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武侠梦》-连载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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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借问对手何处有,牧童流着泪道:“姐,求求你饶了我吧!真找不到哇!”

年少时曾想,如果我不能成为天下第一,有何脸面立足于天地间?
而今,没有对手,我痛不欲生!

我可以将体内纯正的真气分解为至阳和至阴两股,既能将对手烧焦,亦能将他冻成冰棍。作为吃货,我还自创了“五味指”神功。除了替自己解馋之外,谁要是敢不听话,我就让他“苦不堪言”,或者让他“半死辣活”。

我是西门美夕,小名牛逼,字翘楚,曾用名东方不湿。传说中的“天下无敌的东方大侠”,便是区区在下。我来了,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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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楼
太阳慢慢转到山的另一边,旭日山庄也渐渐化为一个巨大的黑影。乡间小路上鸡和鸭子极不情愿地一前一后踱步朝家里走来。一条老黄狗在院子里朝着远去的夕阳干吠了几声,然后就无奈地低头做沉思状。

突然之间,鸡飞狗跳。一锦衣少年慌慌张张、跌跌撞撞从大堂内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此人约莫十八九岁,长相英俊。就在他即将跨出院门口的一瞬间,突然从一丈多高的院墙上跳下一个白衣少女,挡住他的去路。少年跑得急了,差点和少女撞个正着。

少女甚是倨傲,昂首天外,背对少年,双手负在身后。

少年吓得赶紧往回跑,哪知因惊吓过度,竟然两腿发软,不听使唤。没跑两步,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求东方大侠饶了我吧,小可也没干什么坏事。”

白衣少女头也不回,冷冷地道:“既然没干坏事,又何须慌慌张张逃跑?”听上去她的声音还颇为稚嫩,然稚嫩中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少年吓得脸色惨白,哀求中已经带着哭腔:“即使做了,那也是很小很小的坏事。小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求东方大侠高抬贵手!我给你作揖了。”言毕,一连冲少女作了三个揖。

白衣少女道:“我可以饶你。”

少年闻言大喜,忙道:“多谢东方大侠!”

“且慢谢我,”少女指了指天和地道:“可是苍天和大地却不会饶你!”

“啊?”少年脸上的喜色转瞬即逝,继续哀求道:“东方大侠,求你放我走,让苍天和大地来收拾我吧!”

少女冷冷地道:“今天,我代表月亮收拾你!”

“你……”少年没料到对方如此回答,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颤声道:“东方大……大侠,你……你的武功天下无敌,在江湖上声名赫赫。跟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交手,未免有……有失身份吧?再说,月……月亮它也还没出来呀。”

“跟你交手当然有失我的身份,”白衣少女略一沉吟,续道:“不过,今日为了替天行道,身份已经不重要了!”

少年顿感绝望,只是不停地哀求道:“你不觉得杀人很残忍吗?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可爱的女侠。本来你在我等眼里、心里都是天使,一杀人你就变成了恶魔。还乞三思!”

“哈哈!哈哈!哈哈!”白衣少女不为所动,仰天狂笑,笑声恐怖之极。她笑一下,少年就浑身抖一下。终于笑完了,白衣少女冷冷地道:“总在江湖走,哪能不杀人?”末了,又提高声音道:“说吧,你是自裁呢,还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少年向四下里偷窥了一番,见毫无逃走之机。心想,与其被对方折磨而死,还不如自己了断来得痛快,便绝望地道:“好吧。我自己动手,免得污了东方大侠的玉手。”

“那还不快快自戕!还罗嗦什么?”

“可是……可是东方大侠都还不知道小可叫什么名字呢,难道就要把我杀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少女又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续道:“废话!大象踩死一只蚂蚁,难道还要知道那只蚂蚁的名字么?本大侠杀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难不成,本大侠还要花时间去记住每个可怜的鬼魂的名字?”

少年禁不住浑身又是一颤。

“哼!对我而言,全天下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便是‘手下败将’!”白衣少女的言语之中,既充满了狂傲,也满是没有对手的苍凉之感。言毕,摊开的手掌猝然握成了拳头,指关节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直听得少年毛骨悚然。

白衣少女见少年迟迟不肯动手,怒喝道:“磨蹭什么?还不快快动手!”右手轻轻挥出,一掌击在一棵脸盆粗的铁桦树上。也不见她怎么运劲用力,铁桦树竟然从根部齐齐折断,“轰隆”一声巨响,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来,瞬间砂石横飞。

铁桦树是地球上最坚硬的木材,比普通钢铁还要硬上一倍,常被用作钢铁的替代品。一掌将如此粗的铁桦树齐根震断,掌力该有多强?

少年头皮一麻,失声惊叫道:“惊天动地掌!”

“你倒还见过一些世面。”少女冷冷地道:“如若这一掌印在你的身上,却是什么样的结果?”

少年虽然练过一些内功,但终究是血肉之躯,如何能跟坚如金铁的铁桦树相比?无奈之下,只得认栽。缓缓拔出腰间短剑,一剑朝自己胸口刺去。快到胸口之时,却突然手腕一翻,向少女后背疾刺而去!

少女似乎早已料到对方有此一刺,在短剑尚未刺到之时,业已转过身来。随即“嗨”地一声娇喝,不慌不忙地一掌朝对手胸前轻轻拍去。她出掌甚缓,然到中途却陡然加速。只听“啪”的一声,少年闪躲不及,被打个正着。少女又一声娇喝“开”,少年便应声踉踉跄跄后退了三步,手中短剑已然掉在地上。少女并不追赶,复又把双手负到身后,轻蔑地笑道:“嗬,你还有两下子嘛,吃我一掌竟然才退三步!”

并未被少女一掌击倒,少年便不似先前那般恐惧了。他也“哼”了一声道:“惊天动地掌不过尔尔。别说一掌,一百掌你能奈我何?”

“一百掌?哈哈!哈哈!哈哈!”少女又狂笑三声,笑声冷若冰霜,像利刃一般扎入少年的心口。笑罢,对少年道:“你如能再接我三招,我便饶你不死。”

少年不答,跨前三步,先是右拳虚晃,接着一个飞腿踢向少女的腹部。少女识破了他右拳的虚招,单等少年的飞腿到来,一侧身,又是“嗨”的一声,也飞起一脚,却是从侧面踢向少年的膝盖。这一踢又准又狠,少年“啊哟”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少年不顾伤痛,身子刚一沾地,旋即从地上弹起,接着又飞身跃起,双脚连环踢向少女的面门。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少女赞了一声“好”,双脚一点地,也是跃起空中,跟少年一般的招式,却偏偏比少年跃得高出半尺。又是“嗨”的一声,双脚已重重地踹在少年的胸膛上。“嘭”的一声,少年再次摔倒在地。

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少年费了好大的劲方才爬起来。他尚未站稳脚跟,少女已经飞身而上。“嗨!嗨!嗨!”,少女连声吆喝,气势如虹,又连续打了少年三拳。少年再次轰然倒地。
这次不容少年爬起来,少女已经抢上前去,右脚踏在少年的身上,接着俯身一拳作势要朝他头上击去。“咋样?说好三招打趴你,服还是不服?”

少年倔犟地道:“不服!”

少女冷笑道:“你都趴在地上了,还敢不服?”

“其实,小可还有三个厉害的招式没有使出来。东方大侠虽然厉害,恐怕也破不了我那三招!”

“哦?是么?把你的厉害招式统统使将出来,本大侠定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少女一抬脚,喝了声道:“起来吧!”

少年一边吃力地往起爬,一边说道:“不成。小可那三招需要高深的内力。目前,小可的内力尚未修炼成功,使出来便没什么威力。”

“哼,如此说来,还没有机会让你心服口服了?”

少年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道:“这样吧,小可把这三招使出来,如果东方大侠能猜出这三招的名字,就算你赢。倘若不能的话,小可自然不服。”

谁都知道,猜出招式的名字可比破解招式的难度大得多。招式的名字不单跟动作以及攻击的目标都有极大的关系,还跟各门各派的用语有关。比如说,丐帮长老权为民的防守绝技“作茧自缚”和“唾面自干”这两招,恐怕江湖上便没几个人能猜对。而且,相同的招式在不同的门派却有着不同的叫法。比如说,中土习惯将上举的招式称做“举火烧天”或者“举火燎天”。这一招传到东瀛后,无耻的倭寇们却取了一个非常淫荡的名字,叫做什么“一柱擎天”。

明知难度甚大,白衣少女依然道:“本大侠既然答应给你机会,你不妨把这三招演来我看。如若本大侠猜错了,放你走便是!”

少年倍感意外,没想到对方会真答应,追问道:“东方大侠说的可是真的?”

“以本大侠的身份,一言既出,又岂能反悔?”白衣少女的身份似乎极高。

“好,如若被东方大侠猜中了招式的名字,小可也定当心服口服。咱们一言为定!东方大侠看好了,这是第一招!”少年振作起精神,气沉丹田,左掌斜引,右掌平出,掌到一半,却突然折返,右脚倏地踢出。

少女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无比,右手摸着下巴,沉思不语。

少年看少女答不出来,得意地道:“小可的微末之作,还望东方大侠指点!”见少女还是不答,便又催道:“请东方大侠多多指点!”

少女忽然哈哈一笑,道:“虽然本大侠没看明白,不过感觉这一招颇为厉害,这一招定是‘不明觉厉’!”

少年大是吃惊,道:“东方大侠果然厉害,一猜就中。佩服佩服!下面请看第二招!”随即手脚并用,连劈带踢,把第二招使将出来。招式虚虚实实,有守也有攻。

少女看完后再度陷入了沉思。少年正欲得意之时,少女开口道:“这一招看上去平平无奇,可是却攻守兼备,毫无破绽。细细想来,真是恐怖之极。这一招一定叫做‘细思恐极’!”
没想到自己的两个得意招式被对方轻轻松松猜中了名字,少年顿时如泄气之皮球,脑袋耷拉了下来。

少女催促道:“该第三招了!”

少年一狠心,又是手脚并用,连劈带踢地把第三招也耍了出来。这一招全是攻势,气势凶猛,如长江奔腾、黄河浩荡。

少女看了半晌,小嘴张了张又马上合上,想了半天竟是毫无头绪。她低头在院中踱步,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从终点又回到起点。

少年笑道:“时间到!”“到”字尚未出口,少女猛地一转身,指着少年道:“你这一招攻击的地方都是对手防守薄弱之处,对方坚固的部位你却避而不攻。这一招定然叫做‘人坚不拆’!”

少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地道:“在下输得心服口服!任由东方大侠处置!”

少女道:“当今天下,能在本大侠面前走上三个回合的人已屈指可数,你是其中一个!而且,你能想出这么三个厉害的招式来,聪明才智也绝非常人可及。唉,你倒霉就倒霉在遇到本大侠了,不然你也算天下无敌。本大侠爱才,今日暂且放你一马。起来吧!”

少年拍拍身上的灰尘,一边往起爬,一边哀求道:“下次你让我把第二招的‘一飞冲天’改成‘东方连环腿’,好不好?”

少女断然拒绝道:“不成!我踹不着你,不好玩。”

“可是,你也踹得太狠了吧。”少年双手捂胸道:“我的胸膛好痛啊。”

“很痛吗?我看你的表情还远远不够呢。别人一看,就知道咱们在假打。”

“真的真的很痛!”少年说着,便要弯下腰去。

少女不以为然地道:“那下次我轻点踹呗。”

少年哭丧着脸道:“好吧!”

少女斜睨了他一眼,道:“好就是好,还加个‘吧’字干啥?好像你很不情愿呢。”

少年赶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绝对服从安排!”

“嗯,这才像话嘛!”

“天色已晚,咱们今天就练到这里吧。”

白衣少女似乎意犹未尽,道:“不行,咱们再来一遍!”

“你看,我的腿都给你踢肿了。今天不练了嘛。求你了!”

“好,不练了。给我把汗水擦掉。”少女原地站定,等着少年过来。

少年掏出绢帕,走上前去,轻轻为少女拭去额头上的汗水。末了,顺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开玩笑道:“你练功这么卖力,难道要练成天下第一不成?”

少女哈哈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和一对可爱的小酒窝,道:“天下第一倒是没想过,咱俩好像离天下第一还差得远。好像有个词儿叫做‘遥不可及’。”

少年揶揄道:“你要真成了天下第一,天下苍生恐怕都要遭殃啰。”

少女嗔道:“胡说。”

少年道:“我胡说么?你任性霸道,对谁都颐指气使。武功如此低微,尚且把我这个哥哥欺负成这副模样。倘若你真的武功天下无敌,谁敢令你不快?”

少女道:“哼,才不是呢。虽然诚如你所说,我是有一点小任性霸道,但我的心是好的,心中所想都是行侠仗义。”

少年道:“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少女又幽幽地道:“我只是想将来能够到处行侠仗义。如果武功不高强的话,只怕……”

“怕什么?哥哥我不是一直陪着你么。”

少女道:“爹爹说,你将来要给我娶一个嫂子,我也要嫁人。亲兄妹是不能在一起的。”

“别听爹爹的说教,咱们远走高飞,他管咱们不着。”

“不可以嘛。”

“哥哥说可以就可以。趁爹爹不在,来,香一个。”那少年说着说着,就把嘴巴往少女的脸上亲去。

少女甚是为难,她多半愿意听爹爹的话,但自小跟哥哥亲密无间,对他完全没有免疫力。她轻轻一掌推出,却哪里挡得住少年的蛮力?

“放肆!”突然从院外传来一个震怒的声音。话音未落,一个风尘仆仆的老者已经来到他们身后。二人赶紧分开,那自是他们的爹爹回来了。

老者怒气冲冲,训斥道:“我怎么跟你们说的?你们年纪已经不小了,以后不许这样!”

少年默不作声,少女却冲上前去,抱住老者道:“爹爹,你从泰山回来了啊?”

这老者正是旭日山庄的庄主东方无能,刚才比试拳脚的少年少女正是他的一双儿女,分别唤作举儿和湿儿。无能前几日去泰山访友,此时刚从泰山赶回来。他依然余怒未消,还欲再斥责举儿的胡作非为。湿儿又撒娇道:“爹爹,别生气了嘛。你不在家的这些日子,我和哥哥勤学苦练。比你在家的时候还要用功。”

东方无能似乎甚是疼爱自己的一双儿女,没有多加责怪,转眼便已和颜悦色。问道:“刚才的比试,谁赢了?”

湿儿撒娇道:“自然是你的宝贝女儿。”

举儿也道:“妹妹进步神速,孩儿居然不敌。”

东方无能呵呵一笑道:“湿儿又欺负你哥哥了。”

“哪有啊,哥哥练功没我刻苦,自然被我超过了呗。”

“好吧,爹爹信你。”

“爹爹,我现在在江湖上排名第几呀?”

“……”东方无能不料女儿有此一问,愣了一愣,随即掐指算了算道:“若论调皮捣蛋和弄虚作假,我宝贝女儿绝对是天下第一……”

举儿插话道:“若论恃强凌弱、欺行霸市、颐指气使、飞扬跋扈,更是天下无……”他话没说完,已被湿儿一脚踹了个筋斗。

东方无能却并不阻拦,继续道:“若论武功嘛,我的宝贝女儿自然也还不差,差不多是第+10086位!”

湿儿嘟着嘴道:“爹爹胡说,我才不信呢。怎么也得在一万名以内了吧?”

东方无能笑道:“爬个院墙还要用梯子,这个排位已经很抬举你了!”

湿儿脸一红道:“又被爹爹抓住了把柄。”见举儿已从地上爬起,正在一旁偷笑,嗔道:“都是你,忘了把梯子搬走。还不快去搬开!”右腿微抬,便要踢出。

“宝贝女儿别闹了。”无能沉下脸来道:“爹爹问你,谁让你们把院门口那株铁桦树锯断了?”

举儿忙道:“是妹妹练惊天动地掌,一掌震断的。”

“呸!呸!呸!你们真有那本事就好了!”无能气得差点呕血。那棵铁桦树是他和夫人,也即是举儿和湿儿的母亲亲手植的。后来夫人因故离家出走,无能思念夫人时,便在树下徘徊。这倒好,跟夫人唯一的纪念,也被儿女毁掉了。无能焉能不生气?“我问你们,地上那把锯子是干啥用的?”

湿儿一脚踹在举儿的臀部,怒道:“你做事怎么一点都不靠谱?看我怎么抽你!”举儿吓得赶紧逃跑。湿儿松开父亲的胳膊,便要追出。

十几年来,东方无能早已被调皮的女儿折磨得没了脾气,此时也只能叹口气了事。阻止二人道:“算了!算了! 你们俩赶紧收拾一下行装,今天晚上咱们去寻一本武功秘籍
。”随后,他又抬头望天,自言自语地道:“倘若能寻到这本秘籍,要排名天下第一,又有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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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楼
兄妹俩一听这本秘籍如此厉害,顿时手舞足蹈,拉着父亲的手就要出发。

东方无能看着一身白衣的女儿,不禁皱了皱眉头道:“宝贝女儿,晚上出去寻书,穿白色不妥吧?”

湿儿撅起小嘴,不高兴地反驳道:“武侠书上不是一写女侠客都是‘白衣胜雪’么?”

“白衣胜雪固然漂亮可爱。可是咱为什么大半夜出门?不就为了隐蔽么?你还穿个白衣这般招摇!那帮写武侠的真是害人不浅,不管何时何地,也不分男女,都白衣胜雪。啊呸!”
湿儿极不情愿地道:“好吧,我这就去换。”

旭日山庄转瞬便为黑暗吞噬。东方无能带着一双儿女出门了。他们一身夜行服,黑布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他们先骑马在山中狂奔,山的尽头是西海,家人早准备好一叶扁舟等在那里。
一轮弯月浅浅地倒映在明镜似的西海中。

湖面静悄悄,只有风儿在轻轻唱。

夜色多美好,心儿多爽朗。 正是和哥哥一起在桥头赏月的好时光。不,爹爹说了,不能和哥哥在一起的!可是,我该和谁一起赏月呢?我的心上人又在哪里?湿儿望着水里的月影出神,竟莫名地生出一丝惆怅。

忽然,眼前月影晃动,蓦然回首间,小船离岸已有十数丈远。便在此时,无能的第二桨已经挥出。湿儿再回首时,岸边的家人和马匹已然模糊不清。

小船飞速前行。不到两个时辰,前方隐约出现一个庞然黑影,似瓶子般矗立于远方。
湿儿此番还是第一次出门,颇多好奇,问道:“爹爹,那啥山来着?”东方无能压低了声音道:“金瓶似的小山。小声点,小心有人。”

金瓶似的小山愈来愈清晰,转瞬三人已至山脚。东方无能将小船拴到一个隐蔽所在。湿儿正要说话,小嘴突然被父亲一把捂住。

三人刚刚在草丛中伏下,就见五个光头从远处踏水而来。他们如履平地,竟然没有漾起一点水花。那五人行色匆匆,上岸后径直朝山上飞奔而去,似是丝毫没有注意到三人的存在。

待他们走远,东方无能才松开捂住女儿小嘴的手。湿儿夸张地深呼吸两下,嘟囔道:“这帮傻少林和尚的轻功真是匪夷所思,铁掌水上漂果然名不虚传。”东方无能道:“胡说。此乃少林轻功绝技‘一苇渡江’。”

举儿忍不住问道:“妹妹,他们怎么傻了?”“着黄色僧衣,剃光头出来,连你也认出来了。还不够傻么?”“和尚能不剃光头么?”“……”湿儿被呛声住了,咯咯地笑了起来。

举儿奇道:“这帮少林和尚怎么出现在这里?”无能也奇道:“此处人迹罕至,莫非也是来夺书的?”

举儿还待再说什么,东方无能听得湖面又有动静,忙阻止道:“别说话,后面还有人。”果然,片刻之后,一艘中型船只飞速驶来。靠岸后,从船上跳下十一个人来,也是身着夜行服,尽皆蒙面。只听其中一人轻声说道:“我们等少林和尚得手后,把他们都杀掉。秘籍就是咱们的了!”

这队人走远之后,湿儿小声问道:“爹爹,这帮人什么来头?看不出来。”“听口音应是青城派。”

举儿更觉奇怪了,自言自语道:“他们真是来夺书的。难道秘籍在此不是什么秘密吗?”接着又对无能道:“爹,此处是上岸的必经之处,往来之人都从此处上山。我看咱就不要走这条大道了。”当下三人便朝北走了几丈远,跟上山的道儿平行着往山上爬去。

金瓶似的小山,山上虽然没有寺,却种满了桃树。山下早已是人间四月芳菲尽,而山上则正当桃花盛开之季节,花香扑鼻。月光淡淡地洒在山坡上,树影婆娑,风景异常优美。此山不仅外形像个瓶子,山坡也如瓶子般陡峭,险而难攀。少林众僧果然厉害,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上到山顶。青城派的就逊色许多,尽管他们发足狂奔,距离和尚们却越来越远。东方三人借着桃林的掩护在青城派的北后方朝山上爬去。

爬着爬着,走在中间的湿儿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幸亏东方无能及时拉住她的手。湿儿借着月光往地上仔细一瞧,却是已化作骷髅的脑袋。她吃了一吓,赶紧躲到父亲身后。东方无能一脚将骷髅踢下山去,拉着湿儿的手继续往上爬。

又向上爬了五六丈远,走在最前面的举儿被绊了一跤,这次却是一具化作白骨的无头尸体。举儿比妹妹胆子大很多,虽然心跳加剧,却也并不怎么慌张。

快到半山腰的时候,三人均是汗流浃背。一阵山风刮来,顿觉全身凉爽。不过,风中隐隐然夹着一股股腐臭的味道。越往上爬,腐臭味道愈加浓烈,三人不由得捂紧鼻子。

再爬几丈远,走在最前面的举儿像着了魔似的突然仰面向后倒来,失声尖叫道:“爹,有鬼!”湿儿赶紧伸手扶住,东方无能一把拔出长剑,将儿女护在身后。

尚未看清前方为何物时,三人突觉眼前一黑,伸手不见五指。东方无能身体发抖,两腿打颤。忙将一把长剑舞得水泄不通,将三人裹在剑风之中,让恶鬼不得近身。举儿湿儿都龟缩在他的身后,四只剧烈颤抖的手差点把他的衣服撕开!

无能约莫舞了一盏茶的功夫,月亮又从云层里钻了出来。三人这才发现,正前方一张阴森森的脸正张大着眼睛瞪着他们,嘴也张得大大的,一排白齿便如吃人的獠牙,恐怖异常。三人战战兢兢好一阵子,那鬼怪却并未扑将过来。仔细一看,只不过是一具状甚惨烈的死尸。再环顾四周,桃林内赫然横七竖八地摆着十几具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死状都颇为惨烈,皆是缺胳膊少腿,尸体之间散落着镰刀和锤子等武器。

东方无能收起长剑,将一双儿女揽入怀内,宽慰道:“有……有爹爹……在,不……不怕。”湿儿只觉得自己的心“蹦蹦蹦”地乱跳,快要破胸而出似的,而父亲的心跳竟也如此明显!她虽然从小习武,痴迷武侠,可在昏暗的荒山野岭见到一大堆尸体还是被吓了个半死。弱弱地求父亲道:“爹爹,我想回家。”东方无能只是一个劲地安慰道:“不怕,不怕。”举儿叹道:“你说这月亮,关键时刻怎么躲到云层里去了!搞得我还以为真有鬼。”

过了好长时间,三人方才缓过劲来,继续往山上爬去。

湿儿一边走,一边问道:“刚才死的那些人是丐帮的吧?听说他们的武器就是镰刀锤子。”无能答道:“正是。丐帮分污衣派和净衣派。净衣派一般在城里讨饭,衣服较整洁干净,他们用锤子;污衣派一般在农村讨饭,衣服污秽不堪,他们一般拿镰刀当武器。不论污衣派还是净一派,一律用五角星做暗器。”

湿儿又问道:“却不知是什么人这般狠毒?把人家杀得缺胳膊少腿的。”无能尚未答话,举儿先说道:“好像是丐帮两派自相残杀,刚才看到有两具尸体扭在一起,一人镰刀砍到对方的脖子上,而对方的锤子正好砸在他的头上。”

等三人好容易上到山顶,少林寺和青城派的人早已杳无踪影。山顶颇为平坦,约有几十丈的长宽,仍然是密密麻麻的桃树,接近中央的位置有一块巨石。三人四下张望寻找去路。湿儿突然用手一指那块巨石道:“爹爹快看!石头上有亮光。”无能和举儿朝石头望去,上面果然映出淡淡的亮光,一闪一闪的。

原来,巨石之前有一个直径约三尺的圆洞,那光亮便是从洞内传上来映在巨石上的。一条很粗的绳索拴在大石旁的一株桃树上,伸入洞底。看来,前面的人当是为下洞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洞底有点点火把的光亮,定是青城派的人无疑。

举儿抢先抓住绳索向下滑去,湿儿和无能随后跟上。洞内的形状亦像一个空瓶子,瓶口很窄,慢慢地越来越宽。洞壁甚是光滑,并无什么着手之处。湿儿胆小害怕,一手抓着绳索,一手牵着父亲的手。

下到一半,无能低声对儿女道:“我真后悔带你们来!洞内地势如此凶险,而今日又齐聚这许多好手,你们俩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你们的娘亲交待?”

听父亲提到妈妈,湿儿鼻子一酸,差点流出泪来。她的母亲在她还不懂事时就离家出走了,至今音信杳无。不过,她依然嘴硬道:“咱们的旭日剑法也不是吃素的。我倒想看看他们都有多大能耐。”

“你们俩好自为之,一定要低调。人比武功秘籍重要,切记切记。”无能声音低沉,似是忧心不已。兄妹俩齐声应道:“是。”

瓶腹之下豁然开阔,洞底似有数丈宽。最初看到的光亮早已远去,洞底一片漆黑。湿儿心中害怕,仰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月亮却又躲到乌云里去了。湿儿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之兆。心说,嫦娥姐姐,你可要保护我呀,关键时刻可不许躲起来。

东方无能侧耳细听,似乎脚步声朝西去了,便带着儿女也朝西跟进。没走两步,举儿好像踢到一根短棍的一头,那短棍便在地上打起转来。湿儿赶紧蹲下按住短棍,以免声音惊动远去的人。手触到短棍,才惊觉原来是一根大腿骨!吓得她赶紧缩手回来。刚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不由得紧紧拽住父亲的手。

路越走越窄,像是进入一个甬道,张开双臂便可触摸到两边冰凉的山石。沿途三人又数次踢中骷髅。湿儿生怕石壁内会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将自己拉了进去。一路之上把父亲的手越抓越紧,到最后差不多是靠在父亲的怀里往前挪步。举儿尽管胆子稍大,但也是紧紧地拉着父亲的手不敢松开。

又走了几步,湿儿和举儿同时耸了两下鼻子。湿儿低声道:“好像有股什么怪味儿。”举儿道:“我也闻到了。风尘味,对不对?”湿儿道:“就是。”无能奇道:“风尘味也可以闻出来吗?”湿儿道:“就是有这种感觉,好像前面有什么特俗的人经过。”

三人在黑暗中摸行了数丈,前面隐约传来一丝光亮。越往前走越亮,路也越来越宽敞,风尘味也愈加浓烈,湿儿不禁用小手捂住了鼻子。又走了几丈远,东方无能突然拽住一对儿女的手,示意他们停下来。

三人凝神往前望去,前面是一个很宽敞的石室,比刚才下到洞底的地方犹宽。石壁上点着数枝巨烛。石室中央摆放着一口巨大的石棺,足有一丈长,三尺宽。那些少林和尚正在绕着棺材仔细勘察,似乎过了这许久,他们尚未找到打开棺材的方法。青城派的人就隐藏在石室的入口,他们相对于少林和尚来说在暗处,可是相对于东方三人则在明处。

少林众僧又转了几圈,一个矮瘦的和尚似是发现了什么异常,对站在旁边的一个高个和尚道:“方丈师兄,此处比其他地方都软,恐怕是打开棺材的关键所在。”

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寺的方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历朝历代,恐怕都数少林方丈在武林中最有威望。对湿儿这种初次行走江湖的人来说,少林方丈的名头也是如雷贯耳。她自然也知道少林的方丈叫正经和尚,但却无缘谋面。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山洞中见到了。只见正经大和尚身材高大,长着一张端庄的国字脸,五官像楷书那样长得一丝不苟。眉毛胡子已然白了,慈眉善目,很是和蔼可亲。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他的下巴上有颗黑痣。湿儿不禁心内暗叹道:“这大概就是正义的化身吧!”

正经和尚对其他几个和尚道:“阿弥陀佛。众位师弟小心,棺内可能有机关,退后几步。”然后转头对矮瘦和尚道:“正愚师弟,你也小心,打开来吧!”

正愚和尚运劲一拧开关,只听“吱呀呀”一声,棺盖果然缓缓地向上升起。众僧便都向后跳出三尺,以手挡面,生怕着了道儿。

棺材内并无异样,众僧稍微松了一口气。正待凑上前去,却听“哧哧哧”数声轻响,竟然从上升的棺盖中居高临下射出若干细针。细针来得又快又急,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离得最近的那个胖和尚挡面的右臂慢慢垂了下来,接着整个人跌坐于地。

正经和尚赶紧上前去扶,倒地和尚忙颤声道:“别……别过来,有……毒。”正经和尚只得硬生生收住跨出去的左脚。那胖和尚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一动也不动了。显是针上毒物厉害至极,见血封喉,瞬间就夺去一命。正经和尚叹道:“兰陵笑笑生也忒歹毒。居然选在大家放松警惕的当儿发射毒针。而且用三聚氰胺这等见血封喉的烈性毒药,真是缺德至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停顿片刻,见再无细针射出,余下四个和尚便又小心翼翼地朝石棺移近,走一步便停一下。
棺内覆盖着一大片锦缎,锦缎中部成人形突起,却不知下为何人尸体?一个方头大耳、像弥勒佛般的和尚便要伸手去拽那锦袍。正经和尚急道:“正色师弟且慢,小心袍上有毒。”正色和尚立即缩手,看着正经和尚道:“方丈师兄,那却如何是好?”他天生大嗓门,自然发出的声音便震得石壁嗡嗡作响。

正色和尚的名头丝毫也不比他的方丈师兄弱。只不过,他不是因为身居高位而出名,纯粹是臭名远扬。湿儿曾听说,当今江湖上有三个著名的俗人。其中两个是并称“北二俗”的光头纲和长毛谦,第三个便是正色和尚。几年之前,三人太过招摇,致江湖上一片乌烟瘴气。为了净化江湖空气,武林中曾掀起了一股“反三俗”的浪潮,差点将三人当作邪教论处。

湿儿望着满身世俗气的正色和尚,心想,他定然便是那风尘味的源头。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正色者,四大皆空也。此人的修行恐怕离四大皆空还差得老远。佛门弟子的正色和尚已是俗得如此浑然天成,原本就是俗人的“北二俗”,该得有多俗呀?

举儿指着正色和尚,对湿儿耳语道:“我上次在少林寺遇到的,就是这个叫正色的胖和尚。”湿儿先是一愣,随即忆起举儿给她讲过的一件趣事,顿时捂着小嘴,在黑暗中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正色和尚的的确确便是个俗和尚。天下可有比他更俗的和尚么?

一年半前,举儿犯错被父亲责骂。他少年叛逆,竟然私自离家出走。在路上游荡的时候,遇到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当时,他还不知道这个和尚叫正色。举儿心灰意冷之际,便也想到了削发为僧。便拦住正色和尚道:“大师请留步。弟子我看破红尘,想遁入空门。求大师收我为徒。”

正色和尚仔细打量了举儿一番,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门也不是随便收弟子的。贫僧考你一个问题,看看小施主是否有慧根。”举儿道:“弟子不算太笨。请大师随便问。”

正色和尚道:“如果贫僧让小施主去找一个‘阿弥陀佛’。你应该往哪边走?”举儿知道,“阿弥陀佛”只是一句佛号。这是一条南北大道,该往哪边走呢?举儿实在琢磨不透。但猜想既然那和尚由北而来,当然是向南去。便恭恭敬敬地答道:“由此向南,定然没错。”正色和尚连连摇头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慧根太差。本寺不能收留。”

举儿愣住了,问道:“弟子怎么就慧根差了?”正色和尚又双手合十道:“南无阿弥陀佛。”举儿一愣,随即问道:“既然南边没有阿弥陀佛,那大师为何向南而行?”哪知正色和尚脾气异常暴躁,立即生气地道:“阿弥陀佛。他奶奶的,我是让你去找。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现在是去找阿弥陀佛了?”

举儿无端被骂,吃了一惊。心想,这胖和尚怎么骂人呢?就跟他理论道:“你一个得道高僧,怎么可以口出污言秽语?”正色和尚更是怒不可遏,骂道:“阿弥陀佛。你看清楚了。老子是和尚,不是道人。得道的才叫道人,老子只念经。”

正色和尚居然“老子、老子”地自称起来。举儿再也忍耐不住,生气地道:“想不到你一个出家之人,竟然口无遮拦!”正色和尚指了指举儿身后道:“喏,你瞧。”举儿回头一看,林间掩映的,正是少林寺。奇道:“那是少林寺啊!”正色和尚道:“我是少林寺的,我到家门口了。我现在是回家之人。阿弥陀佛,你给老子滚远一点。”说罢,便扔下举儿,径直回寺去了。

正色和尚的言谈一举打破了举儿对高僧的好印象。举儿在道上默然伫立良久后,便决定回家,而非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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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楼
举儿给湿儿讲这件事时,湿儿便已猜到,举儿遇到的胖和尚非正色和尚莫属。今日一看,果如她所料。看样子,正色和尚跟他方丈师兄在一起收敛了不少,不如哥哥描述的那般俗气。亏得他修行了这么多年,还这么俗。倘若他没有修行过,那得俗成什么样子?也幸亏哥哥遇到的是俗不可耐的正色和尚,要是遇到正经和尚那样的高僧,恐怕他早已剃度出家了。

这时,只听正经和尚道:“三位师弟稍退后,待我把锦袍卷起来。”那三个和尚依言退后。正经和尚也退后一步,离石棺有三步之遥。湿儿正在奇怪他如何能将袍子卷起来时,正经和尚已经缓慢舞动双手。也不见他怎么运气行功,湿儿竟闻风声渐起,锦袍竟然高低起伏起来,便如平静的湖面荡起了涟漪。随着他舞动的加快,呼呼声大作,棺内的锦袍便像处于龙卷风的漩涡中心,打着卷儿地往上升起。舞到后来,湿儿竟觉有风声鹤唳之感,双手紧捂小耳朵,不自禁地向父亲身边靠了靠。青城派众人以及正经和尚的师弟们也俱是大骇,这种心到力到的高深功夫原先只是传说,今日竟尔亲眼见到了!

随着锦袍越升越高,一个身披黄色袈裟、俯卧的尸身映入眼帘,头上无发,后脑勺有一道明显的刀疤。正色和尚惊叫道:“阿弥陀佛,他娘的怎么是衷禅师叔?”正经和尚忙一挥手,把锦袍远远地抛了出去。几个和尚立刻围上前去,扶着石棺痛哭流涕。

过了一会,正愚和尚才带着哭腔道:“不是说衷禅师叔隐居于南方某一仙山面壁参禅么?没想到师叔他老人家已经走了。真是可惜啊!”不知名的那个和尚道:“唉,衷禅师叔是古往今来唯一身兼三十六门少林绝技的武林宗师。他这么去了,对咱们少林乃至天下武林都是一大损失。”正愚和尚道:“咱们一定要为师叔报仇!” 正色和尚道:“
阿弥陀佛,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杀了我们师叔?”不知名的和尚答道:“以师叔的身手,单个人如何是他老人家的对手?定然是数人围攻。刚才遇到这许多尸骨,肯定都是被师叔击毙的。”

众僧七嘴八舌之际,一直没说话的正经和尚极度悲愤地高声吟道:“欲悲闻鬼叫,我哭豺狼笑。洒泪祭雄杰,扬眉剑出鞘。”吟罢,又吩咐道:“阿弥陀佛。众位师弟,莫再悲,莫再伤,振作起精神来。咱们一定要寻到仇人,为师叔讨个说法!”众僧齐道:“遵方丈师兄法旨。”

四个和尚正在悲痛之余,突然间响起数声暗器破空之声,很多方形的物事雨点般朝四人身上招呼去。湿儿看得真切,是青城派干的。想来青城派的人觉着前面已无危险,便打算趁少林和尚毫无防备之机除掉他们。

少林寺的功夫原不是盖的。那几个和尚头也不抬,只是袍袖一拂,射来的暗器便被卷起寻原路而回,来了个完璧归赵。正经和尚高声喝道:“阿弥陀佛。青城派的也忒下作了吧。玩些阴险花招算什么好汉?”

青城派众人一齐挥剑去挡弹回的暗器,只听“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皆因少林和尚内功精深,暗器弹回的力道甚大,那些暗器并未被青城派众人击落,仅仅偏了方向,继续朝他们身后飞去,其中一颗落在湿儿的近旁。湿儿久闻青城派“青峰钉”暗器的大名,便偷偷捡了起来,意欲一睹芳容。暗器入手冰凉,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原来竟是镔铁打铸。湿儿借着微弱的光亮一看,竟是一个麻将牌的九条!不禁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哑笑。

青城派众人见已被对方识破,便都从暗处转入石室内,除下蒙面的黑布。当先一人道:“你们少林和尚不也鬼鬼祟祟么?又算得哪门子英雄好汉?”

正经和尚收起悲愤,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原来是文钱真人。幸会幸会!”再看看文钱子背后,又道:“你们青城派倾巢出动啊。索子、万贯以及金花等各位真人,贫僧这厢有礼了!”

文钱子乃青城派掌门,本名叫长孙饼,索子子叫宇文条,万贯子叫徐离万,金花子叫诸葛金花,这三人是文钱子的师弟师妹。余下众人则是文钱子等人的徒弟,是以正经和尚并未向他们打招呼。青城派各人也纷纷抱拳还礼,连说“幸会幸会”。

正经和尚开门见山道:“阿弥陀佛。青城派各位真人请了!各位想必也是来此寻书。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看,咱是先分出胜负再找书,还是找到书再分胜负?”

青城派众人均在心下嘀咕:“这些少林和尚功夫也太强,偷袭不成,当面打斗更无一分胜算。最好找个台阶下,免得武功秘籍没得到还把命丢了。”长孙饼便道:“没有书还比什么胜负,且别伤了双方的和气!”

湿儿心道:“这和尚不是那种遮遮掩掩的虚伪之辈,直接而实在,值得敬佩。青城派这个文钱子,打不过就自己找台阶下,则有点那个。”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道:“且慢!当然是分出胜负再去寻书。否则,等下动起手来还不把书给毁了?”

湿儿一惊,谁在说话?尚未反应过来,已被父亲一把推向石壁。湿儿只觉眼前一晃,一个身影已从她家三口之间飞入石室中。定睛一看,来者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衣服破破烂烂,满脸油污,好像久未清洗。从打扮上猜测,此人定是丐帮弟子无疑。他飞身而入的轻身功夫,连正经和尚也吃了一惊。

青城派刚才向少林和尚示弱,脸上正有些挂不住。待得看清来者只是一个年轻人时,便想趁机捞回一点面子。只见索子子宇文条大摇大摆地迎着这个年轻人走去,边走边训斥道:“小叫花不去要饭,跑这来凑什么热闹?”

那青年好似初生牛犊不怕虎,冷冷答道:“要什么饭,吃你的肉不就饱了?”
宇文条自负是成名的江湖人物,岂会把一个小叫花放在眼里?“好好好,有本事来吃!大爷先让你三招。”

“哈哈哈!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青年闻言仰天大笑。刚开始,他说话并没用什么内力,是以被宇文条小瞧了。这几声轻狂的笑声却是有意卖弄他的高深内力,一声更比一声高,令在场的人听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石壁上的蜡烛也应声晃了几晃。笑声停歇后,青年厉声说道:“天下竟然有人敢让我三招?我倒要看看他是哪路神仙!”

索子子心里“咯噔”一下,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三大步。可是,大话既已出口,要真是面对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不战而退,将来有何面目立足于江湖?当下只得硬着头皮,又往前踏上一小步,声音也哆嗦起来道:“少……少废话,出手……吧。”

青年反而说道:“我让你三招。”

宇文条正自犹豫是战是逃时,甬道内又传来数十脚步声,只听一个声音道:“华帮主,让弟子先上吧!”接着便有二十来个叫花子打扮的人从湿儿身边进入石室。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跟场中的青年一般的打扮,只是背后多了四个麻袋。

湿儿心中一惊,原来场中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便是丐帮新任帮主华克之。帮主二十多岁,弟子三十多岁,湿儿甚觉有趣,也不得不对华帮主另眼相看。不由得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嗯,如果把脸洗干净,换一身干净衣服,本是一个帅小伙。看着看着,脸上悄然泛起一抹红霞。

华克之道:“郭足兄弟小心为上。”说罢,退后几步,把叫郭足的四袋弟子让到前面来。

湿儿见华克之作为一帮之主,对手下弟子说话却异常温和,一点帮主架子都没有,对他不免又增了几分好感。

索子子一看掌门换成了弟子,心内窃喜,马上来了精神。对郭足道:“郭大侠出招吧。贫道依言让你三招。”他倒也颇识时务,刚才对丐帮帮主还自称“大爷”,知道厉害后,改口对丐帮四袋弟子也自称“贫道”了。

郭足也不答话,右腿一个扫堂腿朝索子子下盘攻去。只见他这腿又快又狠,一尘不染的地面愣是给他刮起了一些灰尘。湿儿不由得暗叫了一声“好”。

郭足用的是丐帮腿法绝技“铁帚腿法”,来势凶猛,力大无穷。丐帮中只他专修这路腿法,而他也不会别的功夫。郭足每年都去昆明海埂基地练习这套腿法。海埂基地海拔颇高,此处不仅适于练习腿法技能,由于空气稀薄,因而还能练出颇为高深的内力,最最令人称奇的是,练出的腿法有一股恶臭,如脚上抹了毒药一般,让敌人不战而退。

索子子呵呵一笑,双足轻轻一点,往上跃了一下便轻松避开。郭足一转身,左腿复又一个扫堂腿,索子子又是一点地,仍然轻松避开。

郭足见两招不中,当下飞身而起,右腿朝索子子的下颌踢去。这是“铁帚腿法”中极为厉害的一招,出招快如闪电,力道甚沉,而且夹着一股恶臭。索子子正在跃起下落中,闻到臭味一阵头晕恶心,躲闪已然不及。心下暗叫不好,忙用手来挡格。打算用手吃他这招,也比踢中下颌好受。哪知郭足这一脚竟尔自己踢偏了,脚从索子子脸的右侧向上而去。索子子顺势一拨弄,郭足站立不稳,头下脚上,摔了个狗吃屎。

索子子奸猾得紧,知道赢了郭足后势必跟华克之对阵,在大家都认为他赢得漂亮的时刻,他反而用“输”来给自己找台阶。只听他说道:“在下本来说让郭大侠三招,没想到三招未完,在下业已出手。因此,算在下输。”说罢,大摇大摆地往后退去。

没想到索子子这一退,退得步伐大了一点,退得仓促了一些,竟然踩着正色和尚的脚了。正色和尚哪料到索子子赢了还会后退?躲闪不及,被他踩个正着,脚拇指疼痛欲裂。当即狠狠推了索子子一下,大骂道:“阿弥陀佛。你妹,给老子滚开!”

