  不过,保密也可以做到的,高科园的那帮兄弟就行,就算不能做到彻底,至少可以延缓被抄袭的时间。
  当然,复制的最大困难还是这个体制造成的,玩具厂要上新品必须报上级领导批准,上级领导要批下来,怎么也要半年以后了,更何况,上级不批的可能性更大。
  熊猫的成本在八毛到一块不等,卖八块到十块,十倍的利润,是够黑心的。
  “销量不着急,人家愿买就买,不愿买也不能强迫,是不是。”楚明秋笑道,汪红梅撇下嘴,神情颇有几分嘲讽,人家不买,难不成还要强迫不成。
  “朱洪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楚明秋又问道。
  汪红梅正要开口,楚明秋看了她一眼,汪红梅下意识闭上嘴,抬眼看着殷红军,殷红军开始还不明白,等了下,没看到汪红梅回答,抬头看到汪红梅的目光,才恍然明白是问自己。
  “朱哥说,办公室已经租下来了,办事处也成立了,不过,执照还没办下来,招了六个人,一切都挺顺利,就是执照还没办下来,朱哥说,申请已经递上去了,审批需要时间。”
  殷红军神情很得意,朱洪是国庆之后去的广州,分公司的工作开展很顺利。
  楚明秋点头:“红军,你找个时间去广州看看,你是总经理,什么都要心头有数。”
  殷红军略微迟疑便大喜,连连点头:“好,好,赶明儿就去。”
  楚明秋微怔,随即笑了:“怎么,上次弄了几千块,这么快就没了?”
  殷红军嘿嘿笑道:“那能呢。”
  “还剩多少?”
  殷红军有点不好意思:“两千多。”
  “两千多!”楚明秋摇头叹息:“我说,你丫这样,有一个花一个,多长时间才能存够开马场的钱。”
  上次去香港,回来时在广州带了一批电子表,在燕京卖了后,每人分了七千多,朱明挣得更多,他在香港买的彩电和冰箱,到广州就卖了,这里外里一倒手,又挣了好几千,加起来,小一万了。
  这才几个月,殷红军的四千就去了一千多,要知道这时候是十块钱可以过一个月的时候,一千多可以在燕京买套房了。
  “这就用了一千多,”汪红梅也很惊讶,冲着殷红军直摇头:“你怎么用的!”
  殷红军挠挠头,很困惑的说:“我也不知道,前几天点了下,还有两千六百多,其他的,怎么出去的,不知道。”
  “得了,汪红梅,别问了,他要知道怎么出去的,就不是殷红军了,改天,给殷柔柔说说,把他的钱收了,每个月给他留二十零用就够了。”楚明秋懒洋洋的说道。
  汪红梅点头:“成,这事,我去办。”
  殷红军眼珠子一瞪,嚷嚷道:“凭啥!”
  “为了实现你的理想。”楚明秋不客气:“不过,殷红军,你去广州倒腾电子表,要给雷子抓住,一问,呵,知青酒店的总经理,那可就大发了。”
  殷红军哈哈大笑,拍拍胸脯叫道:“我办事,你放心!雷子要抓到我,做梦!”
  单倥忍不住摇头:“瞎熊,还是小心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要真抓到,那就麻烦了。”
  殷红军大眼睛咕噜转动,嘿嘿笑道:“没事。”
  “上次,你们怎么过来的?”单倥好奇的问道:“雷子没查?”
  “上次我们坐的是飞机,东西都是托运,我在机场有熟人,基本没查。”楚明秋说道:“这次,他可就坐不了飞机,只能坐火车。”
  搞走私的都是些穷人,没资格坐飞机,而且这个时期,坐飞机都要介绍信,楚明秋很老奸,出去之前就找经研所开了介绍信,以他的人际关系,开个能坐飞机的介绍信,很容易。
  殷红军轻蔑的笑了笑:“就你能开出介绍信来,咱爷们就不行,得了吧,爷们照样开个介绍信,就走上次的道。”
  楚明秋冲他摇头:“我建议你坐火车,卧铺,开个能坐卧铺的介绍信,还有,这次可不是一个人去,秦淑娴也一块去。”
  “行啊,没问题。”殷红军略微想想就明白,满口答应。
  楚明秋点头:“那几个家伙怎么样?没找麻烦吧。”
  殷红军冷笑道:“吃了豹子胆,咱什么地方,敢这地找事,打不死他。”
  楚明秋口中的那几个家伙,就是旅游局让他们的安置的几个内部子弟。
  旅游局内部职工子弟要么已经安置了,要么进了培训班,剩下这几个自然是刺头的刺头。
  赵保国,何建设,齐乐,庄兴国,孙俊,这五个是刚出狱的,刑期不同,三五年的都有,王广岳,派出所拘留所常客,打架斗殴,家常便饭。
  这几个来了后,殷红军一个电话便查清了他们的底,倒不是不要他们,而是觉着纳闷。
  当初联系挂靠时,是答应要安排几个旅游局的待业青年,可直到酒店快开张了,旅游局都没把人送来,没想到,前两天,旅游局打电话让他们去领人,于是这六个便过来了。
  汪红梅问过他们的履历后,把其中三个安置旅行社,三个在酒店。        
  赵保国是旅行社市场部的,旅游局让他们安置的内部待业人员之一。
  楚明秋看了六人,觉着这六人的味不正,殷红军把他们的底细告诉了他。
  换成其他任何单位恐怕要伤脑筋,可楚明秋和殷红军却半点眉头都没皱下。
  汪红梅说他们,一个是街面上的大哥,一个大院的老大,到底谁怕谁,还不知道呢。
  “你小子,都三十多了,还舞刀弄枪的,咱们作的是正经生意。”楚明秋沉凝下:“这几个小子,让韩振国盯着点,多上点心,咱们开的酒店,客人放在店里的东西可不能丢,偷鸡摸狗的,绝不能留。”
  大院的很少出佛爷,佛爷都是胡同里的,这六个都是旅游局大院的,六个是不同时期的顽主,何建设和庄兴国算是同期的,俩人都是七一年去的茶淀,七八年回来,一直就这样晃荡着。然后就是赵保国孙俊,俩人都是七五年被捕,去茶淀三年;齐乐则是流氓罪,这家伙生得挺俊,睡过好些女人,最后睡了个军嫂,结果就悲剧了。
  这个时期,军婚是受保护的,睡军嫂是要坐牢的。
  流氓罪在这个时期算是重罪,孙俊本来要判十以上,家里有点权力,结果就只判了三年。
  这最后一个王广岳,很年青,今年才十八岁,不过,这小子手挺黑,插过人,为此去了少管所一年,毕业学校就是工读学校。
  旅游局拿这几个也挺头痛,按道理是家属,可又是刑满释放人员,按照规定,是不能进入旅游局的,政审就过不了。所以,这几个就推给了他们。        “放心吧,我告诉他们了,”殷红军觉着无所谓。
  单倥四下张望,问道:“你这个酒店是股份制酒店,我们国家还没制定出股份制公司的相关法规,你们是怎么避开的?”
  楚明秋笑道:“是这样,上面没有具体政策,既然没有具体政策,那就在允许和不允许之间,人对了,就允许,人不对,就不许。”
  单倥想了想,便点头,这个解释很说明问题,现在国家对私营企业,还没有制定出法规。
  “产权明晰,是企业发展的重要的条件,现在不许私人办厂办公司,可挂靠就行,可被挂靠单位的要求最低就是集体企业,所以,有些私营企业就不得不挂上集体企业的牌子。”
  楚明秋叹口气说道:“现在小还没什么问题,可一旦发展起来了,就会出问题。”  “你们不是股份制企业吗?”单倥点头问道。
  “所以,我设了道保护线,”楚明秋一点不避讳,径直说道:“这房子,是我借给公司的,公司每个月付我三千租金,这个是有合同作证。
  这样作的目的就是,万一那天有人眼红了,非要把这酒店说成是集体的,我们就解散公司,另外再成立一家公司,当然,我们要付出很大代价。
  其次,就算不解散公司,我可以大幅度提高租金,我可以要每月三万五万,把公司利润全要走,然后再股东再分。”
  楚明秋眨巴下眼睛,单倥忍不住摇头,笑骂道:“你这奸商。”
  汪红梅一直都笑眯眯的,殷红军咧嘴说道:“这不是没办法吗,娘的,你说咱们辛辛苦苦干出来的公司,他们一张嘴就成了他们的,我们上那说理去。”
  “以后,为这产权的事,很多人都要去坐牢,”楚明秋叹口气:“现在产权不明晰,将来会出很多问题。”
  单倥点头,也叹口气。
  其实知青酒店这样的情况还好解决,不好解决的是那些小企业,现在这些企业只是作坊,有些就是家庭作坊。
  这些家庭作坊挣钱后,地方政府就让他们兼并效益不好的企业。
  兼并,在几十年后很正常,也有正规的法律流程可走,可现在不行,把国家财产卖给私人,那是违法的。
  所以,好些地方政府便打擦边球,把它搞成集体企业,名义上的集体企业,或者让私人承包,这企业发展起来后,问题就出来,就一个产权不明。
  企业家认为,当初说好的是私人的,或者说,政府不干预经营活动,现在变卦了,怎么就不讲诚信。可政府不这样认为,那是上任或上上上任领导答应的,与现任无关,而且没有文字记录,企业家也拿不出这样的协议或合同,上法庭也肯定赢不了,所以,双方就斗起来,好些企业就这样消失了。
  单倥现在还没这个感觉,他只是苦笑下摇头:“公公,除了挣钱,还想干什么?”  楚明秋看看他,呵呵笑着摇头:“单哥,这挣钱是需要本事的,没本事是挣不到钱的,我说的是合法挣钱,再说了,有钱不好吗!”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道理,我们都知道,可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什么上层建筑,太玄幻,摸不着。
  大多数人想的只是过上好点的生活,再往上就是过想过的生活,就像红军,他想开马场,可开马场,需要资金。
  不管是什么想法,需要钱,钱是什么,钱是基础,不管你想干什么,都需要钱。
  还有,向卫红孟晓丹她们要什么民主自由,可要民主自由更需要钱,美国一场大选,需要的资金上亿。
  不管是政治抱负,还是个人生活,都要钱作基础。
  这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这和做工,写书,没什么差别,都是挣钱。”
  楚明秋一番挣钱理论,单倥忍不住苦笑,殷红军频频点头:“就是,咱们合法挣钱,有什么丢人的,我就不明白了。”
  酒店和旅行社都开张了,效益还不错,可家里给他的压力不小,他父亲始终不同意,看到他就拉下脸呵斥,大院里的那些叔叔阿姨见到他都热情的想帮他找工作,让他恶心。
  汪红梅倒没这么多感触,不过,此刻她也苦笑道:“就是,那些人,还不是靠爹妈,咱们靠自己。”
  楚明秋含笑道:“这是个观念问题,等着吧,过上十年,咱们四十来岁时,他们就会羡慕咱们。”
  说着他站起来:“知青酒店不过是开始,原始积累完成后,咱们还有很多事可以干。”
  单倥眨巴下眼睛,试探道:“明年就毕业了,你打算去哪?”
  “找个学校,或者就留在经研所,时间稍微自由点,这样干上两年,政策,我估计就明了,到那时,再辞职,干自己想干的活。”
  单倥眨巴下眼睛,调侃道:“有那个基础了。”
  汪红梅笑着点头,殷红军反应稍慢,还在迟疑时,楚明秋便笑了:“这个基础可不牢,不过,挣钱不是目的,挣钱的目的是花钱,挣了钱,刨个坑,把它埋了,那是地主老财,不,比地主老财还低。”
  “那你打算作什么事?”单倥笑问道。
  楚明秋耸耸肩:“这就是我的问题,我的问题是能力太强,这个能力,怎么说呢,是跨界能力,国画,唱歌作词作曲,中医,什么都会,甚至到大学里,当个中文系老师,教教中国传统文学,也没问题。所以,我的问题是,虽然很喜欢研究经济,可干其他的,好像也不错,其实,我倒是挺羡慕红军的,他就一个心思,一个目的,不像我,选择太多,就迷茫了。”
  殷红军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对单倥说:“这王八蛋是很欠揍!”
  汪红梅点点头:“这次不扣你钱,我也很想揍他。”
  单倥噗嗤笑了,楚明秋叹口气:“你看,这说真话吧,总被误解,唉,这四人帮的余毒还要清!”
  殷红军扑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拧住,楚明秋没反抗,依旧对单倥说:“单哥,将来,你打算作什么?”
  单倥毫不犹豫的说:“我想从事经济理论研究方面的工作。”
  殷红军感觉无趣,将楚明秋的脑袋狠狠摁了两下,才心满意足的坐下。
  “没劲,单哥,干脆,你到我这来,我把这总经理让给你。”殷红军说道。
  汪红梅看着楚明秋,以她对他的了解,感觉他没说实话,顶破天说了一半实话。
  单倥想的可就更多,他也认为楚明秋没全说实话,这可以理解,不过,这里面还是有些实话的。
  “经济理论方面的研究,这个工作倒是不错,”楚明秋思索着说:“我倒建议你,先去留学,然后找个大型企业干一段时间,一定要去高层,到车间没意思。”  单倥迟疑下:“出国留学,我倒是没想过。”
  “我建议你出去看看,特别是美国,美国发展到今天,是世界头号强国,他的经济体制,经济发展模式,很值得研究。
  其次便是日本和德国,这两个国家都是二战战败国,几乎整个国家被战争摧毁,据说,战后美国人看到柏林时,就下断言,整个柏林,光清理废墟就要三十年。
  可实际上,西德到六十年代便进入了发达国家行列,日本也差不多在同样时段进入发达国家行列。
  这两个国家的发展经验值得我们借鉴。”
  单倥默默点头:“古老师就很推崇日本发展模式,你提出的那个产业政策,就是从日本借鉴的?”
  楚明秋点头,随即又说:“不过,现阶段,产业政策还尚早,产业政策是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后,现在我们要搞的是劳动密集型产业,还有部分高科技产业,另外,还要把我们的金融产业搞起来,单哥,你觉着我们先把证券市场搞起来如何?”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跳跃性也太大,单倥一时没反应过来。
  殷红军和汪红梅则听得懵里懵懂的,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其实这些东西,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很普通,网上稍微查一下就知道,可在这个时候却是崭新理论。
  “证券市场?你怎么想到这个了?”单倥纳闷的问道,他对证券市场了解不多,也就了解个名词。
  “你可别小看了证券市场,”楚明秋说道:“公司股份化,证券化,对公司来说,非常有利。
  企业发展,需要资金,证券市场的作用就是将社会闲散资金聚集起来,公司通过发行股票,在证券市场筹集资金,如此便可以更快的发展。
  美国金融业就是美国企业发展的倍增器,硅谷的那些高科技公司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
  “可股票是投机性的东西,我国在解放后便查封了上海的证券市场。”单倥说道。  “证券市场有其投机性,这个成分不用回避,”楚明秋认真的说道:“不过,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面,绝对正面的东西是没有的,保留好的方面,避免不好的不就行了。”
  不等单倥发问,楚明秋就说:“世界各国的证券市场都有投机行为,各国采取的方式都一样,加强监管,美国对证券市场的监管尤其严格,关于这方面的法律就有好几十个。”
  “我们也应该这样,对证券市场进行监管,让企业进入证券市场,在市场筹集资金,这样比单纯依靠国家要好。”
  单倥想了想,苦笑下说:“我对证券市场没什么研究。对了,你知道黄江北和朱加民吗?”
  楚明秋苦笑下:“黄江北知道,刘老的学生,还在一起讨论过。朱加民接触不多,看过他的一篇论文,他是在工业所吧。”
  工业所的全称为工业经济研究所,这个所是从经研所分离出去的,楚明秋在去年报道时,还见过这个黄江北,可一个月后,经研所分家,分成经研所和工业经济研究所。  单倥点头:“对,他们俩人和国务院政策研究室的林淳,还有近现代史研究所的王奇山,还有,咱们所的陈稼童,他们组成了一个青年经济研究小组,我参加过两次他们的讨论会,很有见地。”
  楚明秋知道这个研究小组,黄江北找过他,可当时,他真没时间,要去党校上课,要翻译书,家里还有一堆事,压根就忙不过来,其实,就算单倥的沙龙,他也就去过一次。
  几十年后,看现在的经研所,可谓群星闪烁,这其中最亮的自然是楚明秋,过了便是单倥秦永丹,可还有很多星都很闪亮,黄江北就是其中一颗。
  在单倥开始办沙龙之前,黄江北和朱加民便组织过一个沙龙,这个沙龙很不正规,开始是在经研所的学生宿舍中,后来到工研所的学生宿舍,工研所的条件比社科院还差,压根就没宿舍,甚至连教室都没有,最后只能向燕师借教室和宿舍,好在他们的学生不多,两届加起来也不过三十来人。
  “我听说他们的讨论会,人挺多的,怎么才几个人?”楚明秋问道。
  黄江北他们组织的讨论参加者很多,最初的是在学生宿舍,后来在燕师大借了间教室,参加的来自各个学校,人数多达几百人。
  楚明秋没参加过,不过,听说过,左雁就在燕师大,知道些情况,还有,葛兴国和殷柔柔都参加过。
  也是从这个沙龙,楚明秋觉着单倥的沙龙目的不单纯。
  单倥的沙龙就像当初红卫兵,主要成员是老兵,或者说是高干子弟,而黄江北的做法就像当年的朱洪,打开大门,谁都可以来。
  不过,看来单倥已经吸取教训了,新成立的燕山会便要打开大门,招揽四方英豪。  “这几个人才是青年经济研讨组的核心。”单倥说道:“他们对今年的经济形势作了研究,认为明年的经济会下滑。”
  楚明秋点头:“今年的投资过大,经济过热,更要命的是,今年的投资又集中在重工业,好大喜功,明年国家经济将陷入困境。”
  “你也这样认为!”单倥很意外也很惊讶。
  楚明秋点头:“今年开经济工作会议前,我就给吴副总理说了,要控制投资,要注意调整经济结构,特别是要压缩重工业投资项目,可,唉,吴副总理能力有限,有些人好大喜功,要搞什么十个大庆,三十个化工厂,还有,十个集成电路厂,二十个钢铁厂。
  计划从美国和英国引进十条晶圆生产线,从日本美国引进十二条化肥生产线,还有钢铁厂,上海宝山钢铁厂之后,又提出要引进六个炼钢生产线。
  石油部又提出一个庞大的计划,在江苏,冀东,四川,江汉,进行石油勘探和开采,对了,还有七个炼油厂。”
  “这个报告,我看了,就给吴副总理写了个备忘录,备忘录的细节,我就不说了,就一个,所有重工业项目,砍掉三分之二,节省下的钱,投入两个方面,一个是上海,一个是广东,在这两个地方建立经济特区,加强轻工业和服务业的建设。”
  说完之后,楚明秋双手一摊,对单倥说:“可有什么办法,上面不听,觉着经过七六年到去年的调整,要加快经济发展,脑子就发热了,大把大把的钞票洒下来,好像不是钱似的。”
  楚明秋一通夹枪带棒的嘲讽,汪红梅捂着嘴直乐,殷红军则肆无忌惮的大笑。
  “你小子。”单倥忍不住摇头:“不愧是在中南海顶撞过李副总理的人。”
  楚明秋叹口气:“明年的日子难过了,原材料价格势必大涨,从而导致物价整体上涨。”
  单倥默默想了想,神情凝重的问道:“那该怎么办呢?”
  “收缩,现在就该开始收缩,压缩投资,调整工农业结构,加快改革开放,稳定物价,稳定就业。”
  “我怎么没听懂,这发展快,不是好事吗?怎么反倒成坏事了。”汪红梅不解的问道。
  “这问题问得好,”楚明秋含笑道:“工业结构失衡,投资过大,导致经济过热,这是经济学术语,用非专业人士听得懂的话说,本来一个人吃两碗饭,刚好吃饱,现在有了两个人,可还是只有两碗饭,还能吃饱吗?”
  汪红梅想了想,困难的苦笑道:“我还是不懂。”
  楚明秋苦笑不已,单倥笑道:“是这样,我们建了这么多炼钢厂,炼钢需要原材料吧,铁矿石焦炭,什么的,都需要吧。”
  汪红梅点点头,单倥又说:“就像你们酒店,有六十张床位,可来一百个客人,怎么办,价高者得,这就是物价上涨。”
  “从经济学上看,这就是需求大于供给,顾客需要一百个床位,可你只能提供六十个床位。”
  “回到钢铁厂,钢铁厂是增加了,可铁矿石焦炭没有增加,怎么办,只能高价去买铁矿石,对钢铁厂来说,这就意味着,成本增加,成本增加了,钢铁厂为了不亏损,他也只能涨价,钢铁价格上涨,那些用钢铁的,是不是要涨价,这个在经济学上,就是物价上涨,从上游向下游传导,最终的结果,就是整个国家,物价上涨。”
  汪红梅这下懂了,她点点头,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这不完全,”楚明秋补充道:“如果是在市场经济下,现在物价已经该上涨了,可我们现在还不是市场经济,所以,物价上涨有个延迟效应,特别是在民众生活必须品上。
  钢铁价格,是国家规定了的,就算钢铁厂想涨价也涨不了。”
  “对呀,大米都是一毛四分二,猪肉都是一毛八。”汪红梅反应过来,点头叫道。  “对,这些生活必需品,国家管控很严,但工业品就不一样,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还是以钢铁厂为例,今年,燕京市委拿出八家企业进行改革,给了一定的自主权,在下半年,各省也都拿出一部分企业,给了部分自主权,这些企业就是权力涨价,其次,就算正规渠道涨不了价,也可以通过其他渠道涨价,比如,把部分产品交给五七工厂,由五七工厂加价往外卖。”
  五七工厂,就是大企业的下属的家属工厂,在共和国成立之后,很多象燕钢这样的大型企业,他们很多员工家属没有工作,为了解决这些家属的工作问题,便成立这个五七工厂,里面的员工都是企业家属,产品多数与企业有关,甚至就是企业内部消化。
  从六十年代开始,这种五七工厂就成了绕开统购统销的一个渠道。
  从体制上说,五七工厂属于集体企业,不是全民所有制企业,不是职工不愿意,而是国家不愿意,这些五七工厂的职工被称为五七工,这些五七工不算国家正式职工,所以,退休养老保障和医疗保障与国家正式职工完全不一样,好些甚至根本没有退休工资。
  由于有这种差别,国家对五七工厂的管理开了很大的口子,这就在统购统销上出现一个缺口,好些紧俏物资的工厂就通过五七工厂向外卖,三叔他们就是通过五七工厂买到的原材料。
  “还有这样干的!”汪红梅显然不了解商业上的黑暗手段,觉着有点象天方夜谭。  知青虽然在战天斗地干了十年,可那是农村和边远地区,城里那些黑暗操作,他们还是不了解。
  “这样作的多了,这个社会复杂着呢,”楚明秋笑道,然后对单倥说:“黄江北他们认为明年经济会衰退,物价会上涨,可我觉着,经济衰退是存在,可物价上涨,这个问题,我保留意见,原因就在于,我们现在还不是市场经济,否则,物价一定上涨,小幅度上涨是可能的,不过,这在可接受范围呢。”
  单倥迟疑下才微微点头,这事,他拿不准。
  国家有好些经济研究所,社科院内,就有三个,除了工业经济研究所,还有农业经济研究所,另外,计委和经委,都有各自的经研所,国务院还有政策研究室,其实这也是搞经济研究的。
  各个研究所的研究重点不一样,工业和农业烟酒税,顾名思义,那是针对工业和农业发展的,经研所则更侧重宏观经济研究,计委和经委的经研所,楚明秋接触较少,还不太清楚。
  除了这几个经研所,还有存在各大学的经济系,其中最有名的是燕大和复旦大学的经济系,这是国内两个最有名的经济系,他们以教学为主。
  楚明秋发了通牢骚,汪红梅有几分感慨,单倥却听出来了,在年初,楚明秋就给吴副总理提出这事,六月时,他又写了个备忘录,建议中央赶快刹车。
  可这个备忘录递上去后,却无声无息,上面好像没看见似的。
  进入七月后,楚明秋的精力便不够了,一方面,家里又添了口人,整天忙活着洗尿布,稍微有点空便忙活酒店。
  “说实话,要不是投机倒把罪放在那,我都想囤些钢材,明年钢材铁定涨价。”
  楚明秋很遗憾的摇头,单倥忍不住乐了,殷红军睁大眼睛:“干嘛不干。”
  “拉倒吧,一个投机倒把的利剑挂在头上,你小子别钱没挣到,先进了局子。”
  “那是我的事,”殷红军满不在乎:“爷们自己掏钱买的,凭什么进局子。”
  殷红军的胆子本就很大,干过一次走私后,胆子就更大了。
  “自己掏钱买的?”楚明秋阴阳怪气的哼了声:“你丫有钱吗!就两千多,能买多少吨啊!”