“兀那和尚,你骂谁呢?有种你再说一遍。”一个女子从湿儿身后冒了出来,吓得她赶紧闪在一边。这人何时进得洞内,湿儿浑然不知。

只见此人二十多岁的模样,头上盘着道姑的发髻,身着黄色深V齐臀道袍,身材玲珑有
致。尤其是胸前的双峰,如华山般高耸入云霄,几欲从道袍中腾空而起。双峰之间夹着一支翠绿色的玉箫。其气质优雅而大方,既象大家闺秀也象贵妇,却怎么看怎么不像道姑。最令湿儿吃惊的,却是她足登一双恨天高。这,如何跟对手打斗?

湿儿先看看场中这女子,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胸部,再向下看看自己长将及膝的裙子下摆,心内突然涌出若干自卑来。愈看愈自卑,忙低头朝地上寻去,却是无处可遁。正色和尚看得呆了,嘴张得大大的,不小心掉了一连串的哈喇子下来。他赶紧用手去擦嘴角。手还在半路,又是一串哈喇子滴了下来。华克之身后一个五十多岁的叫花子竟然受了内伤,鼻血哗哗地流了下来。旁观众位男侠客也尽皆心跳加速,好似打鼓。有几个年轻后生更是惊叫起来:“我的妈呀!”还有好几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跳下场去跟这女子比试一番。

那女子见大家这般反应,不由得把胸挺得更高、把臀翘得更尖,一双眸子也变得越发地熠熠生辉。

良久, 正色和尚终于缓过劲来,用袈裟擦了好几次才将嘴角擦干。色迷迷地道:“阿
弥陀佛。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峨眉派倪掌门。三十年不见,你还像当初那般水嫩。真是驻颜有术。佩服!佩服!”众人以为他的话说完了,哪知他紧接着又补了一句道:“阿弥陀佛,真他娘的性感!”他补这最后一句话时,端的是唾沫横飞,看来口水着实流了不少。虽然正色和尚法号中的“色”字取自“色即是空”,可是他怎么也空不了。修行这么多年,却始终凡心不稍减。好一个俗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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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
湿儿曾听父亲提起过峨眉派倪掌门,是当世与立山寨立山圣母、恒山派冷酷师太齐名的三大女侠。此人五十来岁,却有着二十岁的容颜。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又据说此人性格火烧,身材火辣,脾气火爆,功夫火青,被告诫千万不要惹恼了她。峨眉派创派祖师爷是郭襄,而郭襄是黄药师的外孙女。黄药师虽是男人,却擅吹箫,并自创了一套“玉箫剑法”。这套剑法以攻敌穴道为主,剑式潇洒俊雅。这些花俏的招数妙用非凡,譬如说将内力灌入剑中便可粘住他人兵器等等。倪大侠便是靠这套玉箫剑法扬威江湖,也因此被称作玉箫师太。湿儿第一次听到玉箫师太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觉得这名字很好听,心中早已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此人正是峨眉派掌门玉箫师太倪媚。她这次纯属躺着中枪。正色和尚骂宇文条“你妹”,她误以为正色点名骂她。正色和尚本是夸她,不想倪媚对年龄异常敏感。她总希望人家认为她是二十岁的姑娘,而不希望人家说她五十岁保养得好。当下立即反唇相讥,也挖苦正色和尚道:“三十年过去了,你的头发也一根都不多呀!师太我也是佩服得紧。”

正色和尚并不气恼,挤兑道:“怎么,难不成你们道姑也对这本小黄书感兴趣?”倪媚呵呵一笑,道:“道姑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不是?你们这些秃驴不是跑在最前面么?”

丐帮和青城派一众年轻男子不知倪媚的厉害,齐齐起哄道:“正色大师,两招把她道袍扒了!”“大师快上哇,你不上我上了!”还有的人叫道:“大伙儿排队,要上也得讲个先来后到。”

倪媚喜欢吸引男人的眼球,可是却听不得这般污言秽语。只见她的脸色顿时转为愠怒,把头一低,娇红欲滴的嘴唇正好就着箫口,运起内劲吹了起来,正是由玉箫剑法化来的一招“圣积晚钟”。

圣积寺是进入峨眉山的第一大寺,环境清幽。圣积铜钟便悬挂于寺内宝楼上。该钟铸于明代嘉靖年间,由别传禅师募化、建造。重达12500公斤,相传为巴蜀地区最大。每于
废历晦望二日之夕敲击。每一击,声可历一分五十秒。近闻之,声洪壮;远闻之,声韵澈;传夜静时可声闻金顶。玉箫师太每于敲钟之时,伫立于钟下,潜心研究内力随钟声传递的法门。她这一招早已登峰造极,当世再无人能出其右。

初时,玉箫呜咽做响,颇为悦耳。在场众人只当是欣赏音乐。湿儿略通音律,知道这是一首《泛沧浪》。这曲原为古琴曲,后来被用作《潇湘水云》的序曲,表现的是“志在驾舟于五湖”的意境。

玉箫师太把曲子越吹越急,不久便完全没了节奏,内力的变换也是时快时慢。众人渐感一股股劲力朝身体袭来,才觉出不对劲来。慢慢地,劲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快,也越来越乱。片刻过后,在场众人均觉血脉喷张,便纷纷运起内力相抗。他们的内力与玉箫送出的内力激烈碰撞,内力稍弱的便觉胸中气闷,头脑昏沉以致头痛欲裂。湿儿头晕脑胀之际,小手被父亲捉住,一股内力缓缓注入,才渐渐缓解过来,但仍感觉浑身难受之极。

耳听得“扑通”一声,湿儿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丐帮弟子晕倒在地。湿儿又惊又怕,如果不是父亲在旁相助,只怕自己比这个叫花子还要先倒下。湿儿正在惊怕之际,又“扑通、扑通”响个不停,接二连三倒下了五人,其中三个是丐帮的,另外两个是青城派的年轻弟子。湿儿的小手紧紧攥着父亲的大手,生怕他将手拿了开去。

玉箫师太又吹了一阵,直到那些胡说八道的都蔫儿了,这才停歇下来。湿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总共被放倒了二十八个之多。举儿过来给湿儿擦汗。虽然三人还站在黑暗的甬道之内,湿儿还是担心,如果被别人看见了,那多难为情呀!赶紧将举儿推开,自个儿将汗水擦掉。汗水不冷不热,看来冷汗和热汗出了一般多。湿儿心道:“江湖多风险,不好玩!”

待倪媚停下来,正色和尚一挽袍袖,双手一摆道:“阿弥陀佛。好一招‘圣积晚钟’,果然非同凡响。师太吹箫的样子妩媚极了。贫僧来领教两招。”倪媚冷眼瞪他一下,将玉箫拔出执于手中,左手食指往回勾了勾,似乎在说:“好啊,放马过来吧!”

“我来也!”正色和尚早就按捺不住,一招“仙人指路”,运起大力金刚指的功夫,戳向玉箫师太的面门。玉箫师太轻喝一声道:“来得好!”小嘴一张,便要将正色的手指咬住。正色和尚原是一个虚招,手指离唇还有半寸远时,手腕一抖,金刚指斜向上挑,指向玉箫师太的眉心。玉箫师太把头微微后仰让开这一指,手上玉箫一招“响隔楼台”点向正色的膻中穴。正色和尚金刚指变龙爪擒拿手,径直来抓玉箫。玉箫师太把萧微斜,刺向正色拇指的少商穴。一眨眼的功夫,二人便已交换了三招。

正色和尚人虽然俗,但武功却是超凡脱俗,在少林正字辈高僧中位列前茅。玉箫师太天资聪颖,作为掌门人,已尽得峨眉派武功精髓,并创出了无数前无古人的新招。二人这一番交手,让旁观众人大开眼界。武功高强的,如正经和尚、华克之、东方无能等,皆看了出来,此二人的武功比刚才的索子子和郭足实在不知高出多少个档次。武功偏弱的,如湿儿和举儿等,则不知妙在何处。

湿儿爱看热闹,已不知不觉从暗处走了出来。此时石室中一派站一堆,共站了四堆。带着面罩的也早已将面罩除下。所以,湿儿便不再顾忌,嘟囔道:“这俩武功平平无奇,灰尘都没带一点起来。这样打有劲么?”

东方无能叹了口气,觉得女儿于武学一道真是远未开窍,说道:“刚才郭足和宇文条比武能带起灰尘,是因二人功力散而不聚,即使被击中,也不过是轻微外伤;此时场上二人内力纯而凝,虽不见灰尘飞扬,一旦被击中,轻则重伤,重则丧命。”至于二人招式变化之精妙,以湿儿目前的水平自是无法理解,解释也无用,无异于对牛弹琴,便不浪费口舌。

华克之为湿儿的声音所吸引,抬头朝她望去。只见她极为娇小可爱,满脸漾着青春的朝气,一举一动天真烂漫。湿儿也正好在看他。四目相对,他朝湿儿微微一笑,轻轻点头示意,湿儿却无端地晕生双颊。

正色和尚心术不正,总想着攻击玉箫师太的敏感之处。然敏感之处却并非要害之处。聪明的女人尤其善于运用自己的身体。玉箫师太便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她深谙此道,故意在敏感之处露出破绽,引正色来攻。正色和尚招招不离玉箫师太的敏感地带,而玉箫师太招招不离正色和尚的要害大穴。若论功力,正色和尚原比玉箫师太为高,但在心计上却是玉箫师太大占上风。正色和尚屡屡掉进了玉箫师太的陷阱,但玉箫师太也数次没有抓住正色和尚的破绽。就这样,二人你来我往拆了三百招,直打得玉箫师太香汗淋漓,娇喘连连;正色和尚也是汗流浃背,吭哧吭哧发出一些怪异的声响。

湿儿看了许久,终于悟出一点门道来,心道:“少林功夫果然高端大气上档次,使将出来气势如虹,让人无端地羡慕。相对而言,峨眉派的武功就属于低调奢华有内涵,细细品味,韵味悠长。哥哥和我自创的武功,确实差着好大一截。我要是学会一点少林寺或者峨眉派的功夫该多好呀!”其实,湿儿哪里知道,旭日山庄的武功自成一派,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气。只因她平日偷懒,习了十数年,记住不少武学要义,也学了无数招式,但都只是乱七八糟地摆在脑中,始终没能融会贯通,至今仍然体会不到旭日山庄武功的精髓。

这时,又从甬道进来十来个年轻女子,跟玉箫师太一般的打扮,当是峨眉派弟子。这些人见师父正跟少林高僧恶斗,虽然胜负未分,亦不免胆战心惊。为首一个女子娇滴滴地叫道:“师父,小心!”玉箫师太见弟子们在侧观战,自然更加神勇。正色和尚天性好斗,也是越战越勇。

刚才被玉箫师太内力震晕的人已陆续醒了过来。其中一个丐帮年轻弟子赞道:“恨天高丝毫不减师太步伐之灵便,反而更增了几分优雅。实在是令我等佩服之至!”一个年老的叫花子接口道:“轻功练到师太这种地步,穿什么鞋又有啥子关系?”

二人又拆了近百招,突听一个色色的声音高声嚷道:“快看,师太没穿内衣,激凸了!”

玉箫师太听别人叫嚷自己出丑,不由得一慌。高手过招原需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岂容走神半分?她这一慌张导致门户大开。正色和尚抓住难得的机会,一掌飞快地朝玉箫师太的左胸拍来。倪媚躲闪不及,正色和尚这一掌便结结实实地印在她的左胸上。

一滴晶莹剔透的汗水恰自玉箫师太的脖颈流至乳沟处,眼看再往下一步,便到双峰之间。目不转瞬地盯着这一滴汗水,举儿也是醉了。哪知它被掌力一震,瞬间便飞散了开去。顿时,举儿胸口如受重击,一口气急忙之间呼不出来。过了半晌方才“啊”地一声惊呼,总算清醒了过来。

照理说,这一掌应是由前胸直透后背,功力弱者便会惨死当场,即使功力高强如玉箫师太者,也当重伤吐血、倒地不起。正色和尚一看对方中掌,便猛催内力,意欲将对方打倒在地。
奇怪!连催了四次内力,玉箫师太居然纹丝不动。正色和尚这才发觉,掌力并未透入倪媚的身体,而是在进入身体之前被一层功力阻挡,然后迅速向四周扩散。正色和尚暗叫不妙,便要撤步回来。倪媚岂会放过这大好时机?“刷”地一箫,闪电般朝正色和尚的面门刺来。正色慌乱中把头向右一偏,就慢了那么一点点,顿觉左耳根一阵剧痛。地上掉下一物,却是他的半只耳朵。

旁观众人皆“啊”地齐声惊呼,醒悟过后又开始叫“好,好,太好了!玉箫师太的功力真是太神奇了!”玉箫师太霎那间面若桃花,绯红一片。正色和尚趁此机会,赶紧捡起掉在地上的耳朵,捂着流血的耳根退了下去。

大家的叫好声渐弱,玉箫师太也恢复到常态,嗲声对东方一家三口道:“你们一老二少,谁来争夺此书?”言下之意,少林寺、丐帮和青城派均已败阵,便算已丧失抢书资格。少林、丐帮和青城派众人齐声起哄道:“都没讲明比武规则,也未正式开始,怎么就算你赢了?”“有本事堂堂正正比,重新来过。”

青城跟峨眉都在巴蜀境内,二派历来有北大清华情结。青城派的人如何能容忍峨眉派的赢了?文钱子当即跳了出来,朗声道:“我二师弟刚才跟后辈比武是让招,怎可以此定输赢?贫道来跟师太学两招。”

跟正色和尚激战之后,玉箫师太的内力消耗了不少。但她仍然正眼也不瞧文钱子一下,轻蔑地道:“凭你也配?还是你们青城派四个老家伙一起上好了,免得你们此起彼伏,狂吠不止。”
文钱子怒道:“你功夫可没你胸高,我喜欢你吹箫,可不喜欢你吹牛。看招!”话音甫落,便已倏地一剑刺出。剑光一闪,剑尖离玉箫师太的心窝便已只差半寸。

玉箫师太成竹在胸,玉箫打横,一招“棹歌中流”向剑上击去。玉箫去势看似不疾不徐,却偏偏后发先至。长孙饼正内心得意之时,突感手腕一震一麻,差点拿捏不住,手中长剑颤了两颤总算没有脱手。长孙饼心道:“这娘们儿内功还挺高深,看来只可巧取。”主意打定,长孙饼便长剑翻飞,绕着玉箫师太游走起来。

青城派分三大支系,长孙饼一派属于道家,其武术讲究轻灵飘逸,舒展大方。只见长孙饼把一套松风剑法使得中规中矩,进退有度。玉箫师太以逸待劳,前凸后翘立于原地,只在长孙饼长剑近身时才出箫狙击。长孙饼不敢硬碰,一待箫来便将长剑转向递往他处。

捂耳休息的正色和尚看得真切,心下也不得不佩服自己刚才的对手。这老道姑激战之后尚有如此内力,端的是后劲十足。自己跟她比下去,实在难说谁胜谁负。

湿儿看热闹倒是不耐烦了,大声嚷嚷道:“这是耍猴还是比武呢?一个大男人,躲躲闪闪的,成何体统?”长孙饼身材偏瘦,长得就有点猴头猴脑,加之这么一高一低地在师太身边晃悠,的确有点像猴子跳来跳去。群雄听湿儿这么一叫,顿时哄堂大笑。几个闷骚的青年男子便又叫道:“长孙掌门,你就不能再硬一点吗?”

长孙饼的脸红一阵绿一阵,勃然大怒道:“瞎……瞎叫什么?小心……小心把嘴给……你撕开了!”他此时已累得气喘吁吁,嘴皮子也早已变得不利索。

玉箫师太一看玩儿够了,便在防守中夹杂若干进攻招式。一支玉箫上下翻飞,霎那间把长孙饼罩在箫风之下。长孙饼不得不硬着头皮拿剑挡箫,只三五下,长剑便被震飞。长孙饼情急之中一招“撒豆成兵”,撒出一把麻将,分别打向师太的六处大穴。然后身子向后一翻,接着就地一滚,总算逃出了玉箫的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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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还未来得及叫好,只听一个声音道:“女人欺负男人算哪门子好汉?有本事咱女人跟女人打!”玉箫师太本以为青城派会知难而退,没想到长孙饼的师妹金花子诸葛金花跳将出来。诸葛金花也自知远非玉箫师太的敌手,她自己亦不知自己因何跳了出来。大抵不是为了抢书,而是她实在咽不下那口气:自己也是女人,凭啥所有的男人都盯着玉箫师太,却没一个人哪怕是斜睨自己一小眼?女人的醋意发酵起来还真是不顾死活。

玉箫师太的确聪明过人,她一看金花子上来,便知此女定是吃醋。师太嗲声道:“哟!原来是金花妹妹。许久不见,你又漂亮了不少。”被一个比自己漂亮得多的女人称赞漂亮,女人百分之百认为对方是讽刺挖苦自己,金花子自然也不例外。她不再搭话,上来就使出拼命的招式。

玉箫师太往圈外一跳,笑道:“且慢!”金花子一招没收住,差点便要扑倒。怒喝道:“死到临头还有什么遗言?”“咱们姐妹之间何必性命相搏?”“那你要搏什么?”“喏,我觉得把脸划花就算胜利。妹妹以为如何呀?”金花子的脸蛋本就不如玉箫师太的精致艳丽,听她这么一说,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这个贱人,拿命来!”骂声还未停歇,又已挥剑扑向玉箫师太。

金花子的武功本不及她师兄长孙饼,加之此时怒气冲冲丧失理智,一出手便破绽百出。玉箫师太身形微妙地晃了一下,玉箫伸出,已连点金花子身上三处大穴。金花子一声未哼,已软绵绵地扑倒在地。

玉箫师太倒不是真要把金花子的脸划花。不过得意之时,她还是要狠狠羞辱金花子一下。她右手执玉箫有节奏地轻拍左手,高傲而娇媚地向四周环视一圈,妙目落在华克之身后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乞丐身上。她朝那个叫花子做了两个手势示意他过来。那老叫花子不明师太为何叫他,犹豫了一下,朝华克之望去。华克之点点头道:“去吧,看看她有什么花招。”老叫花子跳了出来,停在离师太三尺远的地方。拱手道:“在下丐帮传功长老鲁猪脚,不知师太有何吩咐?”

湿儿对鲁猪脚有所耳闻。据说,他出生于叫花子世家,祖上有个叫鲁有脚的,也是丐帮长老。据江湖传言,丐帮长老原本是九袋弟子兼任,比如说洪七公、黄蓉时代的鲁有脚长老便是九袋弟子。近些年由于丐帮急速发展,壮大了数倍,长老便跟九袋弟子分家了:九袋弟子是九袋弟子,长老是长老,长老比九袋弟子又高出一个级别。九袋弟子身上有三个一叠,共三叠的九个麻袋;长老却变得跟帮主一样,身上反而没了麻袋。而且长老和九袋弟子的人数也多了起来。目前丐帮长老共有八位,九袋弟子则有二十来位。湿儿往鲁猪脚身后瞧去,果见他的衣服上没了麻袋。她又偷瞄了华克之一眼,心想,这么年轻,却能让丐帮如此兴旺发达,其成就已经远远超过萧峰和洪七公等前任帮主,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嘻嘻,名字挺别致!不用去讨饭,自己就是一道美味。”玉箫师太一听鲁猪脚的名字,乐了。“谢师太。”“刚才就数你起哄最厉害,哟,鼻血还没干!光棍五十来年,闷得快不行了吧?想要不?”说罢,师太朝鲁猪脚抛了个媚眼。

哪知鲁猪脚满腔悲愤,凄凉地道:“在下何尝不想找个女人卿卿我我幸福地生活。可是,可是,众所周知,钓鱼岛还在倭寇手里。倭寇未灭,鲁某何以为家?”后面两句,鲁猪脚说得慷慨激昂,铮铮有声。

钓鱼岛自古以来就是我中华领土。数百年前,由于国势衰微,琉球及钓鱼岛渐渐被东瀛倭寇霸占。中土去钓鱼岛附近打渔的渔民经常被倭寇抓走拷打。政府软弱,每每只是抗议几声来敷衍国人。江湖武林高手空有满腔热忱,却无法去钓鱼岛为国献身。钓鱼岛已成为国人心头之痛久矣。鲁猪脚此言一出,师太的笑脸马上阴沉下来,群雄亦尽皆默然无语。

良久,玉箫师太才缓缓说道:“当今圣上韬光养晦,窃以为,咱这一代是收不回钓鱼岛了。还是娶妻生子,这样夺岛才有后来人啊!”群雄立即附和道:“师太说得极是。千万要后继有人,不然就永远都收不回来了。”华克之更是一个热血男儿,振臂高呼道:“打倒倭寇,还我河山!”丐帮众人也跟着华克之呼喝起来。湿儿莫名激动,也跟着尖叫起来。在场群雄莫不感动,亦随声高呼。一时间,“打到倭寇,还我河山”之声响彻山洞,洞中空气几欲燃烧爆炸。

激动之后,玉箫师太脸色稍有好转,对鲁猪脚认真地道:“你要不嫌这个女人丑的话,”用玉箫一指瘫在地上的诸葛金花,续道:“就跟她生几个夺岛的。”鲁猪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慌忙道:“啊,不不不。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哈哈哈,臭叫花还不好意思。”师太咯咯娇笑,举儿觉得这便是他今生今世听到的最迷人的笑声之二。对他来说,最迷人笑声的第一名自然是妹妹的笑声。

湿儿悄悄问父亲道:“爹爹,比武稍有不慎便要受伤,甚或丢命。这帮人怎么一点都不紧张?”东方无能答道:“大家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遇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你别看大家表面一副轻松的样子,实际内心都紧张得不行。不光是心跳加速,有的人身体还有些微颤抖。就你,啥都不怕,还问题特多。以后你们知道厉害后还能这般轻松就好了!”湿儿“哦”了一声,心道:“哼,大家还都挺能装。”

正经和尚到底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关键时刻还得靠他掌舵。只听他缓缓说道:“师太别胡闹了好不好?咱们是来找书的。你把话题也岔得忒远了!”正经和尚名气武功都冠绝当世,即使是玉箫师太,也得敬他三分。他这几句话甫一出口,现场便又肃静了下来。

玉箫师太收起笑脸,用手把深V道袍的领口往里拉了拉,清咳一声,就要开口。她这一
严肃的拉领盖胸动作,反而让人群又骚动起来。她一看人群骚动,便怒目环视一圈。大家都怕她吹箫,赶紧静了下来。看了大家的反应,玉箫师太颇为得意,嗲着声音字正腔圆地问道:“青城派还有人不服么?”

湿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大家都转过头来看着她,忙解释道:“我只是特不习惯听倪姐姐这样说话。”现场的气氛马上又活跃起来。倪媚听湿儿叫她姐姐,心里乐开了花。其实,她自己也不喜欢如此捏着嗓子说话。“得,我看还是请正经大师来主持吧。大师请!”她做了个请的姿势,就退到峨眉派前面去了。

正经和尚也不推让,缓行几步来到石室正中,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家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今日公平比武决定哪一派最终可以获得找书资格。青城派已经败于峨眉派,下面哪一派挑战峨眉派?”

忽然从甬道内传来一个声音道:“正经大师别来可好?”这声音好尖,像根针一样刺向湿儿的耳朵,耳膜都快被扎破了。湿儿吓得赶紧捂住耳朵,心想,这人的内功真是高深莫测。声音未落,已经悄无声息的走进来一个老尼姑和六个老道士。那老尼姑虽算不上标准的美人,但浑身上下冷艳无比,一副酷酷的样子,属于女人都不愿与之接近而男人却都想去征服的那种。

正经和尚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冷酷师太和淡定道长。幸会幸会。”湿儿知道,冷酷师太和淡定道长分别是恒山派和武当派的掌门。另外五个男子跟淡定道长一样的打扮,年龄也差不了几岁,大概是他的师兄弟。

这时,甬道内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俄顷,走进来四个小尼姑和三个俗家打扮的年轻女子,站到了冷酷师太的身后。不用说,她们自然都是恒山派的弟子。

正经和尚环视四周一圈,见大家都已就位,便开口道:“冷酷师太、淡定道长两位掌门,眼下,我们正在通过比武决定由哪派来找秘籍。刚才峨眉派玉箫师太已经战胜青城派众人。剩下的五派中,哪一派愿意主动挑战峨眉派?”

刚才那些起哄要跟玉箫师太一决高下的年轻人早就哑了,石室内一片沉寂。正经和尚正要再重复一遍,突然青城派内传出一个声音道:“少林寺是不是也输给峨眉派了?”
正经和尚一怔,随即正色答道:“老衲的正色师弟是马失前蹄,不小心着了师太的道儿。我们少林还不算输。”

玉箫师太可不满意了,愤愤地道:“既是比武,都是性命相搏,还有什么小心不小心的?”余下各派人等也皆不满正经和尚的回答,都纷纷嚷了起来。“输了就输了,别找借口!”“少林寺输不起!”“无赖!”

正经和尚并不慌张,待大家声音平息下来后,才依然不紧不慢地道:“照你们这么说,是不是丐帮也算输了?”好一个正经和尚!他就知道洞内就数丐帮人多势众,声音最为响亮。他这一招便是要拉丐帮一同下水。

丐帮自然不同意。华克之上前一步道:“以在下愚见,要像青城派那样,直到某派没人敢下场比武,才能算输。”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如果是混战,几个二流水平武士原可围攻打败一个一流高手。如像刚才那般单打独斗,一个高手则可单挑数个二流水平武士。少林寺来的都是正字辈高僧,均为一等一的高手,除去死的那个胖和尚以及受伤的正色,还有三个高手。武当派也是跟掌门同辈的师兄弟,六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按照华克之提议的比武规则,这二派自是占尽便宜。丐帮二十来人中,高手似乎并不多。峨眉派和恒山派最吃亏,分别只玉箫师太和冷酷师太一个高手,其余都是她们的徒弟。倪媚当然不吃这个亏,呵呵一声冷笑道:“如此打法,岂不是不打个十天半月打不完?依我看,还是每个门派推选一个人出来比武,这样快而公平。”

众人因为比武规则而争论不休。湿儿等不及了,又叽叽喳喳嚷起来道:“你说抢书这玩意儿,本来就是两派人打个你死我活,谁活下来了谁抢书。现在七派人挤到一起来,都还人模狗样,怕比武不公让江湖上笑话。所以说,要面子的人活得太累了,有没有?”

众人被湿儿给呛住了。恒山派冷酷师太怒道:“那就先请你们三人下来,跟大家拼个你死我活好了!”冷酷师太这一开口,让很多后辈武生慌忙用手捂住耳朵。东方无能赶紧摇手道:“不不不,我们三人是来打酱油的。”东方无能能屈能伸,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手。尤其是今天,他担心一双儿女的安危,小心更胜平常。冷酷师太怒气未消,狠狠说道:“那就闭上你们的臭嘴!”

湿儿自小就被宠坏了,从来只有她骂别人的份儿,何曾受过今日这种气?她知道父亲不愿轻易出头,当下没头没脑地向华克之求救道:“华克大哥,你是大英雄,难道忍心看一个老太太欺负小姑娘吗?”

华克之一下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未动。鲁猪脚凑上去在他耳边小声道:“帮主,那个小姑娘跟你说话。”“是叫我?”华克之终于醒悟过来,尴尬地摇了摇头,冲湿儿道:“唉,我说小妹妹。你要么叫我全名华克之,要么称呼我华大哥。你别只叫两个字,难道就不觉着别扭么!”湿儿也觉得有些不妥,红着脸道:“原来你不是复姓啊?我觉得这么叫你豪气干云、霸气侧漏呢。”

华克之年轻气盛,加之这是他接任帮主以来第一次行走江湖,本来就想寻找机会立威扬名,现下碰巧又有一个清纯漂亮的小妹妹让他出头,他自是乐意万分。当下踏前三步,对冷酷师太一拱手道:“师太何必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在下先跟师太切磋几招。就依玉箫师太所言,谁输了就需退出武功秘籍的争夺。”

一般年轻后生向前辈挑战都说“请教、请赐教”。华克之自视甚高,他觉得自己用“切磋”这个词已经给足了师太面子。冷酷师太在江湖上倍受尊崇,为当世三大女侠之一,如何受得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如此跟自己讲话?心道:“就算你丐帮帮主的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厉害,你毕竟年轻。内功既不强,降龙掌便没有多大威力。打狗棒法虽然招数精妙,没有内力,终究只是花架子。”她也跨前三步,尖声道:“那贫尼就跟华帮主‘切磋’几招。”她故意把“切磋”二字抬高了几个分贝。

华克之朗声道:“好。师太请亮剑吧!”冷酷师太呵呵一声冷笑,道:“不必了。华帮主请!”天下皆知,恒山派的看家本领是恒山剑法,其次才是天长掌法。冷酷师太既知华克之的降龙掌厉害,却故意弃剑不用,决意用掌法迎战华克之,那便是她自认为华克之内力远逊于她。她要掌对掌凭内力打伤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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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山洞被困:岁月是把杀猪刀,二师兄尚能饭否

华克之也不客气,一招“龙战于野”,攻势凌厉地朝冷酷师太拍去。冷酷师太当下只运了七成功力去迎他这掌。她估摸着,自己七成功力应该打华克之一个半死吧?

冷酷师太这下可是大错而特错了!她也没想想看,如果没有高深的内力又如何能取得丐帮的帮主之位?须知,丐帮帮主历来是通过比武比出来的,而天下第一大帮内自是高手如云,即便丐帮八大长老的武功恐怕也不在她冷酷之下。

只听“啪”的一声闷响,冷酷被华克之这一掌震退了九点七步,直退到正经和尚的怀里,把正经和尚又拱退了三点二步这才稳住。冷酷师太连喷了四点六口鲜血,身体软弱地从正经和尚怀中滑落。正经和尚也不避嫌,双手扶住冷酷师太。

一掌将恒山派掌门打成重伤,华克之自是得意万分,但嘴上仍不免谦虚几句。拱手对冷酷师太道:“承让承让。”冷酷师太无力回话,只是痛苦地摇了摇头。恒山派门下弟子们赶紧围了过去。为首一个身材玲珑、俗家打扮的年轻女子掏出一瓶药就要给冷酷师太服下。冷酷师太赶紧用手推开,断断续续吃力地道:“惹儿,不是……不是这个。”旁边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尼姑赶紧递过一个棕色瓶子,对惹儿道:“陆师姐,这个白云熊胆丸才是内服的,天香断续胶是外敷的。”

青城派的宇文条看得真切,想到刚才自己侥幸没有跟华克之过招,立即后怕不已,瞬间尿湿衣襟。一股臭味飘出,熏得附近的人纷纷闪避。

刚才还撅着小嘴的湿儿也高兴得又叫了起来道:“这下臭嘴闭上了吧。多谢华克大哥。”华克之对湿儿又是一阵无语,眯缝着眼睛无奈地盯着她。

陆惹儿刷地站了出来,“仓啷啷”一声长剑出鞘,对湿儿怒喝道:“有种你自己上来,别请人帮你!”湿儿毫不示弱,也道:“上就上,谁怕你呀!”华克之赶忙上前将湿儿挡在身后,对陆惹儿道:“人家一个小女孩,你何必当真。”其实,陆惹儿虽比湿儿略大,却也相差无几。但不知怎地,华克之很怕湿儿受伤。湿儿躲在华克之身后,冲陆惹儿吐了一下舌头,接着又做了一个鬼脸。

玉箫师太也嗲声插嘴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有人帮说明人缘好。你瞧瞧,有人愿意替你出头么?”此话正戳中陆惹儿的痛处。她为人慷慨仗义,却就是不受待见。平心而论,陆惹儿长相也算甜美,身材亦玲珑饱满,对师父冷酷师太也颇为孝敬。却不知为何,群雄中却没有一人生出哪怕一丁点的怜香惜玉,这其中也包括华克之。

只见眼泪开始在陆惹儿眼眶内打转,旋即泪流满腮。自己总不能跟华克之过招吧?师父都不是他的对手。无奈之下,陆惹儿默默地还剑入鞘,转身回到冷酷师太面前,双膝跪下道:“徒儿无能,有辱师门,请师父责罚。”冷酷师太道:“你有这份为师门争光的心意就够了,以后好好练功。”

看看冷酷师太服药后已经在运气疗伤,正经和尚又回到正题上。他照着刚才的语速又说道:“根据刚才大家达成的比武规则,那边一老二少三位自动弃权,青城派和恒山派已经出局。现在剩武当、峨眉、丐帮和敝寺还未分出胜负。哪位英雄愿意挑战华帮主?”

现场一片沉默。

长孙饼道:“各位英雄,我青城派输得心服口服。我们这就别过。”也不等众人搭话,长孙饼带着青城派的人马寻原路灰溜溜地走了。宇文条从湿儿身边经过时,湿儿赶紧捂住鼻子躲开,关心地道:“亲,赶紧回去洗洗吧,啊。”

片刻过后,正经和尚又问一次,还是无人回答。

湿儿端的是爱看热闹,只听她脆声叫道:“我看华克大哥英雄盖世,不如你们三派一派出一个,一起上。”如果换做别人,一定会对湿儿恨之入骨。华克之倒是对湿儿心存感激。他心想,刚才自己一招便胜了冷酷师太。这三派的人即便比冷酷师太高明,大概也高不了多少。一人对三人,百招之内当可解决问题。自己现在要的不就是扬名立威么?机会啊机会!

正经和尚、玉箫师太还有武当的淡定道长面面相觑,左右都觉不妥:三人均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对手只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三人打一个怎么都说不过去;可是,刚才华克之一掌打伤冷酷师太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小子绝对是一个武学暴发户,二十年的功力竟然超过五六十年积累的功力,单个儿上还真没那胆量。

关键时刻还得听湿儿的,只听她学着武侠小说的套路嚷道:“对付华克帮主这种人,还讲什么江湖道义?大伙儿一起上,灭了他。”

正经和尚正经地道:“阿弥陀佛。华克帮主又不是坏人。啊,对不住,华帮主又不是什么坏人。我等怎能不讲江湖道义?”大家心想,正经和尚到底是得道高僧,绝不愿以多胜少。

等大家感慨完之后,正经和尚又正经地道:“不过,一个一个地比试太也浪费时间。你看,一转眼我们都老了,胡子眉毛都白了。为了节省时间,依老衲之见,不如就干脆一点,我们三人还是一起上吧。”

俗和尚正色的耳朵好像已经不痛了,附和道:“是啊,方丈师兄说得多好,时间真是太宝贵了。阿弥陀佛。你要怎么挤才能挤出一乳沟的时间啊?”湿儿低头看看自己的胸部,心想,不难挤啊。正色和尚也注意到湿儿低头的动作,赶紧补充道:“阿弥陀佛。特指玉箫师太的。” 湿儿嘟囔道:“臭和尚,敢玩儿我。”

此时,场中淡定道长、正经和尚和玉箫师太已呈三角之势将华克之围在当中。华克之跟冷酷师太拼掌一役后,这三位当世绝顶高手皆深感华克之内功之高深莫测。因此,三人都采了守势,单等华克之出手攻击他人后再施偷袭。华克之虽有信心胜这三人,却也不敢贸然出击。四人都在原地虚张声势,谁也不往前迈动半步。

僵持良久,华克之到底年轻气盛,急于扬威。他运起一成功力,左掌一招“龙战于野”缓缓拍出。不过这一掌并非对着三人中的某一人,而是朝淡定道长和玉箫师太之间的空位拍出。淡定道长和玉箫师太不解其意,甚觉奇怪,不知该当如何出招阻拦,齐齐往后退了两步。正经和尚在华克之身后瞧得清楚,知道这掌对方只用微力,应是虚招,便也按兵不动。

湿儿奇道:“劈空掌么?专打空处。”东方无能道:“丐帮哪有劈空掌,此乃虚招。”

华克之这一招正是试探佯攻。别人的佯攻都是攻向对手的要害,而他则反其道而行之,偏偏攻向空位,故弄一个玄虚。高手过招,比的不光是武功,更要比心计。华克之不仅武功高强,心计亦异于常人。刚才他已小露一手掌力,此时便是要让对手琢磨不透他之真实意图。

华克之瞅准背后的正经和尚并无进攻的意思,这一掌便在中途倏地变了方向,斜着朝自己右前方的玉箫师太击去,同时右掌也拍出,却是拍向左侧的淡定道长,两掌在身前交叉,电光火石般打向对手。降龙十八掌是至刚至阳的掌法,虽然他于两掌上均只用了三成功力,而在旁观众人眼里,却如开碑裂石般威猛无比。

淡定道人喝道:“好掌法!”便将手中长剑朝华克之的右掌削去。玉箫师太一侧身,躲过来掌,玉箫指向华克之脐下气海穴。与此同时,正经和尚立即配合出击,金刚指戳向华克之头顶的百会穴。

三个当世高手的三个毙命招式,若是平常之辈,恐怕一招也躲不过,瞬间便命丧当场。好个华克之,右掌一缩,变爪后向下来抓玉箫,既避开了淡定的剑,也迫得玉箫变向。身子同时前仰,左腿顺势向后踢出,既躲过了正经的金刚指,反而回敬了一腿。

淡定道人见一招不中,长剑圈转,径向华克之胸前巨阙穴刺来。此穴经属任脉,系心之募穴。被击中后,肝、胆以及心脏将被震动而亡。玉箫师太的玉箫也变了向,戳向华克之右掌的太渊穴 。太渊穴在腕横纹之挠侧凹陷处,属手太阴肺经,为肺之原穴,百脉
之会,一旦被击中,阴止百脉,内伤气机。正经和尚不躲来腿,手指下斜,戳向华克之背后的命门穴 。此穴经属督脉,击中后势必脊椎受冲击而致瘫痪。

当世三大高手如此凶险的招式,试问有谁能逃?

在旁疗伤的冷酷师太看到此节,眼见大仇得报,虽然不是自己亲手,也不由得心生一种“我心甚慰”之感,对三人的功夫以及配合都异常佩服。旁观群雄也尽皆看得心惊胆战。湿儿吓得闭上双眼,失声尖叫道:“华……克……”

如果两招就被打败了,他还是华克之么?眼见三招来势凶猛,不等剑、箫和指近身,华克之早已脚尖一点地,猛地窜上半空,在空中一个360度旋转,朝正经的身后落去。落
地之前,已经一掌“飞龙在天”居高临下朝正经和尚的脑袋拍去。

这一转变兔起鹘落,迅捷异常。正经和尚大骇,向前疾冲数步,倏地转身,一掌拍出,与华克之那一掌凌空碰撞。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似空气爆炸了一般。

“飞龙在天”这掌威力奇大,当年郭靖花了三天工夫方才学会。饶是二人相距丈远,正经和尚的内力也颇为强大,但他还是被打得又退了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步,晃了两点七八晃总算站稳桩脚。

湿儿见闻名遐迩的正经和尚被心仪的华克大哥打得这般狼狈,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如此一来,华克之钻出了三大高手的包围圈,与三人正面相对。此般形式自是远利于他。当下华克之“呼呼呼”三掌分朝三人击去,这三掌又快又急。三人均知华克之内力深厚,不敢硬接,纷纷各逞所能,用精妙的招式加以化解。三掌未完,华克之又是连绵三掌击出。虽是以一敌三,然华克之出招快如闪电,竟然打得三位当世高手手忙脚乱,闪的闪,退的退。

正经和尚等三人毕竟也属一代宗师,稍加调整,便乘隙反击。华克之的降龙掌虽然威力无穷,然变化不多。正经等三人功力虽逊于华克之,但三人的招数异常精妙。数招过后,三人节节败退的形式终于得以扭转。三人以变幻莫测、攻敌必救的招式堪堪与华克之无坚不摧、无固不破的降龙掌打了个平手。

冷酷师太内心甚是后悔,若果自己不轻敌,以精妙的恒山剑法原也可跟华克之周旋几十回合。只因自己太过托大,一招便败,而且身受重伤。此时的华克之也是一筹莫展,刚才一掌打伤冷酷师太,本以为百招之内定能赢了眼前三位高手。不曾想,这三人的招式真是奥妙无穷。自己的掌法虽刚猛异常,但尽数为对方三人精妙的招数化解。心内叹道,武学这东西,当真是没有止境。恐怕今日立威不成,反要身败名裂。

降龙十八掌招招须用真力,一百多招之后,势道虽仍刚猛狠辣,后劲却已渐见衰减。另一方,正经和尚、淡定道长以及玉箫师太三人却是越战越勇。渐渐地,华克之被三人打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少有还手之力。

丐帮众人见此情形,纷纷手握锤子镰刀,一待帮主遇险便欲飞身而上。其他各派人马一看丐帮这架势,也都纷纷摩拳擦掌,准备迎头痛击丐帮诸人。

虽然三大高手节节胜利,将华克之逼得连连后退,正经和尚犹觉速度慢了。当此之时,华克之的出掌速度已滞缓许多,掌力也逐渐减弱。正经和尚喝道:“道长,你同我逼他比拼内力。师太,你专门用玉箫剑法攻击。”淡定道人和玉箫师太二人一听心领神会,凡是华克之降龙掌击来,正经和尚和淡定道人二人皆出掌相迎。玉箫师太再无任何压力,只管一个劲儿地出箫猛攻。

又数招过后,华克之已是险象环生。正经和尚和淡定道人二人已牵制住华克之九成功力,他只余下一成功力对付玉箫师太。玉箫师太当真是得势不饶人,招招指向华克之膻中、气海、神阙、百会等大穴。华克之避不开,便只能一味地后退。他身后正是青城派走后留下的空地,三人便一招紧似一招,将他往石壁逼去。三人均想,到了石壁,看你还能如何后退?