  殷红军眨巴下眼睛:“你丫不是有钱吗!”
  单倥忍不住大乐:“瞎熊,敢情你小子也空手套白狼。”
  殷红军没有丝毫尴尬,很诚实的点头:“我就两千块钱,买不了多少,公公有钱,几十万,够了。”
  单倥再度摇头:“你要是被抓着了,怎么办?没收财产,你还了这笔钱吗?”
  殷红军摇摇头:“还不了。”
  “这不就得了。”单倥说道。
  殷红军迟疑下:“可放着这么大笔钱,不挣,这不傻瓜吗!”
  楚明秋摇头说:“红军,市场行为,都有风险,我们这是作判断,可你能确定我们的判断都是对的?如果市场判断就这样容易,那每个经济学家都是亿万富翁。
  红军,既然进了商场,你一定要记住这话,还有汪红梅,你也要记住,要想走得远,就要走得稳,商场上,最忌讳的就是一锤子买卖。
  囤货,这种行为,不是说不可以,但风险很大,基本上属于赌一把,赢了,就大赚,输了,就跳楼。
  七三年,我去香港考察市场,正好碰上香港股灾,那真的从楼上弯下跳,一天时间,香港股市跌了两百多点,好些人倾家荡产,一辈子奋斗的财富,就一天时间,荡然无存,不但如此,还背上巨额债务。
  投机这种行为,可以作,但不能赌。”
  “你这话,矛盾。”单倥立刻说道。
  “不矛盾,投机,在商业行为中很正常,但投机是建立在自己输得起的程度上,赌,就是一把赌输赢,那是建立在自己输不起的基础上,输了,就赔上性命。
  就说炒股吧,炒股不是错,可错在那,错在把所有财产都拿去炒股,而且还有杠杆,八倍十倍的杠杆,如此豪赌,你不跳楼谁跳楼。”
  “杠杆是什么?”汪红梅好奇的问道,单倥也同样好奇。
  于是楚明秋又解释了什么是杠杆,汪红梅听后,忍不住连连咋舌。
  单倥若有所思的插话道:“我听说你在香港挣了几十万,就是通过这种法子?”
  楚明秋微怔:“呵呵,单哥啊,消息真灵。”
  “你在香港挣了几十万,怎么挣的?”汪红梅好奇的问道:“上次和红军一块去的时候?没听他说啊。”
  楚明秋笑了笑,颇有几分得瑟,把当初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进股市,怎么操作的,详细说了一遍,当然,黄娇倩的事不可能往外说,金额也从百万下降到几十万。
  “原来是这样,你,你不是说....”汪红梅听着心惊动魄,忍不住问道。
  “我是有底线的,我亏,就亏我二哥送我那笔钱,亏完了,我就走人,”楚明秋叹口气:“其实,我这样作,也被逼得没办法了,上面就给了这么点钱,要买的东西要几十万,时间只有不到十天,我上那弄几十万去,所以,只有孤注一掷,也就是赌了。”  “红军,红梅,今后,你们要记住,千万不要把自己逼到这个田地,如果被逼到这个田地,那就是失败。”
  汪红梅点点头,殷红军大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显然在想什么。
  单倥也点点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事,后来那些钱都买了仪器?”
  楚明秋点头:“谁说不是,忙活半天,最后全给了国家,唉,我就是个劳碌命,说句实话,还是收破烂那会舒服,想干什么干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汪红梅哈哈大笑,单倥却没有笑,大有深意的看着楚明秋。
  “黄江北最近想搞个讨论会,正在找地方,你要去吗?”单倥问道。
  楚明秋迟疑下,以前黄江北也找过他,他以事情太忙,没有答应。
  “看看吧,看到时候,有没有时间,唉。”
  楚明秋深深叹口气,这倒不是托词,他的事太多,这个酒店算是忙完了,剩下的就交给殷红军汪红梅了,可楚宽远那摊子又要来了。
  楚宽远的药店执照还没下来,楚明秋已经把六神花露水和几种养生药上报,准备申请批准,可这个程序复杂缓慢,要批下来,还要等一段时间。
  执照虽然没批下来,楚宽远已经开始找厂房了,同时也在联系原材料。
  这两样,任那样都不好找,地盘不是没有,楚明秋原来藏四旧的空库房还闲着的,可要想拿这块地,却没那么容易,或者说,基本不可能。
  国家的地卖给私人,那是不可能的!
  楚宽远每跑一次工商局和卫生局,回来都忍不住大骂,北城大哥十年修炼出的涵养,都消耗殆尽,露出了原来的面目。
  除了这些,还有党校的课,初级阶段理论的进一步研究,还要准备毕业论文的材料,还有就是,那堆四旧要清理鉴定。
  一堆事,等着他去忙。
  
  第十九章 

  楚明秋原以为黄江北不会来找他,可没想到,周六,黄江北来找他,告诉他周日下午两点在学校举办经济形势研讨会,希望他能去参加。
  楚明秋略微想想便答应了,黄江北非常高兴。
  黄江北是50年的人,比楚明秋就小一岁,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很是儒雅。
  楚明秋问起有那些人参加,黄江北说有不少人,主要是经研所和工研所的同学,另外,还有国务院政策研究室的人和社科院其他系的同学。
  黄江北看着楚明秋,在社科院的群星中,楚明秋无疑是最亮的一颗,讨论组的朋友几次提出请他参加,可他太忙了,抽不出时间来。
  朱家明他们对此已经颇有微言,觉着他这人太高傲,不好接近,丁维山替他辩解,说他是真忙,这才缓解了大家对他的看法。
  楚明秋的本意并不想参加这样的会议,出头的椽子先烂,老爸在世时,经常说,现在他已经是名声在外,有犯忌之嫌,这让他暗自警惕,否则,那可能挤不出时间来。
  不过,先是单倥后是秦永丹,都说这讨论组有意思,这让他有些心动。
  可据他观察,单倥和秦永丹他们对黄江北他们颇不以为然,这些二代对权力更敏感,黄江北他们更纯粹,专注在经济领域,单倥说他想作经济理论方面的研究,他只敢信三分。
  黄江北看看桌上,含笑问道:“你这是忙的啥事,又在写论文?”
  “写论文?你可高看我了,哪有那个时间,这是在备课。”楚明秋笑着把还没写完的课程内容递给他。
  黄江北接过来,先是比较随意的翻看,只看了一小段便被吸引了。
  虽然都是经研所的研究生,可楚明秋还真没和同学交往多少,他的朋友多,整天不是这事,就是那事,他又是个不喜欢拘束的人,除了为薛老编书那段时间,在经研所的时间并不多。
  “我听说,你们的研究小组,经常讨论农村经济?”楚明秋问道。
  黄江北点头,随即又摇头:“最近讨论的农村的为了替比较多,其实,我们讨论的比较宽泛,那个方面都有。”
  “哦,那你们是怎么看现在的农村经济发展?”楚明秋问道。
  此刻办公室里就他们俩人,其他人都出去了,最近经研所比较忙,古震今年没招学生,他的工作更多了,最近他还准备出两本书,一本是哲学方面的,另一本则是经济方面的。
  古震现在的名气也挺大,不过,他真正的学生并不多,楚明秋是大师兄,不是年龄最大,而是最早拜师,其次便是乌瀞廉,而后就是丁维山,刘国建虽然在他的课题组,可实实在在不是他的学生,而是他的助手。
  可在外面,乌瀞廉才是大师兄,楚明秋落了个二师兄的名号,下面的就是秦瑞安和程祥明,这俩人落了三师兄和四师兄,他们经过一年的基础学习,现在开始进入课题组,这段时间,秦瑞安在计委查资料,程祥明则去了燕大上课了。
  二师兄乌瀞廉八月去了美国作访问学者,刘国建也正准备去英国作访问学者。
  这两年,中国日益走向世界,各个领域对外交流都多起来,留学生和访问学者同样一年比一年多。
  去年,各个副总理都出国访问考察,国外的富庶让他们大为震惊,回国后,全都感慨不已,都要加快发展,这也是今年投资大幅增加的一个重要因素。
  “大家的意见很多,观点各不相同,不过,我们都认为应该搞包产到户,发展社办企业。”黄江北头也没抬,专注的看着。
  楚明秋微微点头:“嗯,我对农村经济研究不多。”
  黄江北抬头看着他,在文本上敲了敲:“你可别自谦了,这个就可以看出,你对农村经济发展有很深的思考。”
  “那是思考,不是研究。”楚明秋笑道:“农村经济要发展,就要废除公社制,公社是政经不分,政企不分的怪胎,说他是政府机构吧,他又要管农业,说他是企业管理机构吧,他又承担政府角色,这眉毛胡子一把抓,政企职责不明。”
  黄江北重重点头:“说得太对了,从实践看,公社制并不能促进生产发展,应该废除。”
  “公社制还有另一个弊端,就是把农民牢牢捆在土地上,农民的一切都在公社,没有丝毫自由。”楚明秋又说道:“人员不能流动,连带商品流通也变得困难。”
  黄江北皱眉问道:“商品流通,这我倒没想过。”
  “统购统销同样在农村存在,农民每年种什么,什么时候种,都定得死死的,产品呢,还是一样,多少价钱收,价格也定得死死的,农民自留地里的那点东西,想拿到大集上卖,价格也定了,甚至大集能不能开,都由公社领导定。”
  楚明秋摇头说:“农药,种子,化肥,都由供销社专营,相反,其他人想卖,就不行,这些都限制了商品流通。”
  黄江北叹口气:“是啊,这些都要改。”
  随即又问道:“这些东西,你在党校也敢讲?”
  楚明秋笑了笑:“你不知道,党校的风气很开明,什么都可以讲,那些来进修的干部,怎么说呢,南方的,思想活跃,北方的保守,特别是西北的三脚踢不出个屁来。”  黄江北忍不住笑了,楚明秋叹口气:“改革缺人啊,几十年计划经济,大家都习惯在计划经济下生活干事,十一届三中全会,才过去一年,改革,唉,慢慢来吧。”
  黄江北也深深叹口气,与以后的学生不一样,这些学生有丰富的社会阅历,被社会摔打过,知道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不是那些一直在校园内的懵懂青年,恨不得一天就成亿万富翁。
  “听说,你们认为明年的经济会出很大问题?”楚明秋又随口问道。
  黄江北点头:“我们国家经济结构本就失衡,今年,国家在重工业上投资太大,原本就已经失衡的结构,更加失衡,所以,明年,经济必定过热,总需求大于总供给,会出大问题。”
  “那有对策了吗?”楚明秋问道。
  黄江北摇头:“周末,我们要讨论的就是这个。”
  楚明秋立刻意识到,他们对这个判断还不确定,而怎么应对,也不知道。
  “你是怎么想?”黄江北试探的问道。
  楚明秋叹口气:“其实,在六月时,我就给上面写了个备忘录,提醒上面,注意经济过热的情况,可上面没反应,我觉着上面可能不认可这个判断。”
  黄江北愣了,他们都知道楚明秋与上面有关系,却没想到他已经给上面写了备忘录。
  “当时,我提议,削减投资,什么十个大庆,三十个炼钢厂,别弄那么多,至少要砍掉一多半,”楚明秋沮丧的说:“可能这个提议不合上面的意。”
  楚明秋摊开手说:“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有什么办法。”
  黄江北笑了笑,随意点头叹道:“咱们研究经济的,说白了,就是帮参谋,是不是采纳,还要看司令的意思。”
  “谁说不是呢,”楚明秋叹道。
  “那现在呢?现在还可行吗?”黄江北有些急切。
  楚明秋苦笑下:“江北,你怎么了,这都十月了,该拨下去的钱,已经拨下去了,该进口的也进口了,来不及了,只能擦屁股了。”
  黄江北忍不住摇头,这楚明秋说话毫无顾忌,居然给中央擦屁股。
  “你有什么办法?”黄江北深深叹口气后问道。
  楚明秋摇头:“没有什么好办法,到时候再看吧,周日讨论是在华侨学校吗?”