石室内空气早已凝固,群雄均张着大嘴观战,只听得四人噼噼啪啪的打斗之声。丐帮众人早就手心出汗。湿儿的心也越来越紧,不知该如何替华克之脱困,心内后悔方才起哄让华克之一人同时对阵三人。

打斗的四人中,正经和尚和淡定道人步步为营,寸寸进逼;华克之凝神迎战,不住后退;只有玉箫师太上下翻飞,最是活跃,粉色底裤时隐时现。一个女人都不怕走光了,她还怕什么?又焉有不赢之理?只听师太一声娇喝“着”,跃起空中,玉箫指向华克之头顶百会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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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华克之左右两掌正分别与正经和尚和淡定道人对掌。如果百会穴被击中,势必立时倒毙;如果抽掌攻击玉箫师太来解围,势必受到极深的内伤。两害相较取其轻,华克之不得已收回右掌朝玉箫师太拍去。

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丐帮众人忙向华克之围去。却惊奇地发现华克之并未受伤,惨叫者乃淡定道人!原来,华克之这一掌拍向玉箫师太,师太不得已撤箫回跃卸掉这一掌的力道。正经和尚英雄救美心切,并未乘隙一掌打伤华克之,反而飞身去接玉箫师太。华克之何等机敏?当即将全身内力汇于左掌,朝淡定道人击去。淡定道人跟正经和尚二人方能抵挡华克之九成的功力,他孤身一人又如何能抵挡华克之的全力一击?只见他的身子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便倒地不起。

武当派其他四人赶紧上前扶起淡定,喂了三颗“还魂续命丹”。另有一人挥剑朝正经和尚刺来,口中骂道:“你这重色轻友的秃驴,吃我一剑!”。此人乃淡定道人的师弟,名唤淡痛道人,武功谋略俱不在其师兄之下。

正经和尚赶紧后退两步,避开淡痛道人的长剑。此时他兀自抱着玉箫师太一直未放手,师太也是火气上涌,抬手就是一掌朝他脸上打去。正经和尚没有躲避师太这一掌,距离太近也根本躲不开。只听“pia”的一声脆响,正经和尚的左脸颊红肿起老高,留下师
太白白的五个指印。正经和尚赶紧把师太放下,转身来抵挡淡痛道人的进攻。师太又趁机在正经和尚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同时朝淡痛道人和正经和尚喝道:“大敌当前,自己人胡闹什么!”这一声吆喝居然有奇效,二人竟然立刻停了下来。

玉箫师太的意思是,武当、少林和峨眉属于一伙,而丐帮则是他们的大敌。她要这二人配合她再攻击华克之。正经和尚毕竟是得道高僧,略一沉吟,随即朗声说道:“我们三人已经输给了华帮主。请丐帮找书吧!我等先行退去。”

华克之倒没想到对方爽快认输,略微一怔之后,拱手道:“承让承让。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各位英雄,咱们后会有期。”

玉箫师太和淡痛道人还待反驳,正经和尚推了推他们,低声道:“咱们出去再做计较。”二人知正经和尚足智多谋,此刻轻松放弃,心内定有良策,便不再反驳。

湿儿赞道:“正经大师真是德艺双馨,输了绝不赖帐。”举儿悄悄对湿儿道:“那家伙心黑着呢。”湿儿嗔道:“你胡说!”举儿道:“等会你就知道他有多黑了。”

除了丐帮继续留在石室内找书外,其他各派一起往外退去。这一次甬道被很多火把照得通明。虽然见到很多骷髅和镰刀锤子等武器,湿儿也不再害怕。她回头望了一眼华克之,然后有点留恋地随着大队人马朝外面退去。

正经和尚好像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突然越过人群,拼命朝前奔去。玉箫师太惊问道:“何事惊慌?”正经和尚并不答话,自顾自地朝前跑。玉箫师太和淡痛道人不明究竟,也飞奔跟上。举儿略一沉吟,叫了一声“糟糕”,便牵着父亲和妹妹的手往外跑。余下众人更是莫名其妙,见此情形便也跟着一起跑,顿时在洞内引起一阵骚乱。

湿儿道:“这么慌慌张张干什么?”举儿道:“正经和尚要干的坏事恐怕已经被青城派的人干了。”“什么坏事?”“快点,出去再说。”湿儿一听哥哥说青城派已经干了正经和尚想干坏事,便预感定是对华克大哥不利,忙回头张望。举儿明白妹妹是担忧华克之的安危,赶紧一把拽住妹妹往外跑,边跑边道:“咱们出去了还有机会救他们。如果咱们被一起堵在里面,就没人救咱们了。”湿儿无奈,只得随着哥哥往外飞奔。

正经和尚在这群人中,功力最为深厚,他一人当先跑在最前面。等其他人穿过甬道来到宽阔的洞底时,只见正经和尚正抬头兴叹道:“秘籍找到了又有何用?还不是要葬身洞底!”

湿儿不解地问道:“这大和尚怎地又视秘籍如粪土了?”举儿担忧地道:“定是青城派已经把洞口堵住了!”湿儿“啊”地一声尖叫,扑入东方无能怀里,急切地问道:“爹爹,这可如何是好?”

洞口的确被堵住了。刚才下洞时从洞底望上去,尚能看到一丝亮光,月光好时甚至可以看到天空的白云,现在却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而且,刚才大家借以攀爬下洞的绳索也被收走了。如果是在平地,以华克之、正经和尚等人的功力,别说推开,就是举起一块千斤巨石,也是易如反掌。现在,要从如此光滑的洞壁爬上去,再把覆盖在洞口的千斤巨石推开,却是万万不能。退一万步讲,即便你推开了,青城派的麻将肯定就随之而来。人家既然要置你于死地,定然会把万般毒辣的手段一起使将出来。

群雄的心情沮丧至极,尽皆沉默不语。

良久,正经和尚道:“劳烦哪位朋友快去请华帮主过来商量对策。”只听甬道内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道:“华某来了。方丈有何指教?”接着,从甬道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便是丐帮众人。正经和尚奇道:“华帮主怎地如此快就过来了?”“石室就这么大一点地方。刚才你们少林高僧已经找过一遍,我们又找一遍,仍然没找到,便失望而出。”

“原来如此!华帮主,大事不妙,洞口被青城派用巨石堵住了,这可如何是好?”“啊!”饶是华克之武功天下无敌,也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当然清楚洞壁是何等光滑,洞壁没有立足点便无法推开巨石。他赶紧转身朝丐帮众人问道:“洞口被巨石堵住了,哪位弟兄可有良策?”

大家适才从洞底到石室,早已清楚,这个洞实际就是在一个特别巨大的石头内。四周都是石壁,只有一个出入口,真是插翅难飞。听说洞口被巨石堵住了,丐帮众人惊慌失措,响起一片骂娘之声。在众人惊慌之中,只听一个声音高声喝道:“尔等真是笨拙。咱们抓一个青城派的人,逼他们把洞口巨石搬开不就成了?”

湿儿往说话这人瞧去。只见此人身材高大,长相不算英俊,也不难看,手持一支长约一丈的2B铅笔。便好奇地问道:“这人不用镰刀锤子,却如何混入丐帮去了?” 鲁猪脚
答道:“这位是丐帮一袋弟子,姓庄名南强,人称‘浪子不回头’的便是他。他自创了一套二百五十招的‘二逼神功’,非这支2B铅笔不可耍出威力来。”

庄南强吟吟笑道:“小妹妹,你好可爱!你看大哥我是不是很牛逼?”“如果你也算牛逼的话……”湿儿咯咯娇笑,只是不往下说。庄南强追问道:“如果我也算牛逼的话,怎么样?”湿儿仍然咯咯娇笑,脸上泛起红晕,显是她想到了极好笑而又难以启齿的词。

华克之道:“小妹妹不妨说来听听!”湿儿娇羞地道:“既是华克大哥要听,那我不妨说了出来。”她先往无能身边靠了靠,才低声说道:“如果他也算牛逼的话,那头牛一定还有一个逼……”“逼”字只说了一小半,已经害羞地把头埋入无能怀里。无能叹道:“你这孩子,都被惯坏了。女孩儿家哪可这样说话!”

牛逼是“厉害”的意思,本是北方方言,略带粗口。庄南强是叫花子,没读过什么书,说话自然粗俗不堪。他用“牛逼”这种不雅的字眼也自然没人计较。但女孩子用这样的字眼,多半要被人家瞧不起。在场众人却反觉湿儿说了这么个不雅的词儿更增了几分可爱。玉箫师太尤其喜欢这个不拘一格的小姑娘。

华克之莫名其妙,追问道:“有什么深意么?”举儿替妹妹答道:“意思就是,庄大侠是二逼之一。”庄南强闻言怒道:“你才二逼呢。”举儿道:“青城派的人都在洞外,咱们被困洞内,却如何去抓一个青城派的人?你难道不二么?”庄南强一时语塞,抓耳挠腮。丐帮众人却没有一人理会他,似是早已知道此人智力异于常人。

华克之训斥庄南强道:“真是响屁不臭,臭屁不响。你的见解如此拙劣,偏偏要高谈阔论。”湿儿扑哧一笑,道:“华克大哥,应该说‘半壶水响叮当’才对。”华克之脸一红,道:“华某才疏学浅,让小妹妹见笑了!”

诚然,丐帮众人差不多都是贫下中农,几乎没有几个读过书。丐帮的历史上,恐怕也就黄蓉略有文采,其他帮主弟子们都是大老粗。华克之对武学悟性奇高,但于才学方面却是有限得紧。湿儿却道:“不过,任何话儿从华克大哥口中说出来,总是有趣得紧。”华克之表面呵呵一乐,内心却是激动不已。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时,举儿说道:“刚才上山的时候,各位英雄应该注意到了,山坡和山顶的地面都很湿润,定是前几天刚下过雨,而且雨量很大。我想,一定也会有大量的雨水滴入洞内。可是,洞内却非常干燥。不知道水都到哪儿去了?会不会有一个排水的路径?如果能找到这个排水路径,那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华克之虽然没读过书,但也是聪明之人。听举儿如此说,马上表示赞同,接着问道:“可是如何才能找到这个排水之处呢?还请小兄弟多费思量。”举儿道:“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咱们且看洞内何处最低。”湿儿抢先插嘴道:“好像是平的。”华克之道:“这位小兄弟说得甚好,洞内有高低;这位小妹妹也说得不错,洞内看上去很平坦,难以分出高低。真是‘公说公有理,母说母有理’。”湿儿又是扑哧一笑道:“华克大哥,应该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华克之一愣,马上反应过来道:“小妹妹真是机敏。”

玉箫师太终于按捺不住了,冷嘲道:“华帮主,贫道对你的武功是大大的钦佩,可是你的学识比起以前的黄帮主来,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玉箫师太本是要当众羞辱华克之一番,哪知华克之这一次却是脸不红心不跳,反而“哼”了一声,轻蔑地道:“黄蓉那厮如何与华某相提并论?不提也罢。”

这下轮到玉箫师太和群雄吃惊了。华克之竟然这样称呼以前的帮主!武林中素来讲究尊师重道,对师父不尊便是天大的不是,必被同门追杀。更何况黄蓉曾经是丐帮德高望重的帮主?玉箫师太等人本以为丐帮弟子会群起攻击华克之,哪知丐帮弟子们却毫无反应。似乎如此称呼黄蓉,在丐帮内早已不是新鲜事。这下玉箫师太更觉奇怪了。她“咦”了一声,问道:“你们丐帮都是这么称呼以前的帮主么?什么这厮那厮的。依我看,黄蓉可比你强多了。”

华克之正色道:“黄蓉的父亲黄药师是桃花岛岛主,算得上是当时我国最大的地主。说白了,黄蓉就是乔装混入丐帮的地富反革命分子。华某出生于叫花子世家,祖孙三代都是叫花子,绝对的根正苗红。”

正经和尚道:“阿弥陀佛。华帮主此言差矣!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能否当帮主,比的是武功和学识以及对门派发展的贡献,跟出身又有什么关系呢?有钱人没钱人不都可以当帮主么?”

华克之道:“正经大师,你装糊涂了。难道你不清楚我们丐帮是什么组织吗?我们是无产阶级呀!一个地主家的、娇生惯养的刁蛮公主跑来当叫花子头儿,骑在叫花子头上作威作福,你说可笑不可笑?只有像华某我这样的,才能真正代表叫花子的根本利益。”

众人一想,华克之这话倒是有些道理。其他各个门派收弟子,只论学武资质,不论出身和贫富。但丐帮却是清一色的叫花子,的的确确便是一个无产阶级帮派。帮众都是无产阶级的情况下,帮主却是地主阶级,的确有些欠妥。

华克之又补充道:“对我们丐帮来说,没有知识不可怕,怕的就是出身不好,把我们丐帮的优良传统给带坏了。”

见群雄默不作声,华克之继续说道:“本来家丑不可外扬,可是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等小说大家都读过了,我们的家丑已经是天下皆知,说一说倒也无妨。我告诉各位英雄,洪七公和黄蓉当帮主那段时间,可以称得上是敝帮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

群雄对洪七公和黄蓉多所偏爱,听华克之如此说,大家自是心里不服。正经和尚道:“华帮主何出此言?说得有些过了!”

华克之呵呵一声冷笑道:“过了吗?我觉得说得还远远不够呢。”

群雄均想,华克之不善言辞,诱他多说几句,他肯定就破绽百出。玉箫师太便道:“华帮主请赐教,贫道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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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楼
华克之顿了一顿,道:“那好,我先问大家一个问题。请问师太,如果有人请你吃好吃的,你会把他提拔为你的接班人吗?”

玉箫师太想也不想,随口答道:“自然不会。敝派都是选杰出弟子接任掌门,以使敝派发扬光大。”

华克之又转向正经和尚道:“请问正经大师,如果有人给你喝好酒、吃好肉,你会把他提拔为少林方丈吗?”

正经和尚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出家人不吃荤腥。”

“那好,那人给你吃素,一点荤腥都没有,哪样素就给你吃哪样。请问,你会把他提拔为少林方丈吗?”

“自然不会。少林方丈的继任人都是少林弟子中的杰出人物。”

华克之又问冷酷师太道:“师太的意见如何?”

冷酷师太尖声答道:“绝对不会。”她虽然身受重伤,声音还是一样的刺耳。

华克之刚把头转向淡定道人,尚未开口,淡定道人已经摇了摇头,表示不会。

华克之道:“好了。现在大家知道,光是请吃,还不足以让帮主提拔一个人为接班人。我再问大家一个问题:黄药师和洪七公是什么关系?是朋友还是敌人,是竞争对手还是合作伙伴?”
玉箫师太道:“在五绝当中,二人的关系不错,但是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正经和尚道:“阿弥陀佛。说他们是竞争对手似乎更恰当一点。他们二人谁也不服谁,不光二人之间有明争暗斗,在弟子层面也有较量。”

华克之道:“谢谢二位前辈。大家想想看,黄蓉仅仅给洪七公做了几顿美食而已,洪七公和黄药师又是竞争对手关系。洪七公却传授黄蓉打狗棒法,并提拔黄蓉为敝帮帮主。这件事是不是很不合情理?尤其是将降龙十八掌传给郭靖就更是匪夷所思。诸位想必不知道,当年敝帮八袋弟子黎生不顾性命,为本帮立了大功,洪七公也才只传他一掌作为重赏!”

正经和尚道:“阿弥陀佛。诚然,如果光是做了几道好菜给他吃,就把黄蓉提拔到帮主的位置上,于情于理都讲不通。这其中必有未曝光的内幕。”玉箫师太等人也都微微颔首。

湿儿清楚知道,当日情形是,洪七公被困明霞岛,身中剧毒,武功全废,不得已之际才将帮主之位传给黄蓉。但既然是华克大哥跟群雄斗嘴,那自然没有帮别人而反过来跟华克大哥作对的道理。当下她便只是笑而不语。

哪知恒山派陆惹儿却也知道此节,刚才华克之打伤她师父,又护住湿儿,她此时自然要跟华克之作对。只听她脆声说道:“华帮主,据在下所知,当日洪七公和欧阳锋自桃花岛返回的时候,洪七公被欧阳锋打伤并中了极厉害的蛇毒,武功尽失,自以为来日无多,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将丐帮帮主之位传与黄蓉。并非是你说的几顿美食这么简单。”

见陆惹儿有此一说,湿儿不由得替华克之着急,生怕他答不上来。华克之却不慌不忙地道:“欲授之位,何患无辞?洪七公大可指定别人接班,而让黄蓉持打狗棒到君山大会上传个讯息。只是洪七公吃人的嘴短,便顺水推舟,将帮主之位做个人情送给了黄蓉。”

湿儿心想,应该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华克大哥又说错了!看华克之跟群雄在激烈的舌战中,便不插话提醒,只是抿着小嘴儿笑了笑。

见大家没有异议,华克之又道:“黄蓉知道洪七公是个大吃货,便投其所好,把厨艺发挥到极致,拼命来拉拢他,才得以混入敝帮,并最终用卑鄙下流的手段窃取了帮主大位。黄蓉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但洪七公也难辞其咎。”哪知华克之一谈起洪七公和黄蓉的话题来就滔滔不绝,破绽甚少,群雄鲜有插话的机会。湿儿心想,恐怕丐帮帮内对于洪七公和黄蓉的问题早形成了共识,已经盖棺定论,华克大哥现在定是照本宣科。

鲁猪脚插话道:“洪七公尤其不像话,坏就坏在他身上。首先,他作为一个叫花子,却没一点叫花子样,一天到晚吃香的喝辣的。酒楼吃了还不算,还要去皇宫偷吃。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黄蓉和郭靖二人也有样学样,都是在酒楼中大吃大喝,从未外出乞讨过,更别说吃人家的剩饭剩菜。在他那个时代,丐帮四位长老中竟然有三位出身于净衣派,也都跟他一样,到酒楼大吃大喝。真正的叫花子,都是向人乞讨,吃别人的剩饭剩菜。一天到晚去酒楼吃饭喝酒的,那叫达官贵人。作为无产阶级的一员,怎么可以肆无忌惮地过资产阶级的腐朽生活呢?其次,他在帮内大搞个人崇拜,把个人权威凌驾于帮规之上。帮中大事他也从来没有跟几位长老商量过,是一个十足的独裁者。竟然因为黄蓉给他做了几道好菜,就把她带病提拔为帮主!一个地主家庭出身的,有几分姿色、几分小聪明的女子竟然成了叫花子头儿,让我们这帮叫花子情何以堪?我们帮到底是代表无产阶级还是代表地主阶层?”

华克之和鲁猪脚一挑起阶级斗争的话题,丐帮诸人便群情激愤,对洪七公、黄蓉等人展开口诛笔伐。如若二人在场,一定会被打翻在地、再踩上几脚,叫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一个叫花子道:“敝帮是一个神圣的帮派,绝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加入的松散的帮派。地主阶级出身的,就是白给,我们也不要。黄蓉要是生活在今天这个民主法治社会,她连敝帮的门都进不了,更遑论成为帮主。”

另一个道:“现在要想加入敝帮,至少需要两名敝帮弟子的推荐,通过严格的家庭出身审查后方能加入。说黄蓉不能加入敝帮,首先是没有人愿意给她做介绍人;其次,即使有人介绍,她也无法通过严格的家庭出身审查。”

冷酷师太大不服气,尖声道:“贫尼来替黄帮主说几句公道话。黄帮主虽是地主阶级出身,但是她为叫花子谋福利,也算一个尽职尽责的帮主。贵帮各位不可以出身论英雄。”

一个老叫花愤怒不已,霍地站起身来道:“呀呸!想不到时至今日还有人想替黄蓉翻案。黄蓉劣迹斑斑,罄竹难书。除了刚才华帮主指出的几点之外,我再随便补充几点。黄蓉怀了郭襄的时候,为了治疗式休产假,愣是把资质驽钝、武艺低微的鲁有脚长老提拔为帮主。让鲁有脚当傀儡,她自己当太上皇。不单如此,她还任人唯亲,隔代指定女婿耶律齐为帮主接班人,妄图将帮主之位世袭化。她实在是罪大恶极,判死缓都不足以平民愤。弟兄们,一定要牢记‘抓纲治帮’的方针,阶级斗争这根弦松不得呀!”这人又转头对鲁猪脚道:“猪脚兄,对不住了,请见谅!”

鲁猪脚道:“吴长老说哪里话,我祖上实在不是当帮主的料。恨只恨黄蓉那厮,为了治疗式休产假,为了她女婿顺利接班,愣是赶鸭子上架。”原来,刚才那位老叫花子正是丐帮的执法长老吴官歪。

吴官歪接着说道:“有鉴于敝帮的贪官都有包养情妇的恶习,敝帮正在调查洪七公跟黄蓉之间是否存在什么暧昧关系。目前,我们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掌握了大量确凿的证据。”

正经和尚和玉箫师太等都甚觉奇怪。洪七公和黄蓉相差几十岁,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姑娘能搞啥暧昧?他们齐声道:“吴长老,可否告知详情?”

吴官歪道:“金庸的书中写道:‘郭靖天天去外面练功,黄蓉去集市买菜然后给洪七公做好吃的’。经过我们详细周密的调查,以及查看未解封的帮史,我们发现洪七公一开始就被黄蓉的美色所迷惑。而黄蓉呢,也想借机上位。洪七公和黄蓉想各取所需,偏偏有一个傻头傻脑的郭靖在旁边碍手碍脚。黄蓉是何等鬼精灵?她善于揣摩上意,也对官场的潜规则异常熟悉。遂建议洪七公教郭靖降龙掌。洪七公心领神会,便教了郭靖几招。洪七公很会欲擒故纵之术,数次说要走,黄蓉也是循循善诱,多方挽留,就这样,俩人在一起鬼混了数日。”

玉箫师太不屑地道:“嗬,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吴官歪不理会玉箫师太,接着说道:“降龙十八掌是至刚至阳的掌法,变化其实并不多。可是洪七公却告诉郭靖要如何如何变化,把一个简单的掌法说得复杂无比。郭靖本来就傻,一个小变化就要勤练很多天。这样,洪七公跟黄蓉便有更多时间鬼混。”

冷酷师太连连摇头道:“真是胡说八道。如果洪七公觉得郭靖碍事,大可杀掉他了事,何必传以武学绝技?你就接着忽悠吧。”

“哈哈哈,我们可不是忽悠。洪七公要杀郭靖自是易如反掌。但洪七公是偷情老手,他不但要偷情,还要利用郭靖给他站岗放哨。这不,郭靖在外边练武的时候遇到好几个洪七公的对头,比如说欧阳克什么的。”

冷酷师太道:“这么说还有点道理。”

吴官歪继续道:“所以说,偷情的最高境界不是把人家老公杀了跟别人老婆私奔,而是跟别人老婆偷情的时候,让她老公在外面站岗放哨。”

眼见话题越扯越远,正经和尚忙打圆场道:“阿弥陀佛!其实,金庸先生的书中对贵帮多有赞扬,洪七公和黄蓉并未让贵帮蒙羞,反而是声震武林。”

一提到金庸,华克之就很生气,立即怒不可遏地道:“金庸这老贼一直生活在纸醉金迷的香港,跟黄沾等流氓混混搅在一起,受资本主义熏陶,对敝帮明褒暗贬,愣是把我堂堂丐帮黑出翔来,实在是可恨之极。如果说华某要杀人,第一个想杀的便是金庸这老贼。倘若某一天跟他在香江邂逅,华某一定将他碎尸万段,剁成饺子馅,包成狗不理,喂狗!”在他看来,金庸先生正是那个揭露丐帮家丑的人,是利用小说反帮的发明家。

湿儿乐得哈哈大笑道:“华克大哥,‘邂逅’这词儿有点暧昧。狗不理是包子,你剁成饺子馅怎么包包子?狗都不理你还喂狗,那岂不是强狗所难么?使不得,使不得。”华克之陡觉自己失言,忙道:“那就喂二师兄好啦。”湿儿又笑道:“岁月是把杀猪刀,不知道二师兄尚能饭否?”

这时,人群中忽有人高声叫道:“快看,洞口开了!”

众人闻言举头上望。果然,皎洁的月光从洞口倾泻而下,嫦娥妹妹正在天上向群雄问好。群雄不由得一阵欢呼,有几人甚至喜极而泣。正经和尚双手合十道:“我佛慈悲,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湿儿高兴得跳了起来,惊喜交加道:“难道青城派良心发现?
”举儿道:“他们可没这么好,也许是来了救兵吧。”“爹爹,咱们快走!”湿儿迫不及待地抓住无能的手就要往上爬。

便在此时,洞口人影晃动,似是往洞内倒下了什么物事。东方无能赶紧拉了湿儿和举儿往甬道内逃去,其余人等也纷纷向甬道内逃避。洞内瞬时一片慌乱。湿儿只听得身后传来数声尖叫“蛇!毒蛇!”湿儿跑得更快了。她虽然从小就想当侠客,却偏偏胆小,对老鼠、蛇等尤其害怕。无能回头看了看,密密麻麻的毒蛇朝众人追来,足有数千条之多。跑得慢了的几个人已经倒在蛇群中,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华克之、正经和尚等人让弟子们先跑,由他们来断后。众位高手连劈带踩,打死了数条毒蛇,可是于危机形势却毫无扭转作用。蛇群前赴后继,源源不断地奔将过来。湿儿一边咒骂青城派的无耻,一边发足狂奔,一直奔到石室最里面。群雄陆续后涌,也都挤到了石室里。

华克之一人站在石室入口处,一掌接着一掌,猛烈地朝甬道内拍去。爬在最前面的毒蛇被打得头破血流,立即毙命,稍后面的被掌风掀几个翻翻,向后摔了出去。大有“一夫当关,万蛇莫开”之势。湿儿见状,高声叫好。只是毒蛇数量实在太多,前赴后继,不断从同伴尸体上往石室爬来。华克之连挥了数百掌后,已累到筋疲力尽,出掌无力。此时,毙掉的毒蛇恐怕尚不到总数的百分之一。

举儿建议道:“或许毒蛇怕火,放几支火把在石室入口吧!”站在最前面的正经和尚等闻言将手中火把放在地上。哪知这群毒蛇似乎受过特殊训练,并不怕火。它们爬近火把,一齐吐涎,竟将火把一一灭掉了。又有十来个人将火把放到入口处,不到片刻,也已被毒蛇的涎液灭掉。看看群雄手中剩下的火把已经不多,举儿赶紧阻止道:“大家别放火把了!如果没了火把,黑暗中对大家更为不利!”

此时,已有数条毒蛇进入石室内。群雄只得继续后退。无能带着湿儿退到石室最里面的角落,群雄也纷纷朝里面涌来。不多时,湿儿就被挤成了一张图画,贴墙而立。华克之和正经和尚等人在人群外筑成最后一道防线,将攻上来的毒蛇一条一条打死。毒蛇却是打之不尽,打死一条,又冲上来两条。

湿儿虽然躲在最里面,见到外围的人手忙脚乱的样子,心里也怕得不得了。心中只是想,也不知道群雄还能坚持多久?自己最终会中毒而死还是被毒蛇吃得干干净净?想到后来,将头埋入父亲怀里,再也不敢往外看。举儿倒是胆子大,竟然冲到外围和毒蛇搏斗。

群雄和毒蛇又斗了约莫半个时辰,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站在最外面的一个恒山派小尼姑突然被毒蛇咬了一口,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早有几条蛇爬到她身上,她便再也没有爬起来。

冷酷师太见弟子被咬身亡,悲痛不已。不顾自己身负重伤,一声长啸,愤怒地冲入蛇群,随即一阵乱劈乱砍,瞬间便宰杀了数十条毒蛇。大概是伤痛发作,她立足不稳,跌倒在地。她的左腿马上被一条毒蛇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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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儿只觉眼前人影一晃,定睛看时,却是华克之已将冷酷师太拉了回来。他再回头看咬冷酷师太的那条毒蛇,竟然在原地翻滚,似乎难受异常。没几下,那条蛇竟然一动也不动了。举儿脑中灵光一闪,莫非冷酷师太体内有什么东西可以降伏毒蛇?蓦然间,他想起刚才冷酷师太被华克之打伤后,吞服了白云熊胆丸,伤口处敷了天香断续胶。他马上对身边的陆惹儿说道:“烦请陆姐姐借我贵派治伤灵药一用。”陆惹儿不明就里,身处险境也不及琢磨,一伸手便把天香断续胶递给了举儿。

举儿拧开瓶盖,取出一点药涂到一条毒蛇的身上,那条蛇却毫无反应。举儿又对陆惹儿道:“陆姐姐,另外一种,内服的那种。”陆惹儿旋即明白,马上掏出白云熊胆丸递给举儿。举儿将丸药捏碎成粉末,往一条毒蛇面前一撒。果然,那条毒蛇一遇药粉便慌忙后退。举儿大喜,将瓶内的药丸尽数捏碎,用药粉在地上撒了一条线,便成了人和蛇的楚河汉界。群雄在靠角落一侧喘息,蛇群在线外蠢蠢欲动,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群雄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短时间内不会被毒蛇咬死了。湿儿赞道:“没想到偶家哥哥还有两下子。”举儿内心十分得意,刚才妹妹一直盯着华克之,现在终于意识到本哥哥的存在了。故作谦逊地道:“还不是多亏了恒山派的灵药。”湿儿道:“偶家哥哥的聪明机智也少不得的。”

冷酷师太早已中毒昏了过去。好在她内力深厚,并未像她的弟子一样立即死去。可也是呼吸声粗重而气息极微弱,只怕挨不过一时三刻便要一命呜呼。恒山派虽有天香断续胶和白云熊胆丸,但二者都只是治疗内外伤的灵药,却对解毒没有丝毫作用。

恒山弟子们正在一筹莫展之时,玉箫师太走了过来,掏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粒药丸出来。随即,一阵清香扑鼻而来。湿儿见烛光照映下,药丸呈粉紫色,晶莹透明,真想一把抢过来好好把玩。这时,只听正经和尚赞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原来是莫龙丹!冷酷师太有救了!”

一粒莫龙丹,远离鬼门关!

武林中自是人人皆知“莫龙丹”的大名。据说,莫龙丹是当世神医立山圣母研制的万能解毒灵药,用立山古寨的仙泉炼制而成。对世间万毒,皆有奇效。只是莫龙丹炼制极难,江湖豪杰只闻其名,难见其身。便是立山圣母本人,也仅只十数粒莫龙丹。玉箫师太因为跟立山圣母是莫逆之交,得蒙圣母赠了三粒,真是羡煞了群雄。

玉箫师太给冷酷师太服下莫龙丹后,正经和尚便让各派清点人数,查看伤亡情况。人数还未清点完毕,湿儿心中也还在想,莫龙丹真有那么厉害吗?冷酷师太已然醒转过来。湿儿心中暗自感叹,莫龙丹真是威力无穷!要是立山圣母也给我几粒多好呀!又岂止是她?在场众人,有哪位不是像她这般想的?

清点人数的结果,发现丐帮损失了五个弟子,峨眉派丢了一个,恒山派折了三个,连武当派淡定道人的一个师弟竟也遭了毒蛇的啃噬,丧命于甬道内。淡痛道人跟死去的师弟似乎感情颇深,一个武林前辈高手,竟然在无数小辈面前哭出声来。

又过了一阵,举儿挤到湿儿跟前,关切地问道:“妹妹,你饿了没有?”湿儿点点头。是啊,湿儿看了半个晚上的热闹,能不饿吗?群雄也早都饿了,尤其是刚才狠斗的那几位高手。“哥哥给你烤蛇肉吃。”还没等湿儿说话,举儿已经来到人蛇交界处刺死一条较粗的蛇,提溜回来稍作处理便用火把烤了起来。

丐帮弟子们于捉蛇也有不少绝活。看举儿露了这一手,群丐也纷纷仿效,到边界处杀蛇然后烧烤。除了少林寺和恒山派的和尚尼姑,其他各派也都出手杀蛇烤蛇吃。

举儿不但聪明,烤蛇肉也是驾轻就熟,把蛇肉烤得外焦里嫩,香味四溢。举儿把烤熟的蛇肉一斩三段,一段给父亲、一段给妹妹,一段留给自己。

哪知湿儿竟然拿了蛇肉去给华克之。“华克大哥,你刚才大战一场,一定饿了,你先吃吧!”华克之也没想到这个小妹妹如此关心自己,愣了一下,忙道:“我还不饿,小妹妹你先吃。”湿儿坚持道:“不行,一定要给你!”

华克之见湿儿执意要给自己,便道:“你先吃几口,把剩下的打赏给我。”湿儿也知道丐帮的规矩,叫花子都是吃别人的剩饭剩菜才有叫花子样,才算不忘本。于是,她把蛇肉咬了两口后,再塞到华克之手中。随即转身命令举儿道:“你再给我烤。”举儿那个气啊,不打一处来,可是哪敢发作?只得把自己的那一份递给妹妹,然后去抓蛇再烤。

湿儿又把蛇肉拿去给正经和尚,道:“正经大叔,你也吃点呗,别饿坏了。”正经和尚被称作大叔还是头一遭。一惊之下,忙不迭地拒绝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出家人不能吃蛇肉,多谢小施主。”湿儿道:“这洞里也没有素给你们吃呀,你们就将就一下吧!”正经和尚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即便饿死,也是不能吃的。”

湿儿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对正经和尚道:“正经大叔,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正经和尚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来。”湿儿天真地问道:“救人一命是不是胜造七级浮屠呀?”正经和尚道:“正是。”“多谢指教。呃,咱们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与其让你们饿死,还不如让我造几级浮屠。一、二、三、四。”湿儿用手点了点,又道:“你们一共四个和尚,我一下就可以达到二十八级了。给个机会嘛!”

正经和尚很是无奈,心道:“这小女娃娃也太顽皮了。”可是又不便跟小姑娘发作,忙向东方无能使眼色求救。无能沉下脸道:“湿儿休得无礼。出家人自有出家人的规矩。”

湿儿嘟着嘴,正要转身回去,忽然面前人影晃过,自己已是两手空空。只听有人道:“小施主,老衲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造七级浮屠。”说话之人正是胖胖的正色和尚,湿儿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蛇肉已经到了他的手中。和尚吃蛇肉,那倒挺有趣。湿儿非但不生气,还挺高兴地道:“多谢正色大叔!”

正色和尚就要将蛇肉送到嘴边时,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正经和尚道:“师兄,你们不吃,我可吃了。蛇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阿弥陀佛。饿死他大爷了!”正经和尚拿自己师弟没辙,只得连喧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湿儿回到无能身边后,举儿悄悄对她说道:“其他几个和尚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喝酒吃肉,妹妹先别急。”

淡痛道人一边吃着香喷喷的蛇肉,一边说道:“青城派坏是坏了点,不过也算给咱们送来了一餐美味。我认为,可以将功补过,从轻发落。”举儿道:“依在下愚见,堵洞放蛇恐怕不是青城派干的。”淡痛道人把已经送到嘴边的蛇肉放了下来,吃惊地“哦”了一声。正经和尚道:“小施主何出此言?”华克之也道:“小兄弟聪明伶俐,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吧?”

举儿道:“各位刚才上山的时候,可曾见到山上有蛇?”群雄都摇了摇头。举儿又道:“这就是了。大家上山都没有见到蛇,说明此山即使有蛇,数量也不会多。既然如此,青城派刚刚离去不过一个时辰,他们如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抓住这数千条毒蛇?”

群雄面面相觑,这后生说得很对。一个时辰抓到数千条毒蛇,简直是天方夜谭。难道堵洞放蛇意欲消灭群雄的并非青城派,而是另有其人?

华克之道:“我单单想,青城派生活在青城山,捉蛇对他们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耳,所以并未怀疑过蛇是由他们放的。现在听小兄弟这么讲才恍然大悟。诚然,这座山根本没什么蛇,那些毒蛇定是有人从远处运来。”

正经和尚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如果不是青城派干的,那又能是谁?”玉箫师太也道:“何人跟咱们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然用如此歹毒的手段对付咱们?”举儿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玉箫师太又道:“跟这么多正教都作对的,恐怕只有魔教了。”华克之道:“师太言之有理。魔教到处兴风作浪,残害无辜。而我等行侠仗义的正教诸派都是魔教的眼中钉。设如此毒计陷害我等,定是魔教无疑!”淡痛道人也道:“魔教一直想一统江湖,称霸武林。不是他们又能是谁?”

群雄口中的魔教,便是威震武林的东方不败领导的日月神教。东方不败自打练成《葵花宝典》上的神功后,便四处消灭正教,意欲一统江湖。正邪本就势不两立,正教众人对魔教的痛恨可想而知。此时众人被困洞中,不约而同都想到了魔教。

举儿道:“三位大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凡事须讲究证据。在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也不能让魔教背这个黑锅。”举儿如此说,和他的严谨有些关系,恐怕更大的关系却是东方不败和他旭日山庄的关系。东方不败曾经是他和湿儿的大哥,只不过现在因为练习《葵花宝典》,已经变成了大姐。见大家提到魔教,无能和湿儿都沉默不语。

正色和尚脾气暴躁,怒道:“阿弥陀佛。管他是谁干的,老子将来一定要用毒蛇咬死这帮王八蛋!”

群雄一边吃蛇肉,一边琢磨到底是谁要置众人于死地。本来香喷喷的蛇肉变得入口无味起来。
群雄饱餐后,举儿说道:“各位英雄,吃饱了的都过来杀蛇吧。把它们杀光,咱们才能出去。少林和恒山的各位英雄,请先多多休息,以便节省体力。”说罢,朝冷酷师太讨了两瓶白云熊胆丸,开始撒起药来。

举儿撒一点药粉,毒蛇就退让一点。他围着蛇群绕一个圈,毒蛇便被困在一个大圈子里。接着,一刀一条,将毒蛇逐一杀死。其他人也围过来帮忙。这些蛇便如砧板上的肉,任由群雄宰割。

蛇群被消灭掉后,举儿又领着众人穿过甬道去洞口之下观察情形。洞口又已被堵住。这次群雄倒不着急了,纷纷坐在地上休息。举儿悄悄对湿儿道:“等下那些和尚和尼姑们过来,你看他们一定很精神,那便是吃饱了的缘故。”

果然不出举儿所料,一顿饭的功夫,少林寺和恒山派的人也从甬道过来了,一个个精神饱满。湿儿端的是调皮至极,冲着正经和尚一脸坏笑,嘴中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正经和尚等人脸一红,假装没看见,自顾自地盘腿坐于地上。

夜深人静的时候,最是想家的时候。这不,大家坐下不久就马上又想到身处险境,刚才还饱暖思淫欲,转瞬就开始长吁短叹了。举儿叹道:“要是能找到水就好了,循着水流的方向或许就可以找到出路。”没人搭理他,包括华克之和湿儿。突然没了生路,大家心下惴惴,哪有心思说话?

好长一阵子沉默。期间有好些人坐一会站起来,站一会再坐下。大家都想不出什么妙法,只能坐着等死。有的闭目养神,有的想着心事。以正色和尚为首的几个闷骚男子故意朝峨眉派这边靠近了一点,大概有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意味。

此时,大家心中自是牵挂洞外的亲人,油然而生一种生离死别之感。人群中忽然传来女孩子的哭声,更是搅得大家心烦意乱。湿儿也禁不住抽泣起来,呜咽着道:“我再也见不到娘亲了。”东方无能把一对儿女搂入怀中,禁不住也老泪纵横。鲁猪脚眼含热泪,仰天长叹道:“只可惜那钓鱼岛,唉!”自身大难当头,首先想的却是国家兴亡。大家不禁佩服起这个老叫花来。

一片哭声中,只听玉箫师太高声娇喝道:“大家都是在江湖上行走的,死生有那么重要么?有什么好哭的?都给我闭嘴!”呵斥完毕,哭声便小了很多。未几,便已悄无声息。

寂静了一阵,突然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叫了声“师父”。“阿娇,啥事?”却是玉箫师太的声音。叫阿娇的女子尚未搭话,丐帮内传出一个声音道:“照片传阅一下塞!”此言一出,一众年轻下流男子们便都哄堂大笑起来,一扫刚才的阴霾。

玉箫师太娇喝道:“我徒儿姓袁,跟你说的阿娇不是一路货色!谁他娘的再闹,先吃我一箫!”华克之也觉得此人丢了丐帮的脸面,大声呵斥道:“金针菇,Shut Down!”
那个叫金针菇的自然不敢再出大气,闹哄哄的人群又静了下来。

湿儿暗觉好笑,华克大哥国语都说不好,偏偏要蹦出个英文词儿来。这也不能全怪他,现时的社会风气即是如此。没文化的人都爱说上几个英文单词,有文化的人反而不说。湿儿提醒华克之道:“华克大哥,好像Shut Up才是闭嘴的意思呢。”华克之蛮有自信
地道:“Shut up是下嘴唇朝上,shut down是上嘴唇朝下,二者都是闭嘴的意思。”这次湿儿倒是觉得华克大哥说得甚是在理。

师太又问:“娇儿,何事?”这次她不叫她阿娇了。袁娇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众人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玉箫师太很爱护门下弟子,对众人道:“都转过身去,把火把灭掉。”群雄不敢违拗,皆照师太的口令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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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中,忽闻“嘘嘘、嘘嘘”声。

举儿突然又来了灵感,道:“有了,大家都来小便,不就知道水流去向何方了么?”华克之赞道:“小兄弟真是心思敏捷,佩服佩服。”众人虽觉这方法有点那个,可是以当下之处境,也只好出此下策。试问,有谁不想回家?于是,黑暗中,大家纷纷方便起来。一时间“嘘嘘、嘘嘘”声不绝于耳,蔚为壮观,黄河滔滔亦不过如此。

待大家方便完毕,火把再次亮起。万涓成水,终究汇流成河。众人循着水流的方向走去,居然又从甬道回到了石室内。

那水便是从石棺下面流走的!

华克之虽不是武林盟主,此时无疑已成为群雄之首。他朗声说道:“尊敬的各位掌门,各位英雄,眼下咱们只有合力推开这个石棺看个究竟了!”正经和尚忙道:“华帮主,且慢!待老衲先将衷禅师叔的法体抱出来!”当下几个少林和尚便上前将衷禅和尚的遗
体抬起。

遗体刚刚离开棺底,便听湿儿尖叫道:“筷子!”原来,衷禅和尚胸腹上的天突穴插着一根筷子。

正经和尚听到“筷子”二字,吓得赶紧把手放开。幸亏他的三个师弟紧紧抱住,衷禅的法体才幸免掉于地上。四个和尚将衷禅的法体翻转过来,放在地上。正经和尚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只见衷禅的鸠尾穴、俞府穴和天枢穴三个大穴也分别被筷子戳了一个洞!正经和尚摇头叹道:“原来师叔竟是被‘筷子神功’所伤,却不知兰陵笑笑生之后,何人会使这门神功?”

原来,这位身兼三十六门少林绝技的衷禅大和尚竟是被人用“筷子神功”所杀!

群雄中知道这门神功的人屈指可数。但是,只要一想到身兼少林三十六门绝技的大和尚竟然为“筷子神功”所杀,便知“筷子神功”端的是厉害无比。

石棺底部被衷禅身子盖住的地方露出一个洞来,刚容一人下去。看到地上有洞,群雄皆大喜过望。嚷嚷了一阵子,却没人敢下洞去探路。又是互相一阵对望。末了,群雄齐齐把目光集在华克之身上。

众望所归,华克之自是无法卸责,要么自己下,要么指派某人下。他艺高人胆大,兼之爱惜帮中兄弟,不愿弟兄们去冒险。便朗声道:“我先下去瞧瞧。”接过一支火把,便欲下洞而去。

鲁猪脚忙道:“帮主且慢!你是千金之躯,怎能冒险?”华克之还未搭话,鲁猪脚又道:“庄南强、蓝屌丝,你们二位先下去探路。”庄南强应了一声,便持了铅笔往洞内钻去。他身后跟着一个上身净衣下身污衣,左手镰刀右手锤子走混搭风的丐帮二袋弟子,自然便是蓝屌丝了。

那洞并不深,大概两支铅笔的高度。只是洞内奇臭无比,不知是先前大家的尿液还是很早以前就有的脏东西。二人也顾不得许多。庄南强先把铅笔掷了下去,笔尖稳稳地插入洞底。看来,洞底已经不是石头而是泥土。庄南强随后一跃,落到铅笔头上,然后顺铅笔而下。火把往前一照,兴奋地叫道:“前面有路,大家快下来!”