  “对,”黄江北又叹口气:“咱们社科院研究生院还在建,听说华侨学校要复课了,改名为燕京市第147中学,咱们在那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这个事情嘛,咱们就不用操心了,反正现在还能上课,再说了,咱们现在名义上是学生,实际上干的是助理研究员的活,还没工资。”
  黄江北笑了,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些,正要开口,秦永丹和单倥推门进来。
  “聊什么呢!工资,公公,你还指望工资,党校给了补贴,所里还有补助,你小子可别贪心不足。”
  秦永丹快言快语,这所谓所里的补助,进入研究生培养系统后,国家便要给补贴,不多,每月十块钱,在所里吃食堂是够了。
  不过,能考上研究生的,大多数家里条件都不错,更何况,发表论文也要给钱,几十年后那种发表论文倒给钱的现象,现在这个时期,并不存在,还有,他们是研究经济的研究生,还是社科院的经研所,所以,他们经常有任务,到企业或下级政府,这些都是有补贴的,所以大多数人都没指望这点钱生活。
  至于楚明秋,那就更不用说了,现在他已经可以算燕京首富了。
  “你老哥,怎么捡话捡一半。”楚明秋笑着摇头,秦永丹习惯性的拿出烟来,扔给单倥一支,又扔给黄江北一支。
  “哟,有钱啊,都抽中华了。”楚明秋调侃道。
  “老头子那顺的。”秦永丹试探着要扔给他,楚明秋摇头,秦永丹和单倥都没隐瞒二代身份,但也没大肆宣扬,比较而言还算低调。
  “周日江北他们有个讨论会,你们去吗?”楚明秋问道。
  “是吗,”秦永丹略微意外:“江北,这可不够朋友,这样的好事,怎么没通知我们。”
  黄江北没好气的说:“怎么没告诉你,何小白不是告诉你了,你说没空的嘛。”
  何小白是今年才考进来的研究生,是董老的学生,她是辽宁人,也有二十七八了,是个很精干的女生。
  秦永丹想了想,想起来了,何小白是来问过他,可当时他正忙着呢,便随口说了句没空,没想到是这事。
  “我还以为周末跳舞呢,那事,没空,这事,有空。”秦永丹很无赖的问:“周末,在那?时间?”
  黄江北也很无奈:“周末,华侨学校,一楼教室。”
  “成,到时候,我准到。”
  等黄江北说完之后,楚明秋才慢悠悠的问道:“说吧,啥风把你吹来了?”
  秦永丹笑道:“当然是香风,广东那边,深圳特区开工了,广东省委邀请我们所去调研,许所同意了,月底就走。”
  单倥摇头补充道:“所里去八个,许所定了,研究员去三个,其他五个,从我们当中抽调。”
  黄江北眨巴下眼睛,显然动心了,秦永丹冲楚明秋眨巴下眼睛,单倥也含笑看着他。
  所里为了他们成长,可谓费尽心思,连这样的工作都让他们参加。   
  楚明秋也有点动心,这可是中国第一个特区,可转念一想,苦笑说:“党校培训三个半月,十一月底结束,我走不开。”
  “我就知道是这样。”秦永丹摇头叹息:“这可是我国第一个特区,如果这个特区效果好的话,上海浦东就是第二个。”
  单倥摇头说:“中央开放的可不只是深圳,还有珠海汕头厦门,上海浦东只能是第五个。”
  楚明秋面带微笑,在他看来,其他三个不怎么成功,特别是汕头,都没怎么提,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第五就第五,”秦永丹满不在乎:“公公,你不去太可惜了,这特区,最早还是你向中央建议的。”
  “是吗?”黄江北很意外,脱口就问。
  楚明秋点头:“那还是七四年还是七五年,我去香港考察后,觉着可以利用广东的区域优势,加上我国的廉价劳动力,搞一个对外出口的加工区,在给总理和小平同志汇报工作时,我说了这个想法,不过,当时有四人帮在,这事不可能干成。”
  秦永丹点头,轻轻叹口气,黄江北有些意外:“你见过总理?”
  “他不但见过总理,还见过毛主席,”秦永丹笑道:“你可别被他骗了,你看他现在人畜无害的样,脾气来了,谁都敢顶,顶过江清,在海里,还把李副总理顶到墙上,下不来。”
  黄江北有点傻了,楚明秋在所里的印象一直都是很温和,从来没听说和谁红过脸,没想到,脾气这样倔,敢顶这俩人。
  “得了,当年少不更事,这些事就别提了。”楚明秋说道:“得了,广东,就你们去吧,我肯定去不了。”
  党校的事,已经耽误了他好些事,上半年去日本,现在去广东,还有,今年几次外国学者来讲学,他都只参加了部分,剩下的时间都泡在党校。
  “没事的话,你们可以走了,我这还要备课呢,明儿还要上课。”
  楚明秋开始赶人了,黄江北准备走人了,秦永丹和单倥却没动。
  楚明秋看着他们,疑惑的问:“真有事,说吧,什么事,能办的马上办,不能办的,也就不能办。”
  秦永丹忍不住笑了:“你小子,单哥,你说吧。”
  单倥笑了笑:“正好江北也在,我对明年的经济形势也很担忧,这两天我在计委和经委,还有国务院政研室,查了些材料,我觉着明年形势说的严峻超过我们的想象,而上面并没有意识到危险。”
  楚明秋苦笑不已,黄江北深深叹口气,那种无力感显露无遗。
  “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给中央起草个报告。”单倥提议道。
  楚明秋沉凝片刻,叹息道:“位卑未敢忘忧国,成,这事,我看这样,江北周日不是要搞个相关讨论吗,讨论后,咱们得出结论,然后起草个报告,上交中央,江北,你的意见呢?”
  “举双手赞成。”黄江北毫不迟疑的举手叫道。
  楚明秋微微点头,又问单倥秦永丹,俩人也非常赞同,事情就这样定了。
  说好之后,也没什么废话,三人就要走,楚明秋问单倥,他找到的那些材料能不能给他看看,单倥也没拒绝,于是,他又上单倥那拿了材料。
  下一堂课,楚明秋准备讲的是区域经济,区域经济是个很新的话题,除了他,还没人讲过,甚至还没这个概念。
  为了准备这堂课,他花了很多时间,在上半年给王三更他们讲课时,他便讲过这个问题,可那时,材料和思考都还不成熟,经过这几个月的思考和研究,他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更成熟了。
  在这期学员中,他的课依旧从普通到热门,阶梯教室都挤满了,学校应学生要求,每周增加了两节课。
  别看只增加了两节课,现在不但胡副校长有空便来听,其他校领导和干部都来听课。
  在党校,听经济课,已经成了一种现象。
  在党校上课,楚明秋才知道,党校的纪律很严,不管入校前什么职务,到学校就是学员,所有学员一律住校,外出必须请假,也必须在规定时间里回来,禁止外吃喝,如果必须在外,事先也必须请假,批准之后才行,没有那个学员敢违反纪律。
  在党校上课,已经耽误了好几个机会,上次去日本,这次去深圳,相对而言,他更看重去深圳,日本嘛,什么时候去都行。
  周日说着话便到了,把家里的事安置好赶到学校时,有不少人已经到了,就像黄江北说的,各个经研所的都有,甚至还有几个燕大经济的老师。
  这些人中,楚明秋认识的不多,他很自然的走到单倥和秦永丹身边,这俩人在人群中显得有点孤独,很显然,他们认识的也不多。
  “你们俩人躲在这作什么?”楚明秋笑呵呵的与他们打招呼,目光扫了下,看到经研所也来了几个,毕竟经研所的宿舍就在这,可就算这几个,他也只挂得住相貌不知道名字。
  从小学到初中,同学中,愿意认识的,他去结识,不愿意的,连名字都懒得记,特别是初中同学,有三分之一的,他都没记名字。
  或许是养成习惯了,经研所的好些同学,他都不认识,特别还是今年入校的同学。  “黄江北身边那俩人是咱们所的?”楚明秋问道。
  秦永丹看了眼,点头:“是,七九级的,戴眼镜那个好像姓徐,另一个姓陈。”
  “那个老师?”
  “徐同学是杨老师的学生,陈同学是严老师的学生。”秦永丹答道。
  楚明秋轻轻叹口气,没有再说话,这杨老师和严老师都是经研所的老研究员,解放前便在作经济研究工作,严老师还是社科院研究生院经济系的系主任。
  社科院的研究生院虽然是分散的,但还是按照大学校制成立了各个系统,经济系不但包括经研所,还包括工研所农研所计研所,学生呢,随老师,老师在那个所,就在哪个所。
  这计研所全称是计量经济研究所,也是从经研所出去的,今年五月才成立,这个所很小,主要原因是现在中国从事计量经济研究的人很少,可计量经济研究在过去十年发展极快,可以说是现在经济学界最前沿的科学,社科院便成立了这个计量经济研究所,从经研所和计委经研所抽调了几个研究员,组成了这个计研所。
  三人闲聊着,偶尔有人过来打招呼,一般都是和秦永丹打招呼,楚明秋笑着调侃单倥,这城西红卫兵司令现在失势了,单倥反击说他这四九城大哥不也一样。
  时间很快过去,有个女人出来招呼大家进去,秦永丹认识这女人,是建设部大院的,叫李莹,也是二代,现在在国务院政策研究室工作。
  秦永丹低声介绍,楚明秋和单倥听着,三人进了教室,教室就是个普通教室,几十号人进来,把教室塞得满满的。
  “今天来了不少新朋友,新来的朋友可能不知道,半个月前,我们讨论了今年的经济形势,我们的结论是经济发展失衡,有过热的迹象,所以,我们判断明年的经济形势不是很好,今天,我们继续就这个议题进行讨论。”
  中年人说完看看教室内,笑道:“谁来开第一炮!”
  黄江北走上讲台,中年人退到下面,黄江北站在讲台前说:“现在已经是第四季度了,各地经济发展的数据已经报上来了,从计委和经委得到的数据也证明了这点,根据我们的计算,今年前三个季度,GDP增速达到12%,这个数字只低不高。”
  “今年国家投资主要集中在重工业上,我国轻重工业本就失衡,今年加大了重工业投资,结构失衡就更严重了,随着新厂投产,原材料供应紧张的情况已经出现苗头。
  ......”
  黄江北说得也不长,最后得出结论,今年经济已经过热,如果这种情况不改变,明年经济将更热。
  黄江北下去后,没等主持人开口,从座位上站起来个青年人,穿着件黑色夹克,正是工研所的朱家明。
  “江北的结论,我同意,”朱家明有北方人的高大,戴着副眼镜,看上去很有几分儒雅。
  “我研究了我国经济发展,我发现,我国经济发展的特征是,平衡,危机,再平衡,这样螺旋发展,这样的发展模式,造成很大浪费,我们本来就缺少资金,再这样浪费,实在令人惋惜。”
  楚明秋听到这里,不由深深叹口气,低声问单倥:“听说你家老头子是国务院老人,你说咱们每年经济计划是怎么制定出来的?”
  单倥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父亲,得了,别说他,他恐怕也不清楚。”
  楚明秋一直想弄清楚,国家每年都要制定经济计划,可这个计划是怎么出台的,他一直搞不清楚。
  朱家明也没讲多久,他下去后,又上去一个,这人自我介绍是农研所的,叫蒙新生。
  蒙新生说的农业,他判断今年农村经济发展迟缓,今年农业发展看上去顺利,可实际上问题很多。
  “农业投入始终不足,农田水利设施老化,按说今年农村应该停滞不前了,今年的农村全靠包产到户,中央选了四个省,说是一两个县,可实际上,远远不止几个县,我去四川调研了,四川一下就搞了五十多个县,安徽更厉害,八十多个县都在搞包产到户,其他两个省也这样。
  除了这四个省,据我所知,甘肃,山西,河南,江苏,浙江,都在暗地里搞包产到户。
  除了这个以外,江苏浙江广东的社办企业搞得好,特别是浙江和广东,社办企业很红火,特别是广东,广东领导很开明,政策很灵活,今年广东社办企业的增长了百分之三百,关键是,这个增长不是来自政府投资,相反,政府投资比去年还下降了一成五。”
  楚明秋没有这些数据,不过,他也听说了,党校有来自广东的学员,他们是学员中最活跃的。据他们说,广东的社办企业是很活跃,部分社办企业的产品还卖到国外去了。
  想到广东就想到苏海洋,苏海洋还没辞职,他和金刚开的电子厂和服装厂开张了,出面的是金刚,产品很顺利打进了沃尔玛这些大商场,部分电子表还走私到大陆来了。  楚明秋不觉着走私有什么问题,不过,他也察觉到,柳长林也不安分,金刚他们的走私货到大陆后,柳长林有沾手,只是不知道朱明有没有插手,可,想来这家伙才到广州,沦陷得还没这样快。
  时间过得很快,蒙新生说完后,暂时冷场,楚明秋撺缀道:“单哥,你不上去讲讲?”
  单倥微微摇头,反问道:“你怎么不上去?”
  “看看再说,咱这不是第一次来嘛。”楚明秋含笑道。
  单倥扭头看看他,微微摇头,压根不信。
  尽管认识不过一年,楚明秋的好些事,他都知道,包括文革期间的,从老兵们的讲述中,他就知道,这家伙绝对不是个安分的主。
  上台讲话的人不少,蒙新生说完之后,计委经研所的一个姓郑的也上台演说,他认为经济不算过热,物价虽然有小幅上涨,但问题不大,明年调整下,就可以对付过去。  他的讲话得到国务院政研室杨爽支持,杨爽拿出他们的数据来,说明今年的经济发展很好,明年的经济发展速度可能比今年要慢,但绝不会出现倒退。
  单倥眉头紧皱,楚明秋疑惑不解,他知道单倥的数据来自计委经委和政研室,也就是说,他们的数据应该是一样的。
  数据一样,解读不一样,这就是经济学家的问题。
  楚明秋叹口气:“这杨爽恐怕是解读错了。”
  秦永丹低声说:“这个人有点背景,计委大院的,他父亲长期在计委工作。”
  长期工作,自然是背景,楚明秋理解的点点头,这话让他来说,那就要刺耳得多得多。
  杨爽的分析反映很不好,下面议论声越来越大,他刚说完,黄江北便站起来反驳: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我国经济结构本就不合理,轻重工业失衡很明显,去年和今年,国家加强了重工业投入,新建和扩建了十八家钢铁厂,计划建成三十家大型钢铁厂,相对而言,今年,花了巨额外汇,进口了钢铁厂化肥厂等各种设备,外汇储备急剧减少,国家外汇快见底了。”
  “对,”单倥在人群中大声插话,楚明秋和秦永丹微怔,众人都回头看着他,单倥略微歉意的冲黄江北点点头,然后自我介绍说:“我叫单倥,经研所研究生。”
  单倥的名声显然很大,自我介绍刚落,楚明秋便听见有人在低声惊呼:“他就是单倥啊。”
  “去年,经济发展已经比较快了,今年的经济发展更快,我收集了些数据,今年前三季度,我国进出口增加三成,其中出口为一百六十亿,比起去年,下降了二十亿,进口为两百三十亿,增加了七十亿,贸易逆差七十亿美元。
  今年,固定资产投资三千八百六十亿,目前完成了两千九百亿,今年的赤字达到四百五十亿。
  在宏观经济上,固定资产增速超过GDP发展速度,就是经济过热的特征,去年和今
年,我们固定资产的增速是13%,已经超过了GDP增速,这说明,我国经济已经处于过
热状态。  
  ........”
  单倥说着走到前面,把找到的数据一项项列出来,还担心后面的人没听见,把数据一一写在黑板上。
  转身对大家说:“各项数据都表明,我国经济已经过热,不立刻采取措施,明年会出大麻烦。”
  杨爽仔细看着黑板,没有反驳,倒是计委经研所的那个姓郑的反驳说:
  “我们国家是计划经济,不能用资本主义国家那套经济分析方法。”
  “经济发展规律不分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这方面,我们的教训还少?”单倥反问道:“五九年,大跃进就是这样思想指导下发生,经济规律在任何社会环境下都发生作用。”
  黄江北点头:“老郑,你这是意识形态,不是经济分析。”    
  “对,郑潮生,你这不是经济分析,是意识形态,咱们啊,说是计划经济,可好像从来没计划过,五八年大跃进,吃了大亏,上面就是看领导的意思,好大喜功,拍脑袋作决定,事先不调查,就知道坐在办公室里瞎想。”
  说话的是个女的,就是刚才在外面招呼大家进来的那位。
  “这女的是谁?”楚明秋低声问道。
  “李莹,刚才不是说了吗。”秦永丹没好气的说道。
  “我一直弄不明白,我们国家每年的经济计划是怎么制定出来的。”楚明秋悠悠叹道:“好些决定,让人莫名其妙。”
  秦永丹沉默的点点头。
  由于郑潮生插话,讨论变得热烈了,很多人纷纷插话,也不上讲台了,就在座位上站起来发言,很快便形成两个团体,一派坚定认为经济已经过热,应该马上收缩调整;另一派则认为,现在是正常的,经济高速发展,不可避免产生物价波动,这种例子在世界各国发展中,都可以找到例子。
  郑潮生还举出日本的例子,日本在整个七十年代,物价都在上涨,而且,我国与西方不一样,我们是计划经济,产品价格都是定的,物价不会出问题。
  这个理由很强大,讨论一时陷入沉默。  
  单倥站起来反对,认为不能照搬国外的情况,日本的情况与我们不一样。
  这个反击比较弱,不能服众。
  “单哥说得对,不能照搬日本的经验,”秦永丹起身说道,他去过日本,由于古震的原因,经研所收集的日本资料很多,秦永丹显然研究得很深:“经济发展是会导致物价上涨,不过,上涨与上涨不一样,我们是原材料短缺,人家是市场需要,货币投放量大。”
  “日本在七八年,我去日本参加经济研讨会,日本同行告诉我,从六十年代末到去年,短短十年内,日本货币投放总量翻了两倍;其次,物价上涨,并不全是坏事,CPI
涨幅代表了经济的活跃程度,小幅度上涨可以说是经济活跃的表现。”
  “这样的例子还有美国,美国从五十年代到现在,货币投放总量翻了十五倍,还有英国。”
  “对,经济规模增大,必须增加货币投放量,这也会导致物价上涨,日本美国的情况,与我们完全不一样。”
  有人开始支持了,慢慢的支持的越来越多,郑潮生和杨爽还在坚持,不过,他们的意见已经不是主流了。
  杨爽很不爽,尖锐反问道:“难道经济发展速度快,还不是好事!非要发展速度慢才好!”
  “当然不是,”秦永丹毫不客气,立刻回答道:“日本美国西德都经历过高速发展时期,日本在六十年代,经济起飞,每年的经济增长都在10%以上,这样的速度持续了十年,最高时,达到16%,比我们现在都高,而在同时期,物价保持小幅上涨,cpi指
数控制在4%左右。”
  “唉!”蒙新生叹口气:“我坚持认为,我们的经济过热了,可我想了好些天,也没想出怎么办,大家都说说,现在怎么才能把过热的经济降下来。”
  “对,这是个大问题,稍有不慎,整个国民经济可能陷入混乱中。”黄江北也叹口气,神情很是凝重,显然,他也想了很久。
  “削减投资不行吗?”杨爽随口说道,话音刚落,教室内大多数人都在摇头。
  这不是大学课堂,在坐的都是研究经济的,所有人都知道,飞机下降的风险远远超过起飞时。
  经济发展也这样,进入高速不容易,可要降下来,更难。
  让过热的经济放缓,在经济学上被称为,经济着陆。
  经济着路非常危险,稍不留意,经济便陷入混乱。
  “简单的削减投资,肯定不行,”朱家明语气很肯定:“我认为,我国经济应该进入调整时期,应该大幅度削减固定资产投资,增加农业投入,加强轻工业发展。”
  朱家明深深叹口气:“其次,我的意见是暂缓改革,目的是抑制需求,广东江苏浙江的社办企业发展迅速,可这些企业发展起来了,原材料供给就更紧张了。
  社办企业的发展也挤占了农业资金,我国农村的发展投入资金本就不足,公社为了发展社办企业,把有限的资金又投入到企业中,农业的投入就更加不足,所以,暂时抑制社办企业的发展,这也是不得已。”
  这后一个办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可以这样说,在座的都是改革开放的坚定支持者,恨不得立刻在全国改革,希望改革马上在全国铺开,现在却要暂缓改革,这绝对是他们反对的。
  可要反对,就得提出理由,朱家明的理由成立,发展社办企业虽然很好,可社办企业也挤占了农村资金,与国营企业争抢原材料,导致原材料价格上涨,等等,这些都是社办企业的原罪。
  楚明秋微微摇头,他不赞成这样作。
  气,可鼓,不可泄!
  缓改革,看上去可抑制需求,可实际上,会给刚刚起来的社办企业造成很大打击,这种打击甚至可能是致命的。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全国上下刚刚起来的改革信心会受到沉重打击,而反对改革的,会因此受到鼓舞,改革阻力会因此变大。
  “缓改革,这是不对的,”楚明秋开口说道,大家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他身上,他笑了笑说:“我叫楚明秋,是经研所学生。”
  “他就是楚明秋!”
  四周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
  楚明秋,这个名字,在过去两年中可谓响彻经济界和理论界,在这四九城中,还没有那个年青的名字比这个名字更响亮的。
  可,大多数人都不真正认识这个人,只是听到他的传说。
  楚明秋习惯性的走到前面的讲台,转身说道:“目前的问题或潜藏的问题,不是改革带来的,恰恰是改革速度慢了带来的。”
  “过去两年,我们的经济发展很顺利,投资增加,人民的收入增加,生产规模扩大,特别是社办企业大发展,经济空前活跃。”
  “所以,大家都很乐观,今年进一步增加投资,导致经济结构失衡的问题更加突出。”
  “我不知道大家看过薛老编写的那本《中国社会主义经济问题研究》,这本书很透彻的说明了我国经济的弊端。”
  楚明秋思索着说:“我研究过我国经济体制,我国工业发展以重工业为主,忽视或轻视轻工业,还有原材料工业,运输工业的发展,而在农业上,强调以粮为纲,重视粮食生产,轻视多种经营。
  粉碎四人帮,真理大讨论,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中,还有,知青回城,等等,这一切,新气象,给全国人民注入信心,全国上下干劲十足。
  积极发展,却忽略了我们面临的问题。
  改革开放,可以说是场艰巨的革命,是对旧有体制的革命。
  旧有体制,不但包括经济体制,还包括行政体制。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
  这个话,我们都知道,可在实际中怎么运用,却少有清楚的。
  而目前我们的问题便是,市场经济已经逐步走入我们的经济生活,可经济管理体制和决策体制落后于经济发展。
  我一直不知道我国经济计划是怎么制定的,不知道计委的朋友是不是知道,我也问过经研所的领导,他们也不是很清楚,在座的朋友,如果有人清楚,待会可以上来说说。
  我的研究让我很困惑,我发现,从建国以来,我们发展工业,就是重工业,国家投资主要集中在重工业,轻重工业失衡不是最近几年或十多年里发生的,而是从建国以来一直是这样。
  而农业呢,就是生产粮食,平原地区生产粮食,山区生产粮食,以粮为纲,这个可不是口号,而是贯穿于整个农业生产,整个农村经济就是生产粮食。
  所以,如果思想不改,政策制定体系不改,我们的经济发展势必一直是,朱家明说是平衡危机再平衡的发展模式,这太客气了,应该是,发展-危机-再发展,一直这样循环,呵呵,这与资本主义的发展相类似。
  我们说是计划经济,可计划怎么来的,是不是符合经济发展规律,谁也不知道,因为制定计划的人似乎并不了解经济发展规律。”
  楚明秋可比朱家明尖刻多了,讽刺辛辣却又不失风趣,引来阵阵笑声。
  “这家伙,胆可真大。”秦永丹低声笑骂道。
  “我倒觉着他说得没错。”单倥叹口气说:“发展危机再发展,几十年了,不是一直这样吗。”
  秦永丹重重的叹口气。
  “改革,必须是行政体系和经济体系一起改,只改经济体制,行政体制一定会阻碍经济发展。”楚明秋断然说道:“对于明年的经济形势,整顿是必然的,但不是以改革为代价,更不是放弃改革。
  改革开放,今后还会出现很多困难,如果每次出现困难,我们便以退缩作为解决问题的方法,那么,我们的改革就会一直停步不前。”
  这番话说得大部分人都不住点头,朱家明也在点头,可随即问道:“可,问题还是存在,如果不暂缓改革,原材料供应不是更加紧张,物价有可能进一步失控。”
  楚明秋摇头说:“有一点,物价失控,这个问题,我很怀疑。”
  “为什么呢?我们国家,物价其实是一直管控着的,我小时候大米便是1毛四分五
,现在还是,猪肉是两毛六分,大白菜2分钱,二十多年了,一直是这个价,没有变化
。”
  “农产品的物价稳定,工业品呢,工业品的价格也一样,二十多年,几乎没有变化。”
  “所以,物价变化不会有多大。”
  “其次,物价上涨,可以刺激投资。
  说起投资,我想到我们国家经济发展,一直是以投资主导,政府有钱投资,经济就发展了,政府没钱,经济就陷入停滞,这不是市场经济。
  市场经济是靠市场拉动经济发展,所以,明年,我们的策略应该是削减政府投资,把政府投资转向交通,还有就是对重工业内部结构进行调整。
  我刚才说我们的经济建设以重工业为核心,可实际上,重工业内部也划分,可以划为原材料工业,加工工业,运输,电力,这些部分的发展落后于加工工业。
  所以,国家投资资金应该放在原材料工业,运输业,电力,这样说吧,应该加快铁矿煤矿等矿山的开发利用,加强道路交通建设。
  要让经济顺利着陆,第二个建议是,开放部分产品的市场定价。
  我们国家一直采取统购统销,实行工农业剪刀差,农产品价格被人为压低,这还是农村积累缓慢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经济上,片面强调以粮为纲,忽视了多种经营,农林渔牧,这些领域发展很缓慢,导致农产品种类单一,发展多种经营,开放除粮食猪肉食用油外的其他农产品市场,让市场定价,让农民先富起来。”
  “在工业上,取消部分工业品的统购统销,我的建议是,全民所有制企业,暂时不动,为什么呢,全民所有制企业是国营企业,产量高,控制住这部分,可以平抑市场物价。
  相对呢,开放集体所有制企业和社办企业的产品定价权,让他们自己去找市场,朱家明说的社办企业挤占农村发展资金的问题,我以为这个问题不严重,农业的问题不是资金问题,是经济体制问题。
  农村目前的这个体制不利于发展农村,相反对发展社办企业倒挺有利的,倒不如把有限的资金投入到工业发展中,这可能反倒可以促进经济发展。”
  楚明秋还记得,前世乡镇企业及其活跃,江苏浙江广东的乡镇企业中,走出了好几个数百亿甚至上千亿市值的大企业。
  “除了乡镇企业外,我的另一个想法是开放私营企业,国家对私营企业到目前还没个明确的政策,雇工八个以内是社会主义,九个就是资本主义,这什么逻辑!”