蓝屌丝正要下洞。鲁猪脚突然喝道:“慢着!”蓝屌丝一惊,赶紧原地立正,不解地望着鲁猪脚。刚才不是指派自己跟庄南强下洞吗?怎么又不让了?鲁猪脚呵斥道:“还讲不讲规矩?让领导先走!”蓝屌丝闻言赶紧退到后面。鲁猪脚对华克之道:“帮主请!”华克之也不推辞,不慌不忙地下洞去了。接着依次是正经和尚、玉箫师太、淡定道人等人。群雄鱼贯而下。

湿儿的轻功不佳,落在铅笔上的时候,右脚一滑,摔了一跤,右边大腿被戳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让东方无能心痛不已。

石棺所处的位置其实已经接近后山,所以这条地道很短,不过两三丈。洞口只是一些藤蔓遮挡,大家轻轻松松便脱出困境。此时天已微明,不用火把也已能看清周围环境。群雄便如脱缰的野马,朝山下飞奔而去。

湿儿似乎伤得不轻,赖在出口处不想走。东方无能和举儿便在旁边伺候着这位娇贵的大小姐。其实,湿儿并非伤得有多严重。她只是心情不好,在生闷气,并借机向父亲和哥哥撒娇,要拿哥哥当出气筒。她心想,真倒霉,秘籍没找到,居然还受了伤。虽然见到了心中的大英雄,但他自个儿跑掉了,分别时连招呼都没打一个,他的心中定然没有我。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湿儿的一颗心早已随华克之而去,一时之间,竟变得魂不守舍起来。

举儿关切地问道:“妹妹,你的伤咋样?”举儿不问还好,他这一问,湿儿大呼一声“好痛”,左腿一伸,踹了举儿一脚。举儿为了逗妹妹开心,顺着力道,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立定后赞道:“东方大侠果然神功盖世,重伤之下,还将小可踹得如腾云驾雾一般。”湿儿乐得哈哈大笑,立马伤口一点也不痛了。

东方无能道:“虽然没找到秘籍,不过总算让你们见了点世面,也不枉咱们此行。咱们这就回家去吧!”

一家三口正要下山,湿儿忽然往出口上方一指,惊叫道:“爹爹,快看!满山都是桃树,这里居然冒出一株梅花树。怪哉怪哉。”东方无能和举儿一看,果然,桃树丛中无端地多了一株光秃秃的梅花树。东方无能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指着梅花树下的泥土道:“挖,看可有什么东西!”

举儿便奔到树下,用手中短剑开始挖掘。刚挖了一尺深,见无异样便要放弃。东方无能道:“接着挖!”又挖了两尺,举儿触到一个皮革包裹,摸了摸,隐隐然便是一本书。低声叫道:“爹爹,书!”无能道:“打开看看!”

湿儿忙不迭地瘸着腿跑过去,一把从哥哥手里将皮革包裹抢过来,然后迅速打了开来。只听她一声惊呼道:“哎呀,不好!上当了!”

东方无能连忙问道:“咋了?”湿儿失望地嘟囔道:“分明是一本《金瓶梅》,哪是什么武功秘籍!”举儿闻言也颇为失望地道:“可能已被调包,咱来晚了。”东方无能却哈哈一笑,得意地道:“不晚不晚,咱们要找的武功秘籍正是这本《金瓶梅》。”

“什么?爹爹没搞错吧?”兄妹俩几乎同时大叫起来。谁都知道,《金瓶梅》是淫书、禁书。何时竟成了武功秘籍?

东方无能先是自言自语道:“金瓶似的小山加上梅花树,不正是《金瓶梅》么?”然后摸着光滑的下巴对儿女说道:“你们俩可曾听说过,‘先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句古话?”兄妹俩点点头。

无能又道:“千里马如果没有遇到伯乐,它就只是一匹普通的马;《金瓶梅》如果没有遇到我等武林高手,它就只是一本淫秽小说。”湿儿撅起小嘴道:“爹爹不厚道,说哥哥和我不是武林高手。”

东方无能道:“我来问你们,《金瓶梅》因何被称为‘天下第一奇书’?它究竟奇在何处?”湿儿道:“不就是充满了淫秽色情描写么?你的宝贝女儿是淑女,没读过。”东方无能摇摇头道:“此书之奇并非色情描写。它奇就奇在里面隐藏着独一无二的武功秘籍。什么《葵花宝典》呀、《易筋经》呀,都弱到爆。”“什么?比《葵花宝典》和《易筋经》都厉害?”兄妹俩皆不信,一个左哼哼,一个右哼哼。

湿儿接着问道:“从没听说过兰陵笑笑生是武林高手。他写出的书又如何能是武功秘籍?”无能道:“兰陵笑笑生的确便是一位武林奇才,甚至可以说是中国几千年、世界几百年才出一个的奇才。你们俩没听说过毫不奇怪,因他一生中只出战一次。兰陵笑笑生是他写这本秘籍的笔名,他本名叫什么至今无人知晓。皆因战前无人闻他大名,战后他即隐姓埋名,知道他名字的人都死在了那场大战中。”说到此处,东方无能的声音有些微颤抖,想是他隐约想起了什么特别可怕的场景。

举儿问道:“爹爹可曾听说过那场大战?”东方无能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然后缓缓地、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明万历十五年中秋节子时,也即《金瓶梅》成书之时,兰陵笑笑生约少林、武当、华山、丐帮等十来个江湖中著名帮派的顶尖高手至太兴山论剑……”

“太兴山?不是华山啊?”举儿和湿儿从未听说过什么太兴山,不禁兴味索然。“太兴山也在陕西境内,为终南第一峰。因其‘高比西岳多半头,险似华山胜三分’,是以笑笑生约这些高手至此论剑。各派高手虽未听说过其人,可是战贴上的言语甚是狂傲,因此均如约而至。众人本想教训一下无名小辈。哪曾想,兰陵笑笑生武功高强,心狠手辣,一个活命不留。最少的也被他戳了八个窟窿,最多的则被戳了三十六个窟窿。彼时武功最厉害的少林高僧空悲大师也只三招即被其秒杀。现在太兴山最高峰还可以看到十几个成人形的土堆,那便是当日丧生的众位高手的尸骨。”

举儿湿儿听得头皮发紧,毛发倒竖,冷汗直流。此人用什么鬼招式如此犀利?三十六个窟窿,不成筛子了?

过了半晌,举儿才道:“少林和尚肯定也知道他们祖师爷被兰陵笑笑生秒杀的事。昨夜为了抢书,少林和尚比其他各派都跑得快!”东方无能点点头。

湿儿追问道:“既然武功这么高强,他又何须隐姓埋名?”“他多半还是怕仇人寻仇。那十几个大帮派的帮众有成千上万人,真要被寻起仇来岂不是烦不胜烦?再说,武功高强纵可保护自己,可是却如何保护家人与朋友?”

举儿红着脸道:“市面上有很多《金瓶梅》出售。不瞒爹爹说,孩儿也曾偷窥过几眼,却没发现哪怕是只言片语的武功秘籍。那或许因为孩儿不是武林高手。可是,咱们为什么不去买一本,却要涉险到这山上来取书?”东方无能道:“那自是因为市面上的《金瓶梅》跟这一本不同。”

东方无能顿了一下,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兰陵笑笑生这人武功既高,更是工于心计。为了既能把自己绝世武功流传于后世,又不被奸人学去祸害人间,他故意把武功秘籍藏于淫书之中。据说,书的绝大部分文字都是情欲描写,关于武功的记述只寥寥数百字。而且,这些描写武功的字句都一个字一个字地散布于整部鸿篇巨制中,非常难以找出来。当你觉得一个句子不通顺,亦或觉得哪个句子无端多出一字,那这个字就可能是武功秘籍的一部分。所以,要从此书中学习武功,必须先从书中挑出描写武功招式的字,然后再把它们连成句子。”举儿心道:“难怪时至今日,大家一直把此书当成淫书。要找出其中的武功秘籍真是难于上青天!”

“此书刚成书时,其实只有一册,为武林群雄争抢。得到书的人不久即被人做掉,然后新得到书的人又为后人所杀。就这么一本大家认为普普通通的‘淫书’,却让无数高手为之丧生,在江湖上掀起阵阵血雨腥风。后来,此书为一高人得到。他为避世人骚扰,特意将书中的武学秘籍剔除掉,然后广为印刷之,以掩人耳目,方平息了抢书之潮,江湖也暂时得以安宁。现在市面上流行的删减版《金瓶梅》充其量只能叫《全瓶梅》,因为那两点已经被阉割掉了。”

至此,举儿湿儿都已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父亲讲解此书之妙。

“将武功秘籍极其隐蔽地藏于淫秽描写中,不同的人读此书产生截然不同的后果。普通人为其中的淫荡情节所吸引,把它当色情小说看却也自得其乐;练武之人挑出其中关于武功招式的描写,把它当武学秘籍便能练出绝世神功;如若……”

东方无能故意停顿一下,似要引起儿女的注意。然后才继续道:“如若练武之人也把这本秘籍当色情小说来看,则会走火入魔,武功非但没有长进,反而会性欲亢进,犹如食了‘阴阳和合散’;如果练武之人把这本书既当武功秘籍,又当情欲小说,此书不仅让你练成一身绝世武功,还会把身上的病治好。”

兄妹俩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想象不到,这本淫书中竟然隐藏着如此高深的武功。要不是父亲解释,他们作为习武之人,偷看了定会走火入魔,说不定兄妹俩还会搞出什么荒唐事来。

湿儿又问道:“此书如此玄乎,那它都记载了什么高深武功?”“此书共一百回,实乃记载了一百招上乘武功。书中的故事是逐年逐月展开的,那是暗示读者,练习的时候要循序渐进,切不可拔苗助长。”

东方无能又顿了一下,然后盯着儿女问道:“听说过‘凌波微步’没有?”“那是绝世轻功,难道这本书上也有类似于‘凌波微步’的轻功?”“这本书上记载的轻功远胜‘凌波微步’。‘凌波微步’虽然迅捷,却还是要一步一步地走,跑得终究慢了许多。这本书中记录的轻功叫‘飘飘欲仙’,运起功来便如神仙漂浮于空中,心念一闪便在数里之遥。虽说比不上悟空的筋斗,但是大功告成时一个跳跃也总有好几公里。”兄妹俩同时“啊”了一声,他们原以为凌波微步天下无敌,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正可谓没有最快的轻功,只有更快的轻功。

隔了片刻,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书中还有其它什么高深武功?”“这本书后来还传到了西方,书名被翻译成《Forbidden Legend of sex and chopsticks》。后面这个外语词是筷子的意思。便是外国人也明白,这书中记载了用筷子做武器的高深武功。”举儿恍然大悟道:“爹爹刚才说那些高手被戳了多少多少个窟窿,便是被筷子戳的了?”湿儿也道:“棺材里那个少林和尚也是被筷子杀掉的。也就是正经大和尚说的‘筷子神功’了?”

“然也。普通武林中人,只用一件兵器。有的人可以双手都用兵器。更厉害的如老顽童周伯通竟然可以双手出不同的招式来个双手互搏。兰陵笑笑生创的筷子神功则是两只手共用四根筷子,一出手便是四招,疾如闪电。而且,人体之上手指最为灵活,所以筷子跟筷子的角度变化非常大。这四招同时攻击敌人身上相距甚远的四个部位,叫人如何去防?”

举儿和湿儿听到这里,都眼神呆滞,恍惚七魂出窍,呆呆地便如笑笑生正拿筷子来攻,二人站在原地等死一般。片刻过后,二人又眼露惊喜,显是对“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万分地心驰神往。

三人正要动身下山,却见一个身影飞快地朝山上奔来。那人轻功甚妙,身轻如蝶,身形过处犹不见草动。无能赶紧将秘籍藏好,三人均拔剑在手,严阵以待。

(第二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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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绝命逃亡:路漫漫其修远兮,马给姐儿骑一下

没几个纵跃,那人已来到三人近前。湿儿眼尖,惊喜地叫道:“华克大哥,你怎么回来了?”来人正是丐帮帮主华克之。东方无能见他急速飞奔回来,却呼吸如常,不得不暗叹他轻功之妙。

华克之微笑答道:“刚才见小妹妹受了伤,我特地追上恒山派的人,朝他们要了治伤灵药‘天香断续胶’给你送来。”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递给湿儿。湿儿伸手接过,支吾着却不知该如何感谢,小脸红红的,煞是好看。无能和举儿忙连连称谢。华克之道:“不谢不谢,应该的。对了,小妹妹,还没请教芳名呢。”

湿儿答道:“我出生于旭日山庄,复姓东方。出生之时,恰逢数十年未遇之干旱,再加之我五行缺水,所以爹爹便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做不湿。”

华克之闻言一怔。据说,“日出东方,唯我不败”的魔教教主东方不败也出生于旭日山庄。东方不湿和东方不败的名字如此接近,她们会是什么关系?

湿儿明白华克之所想,脸一红道:“东方不败是我的大姐。”对湿儿以及东方一家人来说,东方不败武功高强,提起来自是倍感自豪。可她偏偏又是被称作魔教的“日月神教”的教主,委实又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

华克之一听湿儿是东方不败的妹妹,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他这一退颇失英雄豪气,赶紧红着脸向湿儿拱了拱手道:“原来是东方教主的妹妹,失敬失敬。”湿儿假装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

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下后,华克之问道:“湿儿妹妹,你是不是经常去黑木耳玩?”“黑木耳?”湿儿一惊,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华克之的嘴里竟然会蹦出这么个不雅的词来!华克之见状,忙解释道:“就是日月神教的总坛啊。你去看你大姐的时候,就要去黑木耳吧?”

如若是举儿说错了话,湿儿定会痛骂他一番。但常言说得好,“不知者不怪”。湿儿对华克之的文化水平早已略知一二 ,因此并不生气。加之她将华克之视作大英雄,岂会
因为他说错一句话而翻脸?湿儿耐心地道:“华克大哥,你可说错了。日月神教的总坛叫黑木崖。黑木耳是骂人的话哦。”华克之迷惘地挠挠头。他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为什么“黑木耳”是骂人的话?

湿儿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自从我大姐当上日月神教的教主之后,我们之间就基本没有来往了。她不回旭日山庄,我们也不愿意去黑木崖。”华克之当然知道,谁都不愿跟日月神教有瓜葛。看湿儿难为情的样子,他只好又挠了挠脑袋。举儿见平日里对自己颐指气使的妹妹在华克之面前变成了一个娇羞的、温柔的小美女,心中颇不是滋味。

湿儿道:“不说这个了,你们仨先等一下,我去去就来。”说罢,钻入洞内敷药去了。举儿想要跟进,无能脸色一沉,他便老老实实呆在原地不动了。

片刻后,湿儿从洞内出来,心情大好,对三人道:“咱们下山去吧!”说罢,径直挽了华克之的胳膊往山下走去。

华克之自打当上丐帮帮主之后,对他献媚的女弟子不计其数,收到的秋波也称得上“汗牛塞屋”,其中更包括帮中一枝花十三妹。可是,像湿儿这种直接的、少女天真无邪的挽胳膊让他非常受用。虽然有点羞羞的感觉,但却丝毫没觉得不自在。举儿见状满腔怒火,便要发作。无能倒是乐见女儿跟丐帮帮主这样的江湖豪杰交往,再次用目光制住了举儿。举儿狠狠地一跺脚,无精打采地跟在三人后面,朝山下走去。

湿儿边走边说道:“华克大哥,你的武功好棒啊!”华克之得意地笑笑道:“还凑合吧。”“刚才那三人围攻你的时候,一开始我还替你捏着一把汗呢,后来发现纯粹是我多虑了!”“谢谢湿儿妹妹关心!那三人也是绝顶高手,你的担心可一点都不多余。”“哼,就他们也配称高手?三个加在一起也不是你的对手。依我看呀,你是当今天下第一高手!他们是三个臭皮匠,顶不上一个诸葛亮。”

“哪里哪里,快别这么说。俗话说得好,‘党外有党,党内有派’嘛。”湿儿还没笑,这次华克之自己发觉不对了,马上改口道:“不对,俗话说得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湿儿道:“我说得难道不对么?虽说强中更有强中手,但你一掌把正经大叔打出老远,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哈哈,没有这么夸张吧?”

“你刚才从山下上来的速度,比我下山都快多了。你这轻功也是举世无双!”“哦,是吗?”华克之心中甚是得意,不免有些飘飘然道:“其实,有时候我倒希望自己的轻功能差一点呢。”湿儿道:“这倒奇了,还有人希望自己的轻功差一点?”华克之耐心解释道:“轻功太好的话,看什么都是走马观花。上次去九寨沟散心,特郁闷。走了几个来回,愣是没把美景看清楚。当时我就想,下辈子一定不要把轻功练得太好。”

“原来这样啊。下次你驮着我,就跑不快了吧!”湿儿说完这话,小脸不自觉地红了。华克之老老实实地道:“不会啊,我驮着你还是很快。”“哼,是不是华克大哥觉得我的分量太轻啊。”湿儿假装生气。“不不不,怎么会呢。”华克之自知说错话得罪了小妹妹,忙改口道:“湿儿妹妹虽然在我背上轻如鸿毛,但在我心里却重如泰山。有首歌唱得好,叫‘在我心中重千斤’。”

湿儿马上又笑逐颜开了,续道:“我听说呀,你们丐帮经常行侠仗义。那些地主土豪一听到华克大哥的名字就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那倒是。这次上山的途中,我还带领帮中弟兄们把山脚下刘家庄的刘员外给杀了,把田地分给贫农。”“哇,真是太棒了!要是我跟哥哥俩,最多也就是把有钱人给揍一顿而已。”湿儿说着,做了一个打拳的动作。“天下穷人这么多,光把有钱人揍一顿哪解决得了问题?”“所以你们就把土豪劣绅杀掉,把田地分给贫农?”“是,我们要解放全天下的劳苦大众!”“我真是太崇拜你们了!我也好想加入丐帮哦!”

华克之看着衣衫光鲜的湿儿,打趣地道:“你这小公主不怕我们脏兮兮的样子?”孰料湿儿竟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往衣服上一抹,调皮地道:“咱们一样了吧?”华克之一下呆住了,没想到这个小妹妹这么……顽皮,不,是这么可爱!湿儿见华克之不说话,又把泥巴往脸上抹了抹,问道:“这下总行了吧?”“行,太行了!”华克之顿时对湿儿好感倍增。想自己心仪的帮花十三妹,虽身在丐帮,却穿得很时髦,倒像个大家闺秀。虽然她漂亮、端庄大方,但是总与自己的叫花子打扮格格不入,而且她刻意跟自己保持距离。倒是湿儿,却可以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湿儿问道:“那我现在也算丐帮弟子了?”华克之尚未搭话,无能咳嗽一声道:“还早着呢。刚才不是有人说了吗?须得有人介绍,然后还有出身审查。先把你的武功练好了,帮派的事以后再说。”华克之接口道:“东方叔叔说得极是,加入敝帮可没这么简单。除了叔叔提到的之外,在加入的时候还需要宣誓,以及服用三尸洗脑丹,等等。”

“三尸洗脑丹是啥东东?跟三尸脑神丹一样吗?”

华克之忙道:“二者虽然名字相近,本身性质可差得远了。三尸脑神丹是日月神教阴损至极的毒药,毒性发作时,服此药者行动便如鬼似妖,连父母妻子也会咬来吃了。三尸洗脑丹只是一种非常普通但很神奇的药物,并无毒性。很多时候不同的人对同一件事物的看法、想法不一样。服了三尸洗脑丹之后,大家看法就一样了。这样便于统一思想,团结一致向前看。”湿儿略失所望道:“那多不好玩,就没有斗嘴的乐趣了。”华克之道:“来日方长,湿儿妹妹以后想清楚了再说也不迟。”

三人又往下走了一会,湿儿瞥见华克之脸上时时流露出一些伤感的神情,不解地问道:“华克大哥,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么?”

华克之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次上山来找秘籍,是我担任帮主后的第一件大事,结果却没有完成任务。回去后不好交代,在帮中的威信也大大地打了折扣。”

“秘籍……”湿儿刚想说秘籍在自己父亲那里,但想到事关重大,就斜眼看了看父亲。果见父亲正在朝自己使眼色,忙改口道:“很可能山上根本就没有秘籍,你看大家都没有找到。所以不能算你没有完成任务。你打败三个高手的围攻,别说在你们帮中,便是在全世界,你都威名远扬啦。”

听湿儿这么一说,华克之的心情顿时又开朗起来。便又给湿儿讲了几个打土豪分田地的故事,惹得湿儿心驰神往,暗暗坚定了加入丐帮的决心。

能够跟心目中的大英雄华克之神侃,湿儿非常地开心。她光顾聊天了,带的路早已偏离了下山的大道。不过,好在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走偏僻的山坡却也别有一番乐趣。

又走了几步,华克之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惊呼了一声,便松开湿儿的手往前奔去。东方一家三口也赶紧跟了上去。

走近一看,山坡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个人,身着青城派的道袍,正是昨夜在洞中遇到的文钱子等人。如今,这些人都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就像睡着了。

湿儿紧拽着父亲的手,颤声道:“哼,真是报应太快了吧!昨夜你们绞尽脑汁要置我们于死地,想不到还没下山,你们就被江湖豪杰给灭了。活该!”

华克之探了一下文钱子长孙饼的鼻息,发现早已死翘翘了。又探了一下索子子、万贯子、金花子以及他们的弟子丁东、施西、项南、项北、井中、莫发和白白等人的鼻息,发现他们也都已殒命许久。再查看各个尸身,却无半点伤痕。华克之心下疑窦陡生。他虽武功高强,然年纪轻轻并无多少江湖经验,一时猜想不透其中缘由。便抬头看着东方无能,希望这位前辈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此时,无能也正皱眉细看这些尸身。这些人虽然没有内外伤痕迹,但面部僵硬扭曲,显是临死时痛楚难当。他察看良久,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

华克之道:“如此看来,堵洞放蛇的确不是青城派的人干的。”

无能道:“华帮主说得甚是有理。如果是青城派的人堵住洞口放毒蛇,而这伙上山的人是好人的话,那这伙人杀掉青城派众人之后,必定会上山掀开石头救咱们出来。”

举儿沉吟片刻道:“我越来越觉得,倒像是有人特意设了个陷阱,用秘籍作诱饵将咱们引入洞中;又因为秘籍,各派大打出手;在群雄元气大伤之时,再堵洞放蛇。即使毒蛇没有将咱们咬死,咱们也会饿死在洞内。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设毒计之人没有料到咱们能杀掉毒蛇,又从洞底钻了出来。”

华克之一惊,问道:“小兄弟凭什么说这是个特意设置的陷阱呢?”

举儿答道:“既然咱们已经知道,这些毒蛇是人家从大老远运来的。他们从远处运蛇过来,不正是处心积虑想陷害咱们么?而且,更为蹊跷的是,这本武功秘籍在武林中消失很多年了。要不是听爹爹以前提起过,我和妹妹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本秘籍,更遑论还知道这本秘籍藏在这山上。即便有人知道了,也一定是极少数的人、而且还是在机缘巧合的情形下知道的。啷个短时间内,你们六大门派加上我们旭日山庄的人,同时得知秘籍藏于此山?”

华克之恍然大悟道:“小兄弟说得极是!怎么这么巧,大家同时知道有这么一本秘籍藏在这山洞中?此事大异寻常,其中定然隐藏着一个极大的阴谋。”想通此节,华克之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举儿问道:“那么,请问华帮主,你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

华克之道:“敝帮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派我率人来此夺书。至于他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他未曾提起,华某就不得而知了。”华克之转头问东方无能道:“东方叔叔,你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可有什么蛛丝马迹么?”

东方无能道:“前几日我去泰山派做客,遇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在泰山上唱一首歌谣。歌词是这样的:‘金瓶似的小山,山上虽然没有寺,美丽的风景已够我留恋;明镜似的西海,海中虽然没有龙,碧绿的海水已够我喜欢。’我觉得歌谣甚是好听,便向小男孩打听歌名叫什么。小男孩答曰‘《金瓶梅》’。我自然知道,《金瓶梅》是旷世武功秘籍。因歌中提到‘金瓶似的小山’和‘明镜似的西海’,便猜想《金瓶梅》必定藏于此处。”其实,无能把歌谣的最后一句歌词故意隐掉了,那句歌词是“东方那边的金太阳,虽然闪闪又下山,你给我的温暖却永在我身边。”他心里在暗自得意,看来秘籍归我东方家真是天意难违。

举儿追问道:“爹爹可知那个小男孩是什么来头?”

无能道:“我曾向泰山派的人打听小男孩的身份,他们都说从未见过,猜测可能是来泰山游玩的外地游客。”举儿道:“这个小男孩真是来者不善。可能像他这样的小男孩还有无数个。他们分别跑去少林寺、武当山、峨眉山等处唱这首歌谣,把这些门派都吸引了过来。”

华克之道:“小兄弟分析得头头是道。现在你可否猜知,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要将江湖中的英雄好汉一网打尽?真的是魔教么?”

“小弟我行走江湖的时日尚短,对江湖恩怨也没多少了解,所以暂时还毫无头绪。青城派众人被人用独门绝技杀死,如果此人属魔教中人,那自然便是魔教干的。只可惜爹爹和华大哥都猜不出此人是谁。将来如果能找到这几个小男孩中的一个,当知分晓。”

四人一边琢磨一边继续往山下走,越琢磨越是后怕不已。这设计陷害群雄的人也太阴险毒辣了!各个门派到金瓶似的小山的路程远近不同,而各个门派的轻功修为也差异极大,所采用的交通手段更是五花八门,或骑马,或乘船,或施展轻功步行,设毒计之人竟然能把所有这些细节都考虑在内,让各个门派在同一个晚上相差不过一个时辰内抵达这个山洞中。然后以武功秘籍为诱饵,致各派互相残杀。再然后又堵住洞口,投以大量的毒蛇。每一个手段莫不都是要置群雄于死地而后快。

若果冷酷师太没有因为受伤而服过白云熊胆丸,设若冷酷师太没有因为泄愤而闯入蛇阵,假如冷酷师太没有被蛇咬伤,又倘若没有举儿的机智、发现白云熊胆丸可以退蛇阵,又或者袁娇害羞不那个啥,再如果洞底没有出口,那么,现在大家一定还被困在洞内。数百年之后,洞内一定是白骨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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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楼
还没看,不过剧情简介似乎不错,哥先帮你顶起先。不过以后质量下降,哥是会拉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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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楼


转眼便到了山脚。东方一家要划过西海向东行,华克之则要向南。华克之拱手作别道:“湿儿妹妹,请多保重。东方叔叔、举儿弟弟,华某就此别过。”东方无能和举儿也拱手作别道:“华帮主保重。”举儿见妹妹终于要跟华克之分开了,甭提心里有多高兴。

湿儿张了张小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欢乐的湿儿,到了分别的时刻也是忧伤满怀。华克之见状,安慰道:“来日方长,一定还有机会见面的。”

湿儿磨蹭了很久,才弱弱地道:“华克大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个……,呃,这个……,我想跟你去打土豪……”湿儿有点难为情的样子,又像是在哀求,声音极低,到最后那个“豪”字的时候,已几不可闻。

听湿儿这么说,再看着湿儿难过的样子,华克之一时语塞,支吾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他心想,湿儿是如此让人欢乐,自己甚是愿意和她在一起。世俗观念是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但在武林中,这些观念淡了不少。可不管怎么说,二人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而且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如果这样就带走闯天涯的话,多少有几分唐突。却不知湿儿的父亲和哥哥是怎么想的?他们支持或者反对,自己都可以顺势而为之,既不至于伤害湿儿,也不会显得唐突无礼。

东方无能倒是乐见女儿跟华克之去。一方面因为华克之是当世的英雄豪杰,另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他极其不愿看着一双儿女的感情异于兄妹。当下无能便对湿儿道:“你呀,从小到大就很顽皮,尤其爱看热闹。打土豪恐怕是假,看热闹才是真。爱去就去吧!”无能又对华克之道:“我就把小女托付给华帮主了,有劳华帮主多加照顾。”

举儿当然不愿意妹妹跟华克之走,又想发作。无能悄声对举儿说道:“秘籍比人重要,由她去吧。切不可因小失大。”举儿虽然舍不得妹妹跟华克之去,但他毕竟是个理性之人,觉得当此之时,秘籍确比妹妹更重要,而且自己也断不是华克之的对手。秘籍上的武功练成后,倒是可以找华克之算账。举儿心里恨恨地道:“姓华的,总有一天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于是,悻悻然地跟着父亲回旭日山庄修炼筷子神功去了。

湿儿得父亲的允许,高兴地跟着华克之一起回丐帮总舵。早年丐帮总舵在洞庭湖君山岛,大约一二十年前迁到了四川省仪陇县瓦子乡。湿儿和华克之一路欢歌笑语向南而行。

对华克之而言,跟湿儿在一起远比呆在丐帮总舵开心。倒不是说在总舵要日理万机、烦事太多,而是因为丐帮中没有这么一个漂亮欢乐的小妹妹。帮花十三妹吧,总是若即若离,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也有其他几个丐帮女弟子,虽心里想靠近自己,却在靠近时保持着帮主和弟子的尊卑。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可以让他在丐帮内畅所欲言,引为红颜知己。

对湿儿来说,跟华克之在一起则圆了自己从小到大的武侠梦。她自幼便开始习武,而且喜欢看武侠小说,对小说中的男主角都非常喜欢,尤其是《天龙八部》中的萧峰。可是她的哥哥在武功修为上却是距离书中的主角相去甚远。当看到华克之的时候,湿儿就想,自己会不会幸运地遇到一个跟萧峰一样顶天立地的英雄了?及至见到华克之击退三大高手的合围,更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油然而生一股亲近之感。但是她生性顽皮,跟华克之没有尊卑贵贱之分,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很多事都聊得来。华克之识不了几个字,但是武学方面的修为却出类拔萃,这一点颇似郭靖。湿儿便觉得自己跟华克之二人就好比当年的黄蓉和郭靖。自己虽不如黄蓉聪明,但郭靖也比华克之笨了不少。

此时二人单独上路,却又跟刚才四人同行的情形大不相同。刚才父亲和哥哥在一旁,湿儿还落落大方。现在二人独处,湿儿反倒有些害羞起来。她往华克之瞅了一眼,华克之也正巧在看她。湿儿脸一红,低头不语。华克之不善言谈,湿儿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便一直低头朝前走。湿儿心想,我原本并不相信一见钟情,可为什么刚见到他没多久便已倾心?是了,我心中一直仰慕大英雄,他便是这样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如此说来,我跟他神交已久。

湿儿见华克之不说话,便先开口道:“华克大哥,我见到你的时候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华克之道:“‘一见如故’是啥意思啊?虽然咱俩才刚刚认识,我却觉得咱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湿儿笑道:“‘故’便是‘故人、老朋友’的意思。咱俩说的其实是一回事儿。”华克之傻笑一下道:“我没有读过什么书,湿儿妹妹多担待。”

湿儿道:“咱们又不是要考状元,读不读书有啥关系?读书多的人,都喜夸夸其谈,因此读书多并非优点。甚至有些读书人瞧不起别人,说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种人尤其令人讨厌。”华克之见湿儿不嫌弃自己这个大老粗,心内甚是高兴,说道:“不过,还是要读点书才行吧。”

湿儿不答,换个话题道:“对了,我觉得你们丐帮的吴长老好八卦哦。”华克之道:“他本来就是满清八卦子弟。”“啊?满清还有八卦子弟?”湿儿吃了一惊,随即明白又是华克大哥说错了,乐得她哈哈大笑,笑得肚子生疼,站立不稳,赶紧拽着华克之的胳膊才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华克之怯怯地问道:“那不叫八卦子弟又叫什么子弟?”湿儿好容易止住笑,道:“吴长老是满清八旗子弟吧。”“啊,对头。我听你说他八卦,便以为他是八卦子弟呢。八卦是啥意思啊?”湿儿道:“八卦就是到处说人家是非,通常都是些花边新闻。大厅广众之下,吴长老竟然侃侃而谈洪七公和黄蓉的绯闻。咱俩现在走一起,要是被吴长老知道了,定然闹得满城风雨。”“那说不定真让他看到了呢,咋办?”“要是遇到他,你就赶紧把我的手松开。他要问起来,你就说咱们只是普通朋友。”“好,我听你的。”

便在此时,身后传来马蹄声。华克之立即松开湿儿的手,大声道:“我和湿儿妹妹只是普通朋友。”湿儿咯咯娇笑道:“让我回头看看,是不是吴长老来了?”

二人一齐回头,只见远远驰来一马一人。马上那人长得凶神恶煞一般,见着便让人生厌。一个光头上顶着数个戒疤,穿着却跟普通人一般,当是从僧人还俗而来。手中更持有一根又粗又长的禅杖。

在湿儿心中,华克之是天下无敌的高手,跟他在一起特有安全感。无论来个什么样的人,她都不会觉着害怕。湿儿对华克之道:“原来是个丑八怪!根本不是吴长老。”说罢,又已牵起华克之的手,向前走去。

那凶神恶煞般的人分明听到湿儿说他是丑八怪,却浑若不闻,只是冷眼打量了华克之和湿儿一番后,发出一声怪啸,远远地传了出去。华克之一惊,这一声恐怕要传到十里之外。此人的内力可不弱,虽不及自己,但大约不在少林正字辈和尚之下。怪啸未毕,那人已纵马越过华克之和湿儿,向前去了。

江湖上怪人本来就多,二人并不将他放在心上,继续缓缓前行。

湿儿又问道:“华克大哥,你刚才说,服了三尸洗脑丹后,意见不同的两个人就会变得意见一致。我有个问题啊,如果咱俩意见不一样的话,服了三尸洗脑丹之后,是你跟我的意见一样了,还是我跟你的意见一样了?”华克之道:“当然是你变得跟我的意见一样了。”“呃,这我倒不明白了。”

华克之解释道:“很简单啊,就是服药的人会改变看法,变得跟喂药的人一样了。我举个例子。比如说,你说岳飞是民族英雄,我偏说他是阻碍民族融合的大坏蛋,咱俩争执不下。我就给你喂三颗三尸洗脑丹,然后对你说三遍‘岳飞是阻碍民族融合的大坏蛋’,然后你就会同意我的意见,也说‘岳飞是阻碍民族融合的大坏蛋’。”

湿儿一惊道:“啊,怎么可以这样?如此一来,你们岂不是可以随意篡改历史?”华克之道:“我们当然不会乱改历史,我只是举个例子,让你明白这种药非常神奇。”湿儿开玩笑道:“下次我说你是小狗,你偏说你是人,然后我就喂你吃三尸洗脑丹,对你说三遍‘华克大哥是小狗’,然后你就认为自己是小狗了吧?”华克之老老实实地道:“那是当然,这药的确便有这种效果。”

“我听说,丐帮的九袋弟子和长老分了家。九袋弟子有二十几位,长老则多达八位。是这样吗?”湿儿初次行走江湖,对一切都感到新鲜。现在有丐帮帮主在侧,想问的问题自然都要一股脑儿地问将出来。

华克之答道:“确然如此。敝帮在发展初期,人数不多,九袋弟子总共只有四个,他们也同时是帮里的长老,所以那时的长老背上都有九个袋子。近些年来,敝帮猛推引进人才的政策,很多其他门派的高手纷纷加入敝帮。敝帮发展迅猛,人数比历史上最壮大的时期还翻了好几倍。因此,九袋弟子的人数增加了不少,已经超过了二十人。此外,在九袋弟子之上又有八位长老。他们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对本帮的发展做出过巨大的贡献。九袋弟子衣服上有九个袋子,到了长老的级别,衣服上反而没有了袋子。”

“华克大哥,你也太厉害了,竟能将丐帮发展壮大到这种程度!”“丐帮的壮大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全帮上下共同的努力。”

忽听有人哈哈大笑,却是刚才那凶神恶煞般的人又折了回来。湿儿怒道:“你笑什么?”那怪人道:“丐帮的发展壮大跟他有什么关系?”“哼,你真是狗眼看人低。他是堂堂丐帮帮主,丐帮的发展焉能跟他没有关系?”“你说他是丐帮帮主,他便是丐帮帮主么?丐帮帮主的打狗棒在哪里?我看他分明是冒充丐帮帮主!”话音刚歇,怪人又是两声怪啸,折转马头,又往回跑了。

“咦,华克大哥,你的打狗棒呢?让我打你一下呗。”听怪人提到打狗棒,湿儿突然发觉,从在山上初遇直到此时此刻,一直都没看到华克之的打狗棒。湿儿当然不会怀疑华克之这个帮主是假冒的,但担心他把打狗棒弄丢了。湿儿心想,打狗棒可是丐帮帮主的信物,也是帮主权力的象征,岂可不随身携带或者随便丢失?要是被杨康那样的坏人捡去冒充帮主,问题就大了!于是,便开玩笑要把华克之比作狗儿打上一打,却是真想知道打狗棒的下落。

华克之一被问起打狗棒,便露出一脸的窘态,支支吾吾,含糊不清。湿儿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追问道:“到底在哪里啊?如果丢了,咱们赶快去找。”湿儿担心他真搞丢了,替他着起急来。华克之慌忙道:“没,没丢。不用担心。”湿儿继续问道:“那怎么没随身带着呢?”华克之道:“这个……,这个是本帮最高机密,不可说与外人知。”“华克大哥,你还拿我当外人呀?”湿儿不悦,脸色黑沉下来。虽然自己跟他相识不久,更没有私订什么终身,但却早已是我心已许。

华克之见湿儿生气,忙交代道:“湿儿妹妹别生气。是这样的,组织上觉得我年纪尚轻,决定由本帮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代为保管打狗棒。让他扶我上马,并送我一程。过几年就会把打狗棒交到我手中。湿儿妹妹可不许对别人说起。”

“原来如此。我当然不会对外人说。华克大哥,你放心吧。”湿儿见华克之不再拿自己当外人,心内甜蜜异常。但又忍不住替华克之担心,没有打狗棒,谁会拿你当帮主?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湿儿接着前面的话题继续问道:“华克大哥,刚才你说丐帮共有八大长老。那么,除了我见过的鲁猪脚长老和吴官歪长老,另外六位都是谁?”

“权为民和高岸谷是掌棒长老,祖玄律和贾大空是掌钵长老,上官隐和吴官歪是执法长老,传功长老则是司马屁精和鲁猪脚。”华克之不擅做减法,而是将八位长老一股脑儿都说了一遍。

“掌棒长老、掌钵长老、执法长老、传功长老,分得真细啊!”湿儿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记了下来,又问道:“长老之间有大小之分吗?”“有,我刚才就是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说的。权长老排第一,鲁长老排第八。”

湿儿又问了很多丐帮的事,华克之一一作答。湿儿也想问一些江湖上其他门派的事,但华克之就知之甚少了。毕竟他还年轻,差不多也是第一次行走江湖。他不懂的,又不会撒谎搪塞。湿儿只好作罢,转移话题聊点别的。

二人一边走一边聊,往南走了两天。

湿儿见华克之时时露出愁容,猜知他心里一定想尽快解开金瓶似的小山上设计陷害群雄之谜。她知道,华克之也怀疑是魔教干的,但碍于魔教教主和自己的姐妹关系,便始终说不出口。便对他道:“华克大哥,你怀疑金瓶似的小山上的陷阱是我大姐他们布下的吗?”华克之的确便是这么想的,可是他嘴笨,不知道怎么可以说得婉转一些,不至于开罪了湿儿。

华克之尚未回答,湿儿又柔声道:“我大姐手段残忍,自是什么坏事儿都能干出来。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帮大姐跟你做对,但会不会帮你跟大姐做对呢?我却也说不清。”华克之深受感动,应道:“谢谢湿儿妹妹。”四目相对,湿儿脸上泛起一抹红霞,赶紧把头低下。

隔了一会儿,湿儿又道:“不过,我却觉得,也不能将正教完全排除在外。”华克之斩钉截铁地道:“正教各派都是行侠仗义之士,断然不会做这种陷害群雄的坏事。”

湿儿道:“怎么说呢,正邪原只在一念之间。我大姐率领的魔教,虽然坏事干尽,但哪一件坏事不是明目张胆地去做?她可不习惯偷偷摸摸地去干坏事。他们干了坏事,唯恐天下人不知坏事是他们干的,通常都要大声说出来。”华克之道:“湿儿妹妹说得有些道理。不过,我还是认为不可能是正教干的。”

湿儿道:“华克大哥,咱俩打个赌可好?你赌是邪教干的,我赌是正教干的。”华克之欣然答道:“好啊,输了怎么办?”湿儿想了想道:“如果我输了,我答应你一件事。如果你输了,你也须答应我一件事。”华克之道:“好,一言为定。湿儿妹妹让我答应你什么事呢?”湿儿道:“暂时还没想好呢。如果你赢了,华克大哥让我答应你什么呢?”其实湿儿心中想的是,如果自己赢了,便让华克之娶自己;如果华克之赢了,希望他说让自己嫁给他。湿儿心里的鬼主意,华克之自然无从得知。华克之挠挠脑袋道:“我也还没想好。”

湿儿忽然道:“华克大哥,咱们去泰山看看吧。”华克之不解其意,但既然小妹妹喜欢,总不忍拂了她的心意,当即应道:“好啊。湿儿妹妹要去哪里,我都陪你。”湿儿道:“我想去找那个唱歌的小男孩。”华克之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人却不笨,随即明白过来,湿儿是要去替他解开谜团,忙道:“谢谢湿儿妹妹。”当下二人便由向南折而向东。

没行多久,又有一骑从身后驰来。马上之人却是普通至极,掉进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的那种。粗看一眼,那人似乎没带兵刃。仔细一看,却见那人指上带着刚爪。那人仔细打量了华克之和湿儿一番,也发出两声怪啸,随即绕过二人身旁,先他们而去了。此人的内力似与那凶神恶煞的怪人不相上下。从啸声上看,二人更可能是同伙。华克之不由得暗暗心惊,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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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guo
15 楼
晌午时分,二人在路上吃了一点华克之随身携带的干粮。干粮入口有苦有涩,糙糙的极为难吃。湿儿虽然可以把衣服弄得脏脏的,把脸也抹得脏脏的,可她是典型的吃货,非常挑食,这等伙食如何下咽?只胡乱嚼了两口,便不再吃。华克之问起,湿儿只推说还不饿。心中却想,小时候爹爹为了让我用功练习武艺,说什么“只要成了大侠,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原来都是骗人的把戏。华克之当然看出来了,小妹妹吃不惯丐帮的难以下咽的食物,便道:“湿儿妹妹先忍一忍,等前方有饭店了,一定请你大快朵颐。”湿儿道了一声好,二人便又继续行路。

又行出二十里许,来到一个山道。路的右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眼下正是麦子成熟的季节,沉甸甸的麦穗弯腰立在地里,金黄一片。微风吹来,掀起一阵阵麦浪。路的左边则是山坡,两山之间的低洼处有一块玉米地,玉米已经长到齐胸高。

湿儿正想说点什么活跃一下气氛,玉米地里突然传来女子呼救的声音。“救命啊,抓流氓!救命啊,抓流氓!”湿儿推了华克之一下道:“华克大哥,快!”

华克之赶紧牵了湿儿循着叫声往玉米地奔去。几个起落,已到了玉米地中央。只见一个瘦高男子骑在一个娇小女子身上,用手去捂那女子的嘴,那女子则拼命挣扎。华克之大喝一声道:“流氓休走,吃我一掌!”那男子见有人来,慌忙放开那女子,起身逃跑。湿儿叫道:“华克大哥快抓住他,我来救人。”

华克之应了一声“好”,便朝那男人追去。眼看要抓着了,那人却突地加速向前窜出。又跑几丈远,看看又要抓住了,那人却又加速了。华克之急于在湿儿面前露脸,一发狠,提气猛追。那男子轻功似乎并不弱于他,也发足狂奔。一眨眼,二人便已跑出了湿儿的视线。

湿儿倒不担心华克之的安危。在她眼里,华克之天下无敌,断不会被人伤了。她俯身来拉地上的女子,关切地问道:“姊姊,你受伤了没?”那女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痛苦地道:“伤到了,好痛!”声若游丝,似乎伤得不轻。“伤在哪里?我替你查看一下。”湿儿一边问,一边俯下身来。

等湿儿刚触到那女子的手,那女子却猛力一拽,将她拽到地上,随即伸手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湿儿武功本就低微,加之毫无防备,竟然一下就着了她的道儿。湿儿大惊,忙大叫道:“华克大哥快救我!”华克之早在数里之外,哪能听到她的呼救?那女子又挥手点了湿儿的哑穴,抱起她,往相反的方向逃跑。

湿儿被那女子像小孩子一样抱在怀里猛跑。她身子动弹不得,脑袋也被埋在那女人怀里,看不到行走的道路。惊慌中,只觉那女人走的路弯弯曲曲,高高低低。那女人的轻功甚是了得,跑得极快,湿儿只觉耳畔风声呼呼。

湿儿心内恐怖至极,只盼华克之早点追上那个流氓然后回来救她。忽然一想,那哪是流氓?分明是自己和华克大哥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这一男一女真是可恶,故意演这么一出苦肉计来骗我们。

奔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女人抱着湿儿来到一个庄子里。进到大堂后,将湿儿抛在地上,摔得她屁屁生疼。

湿儿歪着脑袋瞅了瞅,见厅上坐着五个人。居中一人是六十多岁的老头,土豪打扮;左右两侧的四人都是江湖人士打扮,为四十到五十岁不等的中年男子。坐在土豪右侧的两人很是眼熟,正是在途中遇到的凶神恶煞也似的怪人和长相极普通的那人。湿儿暗叫不妙,自己和华克大哥一直被这二人跟踪,却没有小心提防。现在后悔已然不及,只盼华克之能抓住那个男人,再回来救自己。

那女人向土豪拱手行礼道:“启禀堡主,谷三哥将华克之引走了,在下抓到一个小胸美女。是奸是杀,请指示!”

湿儿一惊。这些人果然识得华克大哥,看来就是冲着华克大哥来的,肯定跟华克大哥有什么梁子,这一下全凶无吉了。却不知为何华克大哥不认识他们?听那女人说她是小胸的美女,湿儿也气得不行。她最讨厌人家说她胸小了。而且居然非奸即杀,这个地方该有多邪恶?

那个被称作堡主的老头看了看湿儿的面庞,似乎颇为她的长相所吸引,便又问道:“多小?”那女人答曰:“小荷才露尖尖角。”堡主大失所望,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道:“杀!以后遇到像这么小的,就不用请示了,直接处决。”那女人答应一声,便要拖了湿儿出门去。

湿儿倒吸一口凉气,连厅上几人的长相都未及细看,便要被杀掉了。华克大哥怎么还不来呀!晚了就见不着了!

这时,堡主左侧下首那个身形瘦弱,油头粉面,做书生打扮的男子发话道:“堡主,且慢!” 堡主问道:“白狐兄有何吩咐?”叫白狐的答道:“启禀堡主。在下认为,华
克之武功高强,打败他不难,要活捉却不容易。这位小姑娘和华克之一路同行,且二人状甚亲密,咱们何不用这个女子做诱饵,引华克之上钩?”堡主道:“白狐兄足智多谋,就依你所言,将她作为诱饵引华克之就范。你这就去布置吧,有劳白狐兄了。”

坐在左侧上首的那男人突然发话道:“老二,岂可坏了师父定下的规矩?”白狐道:“大哥的意思是?”上首那男人对堡主道:“堡主,如此行事,没的堕了我西海派在江湖上的威名。还是让在下光明正大地跟华克之比试,在下愿意立下军令状,定将华克之生擒回来。”堡主道:“黑虎兄不必多此一举。我姓刘的可不是什么江湖人物,自然不需讲什么江湖规矩。还是按白狐兄的计策行事好。”

白狐便跟先前那女子一起,提着湿儿往门外走去。后面又跟来了数十庄丁,手里拿着锄头和铁锹。这群人出得门来,绕到屋后径往山上走去。爬得两里路,上到一个平坡。山坡前面是一块空地,后面是参天大树。白狐命人将湿儿绑在一棵大树上。女人点过的湿儿的哑穴尚未解开,白狐又狠狠地猛戳了几下。

湿儿心想,看来从现在起到死都只能当哑巴了。到时候去了阴间,阎王问话我不能回答,定要吃不少苦头。却不知阎王会不会解穴?华克大哥你倒是快来救我呀!马上又想,这群坏人正是要用自己当诱饵诱捕华克大哥。他不来我死定了,他来了就两个人都死定了。华克大哥还是别来的好。

白狐一挥手,那群庄丁便开始挥舞锄头铁锹在湿儿面前挖土。湿儿明白,这些人要在自己面前设下陷阱,华克大哥一来就会掉入陷阱中。她身子不能动,又不能说话,心里满是恐慌和着急。

眼见过了一个时辰,华克之还没来,大坑却已经挖好了。白狐又命人在坑里填满淤泥。湿儿见那淤泥异常粘稠,估计陷进去之后很难脱身。哪知白狐的阴险毒计尚未结束,稍后他又命人在淤泥之中放满了倒刺,最后又在上面铺上伪装的土皮,看上去就跟没有动过一般。

待这些拿锄头铁锹的庄丁走了之后,竟又来了上百的庄丁,手执各种武器,埋伏在湿儿身后的树林中。湿儿心内着急道:“华克大哥,你千万别来呀!”虽然怕华克之来了会落入坏人的陷阱,却又非常盼望华克之来救她。湿儿心里真是矛盾极了,害怕极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湿儿担心更甚。如果眼神好,白天尚可隐约看出自己面前的陷阱。天黑过后,黑漆漆的一片,虽然刚才亲眼见到庄丁设置陷阱,现在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陷阱的边界了。月亮出来之后应该会好些,可是月亮怎么还不出来呢?华克大哥如果在月亮出来之前来相救,定要落入贼子们的陷阱。这帮天杀的直娘贼!

湿儿没有盼来月亮,天空中反而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虽然有大树遮挡,但不多时,湿儿还是被淋透了。湿儿垂头丧气,暗叹一声道:“真是天灭我也!”

躲在湿儿身后的那些庄丁们开始吃干粮了,一百来人吃得吭哧吭哧直响。湿儿也觉着饿了,偏偏自个儿被缚于大树之上,不能动弹不说,连话都不能说,只有咽唾沫和雨水的份儿。刚才在人前还不愿意流泪,现在天黑下来,那些庄丁又都在自己身后,湿儿的眼泪就不自觉地奔涌了出来。

又熬了一阵子,突然听到两声犬吠。湿儿止住泪水,睁眼一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细雨声中隐约有一丝风声飘过,随即传来一个声音道:“华克之,你真是徒有虚名,追了我四个时辰也追不着。不是老子小瞧你,你再练二十年,也追我不上!”

湿儿心道:“糟了,华克大哥已经被坏人引来了!从午间到晚间,这二人居然跑了四个时辰。按照华克大哥的轻功,差不多都可以从北平到津门一个来回。他追的这个人也实在了得,连华克大哥都追不上。而且这人狡猾异常,怕华克大哥不追他,每次都故意让华克大哥靠近后,才又加速逃跑。”

接着又传来一个声音道:“用不了半个时辰,必定擒住你。”正是华克之的声音。湿儿大急,眼泪又下来了。

二人边跑边喊,声音渐渐远去,华克之却并没有发现湿儿。湿儿暗自庆幸,心想,这傻白狐只知道设陷阱,却不知道下雨天没有月亮,华克大哥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到我。你偏偏又点了我的哑穴,我也不能呼救。在这种情况下,我即便能说话也不会呼救。你们跑得越远越好。华克大哥,你可千万别过来呀!湿儿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华克之听到她的一丝呼吸声。

没过多久,叫声又转了回来。只听有人在自己头顶叫了一声道:“怎么树下绑了一个漂亮的女娃娃?华克之,你别追了。让我先陪小妹妹玩一玩后,咱们再比!”

湿儿心里又叫一声“糟糕”。那人无疑是告诉华克大哥我被绑在下面,华克大哥如相救,定然要落入我面前的陷阱。湿儿这才觉得,白狐无疑计高一筹。心想,如果他在自己面前点一盏灯什么的,华克大哥看到了定然起疑。他偏偏于黑暗之中,让华克大哥追的那人暗示自己在下面,华克大哥定然不及细想,一落地便着了道儿。

出乎湿儿意料,华克之却停在山坡前的一棵树上,问道:“人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先前那人不知是计,又跳回湿儿头上的树梢,叫道:“就在我脚下!”“下”字尚未出口,华克之已经一掌凌空劈来。这一掌正中他站立的树枝,树枝应声而断。那人猝不及防,便从树梢上跌入陷阱。接着传来杀猪般的嚎叫,显是被淤泥中的倒刺刺伤。湿儿大喜,甭看华克大哥是没文化的大老粗,他可真是粗中有细,心思颇为缜密。

只听华克之叫道:“湿儿妹妹,是你吗?”湿儿着急却出不了声,只得在心中默祷道:“我身后还有埋伏,华克大哥小心啊!”

华克之随手折了一根树枝,然后一跃下树。一边用树枝试探着地上的陷阱,一边朝绑湿儿的大树走来。黑暗中,湿儿隐约见他走得十分小心,便放心许多,知道他已察知自己面前有陷阱。虽然自己身后埋伏着不少庄丁,但庄丁们武艺低微,他们的三脚猫功夫哪是华克大哥的对手?
哪知华克之刚走了没几步,“呼”的一声,一张巨网从天而降。华克之一心留意地上陷阱,却忽视了头顶的巨网,被罩个正着。间不容发之际,赶紧用手去扯,却碰到网线上的利器,手一痛便缩了回来。就在他的手一伸一缩之间,巨网已然收拢,让他动弹不得。饶是他武功天下无敌,也只得束手就擒。

随即,数十根火把亮了起来。湿儿一看,正是今日在厅上见到的那四个江湖打扮的人牵了网的四角。这些人何时来到山坡下,湿儿却是毫无所知。

四人将网收拢后打了个死结,然后命两个庄丁用扁担抬了。另有数人去陷阱里将落入坑中那人捞了出来,那人兀自嚎叫不停。白天捉湿儿的那女人已经将她从树上解下,又提着往庄里走去。

到了大厅后,华克之和湿儿被置于地上。湿儿见华克之身上也早已湿透,好几根网上的铁锥深深刺入他的体内,从铁锥插入处渗出丝丝鲜血。这些铁锥便像插在她的心上一样,令她心痛不已。但华克之却坚强忍着,一声不吭。湿儿泪眼朦胧地看着华克之,华克之也无奈地看着湿儿,摇了摇头,似乎在说:“我不痛。”

堡主和那几个江湖人物已入座完毕。加上今天在玉米地里遇到的那一对,厅上共有七人。华克之也认出其中两人正是在路上跟踪他和湿儿的。

当此之时,堡主道:“华帮主,很荣幸你来刘家堡做客!”华克之怒目而视道:“你是何人?华某跟你有何怨仇?”堡主拍了三下巴掌,进来一个庄丁。堡主吩咐道:“去把我嫂子和侄子请出来!”庄丁领命而去。

一忽儿,从外间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和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二人身着孝服,不住地哭哭啼啼。湿儿见堡主的嫂子竟然才二十多岁,倒颇像他的女儿。堡主忙叫看座。少妇扭捏地在堡主身边坐了。小孩子本来要坐女子怀里,堡主却抢去抱在自己怀中。

堡主道:“华帮主,这两位你可识得?”华克之一看,正是自己率领丐帮弟子在金瓶似的小山下杀掉的那个刘员外的妻儿。当时念他儿子年幼,便不忍加害。哪知斩草没除根,留下了今日的后患。他忽觉这个堡主和杀掉的刘员外有几分相似,大概他们是亲兄弟,这个堡主比员外要年轻几岁。看来,作为弟弟的他如今要为哥哥报仇了。华克之毫无惧色,冷冷地道:“原来你是刘员外的弟弟。”堡主赞道:“好眼力!”

原来,华克之率领丐帮弟子们杀了刘员外后,刘员外的妻儿连夜到刘家堡投奔他的弟弟。刘堡主是西海地区最大的财主,并经常跟官府和黑道领袖人物勾结,比他的哥哥自然强了一万倍。他听说哥哥被丐帮帮主华克之所杀,悲痛不已,便立誓为哥哥报仇。问明华克之长相打扮之后,便安排人跟踪并设计捉拿。座中的六个江湖人物,便是他重金聘来捉拿华克之,为哥哥复仇的。

华克之又扫了一眼厅上几人,眼光落在自己白天追赶的那人身上。只见那人已经换了衣服,屁股悬空而坐,想来是掉到陷阱屁股受了重伤。那人的眼光却直勾勾地盯着湿儿,脸带轻浮的笑容,对华克之毫不理会。华克之问道:“这位可否报个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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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楼
那人似若未闻,仍然盯着湿儿看。

堡主笑道:“华帮主真是英雄惜英雄。这位让华帮主追了四个时辰还没追到,华帮主定是佩服他的轻功了得。”他并没有立即介绍华克之问的那位,却从他自己右侧那个虎背熊腰的五十岁上下的男子开始介绍。“他们六位便是闻名天下的西海派‘西海六龙’。这位是老大‘黑虎’竺人。”

华克之虽不常行走江湖,但西海派和“西海六龙”的名头于他却是如雷贯耳。便是湿儿这种初次行走江湖的,也觉“西海六龙”四字响亮异常。

江湖传言,西海六龙几可算得上是黑道上的顶尖人物,武功高强,阴险毒辣。这六人与其说是西海六“龙”,不如称作西海六“霸”。他们跟当地土豪互相勾结,为非作歹,欺压良善。丐帮前辈提起西海六龙更是莫不咬牙切齿。皆因丐帮弟子们曾数次跟西海六龙及其门人遭遇,次次都吃亏不小。光是折损在西海六龙及其门下的丐帮弟子就有近百人之多,其中便有九袋弟子两名,候补九袋弟子一名以及八袋弟子三名。那两位九袋弟子却不是被西海六龙中的哪一位所杀,而是被黑虎竺人的徒弟乖乖虎时猛所杀。此人之所以被称为乖乖虎,却是因为他师父让他杀谁他就杀谁,在他师父面前是小乖乖,但对普天下英雄来说,却是个十足的小恶魔。被杀的九袋弟子的武功自然不弱,却败在黑虎的徒弟手下,那黑虎的武功自然出神入化。

据说,西海六龙师出同门,但因六人亲如手足,便直接称兄道弟,反而不以师兄弟相称。他们的师父便是大名鼎鼎的“西海龙王”,那更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西海龙王的年纪比他的徒弟们大不了几岁,但他却创下了六套绝技。这六套绝技分别传给他的六个徒弟后,六人便都可以单独纵横江湖。因了西海龙王的横空出世,江湖上便常常出现正不胜邪的情形。

华克之早欲率丐帮弟子们将西海六龙除之而后快,哪知竟尔先行落入对方手中。加之杀害堡主兄长之仇,今日哪有生还之可能?

华克之见黑虎果然长得威风凛凛,确有虎王之霸气。黑虎竺人神态傲然,毫不理会华克之的目光,自顾自地饮茶,似是丝毫不将华克之放在眼里。

堡主又往坐在黑虎旁边的人一指道:“这位是老二‘白狐’伊聪。”伊聪做书生打扮,却全无书生之呆板。此人正是带人去设陷阱的那位,果然像狐狸一般,狡诈多计。伊聪朝华克之点点头,算是比黑虎客气。

然后,堡主指着华克之追过的那位道:“这位是老三‘游隼’谷云飞。”游隼是一种鸟,体型呈流线型,尾羽较长,是飞得最快的鸟类。它从天空飞下追击猎物时,速度惊人。华克之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日间的对手。此人上身短,下身长,七尺的身材倒有五尺多是下半身,双腿从肚脐眼往下就分叉了,尤其适合奔跑。他心内暗暗佩服,此人的轻功绝对配得上“游隼”的称号。谷云飞仍是双眼牢牢地盯住湿儿,仿佛刘堡主不是在介绍他。他见湿儿看他,突然右爪一伸,作势欲朝湿儿抓来。湿儿瞪了她一眼,不加理会。

堡主让华克之仔细打量了游隼谷云飞一番之后,再用手指将其目光引至他左侧的第一人道:“这位是老四‘猫头鹰’殷于飞。”接着又指着左侧第二人道:“这位是老五‘食人鳄’庞大海。”这二人正是跟踪华克之和湿儿的那两位,猫头鹰殷于飞长相普通,而食人鳄庞大海则长相丑陋,似凶神恶煞。当日庞大海见到华克之时,觉得长相打扮跟少妇描述的一样,但偏偏没有帮主不离手的打狗棒,便返身再探,使激将法逼湿儿说出华克之是丐帮帮主。西海六龙原先在华克之南下的必经之路设伏,哪料到一直没等到华克之的到来。再派出殷于飞打探,才知华克之折向东边去了。恰巧刘家堡也在东边。于是,西海六龙就顺势将陷阱转移到了东边。湿儿心想,殷于飞既然被称作猫头鹰,大概是习惯夜间活动吧。

堡主随即指着最后一位女子道:“这位是老六‘水中花’慕容虚。华帮主来世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跟慕容女侠较量一下轻功。她的轻功可不弱于她三哥游隼谷云飞。”慕容虚容貌清丽,如水仙般高洁。湿儿无论如何不能将她同坏人联系起来,心内不禁叹道:“坏人中竟也有漂亮如斯的!”也正是她,白天让自己和华克之生了怜悯之心,结果上当被擒。一个黑道人物,竟然被称作女侠,这刘堡主也真会奉承人。

刘堡主的最后一句话令湿儿猫躯一震,心道:“所谓‘来世较量’,便是说今生没机会了。他们难道马上要把华克大哥和我杀掉?”湿儿心里一凉,赶紧朝华克之望去。华克之仍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他注意到湿儿的眼神后,也转头看她,轻轻地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不过能跟湿儿妹妹一起死,今生无憾。”湿儿哑穴未解,仍然不能说话,只能狠狠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也愿意跟他一起赴死。

只听“啪、啪”两声,水中花慕容虚已经飞身扇了二人一人一个耳光,还骂了一句道:“一对狗男女!秀恩爱,死得快!”原来,华克之和湿儿二人深情的样子让慕容虚的醋意大发。此人的轻功的确了得,等湿儿醒悟过来时,她已回到座位上。

湿儿只觉小脸蛋火辣辣地生痛。她想要破口大骂,却苦于哑穴被点,做声不得。她心想,这女人定是被人抛弃过,才见不得别人秀恩爱。华克之嘴拙,怒目瞪视,却也骂不出话来。黑虎竺人面露尴尬之色,其他四龙则假装啥都没看见。这一点倒是颇出乎湿儿的意外。

刘堡主咳嗽一声道:“咱们这伙人华帮主可都记住了?来世尽可以来找我们报仇!哈哈哈!”西海六龙也随着哈哈大笑。

华克之冷笑道:“各位也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怎地用如此下作手段来陷害华某?华某久闻西海六龙的大名,没想到却是如此地卑鄙无耻。”

西海六龙虽然作恶多端,但也颇为在意自己六人在江湖上的身份。此般捉得华克之,传了出去,自必被江湖豪杰笑话。黑虎竺人早就想跟丐帮帮主一较高下,当即应道:“单打独斗就单打独斗,难道我怕了你不成?我倒想看看,到底是我的西海飘忽掌厉害,还是你的降龙十八掌厉害!”说罢,便欲起身相斗。

华克之曾听武林前辈提到过“西海飘忽掌”。此掌法的厉害之处在于掌力飘忽不定,吞吞吐吐。你攻,他便吞,让你有如击空一般,虚耗内力;你撤,他便吐,如影随形而至,让你猝不及防而受伤。此掌法正合了“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进”的高深武学要义,实是可与降龙十八掌相提并论的掌法。

庞大海也道:“你还真以为你的降龙十八掌天下无敌么?我大哥的飘忽掌完全可以打晕你。”慕容虚则道:“姓华的,你恐怕都没有资格跟我大哥比试。你先尝尝姑奶奶的西海剑法吧!”说罢,抢在黑虎前面站了起来。

刘堡主一看西海六龙真要跟华克之比武,忙道:“竺老大,这华克之徒有虚名。在轻功上尚不能超越谷老三。你又何必跟他计较?”他不是江湖人士,不在乎手段,只在乎结果。他生怕竺人同华克之比武会生出一些枝节来,不等竺人继续说话,便一挥手道:“推出去砍了!”

湿儿心想,这厮倒是干净利落,绝不给华克大哥和自己一丁点机会。能和华克大哥一起死,本是自己心里所想所愿,可是也未免来得太早了吧。自己刚跟他认识几天而已!湿儿脑中一片茫然。忽然又想起父亲和哥哥来,心里忙道:“爹爹多保重。哥哥,你把妹妹忘了吧,去娶一个漂亮的嫂子,好好伺候咱爹。”

就在华克之和湿儿绝望之时,那个少妇突然道:“叔叔,且慢!”刘堡主一怔,问道:“嫂嫂有何吩咐?”少妇道:“叔叔,不如明天把这二人送到你哥哥的坟前去杀。让你哥哥能亲见仇人被杀,岂不更好?最好是将他们绑成香烛样,用火烧之,来祭奠你大哥。”

刘堡主略一沉吟,道:“让哥哥亲眼见到害他的人被宰杀,自然最好不过。小弟本担心夜长梦多。既然嫂嫂如此说,那就依嫂嫂的,且让他们多活一晚。”随即吩咐西海六龙道:“劳烦六位英雄今晚轮班把这俩看紧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他们。”西海六龙站起来躬身领命道:“堡主放心!”

湿儿恨死这个少妇了,心道:“真是最毒莫过妇人心。你这个女人将来一定不得好死。也罢,虽然死得惨一点,但我们还能多活一晚,也不算亏。”

华克之和湿儿随后被带入一个小黑屋中,一个被扔在东南角,一个被扔在西北角。湿儿身上被点的穴道尚未解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也不能说话。华克之还被困在网中,那几根刺入他身体的铁锥很是锋利,他忍着痛,不敢稍动。几处伤口也不住地往外渗血,他的衣衫早已染红。

西海六龙轮流值夜看守。亥时是黑虎竺人。这人好似长了个橄榄屁股——压根儿就坐不住,在房间外面走来走去。此人功力深厚,想来轻功应该不俗,偏偏走起路来落地有声,烦得湿儿要死。到子时,换了白狐伊聪,这人真个是书生,竟然摆了张桌子在门口挑灯夜读。湿儿心想,难道要进京赶考么?丑时游隼谷云飞来替换白狐,白狐正读得兴起,又见谷云飞有伤,便要替他值班。谷云飞却坚持要自己来,白狐无奈,只得卷了书本离去。

白狐走后,谷云飞溜进关押华克之和湿儿的小屋,对湿儿动手动脚。湿儿被点了穴道,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她出离愤怒,亦无可奈何。华克之见状,大声怒骂。谷云飞屁股有伤,行动不便,吃了湿儿一些豆腐,却无法进一步行动。加之他怕惊动刘堡主,只得恨恨地道:“今天暂且放过你!”便转身出去了。

谷云飞在门口放了一把躺椅,面朝黄土睡在上面。这人看来伤得不轻,翻个身就“啊,好痛”地大呼小叫。半个时辰后,却传来了他的鼾声。

湿儿正在苦思脱身良策之时,突觉身体一松,随即发现穴道被解开了!身旁掉了个小土疙瘩,自是华克之弹来的。湿儿心领神会,也不说话,悄悄摸到华克之身边替他解网结。哪知那网缚得结实异常,折腾一盏茶的功夫却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华克之悄悄对湿儿道:“湿儿妹妹,你自己逃吧,别管我。”湿儿一怒,心里哼了一声,如果你死了,我难道会独活么?用手狠狠掐了华克之一把,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休要再这样胡说。

突然,门外传来很轻的脚步声。湿儿吓得赶紧躺回地上,假装穴道未解。

门轻轻地开了,进来的却是说要把他们当作香烛一样烧掉的少妇。她左手拿着一支蜡烛,右手握着一把匕首,蹑手蹑脚朝华克之走去。湿儿心想,你不是明日要烧掉我们吗?难道改变主意要先杀了我们?她瞅那少妇没啥武功,打算乘机劫持她,以她为人质,逼堡主放华克之出来。

湿儿暗运了一口气,正要将那少妇扑到。那少妇却低声对华克之道:“院外左首的大树下有一匹马,你们骑了快跑。”说罢,用匕首来割捆缚华克之的网。湿儿丈二尼姑摸不着头。这人不是要烧死咱们么,怎么又突然来做好人了?

那网线足有拇指粗细,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结实异常。少妇在同一处割了十来刀,才将网线割了不到一小半。湿儿心想,等你割断网线时,游隼谷云飞早醒了。便悄悄对少妇道:“让我来!”少妇吃了一吓,没想到湿儿被点了哑穴之后还能说话。又见她站了起来,更是诧异不已。湿儿道:“别怕,把蜡烛给我。”

少妇依言将蜡烛递给湿儿。湿儿将网线拉离华克之的身体,然后用蜡烛去烧。这一招果然好用,网线易燃,片刻之间即烧得似断还连。湿儿再抢过少妇的匕首一挥,网线立即断了。“嚓嚓嚓”,连割好几根,再把火掐掐灭,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华克之扶了出来。

华克之浑身有几十处伤口,上身伤口不深,屁股却被扎得太厉害,站立不稳。湿儿赶紧扶住他,指了指门外,问少妇道:“游隼呢?”少妇道:“被我用药迷晕了。”湿儿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救我们啊?”少妇面露哀伤道:“我那死去的丈夫杀掉我父母,将我强抢去成亲的。你们杀了我那该死的丈夫,便是为我父母报了仇。我和孩子孤苦无依,无奈之下只得来投靠他叔叔,没想到他们却要设计陷害你们。都是我不好,害了你们。此时不便多说,你们快走吧!”湿儿谢过少妇,一把抱起华克之就往外跑去。

门口的谷云飞鼾声大作,睡得像猪一样。把守院门的十来个庄丁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大概也被少妇迷晕了。湿儿轻轻松松便到了院墙处。一望院墙,心叫一声“糟糕”。轻功不够好,不能一跃而过。要是哥哥在身边就好了,定会放一架梯子给自己。好在院墙没有旭日山庄的高,湿儿先自个儿爬上院墙,再把华克之拉上去。然后又自己先跳下去,再把华克之接下来。

院外左首的大树下果然拴着一匹马,湿儿抱着华克之上马后,便疾驰而去。

此时早已雨过天晴,月亮高挂天空。月华如水,路面清晰可见。如若没有危险,倒是个很温馨的夜晚,正是跟心上人花前月下的好时光。只是心上人身受重伤,而西海六龙随时会追上来,湿儿恨不得给骏马插上双翅,让它一飞冲天,带着自己和华克大哥飞速逃出危险地带。

行不多时,湿儿发现马鞍右前方还有一个袋子。打开一看,竟然是食物!湿儿大喜过望,连忙取将出来,跟华克之分食。

湿儿一路纵马疾驰,奔出几里路后,出现一个岔道。湿儿心中一喜:“岔道好,敌人必须分兵追,否则就可能追错路。男左女右,我听华克大哥的,走左边吧。”也不跟华克之打招呼,便驱马向左。忽然又想,地面泥泞,定会留下脚印,敌人准会沿着脚印追来,有岔道也是枉然。想至此,心里一沉,把马催得更快了。

奔出十数里后,地面渐渐变干。湿儿大喜,如此一来,再往前就不会留下脚印了。再跑几里,又出现一个岔道。刚才向左,这回咱向右。未几,再现一个岔道。半个时辰之内,竟然经过了六个岔道。湿儿心想,真是天助我也!这么多岔道,敌人就是分兵来追,他们六个人也不大够分啊!

刚才担惊受怕地狂奔,一直没有跟华克之说话。看看身后暂时没有追兵,湿儿稍微镇定了一些后,便问华克之道:“华克大哥,还痛得厉害吗?”连问了三声,华克之都默不作声。

“咦,难道华克大哥睡着了?”湿儿划亮火折一看,怀中的华克之脸色苍白。用手一搭脉,极其微弱,奄奄一息。湿儿大惊,勒住马仔细一看,华克之的屁股还在淅淅沥沥往下滴血。

湿儿的眼泪马上就流了出来。刚才为了逃命,竟然忘了给他包扎伤口。当铁锥在体内时,虽然痛,但只是从铁锥周围往外渗血。铁锥甫一离体,鲜血便从伤口处大量流出。华克大哥一定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湿儿回头一看,这一路也都有血迹。如此一来,刚才那些岔道也全都没用了,敌人一定会跟着血迹追上来的!

湿儿一边在心里责骂自己不小心,一边替华克之包扎。她把华克之的袍子,撕成一条一条的,绕着圈儿捆在屁屁的伤口处。华克之的长袍原本从领口长及脚踝,现在全被湿儿撕下来拴在屁股上。待她包扎好后,华克之除屁股之外,竟然全身赤裸。

跑了这么久,马也累得不行了,口吐白沫,直喘粗气,把地面的沙子都吹得乱飞。湿儿为难地道:“马大哥,今天就辛苦你了!”双腿一夹马肚,便又往前飞奔。

刚跑了两步,湿儿陡觉背后一阵风来,赶忙低头。一人从她头顶掠过。湿儿抬头一看,正是日间使诈擒拿自己的水中花慕容虚。湿儿大骇,六人中居然她最先追来,看来长途奔跑中,此人的轻功已然快过骏马。湿儿赶紧掏出少妇留给她的匕首,胡乱挥舞一气。

慕容虚一声冷笑,右手在湿儿的手腕上一点,湿儿手一麻,匕首掉落地上。慕容虚右手继续前伸,朝湿儿胸前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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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儿正不知该如何躲闪,却听慕容虚一声惨叫,仰面跌倒。原来,湿儿给华克之包扎的时候,华克之就被折腾得朦朦胧胧。现在湿儿又在马上左晃右晃,华克之终于醒了过来。危急时刻,想也不想,便一掌疾速拍出。这一掌拍出后,他又昏了过去。湿儿赶紧一拽马缰,又往前奔去。

慕容虚双手捂住胸口蹲在地上,久久站不直身。以她的武功,如若是正常交手,自然没这么容易就被华克之击中,肯定也不会轻易受伤。但她刚才追来的路上,就已瞧见华克之晕倒在湿儿怀中。因此上,丝毫未加提防,被华克之一击而中。好在华克之伤势严重,身体虚弱,不然这一掌非打死她不可。

湿儿纵马又奔了一盏茶的功夫,再次来到一个岔路。湿儿满心欢喜,路上没了脚印,也没了血迹,这个岔道终于可以起点作用了!

正在这时,骏马却突然栽倒在地,把湿儿和华克之也撂下地来。湿儿见马已无力驮着两人继续奔跑,牵着马缰将马拽了起来,说道:“马大哥,今日只有用你的命来救我们这两条命了,小妹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还请海涵。”说罢,从地上抓起一块尖尖的山石,往骏马后腿的血管划去,血管立时破裂,鲜血奔涌。骏马惨叫一声,往右边的道儿驰去,留下一路的血迹。湿儿赶紧抱了华克之沿左边的路飞奔。

湿儿不喜打坐练功,因此内力极差。抱着华克之那壮硕的身体,她哪里吃得消?没跑多久就慢了下来。过不多时,身后隐约传来了马蹄声,湿儿忙抱着华克之躲到路边树丛中。

片刻过后,便有一个徒步飞奔的人和四个骑马的人追过来,正是除游隼谷云飞之外的西海五龙。想来谷云飞掉入陷阱伤得不轻,或者是少妇的迷药太厉害,他还没有醒过来。慕容虚徒步飞奔,竟然跑在四匹马的前面。五人追得急了,竟然没有注意到躲在树林的湿儿和华克之。

湿儿见他们走远,便抱着华克之又往回跑,到岔道处沿着刚才他们那匹马跑的方向飞奔。

未几,身后又传来马蹄声。湿儿脑袋“嗡”地一下,心想,这追兵也来得太快了吧!赶紧抱着华克之躲到路旁树丛中。

这次却是一个农夫骑着马去赶早集。待农夫驰近,湿儿抱着华克之飞奔而出,说了声“路漫漫其修远兮,马给姐儿骑一下”,便将农夫拽下马来,自己抱着华克之上了马,随即绝尘而去,留下农夫呆呆地站在原地。

湿儿一路飞奔,沿途不断试探华克之的脉搏,担心他突然没了气儿。还好,脉搏和呼吸虽然都很微弱,但都还有。她看着昏睡中的华克之,不禁自责起来。如果以前好好练武,将内功修炼好了的话,此时将手贴在他的后背,替他输入一点真气,也许他很快就会康复。唉,都怪自己偷懒没好好练功。

又飞驰了二十来里,来到一个小镇。此时天还未明,街道上空无一人。估摸着追兵一时半会赶不来,湿儿便打算先稍作休息。她瞧见路边正巧有一间医药铺子,不禁心中大喜,抱了华克之破门而入。

郎中在睡梦中被吵醒,睡眼惺忪中,陡见一个少女闯了进来,怀中还抱着一个屁股上裹着很多红布条的赤裸男子。他以为来了强盗,吓得躲到了床下。

湿儿把华克之往椅子上一放,对着床下喝道:“快出来给我治伤!”湿儿自小对下人呼喝惯了,加之情势紧急,对郎中的语气自然便显得生硬无比。她虽然年幼,言语之间却自有一股江湖女汉子的蛮横,不容有违。

郎中哪敢怠慢?赶紧掌灯过来号脉施治。他重新替华克之包扎了一番,然后匆匆熬好了人参四逆汤交给湿儿替华克之喂服,其后还加用了生脉散。

湿儿见汤药下肚后,华克之头上冒出汗水,还有丝丝热气,虽未立即醒来,但药效似乎不错,终于短短地舒了一口气。又对郎中喝道:“拿件袍子来!”郎中见湿儿有钱人家女子打扮,不像穷人,加之湿儿气势汹汹,不容有违,赶紧入内拿了件长袍给湿儿。

湿儿将长袍替华克之穿了,然后抱起华克之往门外走去,回头对郎中道:“你先记账,回头差人把银子给你送来!”郎中忙道:“本店甚小,无法赊欠。请小姐付了银子……”湿儿哪里理会得他,早已抱着华克之上了马,再拍马屁,又向前奔去。

一直跑到天蒙蒙亮,湿儿突听怀中华克之说话道:“湿儿妹妹,咱们这是到哪里了?”“华克大哥,你醒了?”湿儿大喜过望。刚才慌不择路地一通疾跑,她又如何知道现在身在何处?随口答道:“咱俩正在江湖上行走呢!华克大哥好些了么?”华克之道:“好一些了,我侧躺着身子好难受,你让我坐起来吧。”

湿儿赶紧将华克之扶了起来。她朝马头而坐,华克之则朝马后而坐,四目相对,湿儿顿时满脸绯红。昨夜华克之一直光着身子躺在她怀里,现在回想起来,自是又温馨又让她害羞的事。

华克之捉住湿儿的手道:“谢谢湿儿妹妹。”二人牵手互述衷肠,浓情蜜意之下,湿儿不再急着逃命,而是信马游缰前行。湿儿心想,也不知当初郭靖和黄蓉是如何共骑一匹小红马的?莫非也像自己跟华克大哥这般面对面么?

天大亮的时候,二人来到一个破败不堪的小庙前。庙门两侧刻有一副字迹斑驳的对联。上联是“雄关高阁壮美观,捧出热血,披开大胆”,下联是“剩水残山余落日,虚怀远志,空寄当归”。

湿儿道:“华克大哥,你身体还很虚弱,咱们进去休息一会吧!”华克之道:“就是我身体虚弱才要赶路,莫要被西海六龙追上了。如果没有受伤,就不怕他们。”湿儿笑道:“华克大哥不用担心。一时半会儿他们来不了。”华克之奇道:“为啥?”“他们跟咱们走了岔道的不同分支。咱们向右,他们向左去了。”

华克之先是一喜,随即便道:“如果他们向左追不到咱们,岂不是会回头向右追来吗?”“不会,因为他们先追过右边的路了。因为在右边没有追到咱们,才又向左追去的。”湿儿当下就把自己如何刺破马的血管,故意让马边跑边在路上留下血迹,引西海六龙朝右边岔道追去,她如何抱着华克之从左边岔道逃跑以及后来西海六龙如何在右边岔道没有找到他们,又如何朝左边追下去,她又如何抱着华克之躲到树林中逃过一劫的经过简要地给华克之说了一遍。

华克之虽然侥幸逃脱了西海六龙的魔掌,却高兴不起来,伤心地道:“唉,那匹马定然活不成了!”湿儿心想,马不死咱们就死了,我那样做实在是无奈之举。华克大哥这样一条硬汉却有着菩萨心肠,确是难得。湿儿也不多做解释,将马拴在庙外,扶着华克之走进庙里。

庙虽不大,但庙里的神像却是威风凛凛,膀大腰圆,足有两丈来高。湿儿扶华克之席地而坐。
华克之仰望神像,问道:“这是关公吗?”湿儿笑道:“当然不是,关公是长须红脸。这应该是姜维,三国时候诸葛亮的接班人。”华克之奇道:“他的脸上又没有刻着字,湿儿妹妹如何认识他?”湿儿道:“那自是因为门口那副对联了。”华克之还欲刨根问底。湿儿道:“你一边运功行气,一边听我讲吧。”华克之道声“好”,便开始打坐运功。

湿儿则娓娓道来道:“姜维是甘肃甘谷县人,原来是魏国的将军,后来在天水被诸葛亮招降。哦,对了,华克大哥刚才问咱们到了哪里,我猜这里不是他的故乡甘谷县,便一定是天水。”华克之点点头,没有说话。

湿儿续道:“且说姜维投降蜀国后,他母亲尚在魏国。姜母因为思念儿子,就给姜维去信一封,信中放了一味叫‘当归’的中药,那自是暗示要儿子回到魏国,回到母亲的身边去。姜维是个大孝子,很听母亲的话。可是呢,他胸怀大志,受诸葛亮之重托,以统一中原为己任。他给母亲的回信中说:‘良田百顷,不在一亩;但在远志,不在当归。’信中也放了一味中药,便是‘远志’。这便是下联中提到的‘虚怀远志,空寄当归’。‘虚怀’和‘空寄’自然都是咱们这些后来人的感慨。”

“被称作‘扶不起来的阿斗’的蜀汉后主刘禅,怯弱无能,不但自己投降了魏国,还命令姜维投降。姜维不敢抗旨不尊,便投降了魏将钟会。只不过他的投降是诈降,他暗中图谋东山再起,重建蜀国,甚至统一中原。只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姜维计谋未成,反而在魏军内乱中被杀,而且死得甚惨,被人剖腹挖心。《三国志・蜀书》中记载,姜维‘胆大如斗’。这便是上联中‘捧出热血,披开大胆’的意思。”

湿儿原本聪明伶俐,比她哥哥举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女孩子在哥哥和男孩子身边都容易产生依赖思想,湿儿跟举儿在一起的时候就事事依赖哥哥,从不动脑。现在跟华克之在一起,华克之武功虽然高强,聪明却远不及举儿,湿儿的聪明才智便渐渐发挥了出来。

虽然身体还虚弱不堪,华克之将真气在周身运行一遍之后,仍感神清气爽。仔细听完湿儿的讲解后道:“姜维虽有远志,但未遇良主,最后连自己也被剖腹挖心,实在可叹可悲。”湿儿道:“华克大哥是丐帮帮主,对你手下的姜维可不要亏待。”华克之道:“那是自然。难道湿儿妹妹觉得我比刘禅还差么?我也希望帮中能多几个姜维,为我出谋划策。”

湿儿道:“华克大哥,你介不介意多一个女姜维?”她心中所想,无非是自己要做华克之的姜维,加入丐帮去辅佐他。当然,自己有多大能耐,她也说不清楚,心中只是想着尽力去替自己的华克大哥排忧解难。华克之没有猜透湿儿的心思,却道:“无论男女,统统欢迎。”

二人正说话间,隐隐约约从庙的前方传来马蹄声,湿儿慌道:“莫不是西海六龙追回来了?”华克之内功高深,即便受了重伤,还是能听清数里之外的马蹄声。他安慰湿儿道:“应该不是,只来了四匹马。”湿儿一听是四匹马,更慌了,赶紧扶了华克之躲到神像后面。华克之道:“不是六龙吗?四匹马自然不是他们。”湿儿打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

二人刚在神像后藏好,就有五个人走入庙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大哥,华克之他们究竟逃到哪里去了?真是怪得很!”正是水中花慕容虚的声音。湿儿心里一紧,紧紧抱住华克之。只听黑虎竺人道:“我也很纳闷呢。二弟,你智计多端。你如何认为?”

白狐伊聪道:“咱们上了那个小丫头的当。咱们一开始沿着路上的血迹追,那时候是对的。六妹后来也的确追上了他们。从六妹追上他们到下一个岔道之间,血迹断了好几里。说明六妹追上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把伤口包扎好了。后来在岔道处突然又出现血迹。我当时猜想,华克之的伤口由于剧烈奔跑又裂开出血了,便叫大家沿着血迹追了下去。现在想来,定是那小丫头故意让那匹马流血奔跑,把咱们引向马跑的方向,她自己则跟华克之朝另一个方向逃了。”湿儿听得手心冒汗,这白狐果然不一般。虽是猜测,却直如他亲见一般。

只听慕容虚问道:“二哥说得有道理。可是咱们后来从另外一条道儿追也没有追上,那又是为何?”白狐道:“那小丫头虽然聪明伶俐,但武功低微。她抱了华克之如何能逃得快?定是躲在途中,待我们过去后,他们又返回从先前有血迹那条道逃了。咱们只是担心他们逃远了,就一路狂追,反而漏掉了路边的树林。”

湿儿暗笑道:“你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你这下是事后诸葛亮。只是不知他们如何又追到姜维庙这里来了?难道左右两条岔道在前方某处汇合,他们从汇合处往回追的?这白狐一口一个‘逃’字,好像本姑娘很狼狈一般,实在可恶。”湿儿猜得没错,这两条岔道在前面不远处汇合,这五人正是从汇合处折返回来的。

黑虎问道:“那现在如何是好?”白狐哈哈大笑道:“大哥不必担心。咱们且找找这庙里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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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分舵惊魂:搓衣板上话柔情,比武场中说牛逼

湿儿闻言大惊,便知定是拴在庙外的马引起了白狐的警觉。庙外有马,庙内却无人,本就是一件怪事。加之华克大哥受伤后呼吸沉重。狡猾如白狐者,能不察觉吗?怎么破?急切之间,湿儿无计可施。

便在此时,庙外又有马蹄声传来。湿儿以为有了转机,正要高兴,却听一个刺耳的声音道:“竺大哥,我要见菲儿。”

湿儿反而心里一沉。原来是冷酷师太来了!想不到冷酷师太跟竺人还有一些交情,却不知她口中的菲儿又是何人?华克之在金瓶似的小山因为替湿儿出头以及抢夺秘籍的缘故,将冷酷师太打成重伤。冷酷师太的到来,无疑又多了一个劲敌。听冷酷师太的声音,似乎伤势尚未痊可,既便如此,其实力亦不容小觑。华克之重伤未愈之下,要想逃出西海五龙的围攻已是难如登天,突然又加入一个冷酷师太进来,焉有逃脱的机会?