  教室里又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可,气氛却比较凝重。
  朱家明的策略实际是全面收缩,连缓改革都提出来了。
  楚明秋的策略是进一步开放,以开放来缓和经济发展困境,实现经济软着陆。
  但这实际是冒险!
  管制之下,物价可能是小幅上涨,可若开放,在生产不足的情况,物价可能失控。  朱家明隐隐觉着不妥,他的眉头紧皱,想要反驳,却又暂时找不到楚明秋的逻辑错误。
  “开放私营经济,这个暂且不说,可加快发展社办企业,这岂不是导致原材料供给更加紧张。”黄江北提出疑问。
  楚明秋摇头说:“不会,有全民所有制企业垫底,他们生产的才是大宗,社办企业要想赶上来,还早得很。
  至于你说的原材料,社办企业的原材料只能在市场上去找,其次,原材料供给困难,那么有条件的社办企业就可以进入这个领域,最简单的,煤矿铁矿,社办企业可以办小煤窑小铁矿,还有化工产品,社办企业可以进入这些领域。”
  黄江北大致明白了,楚明秋的目的是让社办企业进入原材料工业,可.....
  “你的目的我大致清楚了,可社办企业要想进入原材料生产领域,可原材料生产需要技术和设备,社办企业有吗?”黄江北问道。
  楚明秋笑了笑:“放心,鸟儿飞起来,自己就会去找食物,他们能找到技术设备,甚至还能找到资金。”
  黄江北疑惑的摇头,楚明秋则很有信心,这个信心来自小李村,小李村的工业发展就是靠自己,设备技术都是从无到有,今年,小李村从天津和上海新进了十几台设备,在上级做主下,前面两个村子也并入了小李村,这让小李村的村民很不满。
  小李村现在实际上已经是股份制了,股东是小李村生产队全体社员,新加入的村民该怎么计算股份,还是不给股份,在小李村村民中产生极大分歧。
  三叔也很为难,他遇上难题就习惯性的找楚明秋,楚明秋建议他接受,不过,要进行资产核算。
  三叔不懂,于是楚明秋就帮他搞资产核算,把两个村子的资产核算出来,这些资产并入小李村,于是乎就计算出了两个村子的股份,这些股份再分给两个村子的村民。
  小李村村民一下就接受了,有了这股新力量注入,人手的问题就解决了,三叔立刻投资,买来大批设备,不但扩大了机械厂和红酒作坊,还新成立了饲料厂,上级还批了两台卡车和一台皮卡。
  信心的另一个来源是小桃溪生产队的建筑队,小桃溪生产队有了建筑队后,他们很精明的开办了砖厂和预制板厂,生产的砖头和预制板不但自己用,还卖给了其他建筑公司,包括好些国营建筑公司。
  有这两件垫底,楚明秋对社办企业的发展很有信心。
  但,他的信心还不足以改变其他人的担忧。
  接下来,大家好像醒过来似的,开始轮番轰炸,楚明秋一一应对,他的回答又启发了一些人,单倥首先开始助战,秦永丹随即跟上,慢慢的就变成两派论战。
  楚明秋反倒闲下来了,一个问题抛出来,他正准备回答,旁边已经有人起来帮他解答了。
  单倥很积极的参与讨论,他觉着这才是应该的样,他的那个沙龙完全比不了。
  不知不觉中,朱家明走到楚明秋身边,与他一块的还有个瘦削的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说是中年人,其实看上去就三十来岁,不过,楚明秋觉着面熟。
  “楚明秋同志,”朱家明称呼很正式,让楚明秋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看来的我们的意见无法达成一致。”
  楚明秋含笑道:“其实也不是,至少对明年的经济形势判断上,我们是一致的。”  说着他看着朱家明身边的那人,伸手过去:“我叫楚明秋,您是?”
  中年人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说:“王启山,近代历史研究所。”
  看到楚明秋有点疑惑的样,朱家明马上解释说:“老王虽然是历史研究所的,可对经济很感兴趣,我们经常在一起讨论经济问题。”
  楚明秋的疑惑掩饰了内心的惊讶,这不又是个未来的大佬,尽管有容基在前,可他还是禁不住有些意外,居然在这个场合遇见大佬。
  容基去年就调回经委,而且还提升为处长,今年据说又要升职,要荣升副局长了。  “老王,我看你年岁并不大,听着有四五十岁似的。”楚明秋笑道。
  “我,四八年的。”王奇山含笑道。
  “比我大一岁,”楚明秋笑道:“那我就叫你王哥了。”
  王奇山微微一笑,没有反对,楚明秋叹口气:“平时,我太忙了,这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讨论。”
  “觉着怎么样?”朱家明抢在前面问道,他感觉有点奇怪,楚明秋好像更看重王奇山。
  楚明秋点头称赞:“很好,思想碰撞,就会产生火花,火花会点燃思维的翅膀。”  王奇山笑道:“小楚还有诗人气质。”
  楚明秋耸耸肩:“王哥,对今天的问题,你是怎么看的?”
  王奇山略微思索,很坦率的笑道:“明年的经济形势肯定不会好,可该采取什么政策,我也没主意,你们的两个意见,都挺有道理,至于具体那个好,我也不知道。”
  楚明秋没有再说,朱家明叹口气:“明秋,我觉着你是在冒险。”
  楚明秋想了下,摇头说:“这个险值得冒,改革要改到什么程度,开放,这个门要开多大,中央的分歧很大,家明,你好像比我小几个月吧,我就叫你家明吧。”
  朱家明笑了笑,默认了。
  “你的法子很稳妥,但也保守,可以避免经济过热,但对改革开放不利,我的想法是,利用这次危机,促进改革开放。
  我曾经向中央提出过建议,可中央都没采纳,看来中央也有顾虑,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这个决心很难下,”朱家明也忍不住叹口气:“我觉着我们向中央写个报告,把我们的意见都列出来。”
  王奇山点点头:“我看行。”
  楚明秋沉凝片刻:“我赞同,不过,我们的意见可能无法达成一致,把两种意见都列上,家明,我比较忙,这报告的事,就由你们商议吧。”
  朱家明迟疑下便点头答应:“我和单倥他们商议下。”
  讨论会一致持续到六点多,眼见天色已经晚了,人们才陆续散去。
  楚明秋是最晚走的那拨,他和单倥朱家明黄江北他们一块吃了顿晚饭,在饭桌上,大家商议好了,由朱家明单倥主笔,向中央写份明年经济发展报告。
  人选就决定了,这份报告将包含两个方面的内容,大胆冒险的,保守的,都会列上。
  朱家明和单倥的动作很快,不到一个星期,报告便起草出来,单倥特地把报告送到楚明秋这来,让他看看。楚明秋看后,觉着不错,只是把最后列上的自己的名字给划去。
  单倥很是不解,觉着他是不是谦虚,楚明秋苦笑下:“单哥,你知道的,我得罪了不少人,上面有些人恐怕看我不顺眼,我不署名,这报告可能会引起中央重视,我要落了名,恐怕适得其反。”
  单倥惊讶之极,不相信的看着楚明秋,楚明秋淡淡的苦笑,枪打出头鸟,出头的出头的椽子先烂,这些话,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这些年,他得罪了不少人,上面的下面的都有,虽然好像没人直接冲他来,可暗中使坏的,不是没有。
  那天讨论会后,他给纪思平打电话,打听了下,纪思平告诉他,海里有人看他不顺眼,吴副总理也没办法,只能暂时放下。
  不过,吴副总理按照他的方略作了些力所能及的准备。
  经研所上下都知道他有强大的背景,单倥更是清楚,方家姐弟到楚家就像到自己家似的。
  有这样的背景,单倥绝不相信会有什么人会为难楚明秋,那怕就算一时为难,将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楚明秋坚持不肯署名:“我署不署名,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的报告能不能被中央采纳,这才是重点,你说是不是。”
  单倥苦笑下:“可这有你的心血。”
  “你说,咱们弄这个做什么,经济形势好不好,与我们何干,说白了,肉食者谋之,说不好听点,海里那几个负责,干好了,是他们的,干不好,不也还是他们的,咱们去费什么心。
  我们之所以费心,不也还是为了这个国家,难不成还为自己,为自己,想要得到什么,显然得不到钱,那就只能是名了,我还需要名吗!”
  楚明秋口气很大,气势很足,单倥只能苦笑,不得不承认,楚明秋现在不需要名了,他已经很有名了。
  “成吧,不署名就不署名吧,好像我们署名就是为了挣名似的。”单倥抱怨道。
  楚明秋苦笑下:“你这话说得,跟怨妇似的。”
  单倥忍不住给他一拳:“去你的。”
  楚明秋笑了笑,很坦然,还有一丝苦涩。
  “你们那酒店现在怎么样了?”单倥问道。
  “还行吧,”楚明秋说道:“日本旅游团后天回国,根据我们发的调查表,他们还比较满意,普遍打分都在九十分以上,香港团的反应也挺好。”
  香港团到了,都是欧美人,在燕京旅游了两天,反应也挺好,这让他挺满意。
  酒店旅行社这玩意一旦走上正轨,只要管理层不出问题,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瞎熊回来没有?”单倥又问道。
  楚明秋微怔,以单倥的骄傲,怎么会突然关心起殷红军来了。
  他认真端详下,笑了笑说:“他要去半个月,现在才一半时间,怎么,单哥是找他有事?”
  单倥含笑摇头:“我听说了,曹群和他一块去了。”
  “曹群?他去干什么?瞎熊是去看广州分公司的情况,曹群他....,狗日的,这瞎熊去干什么!”
  楚明秋脸色微变,显然想到了,单倥大有深意的笑了笑:“瞎熊不管作什么事,都大张旗鼓的,这万一要被人点了火,事情就不好办了。”
  楚明秋点点头,知道单倥其实是在委婉的提醒他,殷红军做事太张扬了,也没有防人之心,这次他待着曹群去广州,这家伙想干什么,一目了然,这万一要被人点了,那就麻烦了。
  左想右想,楚明秋非常不安,和单倥打个招呼,骑上车便奔酒店。
  到了酒店门口,就听见里面一阵嘈杂的吵闹,他很纳闷,这是严重违纪,绝对不允许。
  “王广岳!你要干什么!龙飞,住手!”