竺人尚未搭话,只听慕容虚冷冷地道:“那个小贱种早就夭折了。我送你去西天见她吧!”冷酷师太怒喝一声道:“贱人拿命来!”接着便听“嗖”的一阵风声,一人飞身入庙,随即兵刃撞击之声大作。竺人、伊聪、殷于飞和庞大海四人齐齐大喝“住手”。可是,兵刃撞击声却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似乎旁观四人竟都无法插手。

也不知慕容虚和冷酷师太有何深仇大恨?二人甫一见面,便拼起命来。湿儿本是极爱看热闹之人,此时却也不敢探头出去,也无法借机逃走,心中的急躁难以言表。响声时而远时而近,时而高时而低,传入湿儿耳中,便如猫爪挠心,奇痒难耐。她只盼冷酷师太能将慕容虚打伤,最好是再打伤几个,这样华克大哥就可以带着自己逃跑了。

叮叮当当地响了半个时辰,黑虎也“别打了,别打了”地叫了半个时辰之后,只听冷酷师太“啊”的一声惊呼,似乎受伤倒地。接着又传来慕容虚 “啊”的一声惊呼,几乎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神像剧烈地摇晃起来。

湿儿本以为是慕容虚被冷酷师太击中而撞向神像,却听伊聪等三人齐声惊呼道:“大哥,你怎么可以跟六妹为敌?”原来却是竺人见冷酷师太受伤,便出手相救,一掌将慕容虚逼退。虽然冷酷师太有伤在身,慕容虚在半个时辰之内将她打倒,其武功实不在未受伤的冷酷师太之下。

竺人关切地问道:“菲妹,你没事吧?”湿儿正奇怪怎么又冒出一个菲妹来,却听冷酷师太答道:“我死了不正遂了你的心愿么?你就可以跟你的六妹鬼混了。”

原来,冷酷师太竟然便是黑虎口中的菲妹,而冷酷师太和慕容虚便是因为争夺黑虎而结仇的。想来便是冷酷师太从慕容虚手中抢走了黑虎,也难怪慕容虚这么见不得别人秀恩爱。可是,冷酷师太后来又怎地出家为尼了呢?

竺人深情地道:“我怎么会愿你死?这么多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只听慕容虚重重地“哼”了一声,气愤地一掌击在神像上。神像差点倒下来,吓了湿儿一大跳。华克之赶紧一手扶住神像,一手揽着湿儿。

竺人又道:“六妹,我对你也一样。你却不该害死菲儿。”

湿儿心想,原来竺人脚踏两只船,跟冷酷师太和慕容虚都有一腿,可能他和冷酷师太的孩子叫菲儿,被慕容虚弄死了。慕容虚也真是狠毒,吃醋便吃醋,为什么把人家的孩子害死?

冷酷师太凄惨地道:“竺大哥,菲儿真的被她害死了么?”竺人没有出声,湿儿猜测他大概是点头默认了。只听冷酷师太一声怒吼,接着又传来兵刃撞击声,两个女人又斗上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个女人同时发出“啊”的一声惊呼。只听慕容虚道:“大哥,你这是何苦呢?你让我把这个贱人杀了吧。”冷酷师太喘着气道:“你拦住她干什么?让她杀我好了。”黑虎凄恻地道:“你们要拼命,就先把我杀掉吧。我死之后,便再也不能偏袒任何一方。”

湿儿实在好奇得紧,偷偷探出小脑袋观望,只见冷酷师太坐在地上,慕容虚举剑要刺,黑虎却正好挡在她出剑的方位。

湿儿还没把小脑袋缩回来,就听白狐大声叫道:“华克之和那个小丫头,快快滚出来吧!”原来,白狐一开始就怀疑二人藏在庙里,便一直注意神像后的动静。湿儿即便不探脑袋出去,冷酷师太和慕容虚的争斗一完,白狐也定要搜索神像的后面。

湿儿吓得浑身战栗,紧紧抓住华克之的手不放。华克之使劲握了握湿儿的手,将她揽入怀里,在耳畔轻声道:“我跟他们斗,你先出门上马,准备接我一起逃。”湿儿点了点头。

华克之余威犹在,西海五龙瞧不见他,也不敢贸然出手。白狐见没有响动,便又叫道:“再不出来,我就把神像砸烂!”

白狐的“烂”字刚出口,神像突然向他倒下来。五人赶紧后退。华克之跟着呼呼两掌击出,将五人逼向两侧。机敏的湿儿早已见机从冷酷师太身旁穿出门去了。

水中花伸手去抓湿儿,华克之一掌朝她拍去。水中花吃过华克之的亏,赶紧向旁边跃开。其余四龙各出招式向华克之攻来。华克之左掌硬接了黑虎一掌,被震得向右退了三步。此时白狐的判官笔已经刺到,他赶紧侧身躲过。眼见殷于飞的双爪又已递来,华克之跃起空中,右掌顺势在殷于飞的肩头一按,已飞出门去。

湿儿人虽然机灵,但轻功低微,华克之拆了好几招,她却还没跑到马的跟前。华克之从她旁边掠过时,抱起她一起飞上马背,随即纵马飞奔。食人鳄的鳄鱼钉早已随形飞至。若在平时,这些鳄鱼钉焉能伤着华克之?但此时华克之重伤未愈,又刚跟黑虎对了一掌,动作自然迟缓许多,右小臂便中了一钉。华克之顿觉伤口麻痒难当,猜想钉上喂有剧毒,急忙自己用左手点了右臂上的穴道,防止毒血上行。

伊聪、殷于飞和庞大海随后纵马追来。见华克之又快晕倒,湿儿只得抱着他打马狂奔。庙的前方是个小镇,此时已经有不少赶集的人。湿儿边跑边喊道:“抓强盗啊!”有两个壮硕男子闻声抢出,拦在路中央。伊聪飞起两笔,将二人刺了个透心凉。余者见状,再也无人敢上前阻拦。

湿儿见白狐等人趋近,向后一扬手,掷出一个小东西,喝了声“着”。掷出之物正是华克之昨夜替她解穴的小土疙瘩,湿儿竟然一直将它珍藏在兜里,此时竟也可以拿出来当暗器一用。伊聪等人怕是有毒暗器,赶紧闪身避过。

再跑得几十丈远,伊聪等人又已催马追了上来。湿儿瞥见街边墙角有三个叫花子在晒太阳,好像见到救兵一般,冲他们大叫道:“丐帮英雄们快快救命!”白狐等人自然也见到了那三个叫花子。他们怕叫花子们突施偷袭,便勒马朝那几个叫花子奔过去。湿儿却马不停蹄,继续往前逃走。

那三个叫花子并非丐帮中人,也不会武功。见白狐等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赶紧磕头请罪。白狐等人端的是邪魔外道,纵马驰过时,这三个叫花子已是身首异处。只是这么一折腾,白狐等人和湿儿相距已是数百丈。湿儿又跑了一阵,身后已经没了白狐等人的踪影。心下大喜,没想到胯下这匹坐骑载着两人居然还能把白狐等人甩掉了,真是神力。

过了小镇,华克之已处于朦朦胧胧之中。湿儿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机械地打马前行。她偶一回头,发现一个身影飞奔而来,依稀便是水中花慕容虚。大概她跟冷酷师太的恩怨已了,便追了上来。此人的轻功实在了得,湿儿吓得急催坐骑。

眼见慕容虚追得越来越近。湿儿瞥见路边有一间茅草屋,屋前整整齐齐地堆了一大堆的柴草。湿儿抱着华克之翻身下马,向柴草堆奔去。

慕容虚远远望见湿儿的身影,心中暗笑道:“真是穷途末路,无处可逃了。竟然玩钻柴草堆这样低级的游戏。哼,看你们怎么逃!”手执长剑,大步流星地朝柴草堆走去。

慕容虚走近后,发现柴草堆变得非常凌乱,明显有人动过。不消说,定是那小丫头抱着华克之躲进去了。当即毫不犹豫,挥剑往柴草堆刺去。突然,有人从身后窜出拦腰抱住她。慕容虚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胸前已经中了一掌。抱她的正是湿儿,而击他这一掌的则是华克之。原来,湿儿只是故意将柴草堆拉乱,给慕容虚一个假象,她自己则抱着华克之躲在柴草堆旁边的墙后。她狠狠掐了华克之一把,将他掐醒,吩咐他出掌打人。这近身一掌,打得慕容虚吐了一口鲜血。华克之把积蓄的一丁点真气用尽,又昏迷过去。

湿儿拾起慕容虚的长剑,慌乱中刺了她一剑。哪知那剑竟重得离奇,湿儿这一剑便自然没有刺中要害。湿儿扔下剑,抱起华克之转身又跑。好在她先前骑的那匹马正在路边吃草,湿儿又再上马狂奔。奔出数里,进入一个树林。后面隐约传来西海六龙追兵的声音,湿儿慌不择路,只顾拍马前行,路却是任马自己选择。

在林中胡乱绕了一阵,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湿儿的马却已累得跑不动了。怀中的华克之早已昏睡不醒,中毒的右小臂已经变得黑黑的,连上臂也有一些黑色了。显然,点过的穴道已经开始松动,毒血正在缓缓上行。看来,他即便不被西海六龙抓住,也会毒发身亡,今日当真是在劫难逃。

好容易绕出了树林,来到一片麦田间。眼见追兵转瞬即至,湿儿急中生智,将路边的一个稻草人缚在马背上,打马让其继续前行。自己则抱了华克之往麦田深处走去。鬼使神差般,西海六龙竟然尾随着稻草人一直追了下去,湿儿和华克之又幸运地躲过一劫。

过了几亩麦田,竟然看到几小块刚插上秧苗的稻田。湿儿知道,北方人都喜面食,地里一般都种麦子,在北方见到稻田实属罕见。

追兵早已远去,湿儿终于可以停下来歇一歇了。她用稻田里的水给华克之清洗了一下伤口。看着昏迷不醒的华克之,湿儿心乱如麻,不自禁地掉下泪来。自己身上没有解毒的药。如果有,一定也不能用。各门各派所用的毒药各异,解毒方法自然也不同,乱解毒反而会害死人。能解百毒的,只有莫龙丹。一粒莫龙丹,远离鬼门关!此时此刻,我要是有一粒莫龙丹该多好!服了莫龙丹,华克大哥马上就可以醒过来。只可惜立山圣母远在仪陇县立山寨,即便自己护送华克大哥到了那里,华克大哥也早已没命了。

太阳已经高高升在空中,天气热了起来。一阵热风吹来,湿儿却觉浑身冷飕飕,竟然打起寒颤来。此刻,她多需要一个拥抱,一点儿,哪怕是很小的帮助。

湿儿止住泪水,抱起华克之漫无目的地继续前行。行得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又抱着华克之回到稻田边。她从华克之的伤口处挤出几滴黑血来,滴到稻田里。等了一会,果见水蛭们纷至沓来。湿儿本来甚怕小虫虫,此时为了心爱的华克大哥,瞬间变得什么都不怕了,毫不犹豫地将水蛭捉来,放到华克之的伤口处。

傻乎乎的水蛭如饥似渴,也不管血液有毒否,瞬间就吸得浑身饱满,躺在华克之的伤口上一动不动了。华克之伤口的黑血逐渐减少。湿儿大喜,又如法炮制,抓了十几条水蛭来,让它们排着队替华克之吸毒血。到后来,华克之右臂的黑色终于变成了苍白。湿儿心满意足。虽然华克之尚未苏醒,但她知道,他应已无大碍。

麦田的尽头有一间小屋。湿儿抱着华克之走了进去。屋里没人,也没什么家具,只地上有一堆柴草。湿儿只得将华克之安放在柴草上面。

昏迷中的华克之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呼吸急促,看来伤得着实不轻。二人大难不死,患难之中情意更深。湿儿情不自禁地想亲他一下。小嘴刚凑近他的脸,却听他轻轻叫了一声“十三妹”。湿儿大惊,赶紧抬起头来。十三妹是谁?从来没听华克大哥提起过。莫非是他受伤后说胡话?顿了一顿,湿儿又将小嘴凑了过去,华克之却又叫了一声“十三妹”。湿儿怔在当场。这十三妹恐怕真有其人,对华克大哥还颇为重要。此时的湿儿早已疲累不堪,无暇细想十三妹的事。往华克之身边一躺,便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湿儿被饿醒了。睁眼一看,华克之正在旁边打坐练功。湿儿大喜。华克大哥被水蛭吸去毒血后已经自己苏醒过来。这不是就要恢复的前奏么?刚才只顾自己睡觉,却忘了照顾他。现在看华克之在旁练功,突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他,暗暗责备自己贪睡。

华克之见湿儿醒来,高兴地道:“咱们现在又到哪里了?”湿儿道:“应该还在天水附近。”她想,从姜维庙出来,骏马虽然跑了近两个时辰,但是在树林里绕的时间长,所行的直线路程应该不远,那么此刻当还在天水境内。华克之道:“谢谢湿儿妹妹照顾我,如果没有你的照顾,我早就……”湿儿用小手捂住华克之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华克之一激动,轻轻将湿儿拥入怀中。

情正浓时,华克之忽然“啊”地一声惊呼,急伸左手捂住右臂。原来,地上柴草扎着了他右臂的伤口。湿儿轻轻替他按摩几下,华克之疼痛稍减。湿儿缓缓拿开他的左手查看伤势,只见伤口还肿得老高,不过比起用水蛭吸毒前好了太多,比起刚吸毒后也好了不少。华克之虽然呼吸粗重,但是精神还算不错。

华克之道:“西海六龙都去哪里了?”湿儿道:“他们朝前追去了。”华克之道:“他们会追回来吗?咱们是不是应该躲一躲。”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受伤后的华克之想的也都是躲避和逃难,丝毫不敢逞匹夫之勇。湿儿胸有成竹地道:“不必。”华克之奇道:“为什么?”湿儿道:“你中了食人鳄的鳄鱼钉,钉上有剧毒,按理说需要解毒的药材。以白狐那点小聪明,定然是守在镇上的药店里,等着咱们去自投罗网呢。”

华克之奇道:“我中剧毒了吗?好像没事啊!”湿儿笑道:“我刚才请几个朋友把你的毒血吸出来了。现在当然没大事了。”华克之急道:“湿儿妹妹,你……你又害朋友了?”湿儿笑道:“倒不是我要害它们,而是它们本来就有这个嗜好,我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华克之又急切地问道:“那些朋友们在哪里?他们现在可好?”湿儿道:“它们现在快乐得很呢。”她心想,那些水蛭去了西方极乐世界,定然快活无比。

湿儿正想问问十三妹是谁,却听华克之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湿儿便道:“华克大哥,你再练会功,我想办法去搞点吃的。”华克之叮嘱道:“湿儿妹妹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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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楼


湿儿出了麦田,进入早上经过的树林。早上是逃命,慌不择路。现在虽然还随时有被抓住的危险,但是危险总是离得比较远。湿儿得以略显悠闲地在林中晃荡。但见林中青草郁郁葱葱,一簇簇不知名的小花散布于草丛间。湿儿顺手摘了一朵紫色的花戴在耳畔的发梢上。然后寻了一汪清水欣赏起自己的容颜来。

湿儿见水中自己的倒影头发凌乱,鼻子上还有脏东西,小脸一下就红了。她心想,千万别让华克大哥讨厌我。当下暂缓找东西填肚子,而是在水边仔细地打扮起自己来。她以指做梳,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也洗得干干净净,直到自己满意了,方才转身去找吃的。

转过一个小山坡,发现一只野鸡。湿儿大喜,悄悄靠近,将一块石头掷了过去,野鸡应声栽倒在地。湿儿得意非常。东方大侠的暗器可不是好躲的,哈哈。提了野鸡赶紧往回赶。

到了小屋,华克之还在练功。湿儿也不打搅他,自个儿去烤野鸡。说来也怪,野鸡这东西,在火上一烤就香喷喷地直冒味道。华克之再也顾不上练功,过来陪湿儿一起烤。二人边烤边流口水。等不及烤熟,二人便已动上了嘴。湿儿先撕一块下来自己吃两口,然后打赏给叫花子华克之。到烤熟的时候,二人也正好将整只鸡吃了个一干二净。二人对望一眼,齐声道:“好吃!”

接下来好几天都是华克之练功,湿儿出去打野味。这几天二人过得颇为提心吊胆,也颇为逍遥自在。虽然湿儿信誓旦旦地说,西海六龙在药店守株待兔,但二人也担心他们难免会追到麦田来,不得不随时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这一日,华克之练功练得无聊了,便跟湿儿一起到林中打野味。湿儿道:“华克大哥,虽说‘打兔焉用降龙掌’,但我还是要给你一个机会。等下你用降龙掌打野兔,看看你的功力恢复得如何了。”华克之应道:“好啊。”

华克之见湿儿耳畔的花已经枯萎,便采了一朵红花替她换上。湿儿娇羞地依偎在他身边,幸福无比。要是能像郭靖和黄蓉那样,去一个像桃花岛那样的地方生活,那该多羡煞人?不过转念一想,桃花岛上生活诸多不便,买个米买个菜还要坐船出海。白居易《中隐》诗说得好:“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唯此中隐士,致身吉且安。”就是嘛,要隐居何必跑那么远呢?其实眼前这片山林就很不错。

湿儿尚沉浸在幸福之中,蓦觉华克之手腕一动,接着便听到兔子的哀嚎。忙抬头一看,只见两丈开外的一只兔子被降龙掌掀了几个翻翻,已经倒地毙命了。华克之也“哎哟”地大叫了一声。湿儿赶忙扶住他。原来,他这一用力,震裂了身上的伤口,渗出大量鲜血来。湿儿大感心痛,忙一手扶着华克之,一手提着兔子回小茅屋去。

到小茅屋后,湿儿仔细检查了一番华克之的新伤旧痕,估计还要数天才能痊可,当下叮嘱他不可再用力。华克之却认为这都是些皮肉小伤,不碍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尽快恢复内力。

又连着吃了几天烤野味,湿儿有点腻了,便想换换口味。可是麦田附近没有农家,自然没有口味可换。她见华克之虽然有伤在身,功力恢复尚不足四成,但行动还算自如,便提议继续前行。华克之自然听话得很。此时二人也没有马可以骑,又不敢走大路,便沿着麦田边缘往前行走。晌午时分,终于看到一户农家。

“前面有一户农家,咱们去讨点吃的吧。”湿儿不等华克之搭话,牵了他的手就往屋里走去。二人进到屋里,发现屋子里已经落满了灰尘,似乎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湿儿道:“咱们找找看可有什么好吃的。”二人翻箱倒柜,却只找到一点小米。

湿儿是旭日山庄的大小姐,自小有人伺候,自然不会煮饭。华克之虽贵为丐帮帮主,但因自小在丐帮长大,对于砍柴煮饭很是在行。当下华克之便主动下厨,湿儿便自告奋勇要去地里寻觅点蔬菜。

屋子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麦田,湿儿只得向屋后山坡行去。边走边想,这破地方,哪有什么蔬菜?搞不好,又只能吃野味了。湿儿走出两三里路后,在荒山中竟然真的发现一片菜地,长满茄子和辣椒。奇了怪了,在这荒无人烟的山中,竟然有人种菜?湿儿大喜,管他三七二十一,奔入菜地,便要采摘。

恰在此时,山坡后传来马蹄声。湿儿抬头望去,一人一马从山坡后转了出来,正是凶神恶煞也似的食人鳄庞大海。湿儿吓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赶紧趴伏于菜地中,一动也不敢动。眼下华克大哥不在身边,自己独自一人,断不是庞大海的对手。即便加上受伤的华克大哥,恐怕也难以跟他抗衡。如果西海六龙都在附近的话,那可糟糕至极!

庞大海却并没有驰过来,而是立马道中,朝山上喝道:“姓卓的小子,快给大爷滚下来!”山上一个声音应道:“是,大爷。” 随即,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匆忙从山上跑下
来。湿儿这才发现,山坡上有一个很隐蔽的山洞。这些菜大概就是姓卓这小子种的。

姓卓那人来到庞大海马前,双膝跪下道:“小人卓超然拜见庞大爷。”庞大海道:“你的腿伤如何了?”“回大爷,已经痊可。”

湿儿双手紧紧地抓着地面,手指已经深深地陷入泥土中。心想,也不知庞大海和卓超然是什么关系?既然关心他的伤势,多半便是一伙的。我即便不偷姓卓这小子的菜,他也会帮庞大海来捉我。我刚才贸然跑入菜地,幸好没有被姓卓这小子发现。想至此,不禁后怕不已。

庞大海道:“这次比以前几次都好得快嘛。”湿儿闻言一愣,这话啥意思?难道姓卓这小子的腿经常受伤么?

卓超然道:“托大爷的福。”庞大海喝道:“好。给大爷站直了!”卓超然依言站了起来,背对着庞大海。湿儿见他面如土灰,双目紧闭,全身颤抖,不禁有些奇怪。人家关心你的伤势,你怕个啥?

只见庞大海禅杖一挥,朝卓超然的双腿扫去。卓超然虽然双腿打颤,却并不躲避。“咔嚓”一声脆响,卓超然双腿被打折,惨叫着摔倒在地。

庞大海也太恶毒!湿儿吓出一声冷汗,又下意识地把头往下埋了一点。却突然发现,眼前绿油油的菜叶子上有一条青虫正在缓缓蠕动。湿儿从小就怕小虫子小动物,如在平常,早跳了起来,此时却也不敢稍动。那自是因为,食人鳄庞大海要比小小的青虫可怕得多!

倘若此时有人问湿儿:“你愿意做一个美女还是做一个才女?”湿儿会毫不犹豫地答道:“我要做一只青虫,一只可以躲在菜叶子上的青虫!”

卓超然哀嚎一阵后,忍着痛艰难地翻身坐起来,道:“谢谢庞大爷不杀之恩。”庞大海冷冷地道:“还记得大爷为什么打你么?”“记得,记得。五年前,小人在沈阳路盱眙龙虾馆喝酒,碰巧庞大爷也在。酒酣耳热之际,小人在人群中不禁多看了大爷你一眼。大爷问:‘你瞅啥?’小人当时狂妄无知,竟然反问:‘瞅你咋的?’然后就被大爷把腿打折了。”

湿儿听完卓超然的叙述,方才明白个大概。原来这二人都是东北那旮旯的,酒后闹事,结下了梁子。湿儿自然不知庞大海的来历。江湖上也鲜有人知道,庞大海投入西海派之前,一直在沈阳慈恩寺做和尚。

“以后大爷再问‘你瞅啥’,你怎么回答?”“小的向大爷行注目礼!”“不错。大爷打折了你的腿,你服气不?” “服气得很!庞大爷是西海六龙中最心慈手软的。如遇
到其他五龙,小人早就死无全尸、尸骨无存了。幸亏是遇到庞大爷,小人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庞大海哈哈大笑道:“你明白就好!大爷我在西海六龙中,虽然长相最为凶恶,但却是心地最善良的一个。大爷也就这么一点小爱好,喜欢把别人的手呀脚呀什么的给打折。迄今为止,除了误伤之外,大爷还从未杀过人,更别说吃人肉。唉,真是愧对了‘食人鳄’这个称号!”

湿儿见他笑起来,脸上的肌肉更显狰狞,比不笑时更可怕数倍。饶是庞大海心地善良,湿儿依然浑身颤抖。倒是那些心狠手辣的,湿儿反倒不怕。

庞大海接着问道:“听说你老爹是葫芦岛岛主?怎么不让他来找大爷报仇?”卓超然道:“庞大爷武功高强,我爹爹断然不是你的对手。他来找你,也只会被打折腿。”

湿儿心中一凛,葫芦岛的卓岛主,在江湖上可是颇有些名声。卓岛主的儿子一再被庞大海欺侮,竟然不敢给他老子讲,硬生生将这口恶气咽下肚里。自己一定要督促华克大哥带领丐帮弟子,将西海六龙灭掉,替武林除害。

“不喝酒的话,你小子还真是个明白人。”庞大海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庞大爷,小人有一事不明。”“说来听听看。”“为什么每次小人腿伤愈合后,大爷便来再次把腿给我打折?小人已经知错,求大爷饶了小人。”

“哇哈哈哈!哇哈哈哈!”庞大海先大笑一阵后,才道:“也不为什么。每次把你的腿打断,大爷我就有一种快感。跟大爷小时候玩蜗牛一样。大爷喜欢看蜗牛慢吞吞地爬树。待它爬到树顶时,大爷便把它拨弄下来。蜗牛这小东西有一种坚韧不拔的特性,掉下来没多久,又开始往上爬。等大爷睡一觉醒来,蜗牛又快爬上树顶的时候,大爷再把它拨弄下来。如此往复,大爷每次都能获得极大的快感。快感,你小子懂什么叫快感不?哇哈哈哈!哇哈哈哈!”大笑声中,庞大海已然勒转马头,下山而去。

湿儿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啸声极其响亮,群山为之震荡而发出回响,湿儿的头皮也被震得发麻。她对这啸声熟悉至极,不正是当日被庞大海和殷于飞跟踪时,二人传递讯号的啸声么?只是这一声长啸比之庞大海和殷于飞的啸声,内力更为浑厚,定然是黑
虎的啸声无疑。只听山下庞大海也回了一声长啸,接着“驾”的一声,庞大海的坐骑便飞驰起来,转瞬之间,马蹄声便即渐弱隐去了。

卓超然目送庞大海的背影下山后,缓缓朝山洞爬去,留下一路的血迹。湿儿虽然心中不忍,却也帮不了他什么。待他进洞后,匆忙摘了几个茄子、几个辣椒,拿回去给华克之做菜。心中却想,也不知西海六龙在玩什么把戏?自己和华克大哥千万别再落入他们的圈套才好。

湿儿半路遇到来寻她的华克之。原来,华克之也听到了黑虎和食人鳄的啸声,担心湿儿遇险,赶紧出来接应。见湿儿安然回转,又听说西海六龙已经远去,华克之这才放下心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只听华克之叫道:“湿儿妹妹,我已经把生米煮成熟饭了,快来吃饭!”湿儿脸一红道:“‘生米煮成熟饭’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的。”华克之不知道哪里说错了,只得挠挠头道:“那我不说好啦。咱们吃饭吧!”然后等湿儿先吃。湿儿也不客套,吃了一通后,把剩下的打赏给叫花子华克之。

华克之的厨艺颇为不错,湿儿觉得比旭日山庄的厨师做得都好。虽然只是一个素菜“辣椒炒茄子”,却让湿儿吃得赞不绝口。湿儿心想,华克大哥真是一个奇男子,下得厨房上得比武场,堪称“搓衣板上话柔情,比武场中说牛逼”,是侠骨柔情最真实的写照。

二人皆担心被西海六龙发现行踪,均觉此地不宜久留。湿儿问道:“华克大哥,你们丐帮这么多分舵,天水这一带可有什么分舵?”华克之道:“天水这边倒真有一个‘陕甘宁’分舵。”“咦,为什么叫这么个怪名字?”“不奇怪呀。这个分舵兼管陕西、甘肃和宁夏三个地区,因此便叫陕甘宁分舵。”

湿儿不解地道:“不是每个省都有分舵吗?”华克之道:“不是。敝帮成立之初,在北方的势力大过在南方的势力。宋朝时金兵入侵,后来又有蒙古兵入侵,由于敝帮全力抵抗外敌入侵之故,敝帮在北方损失惨重,实力都保存在南方,现在反而变成了北弱南强。如今,在南方几乎每个省都有分舵,北方却一般是几个省份才有一个分舵,这个分舵通常就设在这几省的交界处。”

湿儿熟读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自然熟知丐帮抗金兵抗蒙古兵的英雄事迹。尤其是在君山大会上,杨康曾答应铁掌帮主裘千仞的要求,同意将丐帮撤到长江以南。只是因为杨康最终没有做成帮主,丐帮才未直接撤回江南,而是一直在北方抵抗金兵的入侵。湿儿道:“我明白了。现在华克大哥身体虚弱,咱们何不去陕甘宁分舵休养几天?”

华克之道:“真是好主意!我伤未痊愈,遇到西海六龙就很危险。陕甘宁分舵有上百号敝帮弟子,势力不小。咱们去了那里就再也不用怕西海六龙。”末了,他又轻声道:“其实,我很喜欢跟湿儿妹妹单独在一起。”

湿儿脸一红。她何尝不享受两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她想,且先陪华克大哥到陕甘宁分舵养好伤再说。来日方长,以后总有不少独处的时间。湿儿又问道:“陕甘宁分舵具体在哪里?咱们该怎么走呢?”华克之思索片刻,答道:“好像就在天水附近的某座山下。”

湿儿奇道:“华克大哥,连你也不知道陕甘宁分舵具体在哪里吗?”华克之道:“不知道,还没有来过。”湿儿道:“那倒奇了,难道你们当帮主的不用下基层作秀吗?”华克之不好意思地道:“我这不是才担任帮主没几天吗?”他恐怕做梦也没想到过,第一次下基层就是去避难,心内颇不是滋味。湿儿道:“没关系,咱们打听一下就会知道。”

临出门时,华克之问湿儿道:“湿儿妹妹,身上有银子么?”湿儿和父亲、哥哥出门的时候,自然都是举儿背着装盘缠的包裹。兜里摸它千百度后,湿儿好歹在兜底摸出两钱碎银子,递给华克之道:“咱俩算是最穷的江湖人物。想当年郭靖和黄蓉出手那叫一个阔绰,真是羡煞人。”她心里却想,郭靖虽然银子多,但有一个华筝插足二人的感情。还是华克大哥这种穷人好,断不会有哪位公主来插足。

华克之将那二钱碎银子放在米桶上,牵着湿儿的手出门去。湿儿奇道:“华克大哥,你这是干啥呢?”华克之道:“敝帮帮规第八条规定,凡敝帮弟子,不得拿群众一针一线。咱们吃了人家的饭,岂可不付账?”湿儿知道丐帮规矩甚多甚严,便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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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楼
行不多久,二人在路边遇到一个卖小吃的摊子。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正在吃着像面条似的东西。虽然刚吃完饭不久,但那东东确实香,惹得湿儿连咽了好几口口水。只是现在囊中羞涩,如何是好呢?如果华克之不在身边,湿儿多半会用强。她自幼就被父亲宠坏了,想吃想喝什么,都有家人送到面前。想买什么,也是差人去庄外买。像今日这般狼狈,还是头一遭。在自己喜欢的华克大哥身边,还是要尽量装成淑女模样,只好忍着。

华克之一见湿儿的样子,便知她嘴馋,也知她不好意思去要饭。但他华克之是正儿八经的叫花子,要饭乃是他神圣不可侵犯的天职,立即走上前去唱个诺道:“老板请了!能否施舍一碗给在下?”

华克之现在穿的可不是破破烂烂的叫花子衣服,而是湿儿从外间淘来的一件还过得去的长袍。老板见二人穿戴还算整齐,却怎地像叫花子一样要起饭来?他没有施舍,反而揶揄道:“长得壮如山的年轻人,不去耕作,却没的跑来要饭,丢人不丢人?”

长得壮如山,为什么不去耕作?

华克之臊了个大红脸。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他自小在丐帮长大,从会说话起就开始了要饭生涯。对他来说,要饭是理所当然的事。湿儿虽然伶牙俐齿,这个问题却也不会回答。叫花子本来是一群生活不能自理的人。近些年来,一些健康之人装成残疾人,用以博取好心人的同情,专事骗银子,实在可恨。丐帮这么多高手,如若自力更生,都会生活得很好。你说像萧峰、洪七公这样的武林高手,如果让他们去耕田,根本都用不着牛。可是,这些人为什么偏偏喜欢要饭呢?好在他们只要饭不要银子,否则,跟街头装扮成叫花子的骗子有何不同?

这时,一个正在用餐的书生模样的人对老板喝道:“哪这么多废话?给他们俩一人来一碗,少不了银子给你!”说罢,邀请华克之和湿儿同坐。

老板不敢多言,赶紧拿了一张软软的饼子出来,切成长条,加上佐料,恭恭敬敬地递给华克之和湿儿。

华克之见请客之人约莫三十来岁,上唇留着小胡须,个子挺高,虽是一介书生,却不显瘦弱,说话更是掷地有声,透着一股豪气,让人肃然起敬。忙连连向请客之人道谢道:“多谢兄台美意!”请客之人道:“不必客气!两位看上去也是江湖上的朋友。咱们吃个饭,交个朋友!”

一听对方说要交朋友,华克之赶紧拱手自报家门道:“在下丐帮华克之。这位是我朋友,旭日山庄的东方不湿。请教兄台大名?”请客之人忙还礼道:“原来是华帮主,幸会幸会!在下姓焦,名山口。东方小妹请!”

湿儿顾不上说话,早已在大快朵颐了。这玩意儿竟然比肉还香,比肉还好吃呢!她再也不顾淑女形象, 两筷子就吃了个一干二净。焦山口见状,吩咐老板道:“给东方女侠
再来两碗!”
吃饱之后,湿儿抹了抹嘴,冲焦山口莞尔一笑,道了声谢。湿儿这一笑,焦山口竟然有点腼腆,有点脸红,忙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湿儿见焦山口那种表情,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忙转头问老板道:“你这小吃叫啥名字呢?”
老板还未搭话,焦山口抢着答道:“这是西北地区的特色小吃,叫‘面皮’。从唐代的冷淘面演变而来。具有筋斗、柔软、凉香、酸辣可口、四季皆宜等特点。相较于西北其他地区的面皮,天水的面皮选料精良,工艺严谨,调味讲究,以‘白、薄、光、软、筋、香’而闻名,凉爽可口。”

湿儿没想到面皮还有这么多讲究,见焦山口对面皮如此熟悉,便问道:“焦大哥定是天水本地人吧?”焦山口道:“非也非也,焦某乃长安人氏。长安也有面皮,但是天水的面皮更胜一筹,焦某是特意来天水吃面皮的。”湿儿道:“原来如此。佩服!佩服!”

华克之奇道:“焦大哥说他爱吃天水面皮。这个有啥好佩服的?”湿儿贴着华克之的耳朵,悄声道:“我作为一个资深吃货,也从未跑这么远去吃过东西,能不佩服吗?”华克之如何懂得起吃货之间的惺惺相惜?只好又挠了挠脑袋。焦山口见二人亲密耳语,耳鬓厮磨,不禁露出羡慕嫉妒的神色来,只是这神色转瞬即逝。

华克之担心随时会遇到西海六龙,吃过面皮后,便起身向焦山口告辞道:“焦大哥,华某去丐帮分舵有点公事。这就告辞,后会有期。”

焦山口也站起身来道:“焦某有幸跟华帮主在此间相遇,实乃三生有幸。本欲邀华帮主多坐片刻,然此间陈设简陋,且华帮主有要事在身,那就期待下次再相聚。”说罢,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湿儿,甚是不舍,又甚是落寞。

湿儿赶紧拽了华克之上路。走了数丈远后,感觉背后发热。回头一看,却是焦山口仍站着目送她。湿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又走数丈,来到转弯处,湿儿又回头瞥了一眼,焦山口仍是痴痴地看着自己的背影。湿儿心里一激灵,要是是华克大哥在这样看我,那该多好!

转过弯去后,终于摆脱了焦山口的眼神。湿儿道:“华克大哥,你相信焦山口是长安人氏吗?” 焦山口说自己是长安人氏,华克之丝毫没有什么异样感觉。听湿儿如此问他
,倒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随口道:“哦,难道这还有假?” 湿儿很自信地道:“他
说那个‘长安’的‘长’字,跟你们巴蜀地区的人说得一样。如果是长安本地人,断不会这样发音。”华克之道:“这个区别也太细微,我根本没注意到。”湿儿道:“因为他发音跟你一样,你自然不会注意到。”“可是,只这么一点细微之处,你便怀疑他不是长安人?”“这人分明身怀武功。你自报家门是丐帮的,他却不说自己是何门何派。也是有点怪怪的。”“湿儿妹妹你多虑了吧。”“好,不说这个。”

华克之问道:“刚才卖面皮那人问我,为什么壮壮的,不去耕作,却来要饭?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呀?”湿儿心想,你本来可以像洪七公、黄蓉等人一样,到处大吃大喝。可是你偏偏来要饭。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便敷衍道:“下次有人问你,你就说你喜欢要饭。”华克之道:“我的确喜欢要饭。但这些人喜欢饶舌,甚是讨厌。”湿儿安慰他道:“要自己的饭,让别人说去吧。”华克之又问道:“可是,别人不但揶揄你,还不把剩饭打赏给你,那又如何是好?”湿儿道:“依我说啊,可以把这个卖面皮的当作土豪打掉。”“这个……,他们似乎还算不上土豪,也只是辛苦的农民。”

又行了一个多时辰,遇到几个路人。华克之便向他们打听丐帮陕甘宁分舵的位置。一个路人往他们前方不远处的一座不高的山一指道:“那山叫麦积山,分舵就在山下那棵大树旁。”

二人一看,那山光秃秃的,没啥树木,山壁上却有很多石窟,给人一种坑坑洼洼之感。山的旁边有一株高大的柏树,跟山差不多高。此时虽已暮色苍茫,但湿儿眼尖,还是看见树上有一面红色旗帜,上书“丐帮陕甘宁分舵”七个大字。

接近掌灯时分,二人上到一个山坡,终于清楚看到分舵的轮廓。这个分舵由数十间土屋组成,甚是简陋。

马上就要到分舵,再也没有被西海六龙追杀的危险。华克之不禁称赞湿儿道:“湿儿妹妹真是神机妙算,西海六龙一定还在药铺等咱们呢。论智计,那个白狐远不是你的对手,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湿儿忙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得到心上人的夸奖,湿儿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又走了几步,湿儿突然停下来道:“华克大哥,你看我的头发乱吗?”她是爱美之人,尤其不想让华克之手下的弟子们看见自己的狼狈样。华克之道:“头发挺整齐,就是那朵红花蔫了。我替你取下来吧。”说着,便将红花替她取下,意欲扔掉。湿儿忙道:“别扔,给我留着。”华克之一愣道:“都蔫了,还留着干啥?”湿儿道:“不许问。”她珍惜华克之给她的任何东西,想把它们都保存下来。前几天她把小土疙瘩做暗器扔掉了,至今仍在后悔中。

转眼之间,二人已来到分舵。简陋朴素的土墙,青瓦屋顶,干净而安静,颇像乡村农户人家。刚才远远见到的那株大树就在院子里,树干异常粗壮,需要三四人张开双臂合围才能抱住。湿儿抬头向上望了望,调皮的她自是在看树上有无鸟巢。但树实在太高,根本看不到顶,倒是望得她头晕目眩。

门口有十来个叫花子把守。他们一见到二人的身影,远远地就上前相迎。为首一人道:“欢迎华帮主大驾莅临陕甘宁分舵指导工作。里面请!”华克之一边挥手,一边说道:“谢谢各位兄弟!兄弟们辛苦了!”也不客气,拉着湿儿的手便往里走去。

湿儿见丐帮弟子们对华克之彬彬有礼,自己跟在华克大哥身边好不威风,心内甚是得意。如果待会儿华克大哥当众在墙上写下“多难兴帮”四个大字,那就更带劲了!只是华克大哥是大老粗,不知道会不会写这四个字?

往里走了几步,湿儿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华克大哥说他没有来过陕甘宁分舵,他手里又没有作为丐帮帮主信物的打狗棒,守门的叫花子却认识他,那倒奇了!他们不应该认识华克大哥才对啊!她再仔细打量领路的这几个叫花子一番,发现他们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身上却并不脏兮兮,丝毫没有叫花子该有的那种邋遢味道。难道,难道是西海六龙已经攻陷了陕甘宁分舵?湿儿叫了声“快跑!”便拉着华克之急速往门外退去。华克之不明就里,但湿儿让跑,他自然跟着一起跑。

院子里早已聚了数十个叫花子打扮的人,为首一人叫道:“华帮主,华克之,咱们又见面了!”正是刘堡主带着西海六龙中的黑虎竺人、白狐伊聪、猫头鹰殷于飞和食人鳄庞大海等人。水中花慕容虚和游隼谷云飞没有露面,大概这二人尚在养伤中。

西海六龙原本是像湿儿猜测的那样,一直守在药店,却左等右等不见华克之来上钩。后来白狐又献一计,说华克之重伤之下,定会就近投靠丐帮陕甘宁分舵。刘堡主听从白狐的建议,攻占了分舵,并乔装打扮成丐帮弟子静候华克之二人的到来。湿儿虽然料到他们会去药店等,但是却没料到他们还有更进一步的毒计。

陡然陷入险境中,华克之和湿儿心里难免都有些恐惧,但却惧而不乱。二人对望一眼,心底都明白,眼下只有硬拼,看能否杀出一条血路闯出去。湿儿悄声对华克之道:“擒贼先擒王,那个堡主好像不会武功。你声东击西先抓他!”

白狐伊聪见湿儿跟华克之窃窃私语,眼神斜向堡主,立刻猜透湿儿的心思。他往堡主面前一站,护住堡主道:“擒贼先擒女王,快把那个小姑娘擒住!”

湿儿一惊,对方果然是老狐狸,一下便猜透自己的心思不说,反而以我之道还施我身。自己虽不是女王,但敌人攻击自己,肯定让华克大哥分心。对方人多,尽可用几个人牵制住华克大哥,余下人来抓自己。而己方就俩,华克大哥现在的功力约为受伤前的三四成,自己勉强可以打赢三五个庄丁。怎么破?湿儿灵机一动,又悄声对华克之道:“先把我送到树上,你再下树跟他们打!”