  刚进门便听见汪红梅在大声叫道。
  楚明秋眉头紧皱,这龙飞也是回城知青,在内蒙插队十年,胡同里的浑小子。
  推门进去,大厅里围着一圈人,里面五个,外面是一大群,汪红梅站在中间,急得都快哭了,韩振国躺在大厅一角的沙发上,两个女员工正在边上忙活。
  没人注意到楚明秋进来了,大厅里两军对垒,形势紧张之极。
  楚明秋没有立刻打断他们,站在外围冷冷的盯着,汪红梅站在中间,双手举起来直晃。
  “不要乱来!不要乱来!”
  “你想咋地!”
  “龙飞,你丫少咋呼,有本事咱们爷们出去单挑!”
  “赵保国,咋地,.....”
  楚明秋忍不住摇头,分开众人,汪红梅看到他来了,松了口气,随即眼眶都红。
  楚明秋淡淡的看着龙飞他们,冷冷的说:“怎么啦?长本事了,这酒店,公司花了几十万,你们要打坏了,你们赔得起!”
  龙飞等人的气焰顿时落下,耷拉着脑袋,楚明秋扫了他们一眼:“你们是公司员工,公司纪律里,我记得好像是打架是开除察看一年,怎么都忘了!”
  龙飞等人依旧没开口,只是很不服气,楚明秋继续呵斥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里是公司,不是胡同,靠拳头说话,有规章制度在,在兵团干了十年,怎么这个道理还不懂!”
  龙飞不服气的抬头分辨道:“不是我们要打,王广岳先动手,他在客房区抽烟,被韩经理抓住了,批评他,他就动手打人,大家伙不服气。”
  楚明秋转身看着韩振国,韩振国半张脸都肿起来了,靠在沙发上直喘气。
  “送他去医院。”楚明秋吩咐道,汪红梅赶紧叫了两个员工送韩振国去医院。
  韩振国摇头,艰难的说:“我没事,不用。”
  “去看看,别留下什么内伤。”楚明秋说道:“这里有我。”
  韩振国迟疑才点头,楚明秋又说:“我们开的是酒店,不是黑店,到医院检查后,让医生留下伤情鉴定。”
  韩振国被两个员工扶着走了,楚明秋转身看着赵保国他们,王广岳满不在乎,何建设很紧张,赶紧解释道:
  “这事,公公,你听我解释。”
  楚明秋没理会他,看着王广岳说:“你觉着你很能打?”
  “不,不,”何建设连声辩解:“不全怪他,他....”
  “你站边上,我问他呢。”楚明秋神情冰冷,依旧盯着王广岳,王广岳神情慢慢的有点不自然。
  “你被解雇了,”楚明秋说道:“我不想听你解释,韩经理处理你,你不服气,可以向汪副经理反映,也可以等殷经理回来,你再向他申诉,但你采取最错误的方式,动手打人,这是违法的,也是公司绝不能接受的,现在,脱下你的制服,这制服是公司买的,不属于你,所以,脱下你的制服,走人。”  
  王广岳脸色陡变,楚明秋不再理会他,对何建设他们说道:“你们当中如果有人不愿意服从管理,可以离职,公司不会挽留,汪红梅,给他们算账,干了几天算几天,对了,今天打坏了设备,谁打坏的谁负责赔,好了,就这样,都散了,该干啥干啥去。”  汪红梅是旅行社的副总,管不了酒店,可管得了的韩振国被打伤了,楚明秋只好强势插手,直接管了。
  换一个人,员工客人不服,可楚明秋不一样,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酒店是他投资的,连殷红军都管得了,别说他们了。
  知青员工们散开了,龙飞迟疑下,慢慢退开。
  何建设在犹豫,显然在为难,庄兴国已经开溜了,赵保国迟疑下看着何建设,显然,何建设是他们这伙人的头。
  齐乐犹豫下:“楚,楚老大,棒槌是冲动了点,能不能不开除他。”
  楚明秋看他一眼,冷冷的摇头:“他必须走,我们这是公司,不是罗马角斗场,现在也不是红八月!”
  齐乐的行为鼓舞了何建设,他也过来说:“开除了太重了,他不过是冲动了点。”  楚明秋奇怪的看着他:“现在知道说情了,刚才干什么呢,这事,没商量。”
  王广岳无所谓的冷笑道:“齐哥,何哥,别说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姓楚,你丫别狂,不就是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
  何建设脸刷的白了,十多年了,没人敢这样对公公说话,当年他虽然小,可也跟着院里面大哥参加了过几场武斗,最有名的便是地坛,亲眼看到公公过的凶残。
  齐乐的脸色也变了,他不小了,六九年下乡插队,九一三后,他父亲解放了,七三年回城,后来因为睡了军婚,被判刑,自然也被单位开除了,他也知道公公的威名,听到王广岳的叫嚣,恐惧的看着楚明秋。
  楚明秋笑了,上下打量下王广岳,王广岳身材不高,三角眼,鹰钩鼻,很壮实,看上去有几分凶狠。
  王广岳看到楚明秋的神情,很不舒服,可也没害怕,凶狠的瞪着楚明秋。
  门童周彬听到了,忍不住笑了,冲王广岳竖起大拇指。
  “小子,你牛,这要撂十年前,你丫敢出门,算你狠!”
  何建设象看傻子似的看着王广岳,楚明秋从王广岳摇摇头:“我知道你,王广岳,外号,奔儿,号称镇东四,在城东区体校练过几年摔跤,因为打架,被体校开除,年龄不大,是工读学校常客,也进过少管所,手挺黑,打架不要命,我没说错吧。”
  王广岳颇为得瑟,撇下嘴,那意思好像你也知道爷的传说。
  楚明秋叹口气,怜悯的看着他:“就你那两下子,居然在街面上还有名,我知道的,至少有十个都能把你摁在地上摩擦,还镇东四,现在的顽主都这样无能吗!”
  王广岳气得呼呼的,何建设怕他冲动,一把抓住他,看着楚明秋说:“公公,在您面前,谁敢扎刺,他还小,不懂事,您大人大量,先不要开除他,他家挺困难的。”
  王广岳却不领情,甩掉他的手,叫道:“求他干嘛,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就是个服务员吗,爷们还不伺候了。”
  楚明秋神情依旧淡淡的:“随你,不过,何建设齐乐赵保国,你们五个,既然来了,我就给你们说清楚,公司开的不是慈善堂,更不是劳教农场,要守公司的规矩,今天你们打群架,严重影响公司正常经营,违反公司规章制度,对你们的处理,要等殷红军回来后,开会讨论后作出。
  至于王广岳,他必须现在就走。”
  说完,楚明秋便朝殷红军的办公室走去,经过王广岳身边时,王广乐忽然动手,一把抓住楚明秋肩膀,另一只手抓住腰,两臂用力,就准备来个过肩摔。
  骤然遇袭,楚明秋反应迅速,气沉丹田,力贯双腿,随即反手,抓住王广岳左臂,王广岳双手一晃,就要摆脱楚明秋的控制。
  可既然被楚明秋拿着了,那有那么容易摆脱的,楚明秋手如钢钳般,死死抓住他。  王广岳扭了下,没能挣动,心中骇然,正要用力,楚明秋冲他摇头。
  “就这点本事,还是回去跟师父好好学学。”
  说完,王广岳就觉着一股大力袭来,他不由自主的向前踉跄两步。
  摔跤,最怕的就是失去重心。
  更怕的就是完全无法掌控身体,那意味着,你已经处于待宰处境。
  王广岳现在就是这样,可楚明秋却没顺势把他摔出去,只是顺势轻轻推了他一下,然后又把他拉回来了。
  站稳之后,王广岳才慢慢清醒过来,愣愣的看着楚明秋。
  楚明秋微微摇头,拍拍他身上的尘土,招呼汪红梅就走了。
  齐乐叹口气,拍拍王广岳:“走吧。”
  何建设也过来,冲王广岳直摇头:“你那狗脾气能不能改改,冲公公叫板,胆够肥的。”
  王广岳麻木的被何建设齐乐拉到更衣室,庄兴国已经在那了,看到他们,赶紧过来。
  “你丫跑得够快的。”齐乐说道。
  “那是公公,我不跑,傻呀!”庄兴国没好气的说道。
  “这丫很厉害!”王广岳的脑子慢慢回来了,依旧不相信的问道。
  何建设和庄兴国齐齐摇头,齐乐拍拍他肩膀:“回去问问你大哥就知道了。”
  “厉害!何止厉害,”庄兴国说道:“你觉着你挺厉害,能打几个,十个,还是二十?我告诉你,公公至少能打一百。”
  王广岳不信的看着他,何建设苦笑道:“你还小,公公什么人,你去问问你大师兄就知道了,咱们这四九城多少大院,上千有吧,当年,他一句话,封了这上千大院三天,牛吧!人家这就这么牛!”
  “走吧!”齐乐叹口气,王广岳家里条件本就不好,被人瞧不起,打小就养成好勇斗狠的性格,做事很冲动,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一路从工读学校干到少管所。
  王广岳还在愣神,被拉着走了两步,才醒过神来问道:“他真这么厉害!”
  “这种愣头青,就知道拳头,从来不会动脑子,这事就这样吧,不用管他。”
  在办公室内,楚明秋对汪红梅说,汪红梅总算松口气,今天好在旅客都出去了,真要给旅客看到,日本香港方面恐怕会立刻取消合作。
  “管理还要加强,”楚明秋严肃的说:“这样的事以后绝不允许,”他看看时间,还来得及:“你今天要开个全体会议,把处理决定公布出来。”
  汪红梅点头,然后看着楚明秋,楚明秋想了想又说:“其他的等红军回来后再说,对了,红军有消息吗?”
  “没有,他去广州后,前两天还来了电话,这些天,一个电话都没来,好像公司与他没啥关系。”汪红梅没好气的抱怨道,。
  长途电话终于装上了,现在这玩意还是挺稀罕,他们这个小公司能装上,一方面,他们确实有这个业务需要,另一方面也是他们的关系够硬,无论楚明秋还是殷红军的关系都很硬,这才能装上,否则就等着吧。
  楚明秋拿起电话,先打电话局,告诉他们自己要挂广州长途,广州电话局通了后,再报上广州分公司电话号码。
  又等了十几秒,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是朱明,楚明秋问起殷红军,朱明告诉他,殷红军这段时间在广州很忙,除了察看旅游线路,还找了几个关系,特别还是机场关系,他有几个朋友现在在白云山机场工作。
  楚明秋又问起了曹群,朱明告诉他,殷红军是带了个叫曹群的朋友过来,说是高科园的,现在休假,只是过来玩的。
  “瞎熊没和你说真话,这家伙还打着电子表的主意,”楚明秋笑道:“告诉他,我等他,让他晚上在办公室等我的电话。”    
  朱明其实也猜到了,殷红军到广州后,开始还正常,这几天事情明显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可他就是不提回去的安排,行踪也变得神秘了。
  “成,晚上,我让他等着。”
  长途电话的话费很高,一分钟要一块多,多打会,半个月工资就没了,就算楚明秋也觉着疼。
  汪红梅等他打过电话后,才问:“怎么啦?”
  楚明秋苦笑下:“这红军做事太张扬,到广州弄电子表没什么,可不能高调,从本质上说,这是走私,是违法的,现在规模还小,上面懒得管,可太高调,那就是找死,上面不想管也要管。”
  汪红梅苦笑,忍不住摇头:“都是那电子表闹的,得了,交给你吧,除了你和他妹妹,谁都管不了他。”
  这是大实话,殷红军那狗屁性子,他爸妈拿着都头痛,他大概就服楚明秋和殷柔柔,别看他嘴上不说,实际上,殷柔柔说他,他会听。
  汪红梅决定先开个干部会,在会上讨论处理,王广岳已经被开除了,但闹事的其他人还要处理,会议结果是五个人被警告,扣除当月奖金。
  会议之后,汪红梅主持召开了酒店和旅行社全体员工大会,在会上宣布了决定。
  被处理的何建设和赵保国不服,当众质问,为什么大家都参与了,却只扣他们的奖金。
  楚明秋旁听了大会,汪红梅已经有对策,毫不客气的告诉他,他们俩人是最先跳出来,本来事情还在可控范围内,就是由于他们出头,结果变得不可收拾,还有,酒店的龙飞三人,也是这样,
  “我说两句。”
  在汪红梅要宣布散会时,楚明秋起身说道,众人都转身看着他。
  “开除王广岳,是我的决定,为什么呢?首先,他犯错在先,不管韩经理怎么处理,是不是严厉了,这是另话,其次,他采取的方式是绝对错误的,甚至可以说是违法的,公司绝对不能接受,开除他,是必然。
  在国营企业,开除个人很难,打个架,不算什么,顶破天给你个处分,但我们不是国营企业,我们股份企业。    
  有人可能会想,这酒店就是你们经理副经理的,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个想法是错误的,这家酒店是我们大家的。
  我们在这里工作,公司经营业绩的好坏,直接与我们的收入有关,说个最简单的吧,今天你们打架时,客人们都在,结果会是什么,客人会提出抗议,会认为他们住在不安全的地方。
  我们的合作伙伴会根据他们的反应,取消与我们的合作,我们没了客人,公司就挣不到钱,挣不到钱,拿什么给大家发工资。
  这个道理,大家想想就明白了。
  其次,公司发展了,你们就是公司的元老骨干,将来,你们也要走上管理岗位,到时候,下面有几十号几百号人,看着你们,指望你们发工资,你们就会知道,韩振国为什么要这样严厉。
  主人翁意识,与公司同呼吸共命运,那种认为只是在公司工作领工资,就得过且过,那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出息,公司也不会提拔他任用他。”
  一篇心灵鸡汤灌下去,会场上的气氛缓和多了。
  在这个时期,职工几乎没有解雇的概念,的确,现在有很多回城知青还没工作,可只要找到工作,那怕是临时工,一般都不会解雇,干好干坏都行,要解雇一个工人几乎难于上青天。
  解雇,失业,这个观念的建立,还要等十年才被社会接受,再过二十年,才是常识。
  “我提议成立个工会,这事呢,要等殷红军回来后开会讨论,这个工会的领导人不是脱产干部,也不能是管理层干部,至于是谁,工会会费怎么来,都要等殷红军回来商议。” 
  这个提议在员工中并没有引起多大反响,工会,在现在的意识中,就是分点带鱼,组织看场电影什么的,好像可有可无。
  楚明秋没有作更多解释,散会后,他和汪红梅回到办公室,汪红梅问他什么意思。  “工会的作用其实就是润滑剂,缓和内部矛盾,”楚明秋解释说:“干群关系,在任何时候都很重要,管理层与普通员工之间,天然存在矛盾,管理要严格,职工的抵触情绪必然增大,这时候,工会就发生作用。”
  “管理是门学问,不是说有了规章制度就行了,好需要执行,执行不能只靠上面监督,要让每个员工都明白,自觉自愿的遵守规章制度。
  毛主席说政治工作是我军的生命线,什么是政治工作,就是思想工作,你是作过指导员的,怎么会不懂这个。”
  汪红梅打量着他,苦笑下:“你这人,倒地是当过书记的人。”
  “得了,你也别夸我了,这工会呢,本来应该是保障职工权益的组织,可在我国变味了,工会变成管理层了,基本是个闲置机构,领导怎么决定,工会怎么执行,特别是职工在受到不公正对待时,工会压根不会站出来。”
  汪红梅不得不承认,楚明秋说得对,现在工会性质变了,他们的工作好像就是分带鱼买电影票,其他的就看不到了。
  “咱们工会不能这样,我的想法是,工会主席,让员工自己选,而且工会主席不能脱产,不能是管理层的人,目的就是让工会独立出来。
  等工会成立后,制定出工作章程,至于经费,公司给一部分,职工交一部分,这部分不能多,一个月,嗯,多少,大家伙商议。
  如果职工在违反公司规章制度后,受到处罚,职工可以向工会申诉,工会领导负责与管理层交涉。”
  汪红梅这下有些明白了,点头说:“对,对,这样可以缓和矛盾,上下关系理顺。”
  “一个企业,要有自己的独特文化,国外在这方面作得很好,咱们这些年,就强调什么大干快上,老叫人奉献,对员工的困难视而不见,久而久之,职工的心也就寒了。  在这方面,我们要学国外,国外工会的力量很强大,资本家要解雇工人,也不是那样容易的,工人要加薪什么的,都是工会出面。”
  汪红梅笑道:“看来咱们工人阶级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楚明秋也笑道:“那是,欧美都是工业化国家,工人多,而且,他们的工会在二三十年代就有,经过几十年发展,各方面都比较完善了,其中有些东西,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欧美的工会这样厉害!”汪红梅说道:“比我们的还厉害。”
  楚明秋点点头:“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的工会制度和功能比我们强大。”
  汪红梅叹口气:“有机会,我也出去看看,看看这资本家是怎么管公司的。”
  “这太容易了,咱们旅行社是做什么的,不就是满世界跑吗。”楚明秋笑道:“我们现在只作国内市场,将来,也作国外市场,咱们中国人也能出国旅行。”
  汪红梅苦笑下:“你呀,总是这样乐观。”
  楚明秋耸耸肩,这事还要等至少十年,他想了想说:“韩振国负伤了,这段时间,你把酒店管起来。”
  汪红梅没有推辞,满口答应。
  楚明秋把酒店的中层干部都叫进来,告诉大家,韩振国负伤期间,汪红梅负责代管酒店。
  傍晚,楚明秋拨通广州电话,殷红军还没回来,朱明很无奈,这殷红军就像脱缰野马,不知道上那去了。
  不但他没回去,秦淑娴和陪同他们的广州分公司导游部经理也没回来。
  楚明秋很是无奈,汪红梅也忍不住摇头。
  “还有两三天就回来了,这家伙多半是找黑市去了,这混蛋,钻钱眼去了。”
  汪红梅觉着不是多大事,笑道:“这还不怨你,上次你们挣了七千多,朱明挣了一万多,你不知道,殷红军这家伙,管不住嘴,在酒店公开嚷嚷,我们都吓了一跳,一万多!怪怪,我爸抚恤金才三千,我们挣这死工资,要多久才挣到。”
  楚明秋摇头:“你呀,眼光小了,我告诉你,咱们这酒店和旅行社真发展起来,一万算什么,十万百万,压根不是事。”
  “你知道的,我给殷红军许诺,十年,让他挣一千万,也给你许个诺吧,十年,挣一百万。”
  “呵,行啊,那我可就记下了,到时候没有,我可就找你算账。”汪红梅笑道。
  楚明秋点头:“没问题,如果十年后,你没挣到一百万,我给你。”
  “那敢情好!我到时候可就冲你要了。”汪红梅笑嘻嘻的调侃道。
  楚明秋耸耸肩,汪红梅有些好奇的问:“你在这酒店花了这么多钱,还让殷红军主持,你是怎么想的?”
  “唉,这就是我的问题,”楚明秋叹口气:“这钱啊,要动起来才是事,放银行和刨个坑埋了,小钱还可以,多了就不行。红梅,你也要记住,将来有钱,就要理财,小钱放在银行,多少呢,一年的生活开销,这笔钱,什么时候都不能动。
  另外,再存笔钱,这笔钱呢,用来作长期稳健理财,唉,现在的理财也没什么法子,剩下的大笔钱呢,大约是你总存款的一半,这钱呢,就要拿出去投资。
  为什么呢?经济发展,钱是会贬值的,现在,两千块钱,可以在胡同里买套四合院,五千,可以买两进的四合院,还带花园,我这个院子,现在真要卖,大概可以卖十万,可经济发展,货币贬值,十年后,两千块钱,顶破天可以买个冰箱彩电,银行利息绝对抵消不了货币贬值的速度,所以,钱多了就要想办法投资,最差也要争取个保值。”  这些基本的经济常识,在现在可新鲜得很,汪红梅笑了笑:“行,我记住了,等我有了钱,再说吧。”
  楚明秋皱眉问道:“你在内蒙,是兵团的吧。”
  汪红梅点点头,楚明秋又问:“我记得你们兵团是有工资的,葛兴国他们在北大荒都有二十多,你们呢?”
  “一样,也是这么多,怎么啦?”汪红梅问道。
  “我去过北大荒,我实在想不出你们有什么地方可以用钱的,十年下来,就算手脚稍大,也能攒下不少,多了不说,少的也该有几百块吧。”
  汪红梅苦笑下:“你是不知道我们,对,在牧场上,是没地方花钱,可每年回家探亲,这些花销都要用,还有,家里的情况,我弟弟妹妹都是插队知青,我每个月都给他们寄钱,直到后来他们回城了。”
  汪红梅叹口气:“我爸解放了,上级本来要提拔他为副处长,可偏偏在这关头,病了,肝癌,临死前,总算把弟妹办回来了,我在兵团,好歹还有几个工资,他们在农村,吃饭都成问题。
  所以,我在内蒙这些年,手上也没攒下多少钱。”
  楚明秋笑了笑:“你也别丧气了,我告诉你,你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对的,将来你的前途远远超过你弟妹。”
  汪红梅叹口气:“但愿吧。”
  楚明秋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不过,他觉着汪红梅手上应该有几个钱,虎子那样大手大脚的人都攒下几百块,汪红梅手上多了不敢说,三四百应该有。
  一直到晚上十点五十,电话铃才响起来。
  “我说殷红军,你丫胆子不小啊,说吧,弄到多少?”楚明秋很不客气,开口就问。
  “那还用说,两千,嘿嘿,还有,蛤蟆镜,一千副。”
  电话里殷红军很得意。
  “你丫找死,”楚明秋很不客气,怒骂道:“你丫长脑袋没有,你这样大张旗鼓,还带上曹群,四九城都传遍了,这谁要在后面点上一点,你丫还回得来!局子里去过年吧。”
  “谁!谁丫敢点老子!”
  “你当你是谁!八分钱邮票就够了,你丫要清楚,这事要点你丫的,你丫连人都找不到。”
  “好,好,低调,低调。”殷红军满口答应。  
  “你丫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现在货到手了,你丫该回来了吧。”
  “回,明儿就回。”
  “打算怎么回?你带那么多东西,你当火车上的雷子都瞎啊。”
  “那怎么回?你脑子好,给我出个主意。”
  楚明秋忍不住摇头:“你小子只负责闯祸,让别人给你擦屁股!”
  “公公,你丫少废话,干净的,这电话费挺贵的。”
  “你丫还知道,要不是为了你这混蛋,我犯得着这么晚还在这守着,家里还一堆事呢。”
  “行,行,等我回来,老莫,我请,可以了吧。”
  “你个混蛋,”楚明秋叹口气,不住摇头:“这样吧,你找柳长林,让他帮你们买机票,坐飞机回来。”
  “成。”
  “还有,只此一次,下次,你丫要还敢作这样的事,你就给老子滚蛋,这公司就别待了。”
  “你狗日的....”
  “你丫别忘了,你是公司经理,你作这样的事,就没考虑过后果!你要进了局子,公司怎么办,雷子会怎么判断,会不会认为公司是走私的窝点,是家走私公司,你丫就不会动脑子想想。”
  “啊!”
  “别啊了,你丫自己小心点。”
  说完就挂断电话,汪红梅叹口气,这殷红军够让人操心的。
  “你把公司交给他,你就真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楚明秋笑道:“第一,殷红军虽然不愿动脑子,可他绝不会贪污;第二,殷红军是老兵中人,他父亲还是副部长,虽然退休了,可影响力还在,这段时间,你也看到了,好多事,他出面,比我们出面要顺利得多。”
  汪红梅不由苦笑,承认楚明秋说得不错。
  “还有,殷红军是个直肠子,没那么多弯弯绕,有什么事,他会直接告诉你,这让我放心。”
  “合作,他是你的提线木偶。”
  楚明秋摇头:“他是我的合作伙伴,几个人在一起合作,最重要的是互相信任,不会因为利益产生争夺,所以,合作伙伴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我和殷红军是发小,他了解我,我也了解他,这点非常重要。”
  汪红梅这下明白,楚明秋起身说:“行,我回了,你好好休息。”
  楚明秋出了酒店,夜风寒冷,他忍不住紧紧了短大衣,蹬上车,走入浓浓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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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rys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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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
myue

谢谢楼主
好不容易个更新了!

m
myue

谢谢楼主
好不容易个更新了!

w
windtalkers

谢谢,现在马上第二更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