华克之心领神会,佯攻两招,一个转身,已牵了湿儿来到树下,再回身攻出两招,随即抱起湿儿飞身上树。

白狐倒是没料到这一招,忙吩咐庄丁道:“放箭!”霎时,密密麻麻的羽箭纷纷朝华克之和湿儿身上飞来。

华克之的轻身功夫原本非常出色,此时虽仅余三四成功力,依然上树如飞。向上窜出几下,已经出了羽箭的范围。华克之还不停歇,一直爬到树顶方才歇住。

华克之对湿儿道:“湿儿妹妹,你留在这里,抱紧树干。我下去拾掇他们。”湿儿道:“你不要去跟他们打斗,你被他们缠住后,他们就会派人上树来抓我。”华克之一愣道:“那……那咱们就这么呆在树上么?”湿儿道:“树上哪是久留之地?咱们自然在这里静观其变,再寻机逃走。”

华克之道:“那西海六龙会怎么办?”湿儿略一沉吟道:“如果他们有耐性的话,就围住大树饿死咱们。不过,我猜刘堡主可没这个耐性。在他的逼迫之下,白狐那个老狐狸一定要用火攻。你下去一点,他们用箭射你,你多收一些箭在手中。等会他们用火攻的时候,你用箭射杀那些放火的人。”

湿儿刚说完,华克之尚未搭话,果见下面已有庄丁拿了火把朝树下走来,后边还跟着几个抱着柴火的人。华克之大惊,赶紧飞身而下。众庄丁见他下来,羽箭齐发。华克之连躲带闪,将数枚羽箭收入手中。待拿火把柴火那些人走近,他又往下飞去,一挥手,掷出手中羽箭。拿火把和抱柴火的十来人尽数中箭。只是华克之不忍乱伤人,故这十几人只是受伤,却无人丧命。

树下庄丁见他进入射程范围,便又百箭齐发。华克之正愁手中的箭没了,赶紧又收了一堆在手中。过得一会,又有十来人拿了火把柴火过来。华克之再如法炮制,又将这十来人射伤,仍是一个也舍不得杀。

湿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叹息道:“你现在不杀他们,等会他们就会杀我们!须知除恶务尽。这一切便都是因为你当初杀刘员外时,没有把他家人杀干净,才有了今日人家疯狂的报复。”

华克之在树的下段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见不再有放火之人过来,便又返身上树去陪湿儿。湿儿不悦地道:“华克大哥,古人云:‘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咱二人的身家性命都在你手上,你可千万不要手软!该杀的一定要杀!”华克之道:“这些庄丁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只是为了混口吃喝,才在堡主手下做事。敝帮是侠义帮派,倡扬杀富济贫。敝帮从来都是只杀土豪,对他们的手下却是网开一面。”

华克之一提起丐帮的侠义精神,湿儿就来气。想当初洪七公、郭靖和欧阳锋从桃花岛回来,洪七公便因为所谓的“侠义精神”,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欧阳锋。到头来,洪七公反为对方的毒蛇咬伤,武功尽失。这样的侠义精神徒增笑料耳!可叹武林中的正派人物都为“大侠”之名所累,偏偏吃了亏,也要挣一个大侠之名。金庸先生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从大海里面把西毒欧阳锋救起来,算啥子为国为民?反而让坏人作恶人间,残害良善。华克大哥倒真继承了洪七公等人传下来的“侠义精神”。只不过这种侠义精神在我眼里却如妇人之仁。倒像他是女的,我是男的似的。做人切不可优柔寡断、不识大体。在江湖上,妇人之仁最终害的是自己。湿儿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好吧!”

华克之道:“他们不来放火了,接下来会玩什么花样?”湿儿担忧地道:“这棵大树距离麦积山很近。如果你没有受伤,原可从树上纵到山上去。偏偏你眼下有伤在身,跳不过去。我担心明天天亮后,他们会爬到山顶,居高临下对着咱们放箭,那样可很难对付!现在已经天黑,他们应该暂时不会用这招。”

经湿儿提醒,华克之也恍悟。这树和麦积山之间的距离不过五丈。要是敌人跑到山上放箭,当真是无处躲藏!急道:“那可如何是好?”湿儿叹了口气道:“如果敌人真那样的话,恐怕咱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华克之揽住湿儿,满含歉意地道:“都是我连累了你。”湿儿靠在他怀里,轻轻地道:“你又胡说,咱们之间还分什么彼此!”华克之道:“好!不分彼此,也永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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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楼
二人相拥片刻,湿儿突然道:“华克大哥,你觉得他们会把分舵的人怎么处理了?杀掉了吗?还是只是关起来了?”华克之道:“这我如何知道?”湿儿道:“如果只是关起来了的话,你去把他们救出来,双方就会变成势均力敌。”华克之担忧地道:“可是我现在不能离开你。如果我下去的话,他们肯定会上树来捉你。如何是好?”湿儿想了想,打消了念头,道:“我想,以堡主凶残的个性,多半已经全部杀掉了。还是不要冒险去找。”

二人静静地坐在树上,谁也不说话。湿儿想,要是能跟华克大哥这样一直坐下去该多好呀!稍微在幸福中沉浸一下,马上便醒悟过来,目前二人正处在敌人的包围之中,须得时刻注意对手的一举一动。

又过了一会,湿儿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策了。虽然现在二人在树上,华克之武功高强,又居高临下,自是一夫挡关万夫莫开。可是西海六龙只围不攻,以逸待劳,己方二人最终会被饿死。倘若刚才不上树,拼个你死我活,杀出一条血路,还有逃命的机会。现在,以华克之的武功,树下定然没人拦得住他。他要逃跑,自然不难。如果他要带着我一起逃跑,却又做不到。唉,都怪自己以前学武总偷懒,以致武功低微,眼下白狐偏偏又将目标锁定在自己身上。如果他们把我抓住,华克大哥肯定乖乖就范,现在却是我拖累了华克大哥。跟他一起赴死当然是我的心愿,可是我也未免太自私了吧!他是丐帮帮主,可以率领丐帮弟子们行侠仗义,救苦救难;他又是武学奇才,对武学的发展尤为重要。他要是跟我死在这里,降龙十八掌岂不是会失传?

决计不能让华克大哥死在这里!可是,我怎生想个法子,让他一个人逃走呢?不如等一下我趁他不注意,自个儿跳下树去摔死算了。如此一来,他一个人便可轻松杀出重围。想到此处,湿儿鼻子一酸,眼眶不禁湿润起来,那自是伤感的永别之泪。也亏她小小年纪,竟然想到以自己之死去换取心上人的自由。她虽然武功低微,然自幼深受侠义精神的影响,关键时刻,便不自禁地萌生出牺牲自己,成全心爱之人的想法。

华克之见湿儿突然流泪,以为她年纪尚幼,担心被对方抓住送了性命,便即出言安慰。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湿儿是在思索如何才能不拖他的后腿,助他脱困。湿儿忍住悲伤,淡淡地对华克之道:“如果我不幸被他们杀害,华克大哥,你可要给我报仇雪恨呀!”华克之忙安慰道:“不会的,有我在,他们伤不了你。”

入夜,黑虎竺人、白狐伊聪、猫头鹰殷于飞和食人鳄庞大海四人就在树下大吃大喝。刘堡主早已不见踪影,想来应该是休息去了。他们此举,自然是想让湿儿和华克之二人看着嘴馋,诱他们下树去。庄丁们穿梭来往,吆喝着为四人端菜送酒,似乎生怕华克之和湿儿看不见闻不着,嗓门都特别地大。

华克之和湿儿下午的面皮吃得很饱,现在情况危急,对西海六龙的吃喝还无感。不过,湿儿自然明白,今天晚上可以不吃,明天还能不吃吗,后天还能不吃吗?那样,岂不是最终要饿死在树上?华克大哥现在精神劲儿很足,还可以下去跟他们打上一架。饿两日之后,想打架都没了力气。如果现在让他下去跟他们过招,自己跳树自尽,华克大哥没有了自己这个累赘,肯定轻松逃脱。湿儿死意已决,对华克之道:“我看他们大吃大喝就烦,华克大哥,你去把他们的桌子掀了可好?”华克之揣度不出湿儿的心意,湿儿让他去打架,他焉能说不好?当即飞身下树。

庄丁们见华克之下来,纷纷涌了过来。华克之一把抓住最前面的两个庄丁,向黑虎竺人等人的桌子扔去。余下庄丁见华克之神勇,只是大声吆喝,却再也不敢上前造次。

黑虎竺人抹了抹嘴,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白狐伊聪、猫头鹰殷于飞和食人鳄庞大海等三人也随即站起。四人离桌朝华克之迎来。离华克之还有丈远,黑虎竺人便拦住其他三人,示意他们靠边站,他要单独跟华克之比试。

华克之见黑虎要跟自己单挑,自然也以江湖规矩待之。他怕西海六龙其他三人上树去捉湿儿,便在离树一丈远处立定,单等黑虎上来。

黑虎跨前两步,双手抱拳道:“华帮主请了!”华克之回礼道:“黑虎兄请!”竺人也不客气,气沉丹田,挥掌拍来。华克之见对方下盘稳健,料知其功力深厚,不敢怠慢,当即运足十成功力举掌相迎。两掌相交,“砰”的一声,双方各退了三步。

华克之不由得赞了一声“好”。心想,这厮果然功力强劲,恐怕比正经和尚还要强不少。他有伤在身,原本信心不足。对了这一掌后,信心大增。如此看来,他想赢自己还不大可能。

竺人更是吃惊不小,华克之虽然是丐帮帮主,但毕竟年轻,此人重伤未愈之下居然还能跟自己打个平手。如若他身上无伤,自己则非受重伤不可。白狐等人也是吃了一惊。心想,此人如此年轻,却怎地修炼出如此高深的内力?

二人又各跨前两步,华克之又是挥右掌击出,黑虎竟也不闪不避,果断挥掌相迎。这一次双掌相交却是无声无息。华克之顿觉这一掌有如打到了空处,暗叫一声不妙,赶紧撤掌回来。哪知他刚一撤掌,对方却突然一股掌力送来。华克之大奇,赶紧催掌力向前,却又击到了对方的虚处。再欲撤掌时,对手掌力又立即袭来。华克之心中一凛,随即明白,刚才第一掌对方是试探自己的掌力,所以以硬碰硬。从这第二掌开始,对方已经用上了他的成名绝技、名震江湖的西海飘忽掌!

一般的功夫,都是虚招和实招相结合。有时是虚一招,实一招,有时则是虚几招再实一招。飘忽掌不但招式中有虚招实招之分,更妙的则是一掌之内,掌力吞吞吐吐,时弱时强。你进攻,他则吞,你便觉掌力击空。待你想撤回掌力时,他则吐,掌力随之攻来。吞吞吐吐,殊难对付。华克之连击好几次,都击了个空。连抽好几次,又都让对方乘虚而入。情急之下,他赶紧左掌连击两掌,一虚一实,趁黑虎出招抵挡,总算把右掌抽了回来。

至此,华克之见黑虎掌法奇怪,掌力飘忽,不愿再和他正面对掌,只得将降龙掌往黑虎身上各处招呼。黑虎的招式也颇为老到精妙,一套飘忽掌使出来几无破绽,时而掌变拳,时而又掌变爪,飘飘忽忽,毫无定式。黑虎一个劲地朝前凑,手掌专朝华克之的双掌拍来,逼华克之对掌的意图异常明显。华克之摸不透对方掌力的虚实,便避而不对,一心一意凌空远攻。他不住后退,始终和黑虎保持着数步的距离。

白狐见状,摇头晃脑地嘲笑华克之道:“华帮主的降龙掌真是徒有虚名。改为降蛇掌略微妥当,若是改为被降掌则更是恰如其分。”殷于飞也道:“你不住后退,还比个屁!”华克之潜心应战,一心一意寻找进攻的机会,对二人的嘲讽浑若未闻。

又拆得数招,华克之已被逼得背靠大树。眼见黑虎再出一掌,又非陷入对掌不可。华克之一跃而起,从黑虎头顶飘过,在落地之前施出一招“飞龙在天”,右掌凌空击下,掌势凌厉异常。黑虎倏地转身,左掌拍出。 两掌相交,又是无声无息。华克之突感一股
吸力,不自禁地往前冲出两步。他刚刚站稳,黑虎右掌又已经击来。华克之不及细想,赶紧挥左掌相迎。如此一来,两人已是四掌相对。华克之再也不能像最初那样,用左掌助右掌脱困。此般情势,自然远出他之所料。

华克之一皱眉,两掌同时发力,对方双掌却同时空空如野。他左掌发力,黑虎却朝他右掌使劲。他右掌使劲,黑虎偏向他左掌猛催内力。稍觉对方双掌都空空荡荡,华克之略一松懈,对方掌力随即传来。华克之大惊,赶紧运气抵挡。如此一来,华克之唯有一直运气跟对方僵持,黑虎却可以虚虚实实,甚至很长时间不发力。

黑虎的力道怪得出奇,华克之数击不中,空耗不少力气,不多时便已气喘吁吁。而黑虎将掌力的吞吐用得随心所欲,越打越有精神。眼下情势自是对华克之大大的不利,如若有人上前相助黑虎,他更是无法分身应付。好在西海六龙也自恃身份了得,没有刘堡主的督阵,其他三人并不上前助阵,只在一旁尽情嘲笑。

僵持了半个时辰,华克之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黑虎竺人却依然悠闲自得。初时二人掌力相当。到现在,华克之却觉对方掌力已然胜过自己,不禁心中暗暗焦急。如此下去岂能全身而退?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靠功力和掌法取胜,哪知对手用的正是一套以弱胜强的掌法,轻而易举便将自己的功力耗掉大半。

时间一久,华克之渐感疲倦。又过一阵子,黑虎已采取主动进攻,时不时地左掌或者右掌催动真气。华克之琢磨不透对方的虚实,唯有在两掌之上注入相等内力防止他的攻击。华克之每掌各半的内力如何抵挡得住黑虎的全力攻击?黑虎每催一次掌力,华克之便被逼后退一步。

华克之暗叹黑虎西海飘忽掌法之博大精深、用力如神。当日力斗玉箫师太、正经和尚和淡定道人三人也没这般狼狈过,黑虎却以一己之力将自己逼得不断后退。华克之心内焦虑不已,想不到我今日要命丧敌手。我死倒无所谓,只可惜湿儿妹妹也要被他们无情杀害。我太对不起她,辜负了她父亲的重托。想至此处,华克之一发狠,再次猛催掌力,却仍是打到了虚处。

黑虎瞧见华克之脸上的神情变化,便知对手已坚持不了多久。他嘿嘿几声冷笑,又忽强忽弱、忽左忽右地连催几次掌力。最后一次竟推得华克之一个趔砠,差点摔倒在地。

华克之苦思破敌之策而不得。忽然想,湿儿妹妹心思敏捷,要是她在旁边给我想想办法多好!一想到湿儿,华克之心里猛地一沉,才觉已经有一阵没听到白狐的嘲笑声了,难道白狐上树捉湿儿去了?他稍一走神,黑虎掌力随即送到。华克之赶紧催掌力迎击,却又扑了个空。刚一撤掌,黑虎雄浑的掌力又已攻到。

便在此时,只听一声惨叫,空中坠下一物,落向黑虎头顶。黑虎正跟华克之专心致志地对掌,猝不及防,被击个正着。又加之此时他所有的内力也都用在跟华克之的拼斗之上,并无内力运在头顶护身,被击中后只是闷哼了一声,便倒地不起。

华克之陡觉缠绕自己双掌的力道忽然消失,定睛一看,却是黑虎受伤倒地,而从树上落下之“物”正是湿儿。湿儿从树上掉下时因惊吓过度已经昏了过去,不省人事。华克之大骇,赶紧将湿儿抱起。

原来,湿儿本打定主意要跳树自杀,让华克之独自逃生。可是真要跳下去赴死,却不是那么容易下决心的。她在树上犹豫不决的时候,正是华克之跟黑虎缠斗正酣之时,狡诈的白狐便乘隙上树来捉她。湿儿自然不甘就擒,她深知自己如被擒住,华克之肯定不愿单独逃走。此时自己唯有跳树自杀,华克之才会逃走,然后寻机替自己报仇。湿儿这般半推半就地跳树自杀,树下黑虎和华克之早已异位,站在树下的是黑虎,站在外围的是华克之。湿儿落下便正中黑虎头部。如若湿儿早些时候跳下,就可能砸中华克之的头部,二人就只有乖乖待毙了。

殷于飞和庞大海哪里还顾得上华克之和湿儿?赶紧上前扶起黑虎竺人。庄丁们围住华克之却不敢动手。如此良机,华克之又焉能错过?几个纵跃,已夺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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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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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儿这一下死里逃生,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华克之抱着她跑了三五里地,湿儿的魂魄还未完全收回。迷迷糊糊中问道:“华克大哥,我没有死吧?”华克之道:“没有没有。”

又跑了一盏茶的功夫,湿儿方才完全清醒过来。清醒后又问了一句道:“华克大哥,我真的没有死吧?”华克之忙道:“没有没有,你活得好好的呢。都是我不好,让白狐偷偷上了树。”湿儿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把自己掐得咧嘴“啊哟”大叫,才确信自己仍然活着。

“华克大哥,你刚才赢了黑虎?”湿儿刚才从树上跌下时已被吓晕,自然不知华克之和黑虎谁胜谁败。连自己砸到黑虎头上,她也以为是摔到了地上。现在看华克之抱着自己,那自是华克之和黑虎的打斗已经完结。华克之安然无恙,黑虎便定然身受重伤。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正是自己的跳树自杀,反而助华克之反败为胜。

华克之笑道:“哪是我打伤他的,分明是湿儿妹妹亲自出手打伤他的。”湿儿奇道:“我打伤他的?华克大哥,你开什么玩笑!”

华克之道:“我跟他正打得难解难分时,你从树上掉下来,把他砸晕了。”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处于下风,在湿儿面前,他自然很爱面子,便谎称打得难解难分。提起跟黑虎的打斗,华克之仍心有余悸。

“我掉下去把他砸伤了?”湿儿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出。华克之说得如此肯定,她仍是半信半疑。心想,幸好没有砸在华克大哥头上,不然咱二人就自寻死路了。也难怪现在很多人玩儿跳楼自杀,原来可以趁仇人从楼下走过的时候砸死砸伤他。湿儿忙道:“我可不是故意的!”华克之道:“我以为是湿儿妹妹神机妙算,故意砸他的呢!”说罢,二人一齐哈哈大笑。

虽然把黑虎砸伤了,湿儿自己却毫发无损。她当然乐意一直躺在华克之的怀中。不过,顾念他的伤情,又体贴他刚刚跟黑虎激战,便从他怀里跳下地来。二人估摸黑虎伤得不轻,西海六龙中剩下的三人暂时不会追来,便放缓脚步前行。

湿儿又道:“他跟你打得难解难分,看来他的功夫也不弱。”华克之不无佩服地道:“此人的掌法怪异异常。”

湿儿就爱看热闹,就爱听古怪的事。听华克之说此人掌法怪异,便要刨根问底。华克之虽觉湿儿武功低微,于研究掌法无甚帮助,却也乐于说给湿儿听。便道:“这人跟我打斗的时候,专门逼我对掌。待我双掌跟他贴在一起,他的掌力便变化多端,飘忽不定。我出力打他,他就把内力藏起来。我刚打算撤回掌力,他又突然催内力攻击我。非常难缠!”

湿儿略一沉吟道:“创出这套掌法的高人定然精通兵法。”华克之奇道:“据说这套掌法是西海六龙的师父西海龙王创的。湿儿妹妹如何知道西海龙王精通兵法?”湿儿道:“你进他退,你退他进,正是兵书中提到的游击战。兵书云:‘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里操胜算。’”华克之道:“有道理。”

湿儿续道:“兵法上说,游击战包括战略防御和战略进攻两个阶段。‘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基本精神是,从敌大我小、敌强我弱的基本特点出发,利用根据地创造的有利形势,灵活地使用兵力和变换战法,趋利避害,扬长击短,在战争中务求保存和发展自己,以多打胜仗、消灭敌人的办法,逐步改变敌强我弱的形势,夺取战争的胜利。拿你们二人的打斗来说,他用飘忽掌法,掌力虚虚实实,他省了力气,却耗费了你的力气。你们打到后来,他的功力反而超过了你。此时,他便已转入战略反攻阶段。”

华克之点点头,又问道:“可是,后来我把内力均匀分配到两掌,他却集中掌力从左边或者右边攻击我。兵书上却又怎么讲?”

“当你将内力分成两部分,两掌同时用力,他却集中力量攻击你的左掌或者攻击你的右掌。这一部分却是从‘运动战’中演化而来。兵书云:‘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运动战中歼敌人。’说的便是这个意思。”华克之连连点头。心想,这个小妹妹虽然武功微不足道,但是学识倒是有些渊博。

末了,湿儿又补充道:“这是敌强我弱时,反败为胜的战法。”湿儿说得华克之面红耳赤。他刚才撒谎说打得难解难分,实际是一开始二人实力相当,到后来变成他处下风。现在湿儿说这是弱者反败为胜,等于戳破了他的谎言,黑虎便是以不强于他的功力而胜了他。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前行。华克之忽然问道:“咱们这是往哪里去呀?”湿儿道:“咱们不是要去泰山么?你看天上的星星,咱们走得没错,正是向东。”华克之道:“亏你一边侃侃而谈一边行走,竟然没有走错。湿儿妹妹真是精灵得很。”湿儿笑道:“比起你们的黄前帮主,我可是差远了。”说完这话又觉不妥,她忆起华克之在金瓶似的小山对黄蓉大加批判。心想,华克大哥定然不会喜欢一个像黄蓉那样的女子。刚想改口,却听华克之道:“湿儿妹妹比起黄前帮主来,丝毫不差,恐怕要更胜一筹。”他见湿儿对黄蓉颇有好感,便也顺着她来说,反而更赞她比黄蓉聪明。

湿儿又道:“待得咱们上了泰山,那个小男孩恐怕早已不知去向。”华克之道:“我预感也是扑一个空。可是不去找上一找,总是心有不甘。”湿儿道:“如若在泰山找不到那个小男孩,恐怕还是要回丐帮总舵去问你们那位重要人物。”华克之道:“那是自然。”

果如二人预料的那般,西海六龙等人并未追来。西海六龙中已有三人受伤,即使追来了,华克之和湿儿自也不用特别害怕。二人牵手徐行,一直走到天亮。见到一户农家,便借宿了一个上午,好好睡了一觉。这户农家的主人对华克之和湿儿甚是热情,好吃好喝招待二人。

临行前,华克之朝主人要了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将自己身上这件比较不破烂的留了下来。湿儿心想,华克大哥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叫花子。我跟他在一起心里欢喜无比,可是过不了多久却馋也馋死我了。虽然你批判黄前帮主,我倒是很希望你像黄前帮主一样,总有用不完的银子,也总能带我去酒楼大快朵颐。也罢,将来也只有嫁乞随乞了,谁叫我喜欢他呢。

一路无话,不两日,二人已来到繁华的长安城。

湿儿是最爱看热闹的人。看着繁华无比的街道以及川流不息的人群,她如何能马上离去?湿儿央求华克之道:“华克大哥,咱们在这里歇两日吧。”华克之虽然急于找到那个小男孩来搞清金瓶似的小山上的阴谋,但他如何愿意让湿儿不开心?湿儿一提议,他自然连连赞同。

二人一路手牵手,漫无目的地闲逛。行经骡马市的时候,迎风飘来一阵饭菜香。湿儿扭头一看,一座名唤“秦唐一号”的酒楼矗立在道旁。这酒楼富丽堂皇,若是能进去大吃大喝一顿,该有多享受!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兜里一个子儿也没有,只得眼巴巴地猛咽口水。她的脚步虽随着华克之而去,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秦唐一号。

华克之自然注意到了湿儿的表现。他心想,这个小妹妹聪明漂亮,对我又那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个大吃货。只可惜我是个叫花子,可真是亏待她了!

“克之!”华克之正待拉着湿儿继续前行,忽听得有人用巴蜀乡音叫他的名字。他一回头,发现秦唐一号酒楼前站着一人,正是儿时伙伴赖毅。华克之大喜,赶紧拉了湿儿过去相见。华克之道:“你娃儿啷个跑这里来啰?”赖毅握着他的手道:“还不是在这里讨生活。”又指着湿儿问道:“这位定是弟妹了?”华克之素知赖毅也爱八卦,赶紧松开湿儿的手道:“哪里哪里,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赖毅嗬嗬两声坏笑,忙将二人让到二楼临窗雅座,招呼手下店小三上茶上菜。

华克之环视一圈,店内生意不错。虽说楼上是雅座,却已坐了十来桌客人,有些嘈杂,何来雅趣可言?只是环境比楼下稍好罢了。这些客人多是巨贾商客,穿戴华丽。不远处一张桌子的下首坐着两个年轻人,看衣着像是华山派弟子。桌子上分明摆放着三副杯盘,菜已上来,二人却不开口吃喝,显是在等师长或其他重要人物。最靠近自己这桌是个三十来岁的多情浪子,视线一直停在湿儿身上。

华克之本欲上前跟华山派的打个招呼,但一想到最近被西海六龙追杀,眼下又有伤在身,还是不跟江湖上的人打招呼的好。再说自己也不认识那二人,便端坐不前,往窗外望去。

不远处是一座青砖砌成的城楼,高约十数丈,雄伟壮观。赖毅介绍道:“那是钟楼,不远处还有鼓楼。你们在此多盘桓几天,我带你们去逛逛。”

湿儿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不由得心花怒放。自从跟了叫花子头儿出来后,已经好多天没有机会好好地享受一顿了。她对华克之和赖毅道:“你们俩好好叙旧,我就不便插嘴了。”

华克之和赖毅五年前分开一直未有机会见面,此番重逢自然有聊不完的话题。待得赖毅劝华克之也先吃点东西的时候,却发现满桌的酒菜已所剩不多,忙吩咐店小三重新布菜。

湿儿不好意思地讪笑道:“嘿嘿。我要不多吃点,你会觉得自己店里的菜不好吃。”赖毅忙道:“小妹妹喜欢吃就好!”

忽听旁边桌子有人叫道:“小美妞,跟着一个叫花子多没意思?过来陪大爷喝几杯!”湿儿转头一看,邻桌那个多情浪子正淫笑着看着自己。湿儿大怒道:“你讨打呢?”那男子轻薄地道:“来呀!小美妞快来打我呀!”

湿儿吩咐华克之道:“华克大哥,揍他!”华克之自然也很生气,打架他也不怕。但如出手打架的话,岂不是砸了好友赖毅的场子?多年未见,刚重逢就把好友的场子给砸了,如何说得过去?自己兜里又没有银子赔,那可是大大的不好。

华克之正犹豫间,一个华山弟子走了过来,对那个多情浪子喝道:“哪里来的混帐东西?还不快给我滚远一点。”

华克之眼见一场打斗不可避免,桌子凳子少不了要坏上几张,正在吃饭的客人们也会不付款就逃掉,便歉然地对赖毅道:“赖兄,真是不好意思,要给你添麻烦了。”赖毅虽然不会武功,但为人豪爽,当即慷慨激昂地道:“我便是不做生意,也不能让小妹妹受了丝毫委屈!”

湿儿心内却道:“还是华山派的爱行侠仗义,华克大哥虽武功高强,却总有点畏首畏尾。”她是小女孩,心中所想便是打打杀杀,逞威逞能,绝不愿吃半点亏。华克之憨厚老实,处处为朋友着想,二人自然想得不同。

多情浪子斜了华山弟子一眼道:“自己掂量一下斤两再来跟我说话!”华山弟子在多情浪子的桌子上轻轻一拍,桌上杯盘齐齐上跃,酒水肉菜洒了一桌,喝道:“在下华山派时不再,敢问这位流氓哥儿大名?”华克之见他小小年纪,却有不浅的内力,心里暗暗赞许。心想,华山派不光剑法出名,这内功也是不错。

多情浪子却丝毫不将时不再放在眼里,仍是端坐不动,冷冷地道:“凭你也配问我的名字?”时不再大怒,长剑早已出鞘,往多情浪子咽喉刺去。多情浪子假意端杯喝酒,“叮”地一声,那刺往咽喉的一剑正好刺中缓缓举起的酒杯。时不再只觉虎口发麻,长剑差点脱手。

时不再微微一怔,随即再次举剑颜刺。多情浪子把杯就唇,仰头豪饮。又是“叮”的一声,这一剑仍是不偏不倚地刺到了杯子上。好在时不再这次已有准备,长剑稳稳拿在手中,心中却已是大怒。

如此被人小看,以后哪有脸面在江湖上行走?时不再将长剑在空中挽了个剑花,从右侧向多情浪子的脖子削去。这一剑去得又快又急,不愧是江湖闻名的华山剑法。那多情浪子一转头,举杯对另一名尚在座位上的华山弟子道:“来,干了这一杯。”他些微的一个侧身敬酒,竟又巧妙万分地将杯子对准削来的剑。“当”地一声脆响,杯子未碎,剑已被反弹出去。

见同门被对方戏耍,坐着的那个华山弟子如何能忍?当即拔剑上来以二对一。二人一前一后夹攻那多情浪子。后者再也不能稳坐原地,身形一飘,已将身前桌子撞到,挥掌和两个华山弟子缠斗起来。

华克之一见他的掌法,霍地站了起来。湿儿心中不解,刚才人家调戏我你不上,现在人家打得正热闹,你又激动什么?

华克之忙对湿儿道:“这人用的是西海飘忽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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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ice
23 楼
年龄满18岁,还不会自己删文?

【 在 liuxuguo (刘绪国) 的大作中提到: 】
(不好意思,没注意到翻页,发重了。如果版主看到了,麻烦帮我把楼上删掉吧。): 第一回第一部分的有声版:
http://www.ximalaya.com/#/11663249/sound/4390326
湿儿这一下死里逃生,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华克之抱着她跑了三五里地,湿儿的魂魄还
未完全收回。迷迷糊糊中问道:“华克大哥,我没有死吧?”华克之道:“没有没有。”
又跑了一盏茶的功夫,湿儿方才完全清醒过来。清醒后又问了一句道:“华克大哥,我
真的没有死吧?”华克之忙道:“没有没有,你活得好好的呢。都是我不好,让白狐偷
偷上了树。”湿儿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把自己掐得咧嘴“啊哟”大叫,才确信自己仍然
活着。
“华克大哥,你刚才赢了黑虎?”湿儿刚才从树上跌下时已被吓晕,自然不知华克之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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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guo
24 楼
多谢。
【 在 slice (汝有用精神为下贱戏子所耗,何昏愚至此) 的大作中提到: 】
年龄满18岁,还不会自己删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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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guo
25 楼
第五回、泰山日出:人生若只如初见,尔就仍非我对手

“是黑虎的徒弟时猛么?”湿儿可是恨死了西海六龙。想起前几天被西海六龙捉去,差点把小命都弄丢了。后来又被他们一路狂追,直到长安城附近才勉强脱身。这一口恶气,湿儿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如果是黑虎徒弟在此,那再好不过!湿儿激动起来,催促华克之道:“还不快快宰了他?”

华克之又犹豫起来,道:“人家是晚辈,我怎好以大欺小?岂不是有失身份?”江湖豪杰都顾忌身份,以大欺小自然会被笑话。华克之作为丐帮帮主,在辈份上便跟正经和尚、玉箫师太以及黑道的西海六龙等人平起平坐。眼前这个多情浪子是黑虎的传人,那自然是晚辈。湿儿道:“他年纪还比你大十来岁,你怎成人家前辈了?”

等了半晌,湿儿见华克之还是犹豫不决,便觉心中不快。心想,这些江湖大侠都把身份看得极重。打起架来偏要论辈份,不好意思出手,比如说黄药师和李莫愁;结交起兄弟来又偏偏乱伦,隔着几辈都可以结交,比如说黄药师和杨过。要是我自己武功高强,我他娘的想打谁就打谁,哪管他辈份不辈份。只可惜自己武功不行,要看华克大哥的脸色。

华克之见湿儿不开心,再也不敢犹豫,走上前去道:“华山派两位兄弟请了。在下丐帮华克之,让我来会一会这位西海派高手如何?”

场中的多情浪子正是黑虎竺人的徒弟乖乖虎时猛。他一听华克之的名头,着实吓了一大跳。他早先自然看出他是丐帮的,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便是丐帮帮主华克之。而且华克之叫破他的门派,更让他诧异不已。西海派虽然名字响亮,但多在西域活动,闯荡中原的次数并不多。他现在用的这套西海飘忽掌,除了他和他的师父师爷,再无别人会使。便是他的几位师叔,也不会飘忽掌。华克之竟然在数招之内就识破了自己的门派,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自艺成之后便只身闯荡江湖,因此,尚不知这次西海六龙助刘堡主捉拿华克之以及他师父黑虎同华克之交手之事。

此时,场中尚看不出胜负。华山派二人虽然单个武功均弱于时猛,但以二对一之时,在气势上还有略胜之迹。他们正要挽回面子,岂会让华克之出手相助?他们早已听见湿儿和华克之的对话,后加入战团的那个华山派弟子道:“原来是华帮主,久仰久仰!在下华山派机不失。你是一派掌门,岂可与我们这些晚生后辈交手?还请华帮主自重。”

湿儿见华克之为难,便笑道:“华克前辈,你就跟晚辈一起看热闹好了!”华克之不善言辞,被湿儿一番取笑后,脸一红,只好又坐下观战。

时猛身形飘忽,掌法飘忽,华山弟子连攻数剑都刺到了空处。华山剑法虽然精妙,却无论如何也伤他不着。打得一阵,二人的剑法反而乱了。打到后来,二人更是狼狈不堪。直看得华克之连连摇头。又拆了数招,只听时猛一声大喝,已将时不再和机不失二人的长剑打落地上。

华克之正待上前相救,华山派二人却又已挥掌扑上,看来这些人在湿儿面前都喜逞强好胜。华山派是以剑法出名的门派,掌法本就泛泛,加之二人内力平平,自然远非时猛的对手。没几个回合,时猛就逼他们对上了掌。只见时不再和机不失二人在时猛飘忽掌的带动下,时而跌跌撞撞向前,时而踉踉跄跄向后。湿儿看热闹看得兴起,早忘了什么正邪之分,竟然替时猛叫起好来。

华克之见势不妙,生怕华山派二人受了内伤,一招“亢龙有悔”呼啸而出,掌力正好落在四掌相交之处。他无意伤人,掌力拿捏得恰到好处,刚好将三人分了开来。华山派二人再也不敢逞能,赶紧面红耳赤地回到座位上。

华克之来到时猛面前,拱手道:“华某向西海派高手请教几招!”时猛自知不敌,他也是奸猾得紧,赶紧拿前辈晚辈的身份说事。只见他双手一拱,恭恭敬敬地道:“晚辈西海派黑虎竺人门下乖乖虎时猛拜见华帮主。刚才晚辈跟华山派高手过招,招式中定有不少破绽。还望华帮主出言点拨。”

湿儿心道:“华克大哥这个前辈真是当定了。好个出言点拨!是要打嘴仗么?”华克之一见对方自称晚辈,又恭恭敬敬地请自己出言点拨,又是犹豫起来。

湿儿一看华克之要罢手,当然不干,忙道:“华克前辈,你跟晚辈过招该当让他三招才对,不可丢了长辈的身份!”华克之可不愿跟湿儿变成长辈和晚辈的关系,忙对湿儿道:“你还是叫我大哥好。”湿儿调皮地一笑道:“好吧,我就沾你的光,也当一回前辈。你跟时猛贤侄过招的时候,作为长辈,你要让他三招。”她这一称呼时猛为贤侄,大厅里还剩下的两三个胆大看热闹的便都笑了出来。

时猛只好吃个哑巴亏,眼见不能轻易逃掉,但好歹当个晚辈可以先出三招。他一边准备迎战,一边狠狠地瞪了湿儿一眼。湿儿道:“时猛贤侄,你干嘛?竟敢对前辈如此无礼吗?”时猛忙道:“岂敢岂敢!晚辈时猛拜见前辈美女。”华山派的时不再和机不失也郁闷不已,以后要管华克之和这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叫前辈了。

华克之道:“时贤侄,咱们就比划比划。我先让你三招。”说罢,他自己脸先红了。他可没有湿儿那般顽皮。自己二十多岁,管三十多岁的人叫贤侄,怎么都觉着别扭。

时猛道:“晚辈就不客气了。”他的飘忽掌本来就是从以弱胜强的兵法中演化而来,面对强敌,自也不是十分害怕。但如何找到机会跟华克之对掌,心里却是没底。他“呼呼呼”就是三掌,朝华克之要害部位拍去。华克之虽不出招,但降龙掌身法极快,一一闪身躲过。

湿儿生怕华克之吃亏,忙叫道:“三招已过!华克大哥可以出招跟时猛贤侄对打了。”

华克之手掌一伸一缩,一招“潜龙勿用”拍了出去。时猛城府极深,知道前三招打不中对手,因此便用了三个虚招而已。这第四招,正是他诱华克之对掌的最佳时机。他见华克之降龙掌拍来,当即举掌趋前相迎。

华克之吃过飘忽掌的亏,尽管时猛的内力比他弱得多,他还是不愿对掌。他见时猛凑上前来,赶紧后跃,避开两掌相对。刚一着地,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一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正是一招“亢龙有悔”。时猛哪敢以掌力凌空硬接?赶紧向旁跃开。他身后的桌子椅子可就遭了殃,应声倒了一大片。

此时,华克之再也顾不得好友赖毅的生意,猛提一口气,然后以气化掌,左掌前探,右掌嗖的从左掌下穿了出去,向着时猛的小腹位置凌空击去。华克之这几招刚猛异常,都是攻向时猛的要害之处。时猛吓得面如土色,别说找机会对掌了,躲不及就要命丧当场,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逃跑。湿儿见华克之猛不可挡,高兴地拍手叫好。华山派二人第一次见到如此威猛的掌法,虽然并不是要打他们,也不禁浑身打颤。

时猛手上有好几条丐帮弟子的人命,加之西海六龙前几日设计陷害华克之,华克之此时早欲除之而后快。见时猛摇摇晃晃朝楼梯口逃去,他跃起半空,用足了十成功力,一招“飞龙在天”朝时猛击去,务必在他下楼之前将他打倒在地。

恰在此时,楼梯处飞上一人,替时猛接了这一掌。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那人被掌力震下楼去,华克之也后退了两步。华克之心下一惊,此人是谁?内力相当了得,只怕跟正字辈的和尚差不远!

华克之赶紧趋前去看,只见楼下之人五十多岁,身着华山派服饰,正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时不再和机不失赶紧奔下楼去扶起那人,口中连叫“师父、师父”。

那人将时不再和机不失推开,拔出长剑,轻轻一飘,已飞上楼来,落在华克之身前。华克之见他受伤之后身法仍如此轻盈,心中又是一惊。

机不失忙在楼下叫道:“师父,他是丐帮帮主,刚才帮我们打坏人来着!”来人呵斥道:“住嘴!谁好谁坏为师分不清么?”随即对华克之冷冷地道:“丐帮帮主的降龙十八掌果然厉害,我再请教几招。”华克之本想向来人自报家门,并解释跟时猛相斗的原因。听他如此说,那自是早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份。时不再和机不失既然称他做师父,莫非是华山派掌门人高含沙?忙拱手行礼道:“晚辈丐帮华克之。前辈莫非是华山派高掌门?不知何处得罪了前辈?还望赐教。”虽然作为丐帮帮主,华克之理应跟其他各派掌门是平辈,但他见到其他门派年纪大的,却早已习惯称呼为前辈。湿儿自然不愿降了辈份,急道:“乱了乱了。你称呼他为兄长即可!”

来人冷冷地道:“在下便是华山派高含沙。华帮主武功高强,‘前辈’二字,在下如何克当?”

原来真是华山掌门高含沙,怪不得内力颇有些修为。华克之忙道:“原来是高掌门,久仰久仰!贵派与敝帮同属正义道上门派,二派历来交好。刚才那人是西海六龙门下的乖乖虎时猛。西海六龙攻占了敝帮陕甘宁分舵,而且时猛手上也沾了不少敝帮弟子的鲜血,华某当手刃他。不知高掌门何故阻拦?”

高含沙略显吃惊,先是“哦”了一声,随即面带喜色道:“陕甘宁分舵被端了?恭喜华帮主!贺喜华帮主!”

华克之吃惊道:“高掌门这是何意?不知华某何处得罪了贵派?高掌门竟然对敝帮的不幸冷言嘲讽?”湿儿也是大吃一惊,少林、武当、丐帮、华山等都是正义道上门派,而西海六龙则是十恶不赦的恶魔,华山派竟然会帮西海六龙来对付丐帮?

高含沙冷冷地道:“你们丐帮到处设置分舵,完全不将其他门派放在眼里。你难道不知道,长安一带还有我华山派和全真教么?”

华克之忙道:“敝帮设立陕甘宁分舵是统一协调这三省的弟子抵抗魔教、行侠仗义,跟贵派和全真教井水不犯河水。而且有难之时,咱们正教之间还可以互相支援。”

高含沙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们丐帮势力越来越大,行侠仗义都让你们丐帮干了,我们华山派和全真教还有存在的意义么?”

湿儿心想,原来高含沙是担心丐帮抢他们的地盘。不是丐帮弟子早就遍布全国了么?陕西境内自然也早就有丐帮弟子驻扎。华山派真是小肚鸡肠,自己不能发扬光大,便嫉妒丐帮的发展壮大。

华克之道:“不知高掌门对敝帮的发展有何意见?”

高含沙道:“我奉劝你们不要在全国各地到处设立分舵。陕西有全真教和华山派,宁夏有黑鹰派,你们偏偏成立一个陕甘宁分舵。山东有泰山派,河南有少林和嵩山派,你们偏偏又设立一个晋冀鲁豫分舵。难道我们自己境内的事情自己搞不定,需要你们丐帮插手么?”

华克之道:“这些地方原本就有敝帮弟子,我们只是设立一个分舵而已。不知如何碍着贵派的事了?”

“碍着我们什么事?莫非你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分明是打着行侠仗义的旗号大势扩张,抢占别派的地盘。数月前,你们陕甘宁分舵还把华山脚下雷家庄的庄主杀了,真是欺到我们家门口来了!”

陕甘宁分舵杀雷庄主的事华克之当然知道。时值他接任帮主的典礼,陕甘宁分舵的吕向阳舵主便因此事而缺席。华克之道:“每个门派都想在武林中发扬光大,贵派可以多招些徒弟,敝帮到处设立分舵也没有错。那雷庄主欺压良善,是江湖豪杰便都想杀他而后快。”

高含沙怒道:“呸!你们也发扬光大得太盛了。难道就不能给我们其他门派留点空间么?我们华山派是干什么吃的?要你们到我们山下来行侠仗义?废话少说,今日就让高某领教一下你那天下无敌的降龙掌。”

华克之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而且贵我两派也并无什么深仇大恨。高掌门何必苦苦相逼?”
高含沙哪肯罢休?左手捏个剑诀,右手长剑一摆,便要刺出。便在此时,楼下突然有人高声叫道:“高掌门,不好啦!”不闻楼梯响,一个和尚已经站到了高含沙的身后。

高含沙惊道:“净空大师,何事惊慌?”他似乎跟来者非常熟悉,头也不回,光听声音便知来者是谁。

叫净空的和尚见高含沙摆开架势正要跟人打斗,而对手却只是一个年轻的丐帮弟子,略感诧异。劝道:“堂堂掌门欺负一个小叫花,不觉丢人么?贫僧方丈师兄被玄冥神掌打伤了,快去帮贫僧想想办法吧!”

高含沙奇道:“玄冥神掌不是早就失传了吗?大师大惊小怪干什么?”

湿儿也听说过玄冥神掌,那是百损道人所创的一种阴毒无比的掌法,后传与玄冥二老鹤笔翁和鹿杖客。受者身现绿色五指掌印,寒毒入体,发作时痛苦难当,九死一生。张无忌小时候曾被鹤笔翁一掌拍中,寒毒散入五脏六腑,虽经张三丰及武当诸侠输入纯阳内力相援,又经蝶谷医仙胡青牛全力施救仍无法驱尽寒毒,性命危殆。直至他练成九阳神功,方化尽此掌之毒。如果这种掌法真的重现江湖的话,恐怕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只不知华克大哥的降龙掌比起玄冥神掌来,孰弱孰强?应该是华克大哥更厉害吧?

净空和尚急切地道:“高掌门快跟贫僧去看看吧!贫僧师兄危在旦夕!”高含沙还剑入鞘,对华克之恨恨地道:“今天暂且放你一马。改日再领教你的降龙十八掌。”

谁人不知降龙十八掌是丐帮帮主的绝技?净空和尚闻言一惊道:“这位莫非是丐帮华帮主?”华克之忙应道:“正是区区在下。”净空和尚道:“贫僧乃青龙寺净空。贫僧方丈师兄净悟刚刚被奸人所伤,疑似是中了玄冥神掌。可否请华帮主一同前往参详?”华克之道:“承蒙净空大师看得起,只是华某尚无什么江湖经验,只能去凑热闹。”当即带同湿儿一起前往青龙寺。高含沙不愿与华克之同行,已经带门下弟子们头前走了。

因事起紧急,两行人不敢怠慢,施展轻功向东飞奔而去。骡马市和青龙寺不过十来里路,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已悉数抵达寺内。净空和尚未及给华克之等人引见寺中其他僧人,便直接将他们带到了净悟和尚的禅房。

还未进门,便已听到净悟和尚的低声惨叫“好冷”。声音凄厉异常,似乎痛苦不堪。湿儿闻声一颤,差点被门槛绊倒。她刚跨进门,又听净悟惨叫道:“热死我了!”吓得湿儿想撒腿就跑。幸亏华克之拽住她的小手,才不致慌张失态。湿儿见一个干瘦老和尚侧卧榻上,正用颤抖的手将厚厚的被子掀开。待湿儿等人来到塌前,他又已将被子盖上,大呼“好冷”。湿儿清楚听到他上下齿磕碰相撞的声音。

净空和尚扶起净悟和尚,给高含沙、华克之等人看背后的伤处。只见干枯粗糙的皮肤之上,清清楚楚地印着一个碧绿的五指掌印。跟传说中的玄冥神掌掌印一般无二。正在这时,净悟和尚又叫了一声道:“好热!”掌印却已变得乌黑发亮。华克之刚想伸手去摸,净悟又叫了一声“好冷”,掌印又已变回碧绿。华克之吓了一跳,赶紧将手缩回来。片刻之间,掌印的颜色已经变了好几个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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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楼
LZ是作者吗?书名太扑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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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guo
27 楼
高含沙沉思片刻道:“这不是玄冥神掌。先师曾经提起过,玄冥神掌的伤处只呈碧绿,不会呈乌黑发亮。掌印处虽炙热异常,但浑身却是冰冷。像净悟大师这样又冷又热的伤,断然不是伤于玄冥神掌。再说,玄冥二老也没有传人。恐怕打伤净悟大师的却是另有其功。”净空和尚问华克之道:“华帮主有何高见?”华克之红着脸道:“华某没什江湖经验,只觉高掌门说得甚有道理。”净空和尚又问高含沙道:“高掌门可有良策,救贫僧师兄于危难?”高含沙摇摇头道:“高某不懂医术,惭愧惭愧!”

正在此时,又进来两个和尚。前面一个和尚对净空道:“二师兄,澄定方丈法驾到了!”这和尚正是净空的师弟净慧。净悟受伤后,他和净空分别去请华山掌门高含沙和大兴善寺的澄定方丈。湿儿见澄定和尚白须白眉,少说也有八十来岁,气质超然出尘,端的是浑身仙风道骨。饶是她调皮异常,也对澄定和尚多了一份敬畏之意。

净空赶紧将澄定和尚让到净悟的塌前。澄定和尚只看得两眼,便对净空和净慧摇头叹息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应是无人可救净悟师弟了!二位师弟,赶紧准备后事吧。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净空和净慧流着泪道:“烦请师兄细说详情。”澄定和尚叹了一口气道:“这是被东瀛倭寇打伤的。”此言一出,众人莫不一惊。华克之书读得不多,也很少听人提起过东瀛,但大抵知道东瀛便是俗称的日本。他喃喃地道:“东瀛和咱们中土不是隔着大海吗?倭寇怎么来的?”湿儿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示意他先不要发问。

澄定和尚又道:“大约七十年前,老衲的一位师叔也被这种掌法打伤!那时老衲还小,十来岁的年纪。也不知道师叔在哪里遇到了倭寇,二人交手的详情又是如何。反正,最后师叔被抬了回来,一会儿叫好冷,一会儿又叫好热,肩上便也有一个跟这一模一样的掌印。中土武林名家、医学名家都来看了,什么法子都没用,老衲的师叔最后也是不治身亡。”说到这里,澄定和尚不住摇头,口中连喧佛号,眼含无限悲伤,悲伤中又分明闪过一丝恐惧。

澄定和尚顿了一下,续道:“听师父一辈提起,这种掌法起源于东瀛,叫做‘冰火两重天’掌法。也不知倭寇们用什么法子修炼,竟然能在体内练成两股截然相反的真气,一股至阳,一股至阴。‘冰’自然是指至阴的真气,‘火’当然是指至阳的真气。”

听说这种掌法叫“冰火两重天”,湿儿心内直呼不雅。一想到倭寇的荒淫无耻,便又觉得这名字真是太恰如其分了。中土的文人雅士断不会取这么个俗名。

澄定和尚续道:“冰火两重天掌法可比玄冥神掌毒辣多了。纯阴的玄冥神掌尚可被纯阳的九阳神功治好。但如净悟师弟这般中了冰火两重天掌法,至阳至阴两股真气不停地转换,让人一会儿上到天堂,一会又跌入地狱,不断地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来回折腾。无论你用至阳的还是至阴的神功都无法解救,如何能不死?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倭寇真是恶毒变态至极!非要将人活活折磨至死。”

“过去七十年中,这种掌法再也没有在中土武林出现过。于是,大家也便淡忘了。你们年轻一代人别说见到这种掌法,连听说的机会也都没有。却没想到七十年后倭寇又来中土挑衅,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在所难免啊。”叹息一声后,澄定和尚又转向华克之,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请了。”

华克之忙拱手还礼道:“晚辈丐帮华克之,拜见澄定神僧。”“原来是丐帮华帮主。华帮主真是年轻有为,难得的人才。”“哪里哪里。神僧过奖了。这位是我的朋友,旭日山庄的东方姑娘。”湿儿忙拱手行礼道:“湿儿拜见澄定神僧。”

“真是郎才女貌啊,祝贺二位。”寒暄一毕,澄定和尚正色道:“华帮主,我中土和东瀛的交往久矣。远在秦朝,就有徐福东渡。至唐代,两国的交往已经变得非常频仍。当时,很多倭寇来我天朝学习,史称‘遣唐使’。从明朝开始,倭寇贼子便经常大规模在我国沿海一带活动。倭寇和我中土武林人士过招已不是什么罕事。只是这个贼子竟然跑到高手林立的长安城伤人,实是大胆狂妄至极。”

中土武林忽招东瀛倭寇挑衅,大家均感事态重大,尽皆沉默不语。过了一阵,众人忽觉室内少了点什么。净空和尚返身一看,却是净悟和尚早已没了呼吸。那少了的,自然便是好热好冷的叫声。净空净慧二僧跪在塌前放声痛哭。湿儿见净悟和尚背上掌印的颜色兀自变换不停,不禁紧紧握住华克之的手。

等净空净慧二僧哭了个痛快,澄定和尚才出言安慰二人。几大掌门高僧商讨重大事情本无湿儿插话的资格,但华克之嘴拙,只是一味地沉默,湿儿便开口轻声问道:“却不知倭寇为何要伤害净悟神僧?”她一贯管和尚叫大叔,此时竟也改口称神僧,大概是出于对澄定和尚和死去的净悟和尚的尊敬。

净空和尚答道:“贫僧和净慧师弟在院内散步时,突然从藏经阁方向传来师兄的厉声喝问:‘是何人敢闯藏经……’师兄想说的自然是‘是何人敢闯藏经阁’。‘阁’字尚未出口,便传来了他凄厉的惨叫。贫僧和净慧师弟赶到藏经阁时,师兄已经倒在地上,口中好冷好热地叫。净慧师弟照顾受伤的师兄,贫僧则追了出去。可哪里还有人?想来那东瀛贼子的轻功高明得很。”

净空和尚缓了一缓,续道:“本寺在唐代曾跟东瀛有些来往。当时,东瀛派了很多遣唐使来我中土学习,其中就有一些东瀛的高僧来本寺学法。但这样的交往在唐朝以后就断了。如今已经过去数百年,我们还哪里知道本寺前辈高僧跟东瀛人有何恩怨?”

湿儿道:“那东瀛贼子既然在藏经阁出现,定然是冲着经书来的。”净空和尚道:“这一节贫僧和净慧师弟自然也想到了。在前去请澄定师兄和高掌门、华帮主之前,贫僧已差弟子们去藏经阁清点过藏书。重要经典都未有失窃,独缺了一本无足轻重的《顺风相送》。”湿儿奇道:“那是什么书?”净空和尚道:“那是一本成书于明永乐年间的有关航海的书,业内称为‘海道针经’。明代航海家世代相传,却不知因何缘由放到了本寺的藏经阁。”

湿儿道:“可能对东瀛倭寇来说,航海技术非常重要。对咱们中土而言,见到大海的机会都少,自然不重视什么海道针经。只是这倭寇也太狠心,拿了书就走吧,竟然还用狠毒手段伤人,实在当诛!”澄定和尚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此言差矣!咱们历史上不是还有郑和下西洋么?航海技术对咱们中土来说也非常重要。”湿儿脸一红道:“多谢澄定神僧指点。咱们定当从倭寇手中将书夺回来。”

华克之犹记得鲁猪脚长老曾在金瓶似的小山提到过保卫钓鱼岛,插话道:“如果咱们也学习一些航海技术,必要时便可去钓鱼岛找倭寇的晦气。”他知道,倘若朝廷官兵不出手,光靠武林人士的话,要夺回钓鱼岛几无可能,便只说去找倭寇的晦气。澄定和尚赞道:“华帮主说得好,不愧是天下第一帮的帮主。为国着想,为民谋福,真大侠也。”华克之忙谦虚道:“神僧过奖了,晚辈不敢当。”高含沙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出门而去。澄定和净空、净慧等和尚似乎熟知高含沙的性格,也不加理会。

湿儿突然问净空和尚道:“请问大师,这本《顺风相送》可曾提到钓鱼岛?”净空对净慧道:“师弟,这书你读过几遍,你来回答小施主吧。”净慧脸微红道:“当初贫僧以为此书是武功秘籍,背着两位师兄偷偷看过几遍。不曾想,还是被二师兄注意到了。书中并没有提到小施主所说的钓鱼岛,倒是在其中一篇《福建往琉球》中提到一个‘钓鱼屿’,不知跟钓鱼岛是否是同一回事?”

湿儿道:“咱们经常说‘岛屿、岛屿’,实际上岛和屿并没有明确的区别。二者都是四面环水,上面长有树或草的海岛。只是一般屿比岛略小。净慧大师还记得提到‘钓鱼屿’的那一小段文字么?”

净慧和尚道:“原文大概是这样的:‘太武放洋,用甲寅针七更船取乌蚯。用甲寅并甲卯针正南东墙开洋。用乙辰取小琉球头。又用乙辰取木山。北风东涌开洋,用甲卯取彭家山。用甲卯及单卯取钓鱼屿。南风东涌放洋,用乙辰针取小琉球头,至彭家花瓶屿在内。正南风梅花开洋,用乙辰取小琉球。用单乙取钓鱼屿南边。用卯针取赤坎屿。用艮针取枯美山。南风用单辰四更,看好风单甲十一更取古巴山,即马齿山,是麻山赤屿。用甲卯针取琉球国为妙。’”净慧和尚当年误将此书当作武功秘籍背了下来,时至今日,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湿儿道:“这段文字好像全是些古代航海家习用的术语,深奥难懂。据记载,明代出使琉球,多由金门岛正式出洋。第一句的‘太武’即指金门岛,‘乌坵’则指福建湄州岛东的乌坵屿,这里是祭献天后妈祖的地方,是出洋者的必拜之地之一。‘小琉球’则指我国的台湾宝岛。这段话大致是说,从福建金门岛经台湾海峡,再经由钓鱼屿等岛屿进入琉球国境的航海方法。如此看来,钓鱼屿便是钓鱼岛无疑。”湿儿从小就习文练武。在武学方面虽想当大侠,却因为怕苦怕累,以致武功始终不入流。习文方面原本也不甚努力,但是她天资聪颖而且记性好,读过的书便都还记得。此时,在几个成天念经的大和尚面前竟也能侃侃而谈。华克之更是被她说得懵懵懂懂、似懂非懂。

湿儿见华克之呆呆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偷偷掐了他一下,才又继续说道:“书中说,钓鱼岛是在进入琉球国之前经过的,清楚地表明钓鱼岛等岛屿在明朝的海疆之内。我记得另有一本明朝典籍,说是到了古米山才算进入琉球国。恐怕东瀛贼子偷走此书的目的,便在于毁去钓鱼岛属于我国领土的证据,真是狼子野心。”说完这些话,湿儿自己也觉得奇怪,我怎么还懂这些东西呢?以前我都是听哥哥的,他现在不在身边,华克大哥又没读过书,我倒是成了文化人。

澄定和尚等人自然把佛教经典背得滚瓜烂熟,但于佛教之外的典籍就甚少涉猎。此时听湿儿说丢失的《顺风相送》一书是钓鱼岛属于我国领土的证据,便都咒骂倭寇不止。净慧和尚道:“贫僧当初见此书既非佛经,亦非武功秘籍,便不再留意。没想到因贫僧等的疏忽,导致此书被倭寇盗了去。若因此被倭寇毁灭掉有关国土的证据,贫僧真是罪孽深重。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华克之道:“净慧大师不必自责。咱们找机会把这本书夺回来。华某就不信咱中土武林斗不过倭寇!”

华克之和湿儿在长安待了两日,一边游玩一边暗中查找倭寇的踪迹。却哪里见到倭寇的半点影子?湿儿道:“我有种预感,那个焦山口便是日本人!”华克之奇道:“不是说日本人是畜生么?可是焦山口明明长得跟人一样。湿儿妹妹,你冤枉焦大哥了。”湿儿扑哧一笑道:“说他们是畜生,自然是骂他们。因为他们残忍变态,算得上是人面兽心。”心想,华克大哥真朴实,竟把人家骂人的话当了真。

湿儿又道:“华克大哥,你说金瓶似的小山上的陷阱有没有可能是倭寇布下的?”华克之一惊,随即答道:“不会吧?倭寇只是来夺书,他们的目的是妄图霸占咱们的钓鱼岛。跟金瓶似的小山有啥关系?”湿儿道:“那就不对了。为了钓鱼岛,咱中土武林和东瀛武林少不了要狠狠地打上一架。这是国际大气候和咱们自己的小气候决定的,是迟早要来的,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咱们武林人士是夺岛的主力,如果倭寇先设毒计除掉中土武林人士,不就轻而易举把钓鱼岛霸占了吗?”

华克之想了想道:“湿儿妹妹说得没错,的确是这个理。那咱们打的赌怎么办?倭寇算邪道还是正道?”湿儿道:“倭寇比邪教还邪恶,当然算邪教才对。”华克之道:“如此说来,如果是倭寇布下的陷阱,那也算我赢?”湿儿道:“那是自然。”

忽然,湿儿又道:“不对!即使是邪教中人,却也不愿钓鱼岛落入倭寇手中。如果硬要将倭寇、邪教和正教分成两队的话,肯定是倭寇算一边,中土的邪教和正教算一边。”华克之道:“湿儿妹妹说得对。邪道上的人虽然残忍,是大坏蛋,可是邪教中的大部分人也是爱国的。如果倭寇要夺咱们的钓鱼岛,邪教多半愿意跟正教一起抗击倭寇。那湿儿妹妹赌这个阴谋是倭寇还是中土武林设的?”

湿儿沉吟片刻道:“这可又太不公平了。倭寇大老远来金瓶似的小山设陷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在倭寇和中土武林之间选择,赌中土武林的自有必胜的把握。依我看,邪教的可能性最大,正教的可能性次之,倭寇又次之。不如将正教和倭寇分成一队,邪教分成一队,这样双方才都有胜出的机会。”华克之道:“好,一言为定。”

湿儿见华克之虽时时惦记去泰山找那个小男孩,却又不忍心打搅自己的游兴,一直闭口不提去泰山之事。心想,华克大哥对我真好,除了不愿乱杀人之外,凡事都顺着我。我也应该替他分忧,不要贪玩才对。想至此,湿儿便牵着华克之去找赖毅辞行。

久别重逢,马上便又要分手,赖毅自然好酒好肉送行。华克之大是感动,也不推辞。湿儿知道出了长安城后又要开始讨饭生活,更是巴不得多吃一些好菜。华克之酒量欠佳,刚饮两小杯就已变成了大红脸。赖毅却又举杯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好兄弟,再来一杯!”华克之已感头晕,想推辞,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湿儿见他为难,便接话道:“赖兄,你这话说得可不对哦。”赖毅一怔,问道:“哪里不对了?请小妹妹斧正。”湿儿道:“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你这位好兄弟现在是丐帮帮主, 他走到哪里都有朋友。你说对不对?”赖毅连连点头道:“小妹妹说得极是。
”湿儿又道:“所以你刚才说‘西出阳关无故人’就不对了。那句话应该改成‘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一杯酒,华克大哥就不喝了,到下一个朋友那里再喝。你看如何?”赖毅赶紧收起酒杯,歉意地道:“我真是小看了好兄弟。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到哪里能少了酒喝?”

三人吃饱喝足后又说笑一阵,赖毅才送华克之和湿儿上路。他牵来两匹好马给他们,还要硬塞一个包裹给华克之。华克之坚拒不要,赖毅却执意要送。二人推辞不下之际,只听湿儿在旁清咳一声。华克之忙道:“赖兄的盛情难却,小弟就收下了。”湿儿却道:“赖兄,包裹我们收下,你收一匹马儿回去吧。”赖毅刚要坚持,见湿儿小脸一红,马上明白过来,人家要亲密地同骑一匹马,便高高兴兴地牵了一匹回去。

二人挥别赖毅后,湿儿一把抢过包裹来,掂了掂。心说,嗯,够沉。可不是湿儿我爱银子,实在是前几天饿怕了。她自小娇生惯养,哪里过得惯叫花子生活?她见华克之正看着自己,赶紧做个鬼脸,“嘿嘿”讪笑两声。

二人一路向东而行,时快时慢。不几日便到了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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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guo
28 楼
我是作者。扑街是啥意思?是不是说其中的牛逼二字有点俗?
【 在 hsh (三胡) 的大作中提到: 】
LZ是作者吗?书名太扑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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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sh
29 楼
卖相不好
【 在 liuxuguo (刘绪国) 的大作中提到: 】
我是作者。扑街是啥意思?是不是说其中的牛逼二字有点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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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guo
30 楼
清晨,泰山日观峰。

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一个老头正站在峰顶看日出。只听他朗声吟道:“晨登日观峰,海水黄金熔,浴出车轮光,随天行无踪。正视刺我目,攒集如剑锋。照曜万物兴,磨灭万物凶。草木既无命,必闻石间松。当时一避雨,安得大夫封。人而苟不遇,抱简诵六龙。”他吟的正是宋代词人梅圣尧在泰山观日出时做的绝句。别看此人白发苍苍,却声若洪钟,中气十足。

正当老头无限陶醉于日出的壮观美景中时,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咱们又见面了。”老头一惊,何人也来到日观峰上?自己竟毫无察觉。此人轻功之高当真世所罕见。他倏地转身,身后却无人。再抬头上望,才发现峰侧一株高高的松树上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老太太。他认得出来,正是数十年前自己心仪的女神。只不过,如今她已是皱纹满脸,身材变形。老头忍不住摇头轻叹了一声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怎么,嫌我老了么?”白衣老太太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人生若只如初见,尔就仍非我对手。”老头毫不示弱地道:“呵呵一声笑,滔滔两岸潮。谁胜谁负天知晓。大话少说!”白衣老太太道:“是么?那好,把你那些自以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功夫都使将出来吧。让本大侠瞧瞧,你这些年有没有长进!”老头道:“好。出招吧!”白衣老太太道:“以本大侠的身份,当然不可能先出招。还是手下败将先请!”老头道:“好男不与女斗,老夫更不能先出手。还是你先出招!”

白衣老太太怒道:“只怕我一出招,你就没出招的机会了!”“嗨”地一声娇喝,居高临下击出一掌。老头不敢怠慢,赶紧伸掌相迎。二人虽然相隔十数丈远,老头仍然被对方掌力震退了三步,而白衣老太太依然稳站树上,连树枝也都纹丝不动。老头不禁赞道:“好厉害的惊天动地掌!”白衣老太太道:“还不是本大侠手下留情,不然早将你打得重伤不起。”老头道:“你手下留情了吗?你尽了全力,也不过如此而已!”

白衣老太太正要说话,突然刮来一阵晨风,吹得树枝摇晃起来。老太太一个趔趄,差点掉下树来,急道:“快快将本大侠接下树去,我便饶你不死!”老头奇道:“这位大侠,怎地还要对手接你下树?”老太太似少女般咯咯娇笑道:“快点啊,我快站不稳了。”老头笑道:“这不还没开始演吗,湿儿妹妹就撑不住了?你跳下来吧,我接住你。”

这二人正是乔装打扮的湿儿和华克之。原来,这一路走来有惊无险,湿儿对华克之的武功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心想,华克大哥比哥哥的武功不知强了多少倍。以前在旭日山庄让哥哥陪自己练武,虽然三招两式便赢了他,但一点意思都没有。现在要是让华克大哥也这样陪自己走走过场,定然有趣极了。

华克之乍闻湿儿要跟他比武,吓了一跳。他虽不清楚湿儿的武功路数,但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她没什么功力。担心伤着了她,便不应战。后来,湿儿讲明是按剧本走过场,华克之才明白,湿儿是要跟他玩当大侠的游戏。湿儿的吩咐,华克之莫敢不从。当即拍胸脯保证会演得逼真,让湿儿满意。在泰山下的客栈中,湿儿写好剧本,华克之确信将剧本背熟了后,二人才凌晨登上山来。开演之前,华克之先用绝顶轻功将湿儿送上大树。只可惜一阵晨风吹得湿儿站立不稳,这戏便只好提前杀青了!

湿儿闻言从树上跳下,华克之轻轻一跃,在空中张开双臂将湿儿接住。落地时,就在华克之要将她放下之际,湿儿却乘机去点他的笑腰穴。湿儿本是恶作剧,她知华克之接住自己后,势必不会留意自己的突袭,便想将其点中,让他笑个不停。哪知她那点微末功力根本点不动华克之的穴道。相反,她手指刚触到华克之的身体,突觉一股巨大的推力朝自己袭来。原来,功夫练到华克之这种境界,一遇外力,体内便自然而然产生抵抗力道。湿儿本来离日观峰边缘尚有六尺远,却被华克之体内自然产生的劲力推下峰去。湿儿吓得魂飞魄散,小嘴张得大大的,却忘了出声呼救。华克之更是大惊失色,这一出可不是剧本内容!想也不想,赶紧也飞身朝峰下跃去。

二人落下之处,正是日观峰最陡的一面,堪称悬崖峭壁。二人的下坠之势甚是凌厉,华克之在离地丈余处方才将湿儿抱住,赶紧挥掌凌空猛击地面,减弱下坠之势。 待得华
克之抱着湿儿安全站在地上时,二人都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心剧烈地跳个不停。湿儿自责道:“都是我不好。华克大哥,你没事吧?”华克之擦了擦汗,道:“没事、没事。”

湿儿突然道:“我摔了下来,都是因为功夫不好。还差点连累了你。华克大哥,你教我降龙掌好不好?” “啊?”华克之吃了一惊,忙道:“不……不行,帮规规定,降龙
掌是敝帮帮主的看家本领,不能传给别人。”湿儿求道:“就传我三掌,好不好?”华克之道:“半掌也是不可以的。别的什么事我都可以为你做,独独这件事却是不行。”

湿儿其实也明白,降龙掌是不能传给别人的。洪七公将降龙掌传给郭靖虽是违背帮规的做法,但洪七公在帮中早已说一不二,帮中弟子虽然心内不满,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她想了想,又道:“咱们不是打了一个赌吗?如果你输了,我让你传我降龙掌,你会不会传?”华克之毫不犹豫地道:“那也是不可以的。我宁愿做一个食言的人,也不能违背帮规。”湿儿心想,华克大哥真是一个坚持原则的人。她应了一声好,便不再为难他,闭口不提想学降龙掌之事。

二人就近找了个小溪卸妆,回复本来面目。稍事歇息后,便认明方向寻路上山。峰下人迹罕至,长草及腰,哪有什么道路?行得几步,湿儿隐约闻到一股臭味。她举目环视,发现右侧不远处有一片杂草被压倒了。华克之自然也注意到了。二人互望了一眼,都觉古怪,便向臭味处走去。湿儿边走边用长剑斩草,到得近前,发现地上俯卧着一具已开始腐烂的尸体。此人身穿黑衫,腰系黄带,正是传说中魔教长老的打扮。二人大吃一惊,魔教长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泰山上?又怎么会暴毙于此?

华克之将尸体翻转过来,发现前胸膻中穴旁有处剑伤,伤处已经腐烂变为黑色。仔细辨别出剑手法后,识得是被泰山剑法的绝招“鲸浪溃虹”所伤。出招之人原意自是直插膻中穴,被对方挡驾一下,便刺到了膻中穴旁。这一剑又猛又狠,饶是被挡了一下,仍是入胸三寸。如若没有阻拦,自是从后背透出。华克之隐约可以想见,此魔教长老和泰山派高手过招时的凶险。

湿儿见华克之似乎看出一些门道,便问道:“他是怎么死的?”华克之道:“被泰山派杀死的。”湿儿仔细查看了一下四周,见并无打斗痕迹,也未见其他伤者或者死尸,便道:“这魔教长老定是在其他地方被刺伤,逃到此处才毙命的。”华克之道:“其他地方是指什么地方?莫非是在泰山派内么?这厮纵然武功高强,也不可能单挑泰山派。”

湿儿沉思片刻道:“魔教和江湖正道都是对头,正教中人见着魔教教徒,定然不会放过。因此,魔教教徒单独行走江湖时,必定会乔装打扮。他们谁要是穿这身衣服出来溜达,无疑是告诉大家,我是坏人,有本事来杀我。这位长老既然穿这身装束出来,定然是一伙魔教教徒出来执行教主的命令。他们很可能是数十人或者上百人去攻打泰山派,其他人等都被消灭在泰山派内,只此一人武功高强,受伤后逃跑,最后倒毙于此。”

华克之道:“即使是几十上百人,也难以打败泰山派吧。”湿儿道:“数目只是我的猜测。华克大哥这么说,让我想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华克之一惊道:“什么可怕的事?”湿儿道:“华克大哥还记得那日我爹爹怎么说的吗?他是在泰山上遇到那个小男孩的,对吧?”华克之应道:“正是。咱们来此,便为了寻那唱歌的小男孩。”湿儿道:“那个小男孩本来是想引诱泰山派去金瓶似的小山寻找秘籍。可是不知何故,偏偏泰山派没有去,反而是我爹爹听了歌谣,赶回旭日山庄带着哥哥和我去了。如果是魔教引诱大家去金瓶似的小山,那他们肯定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除了在金瓶似的小山设下陷阱,要歼灭去夺取秘籍的群雄,还另外派人乘虚袭击各派本部。”

“湿儿妹妹的意思是,魔教可能还派人袭击我们丐帮、少林寺、武当派、峨眉派、青城派和恒山派了?”华克之没有提到旭日山庄,那自是因为魔教并没有专门去引诱旭日山庄的人,更因为旭日山庄是东方不败的老家,决没可能派人去自己的老家也杀戮一番。湿儿道:“是的。他们原先以为泰山派也要去,所以派人趁虚攻打泰山。”华克之大惊道:“那可不得了!这一下六大派都要遭劫了!也不知有多少人已经遭了魔教的毒手?”湿儿道:“我只是猜测,不知猜得对否。咱们赶紧去泰山派打探一下吧!”她感觉情况非常严重,心中只盼自己猜得不对。

二人不敢耽搁,华克之牵了湿儿的小手,施展绝顶轻功,飞速朝昭真祠奔去。路上,湿儿叮嘱华克之道:“华克大哥,等下你不要报我的家门。”湿儿的安排,华克之无所不从。他不问为啥,却问道:“如果云松道长问起来,我怎生回答是好?”湿儿道:“不问就不要说,问起来你就说我是你的妹妹。”

原来,泰山掌门云松道人和湿儿的父亲东方无能是好友。无能正是跟云松道人在一起才听说了武功秘籍《金瓶梅》的藏身之处。湿儿猜想,云松道人没有去抢夺秘籍的原因,大概是没有从歌谣中听出秘籍来。虽然说泰山派因此而没有落入金瓶似的小山的陷阱,但无能知道那里有秘籍却不告诉好友云松道人,朋友之间的友谊未免受损。如果云松道人知道眼前这个小女孩就是不够朋友的东方无能的女儿,那湿儿得有多尴尬?因此,她吩咐华克之不要报她的名字。湿儿在五六岁的时候见过云松道人一面,一晃十来年了,估摸着云松道人早已记不起她的模样。此时,她便要打马虎眼蒙混过关。

不多时,二人便已来到泰山派门前。只见山门的一角已经坍塌,尚未修复。山门前的空地刚刚清洗过不久,但依然可以见到淡淡的血迹。门口守卫森严,共有一老九少十个道人,全都聚精会神地注意着山门外的动静。见华克之和湿儿朝山门走来,那十人手握剑柄,一同走上前来。湿儿见那十人不同程度步履蹒跚,便知均有伤在身。想那已经结束了的魔教袭击泰山派之战,定是血肉横飞,血流成河,不免心惊胆战起来,紧紧拽着华克之的手不放。

华克之和湿儿尚未说话,已被上来的十个道人团团围住。为首的老道喝道:“来者何人?”声调颇有几分威严,但声音低弱,似乎受了不轻的内伤。华克之忙拱手行礼道:“在下丐帮帮主华克之,前来拜见贵派掌门人云松道长。”

老道打量了二人一番之后,才冷冷地道:“你说是丐帮帮主便是么?丐帮帮主信物打狗棒何在?”“这……”打狗棒由丐帮内一位重要人物暂代华克之保管,本是丐帮内最大的机密,华克之如何能说与外人知?只得敷衍道:“道长请了。在下真是丐帮帮主。打狗棒并未随身带来,还请见谅。”

老者怒道:“还有丐帮帮主不随身带着帮主信物打狗棒的?我看你就是冒牌的帮主。是魔教派你来行刺我泰山派掌门的吧?”随即拔出腰间长剑,喝道:“弟子们,把这两个魔教奸细给我拿下。”九个年轻弟子齐刷刷拔出长剑,立时便要动手。

华克之忙道:“且慢!”“慢什么?魔教贼子,速速就擒吧!”华克之嘴拙,急切之间不知该如何取信于人,只得道:“华某身着丐帮服饰,难道道长看不出来么?” “真
是有趣。谁都可以穿叫花子衣服。难道穿叫花子衣服就是丐帮的?而且还是丐帮帮主?”

湿儿心想,泰山派刚刚遭到魔教血洗,难免过度谨慎。如果不能证明华克大哥是丐帮帮主,一场打斗在所难免。这几人都有伤在身,自然不是华克大哥的对手。可是,打伤了他们之后,双方就结下了梁子,以后丐帮就难以和泰山派共同对抗魔教。须得想办法制止这场打斗才好!便道:“且别伤了和气。这位道长江湖经验丰富,想必识得丐帮帮主的绝技降龙十八掌。何不让华帮主展示一下降龙十八掌,以此来验明正身?”

老道略一沉吟,道:“好,就让贫道见识一下丐帮帮主的降龙十八掌。弟子们,先退下吧。”湿儿对华克之道:“华克大哥,你耍两招给他们瞧瞧。”华克之点点头,便将降龙十八掌的前三掌耍了出来。

“好!亢龙有悔、飞龙在天、见龙在田。降龙十八掌真是名不虚传!”老道拱手一礼道:“果然是华帮主。贫道是泰山派桑苍茫。刚才多有冒犯,还乞海涵!”华克之知道,桑苍茫是云松道人的五师弟,道号也便是苍茫子。忙又还了一礼道:“原来是苍茫道长,久仰久仰。”

湿儿心想,泰山派这些道士们还算通情达理。华克大哥施展几招降龙掌,他们便验明正身了。当年郭靖带着杨过上终南山,全真教的牛鼻子们居然会认不出郭靖的武功来,而且不管郭靖怎么解释,他们就是不听,竟然摆出几十个天罡北斗阵对付跟全真教甚有渊源的郭巨侠,从山下普光寺一直打到山顶重阳宫,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桑沧茫又道:“华帮主不远万里而来,实是敝派之荣幸。只是不巧得很,我掌门师兄重伤未愈,恐不能接待华帮主。烦请华帮主改日再来吧。”语气中甚是充满了无奈。华克之道:“敢问苍茫道长,令掌门师兄云松道长是否为魔教所伤?”

桑苍茫倍感惊奇,华克之如何知道魔教袭击泰山派之事?几天前才刚发生的事,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丐帮总舵去了?虽说丐帮耳目甚众,消息灵通,但须知,丐帮总舵在四川仪陇,即使快马加鞭,恐怕也须十几天才有一个来回。丐帮是行侠仗义的帮派,也是魔教的死敌,桑沧茫自然坦诚相告道:“正是。不知华帮主如何得知?”

华克之道:“华某刚才在日观峰下见到一个魔教贼子的尸体,身上有泰山派赐予的剑伤。华某便猜想泰山派定然同魔教交手了。华某知云松道长有伤在身,冒昧来访多有失礼。但华某此来便是商量如何结盟对抗魔教的大事。还望苍茫道长能替华某通报一声。”他心想,看来湿儿这小精灵猜得没错。倘若泰山派也被引诱去金瓶似的小山夺取秘籍的话,泰山派的道观此刻恐怕早被毁掉了。幸好泰山派全力留守昭真祠,实是躲过了灭顶之灾。

桑苍茫见事关重大,不敢怠慢,赶紧差一个弟子先行入内禀报师兄云松道人,然后自己再陪华克之随后跟进,留下剩余的八名弟子继续把守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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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guo
31 楼
谢提醒。将来看情况要不要改一个名字。

【 在 hsh (三胡) 的大作中提到: 】
卖相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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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guo
32 楼
道观内随处可见残垣断壁,被摧毁之花木亦比比皆是。湿儿五六岁时曾随父亲来过泰山派道观,那时香火旺盛,人来人往。今日今时,道观内清静异常,连过几个殿都未见人影。苍茫子见湿儿东张西望,便道:“敝派门下弟子们大多有伤在身,此刻都在房间里休息。”湿儿道:“谢谢道长指点。”

苍茫子将二人带至昭真祠旁的一间陋室,云松道人早已在门前等候。只见他一脸病容,憔悴异常,强打精神倚门而立。先前来报信的年轻道人正搀扶着他,生怕他站立不稳。华克之和云松道人寒暄两句后便迅速进入正题。

云松道人先介绍了这次魔教进攻泰山的情形,说是三个魔教长老带了四十七个教徒,共五十人围攻昭真祠。泰山派弟子当日都在山上,并无人外出。打斗结束时,杀掉四十九个魔教歹徒,另有一人被他刺伤,逃得无影无踪。泰山弟子也死了二十多人,余下的弟子们基本上都挂了彩,只是轻重不一。他声音低弱,描述得又极其简短。尽管如此,仍听得华克之脸色大变,湿儿的小手心冒出不少汗来。

华克之先告诉云松道人,那名被他刺伤的魔教长老已倒毙于日观峰下的杂草丛中。接着,又介绍了在金瓶似的小山上争夺秘籍的大致经过以及青城派下山途中被灭门之事。只是不提身边之人便是东方无能的女儿东方不湿。他不善言辞,讲起过程来拖泥带水。有些地方云松道人没听明白,湿儿便理顺了给他听。

湿儿见华克之提到自己父亲在泰山上听到小男孩的歌谣后便即猜到秘籍的藏身之处时,果见云松道人轻轻地哼了一声,似是鄙夷自己父亲没有提醒他。湿儿便觉耳根发热,好似有人在骂她一般。

华克之的这番话却也听得云松道人长吁短叹,大骂魔教可憎可恨。云松道人道:“我自然也知道小男孩口中唱的《金瓶梅》是一本武功秘籍,但这本秘籍不怎么出名,便不愿千里迢迢去涉险找书。”湿儿心中暗笑,自己没听出来就没听出来,偏要借口说秘籍不出名。如果真不出名的话,会有七大门派去夺书么?

华克之问道:“道长可知那小童是何来头?”云松道人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接着又补充道:“就见过他那一次,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华克之和湿儿对望一眼,看来这一趟是白来了。不过好歹知道了魔教袭击泰山派之事。

话锋一转,在谈到如何对付魔教时,华克之和云松道人却有了分歧。华克之表明,丐帮将会大力发展晋冀鲁豫分舵,跟少林、嵩山和泰山派等齐心协力,确保这四省的生灵免遭魔教涂炭。云松道人则表示坚决反对。他认为泰山派、少林寺和嵩山派足可抵敌魔教的骚扰。湿儿心想,这云松道人也跟华山派高含沙一般的见识,莫名地嫉妒丐帮的发展壮大。偏偏吃了魔教的亏,却又不让丐帮帮忙,难道被魔教杀光了才开心么?

华克之见多谈无益,又见云松道人身体虚弱,便拉着湿儿起身告辞。云松道人似乎颇为忌惮丐帮欲借魔教袭击一事大做文章,当下也不挽留,吩咐师弟桑沧茫送客。

从泰山派出来后,华克之道:“湿儿妹妹,咱们在山上再找一找吧。”“好。就碰碰运气看。”

华克之领着湿儿又到泰山各个角落转了一圈,却连小男孩的半点影踪也没见到。二人好生失望。正准备下山而去之时,却突见左侧一株参天大树的树顶缓缓朝山体靠来。二人也不以为意,以为只是山下有人在伐木。但奇怪的是,那树顶偏了丈许后便定定地斜在空中,并不倒下来。二人正要迈步前行,却见那树又朝远离山体的方向偏去,偏了几丈远后,又斜斜地定在空中。湿儿道:“下面定有古怪。咱们快去看看吧。”

二人飞快来到山边查看。却见十余丈下的山坡上一人背对二人、面树而坐,和大树相距约有丈远。从背影看,身形瘦弱,颇有些弱不禁风的味道。那人正双掌箕张,掌心微凹,举于胸前。随着他的手臂缓缓向后移动,大树又慢慢地向山体靠来。华克之和湿儿俱是大骇,却不知那人在施展哪样法术,竟有如此威力?大树快靠近山边时,那人的手臂停止移动,大树便定定地斜在空中。俄顷,那人双掌掌心微凸,手臂向前移动,大树便又缓缓离开山边,向另一侧倾斜过去。待大树再次回复到正常位置,那人将双掌顿在空中。随着他掌心不停地凹凸,大树像着了魔一样,前后乱颤。

西海飘忽掌!华克之和湿儿惊得几乎同时要叫出声来。二人心中均想,此人定是西海六龙的师父西海龙王无疑。华克之心中却多想了一层:原来西海飘忽掌的掌力练到极致,并不需要掌贴掌地对掌!

便在此时,西海龙王双掌猛往回收,大树急速向山边靠来,把华克之和湿儿都吓了一大跳,赶紧往后跃出几步。紧接着,大树树身一抖,又急速远离山边。“咔嚓”一声震天价的巨响,大树从中折断,将它前面的五六棵树也一并打折了。瞬间,山下尘土飞扬,犹如万马奔腾。

华克之和湿儿不寒而栗。虽知那人便是仇人西海六龙的师父,却谁也不提找他寻仇的事,手牵手悄然离去。湿儿只觉华克之的手异常滑腻,想来出了不少汗。她自己心中也动摇了,华克大哥还是天下无敌吗?稍后,湿儿安慰自己道:“不管怎么说,我相信华克大哥将来一定能超过西海龙王。”

二人下山后,到客栈牵了马,便向西南而行,目的地自然便是丐帮总舵。

一路之上,华克之愁眉紧锁。湿儿知他心中烦事颇多:先是金瓶似的小山上的阴谋,接着又是陕甘宁分舵被西海六龙攻陷,后来又是倭寇抢夺《顺风相送》一书,最后又有魔教袭击泰山派。作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心里哪能顺畅?湿儿打趣地道:“华克大哥,没想到当大侠还挺累的。”华克之勉强笑了笑。他年纪也不大,肩上却扛着丐帮帮主的重任,突然之间遇到这么多大事,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湿儿又道:“华克大哥,你有什么打算呢?”华克之道:“没什么头绪,乱得很。”湿儿替他分析道:“西海六龙跟咱们之间,差不多算是私人恩怨,可以先不管。倭寇抢书,事关重大,必须管。可是倭寇抢书之后,恐怕早已逃之夭夭,暂时管不着。金瓶似的小山上的阴谋和魔教袭击泰山一事明显有莫大的关联,虽尚不能确定,但十有八九是魔教干的。眼下只有联合正教上各路英雄,共同对付魔教。不知华克大哥以为如何?”

华克之道:“湿儿妹妹言之有理,我非常赞同。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一连串阴谋互相关联,魔教的确难脱干系。只是青城派被人灭门,似乎不是魔教所为。我总觉得凶手的武功之高,实是超过了魔教中的任何人。”湿儿道:“武功方面,我就不大懂了。”华克之道:“咱们赶紧回总舵,我跟帮中长老们商量一下再做计较吧。”

二人日夜兼程,不几日,便到了仪陇县境内。仪陇古隶梁州,战国前期为巴子国地。南朝梁天监元年(公元502年)设立郡县制,置城郡于今金城山顶,名曰仪隆县。唐大历
年初(267年),因避讳唐玄宗李隆基的“隆”字,改为仪陇县,并沿用至今。

再过几个时辰,便可以到达丐帮总舵。华克之从小在总舵长大,总舵就是他的家乡。离开半个多月后重又回到家乡,华克之难掩兴奋之情。情不自禁地哼起一首小曲来:“一座座青山紧相连,一朵朵白云绕山间,一层层梯田一片片绿,一阵阵歌声随风传。弯弯的河水流不尽,高高的松柏万年青……”

华克之对这一带自是熟悉无比,一边走一边给湿儿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湿儿听得津津有味,不禁赞道:“华克大哥的家乡真美啊!”

“湿儿妹妹,你瞧对面那座山,美不美?”“很美。那啥山啊?”华克之道:“这山叫‘立山’。为千年佛教胜地,素有‘小峨眉’之称。是仪陇县全县116座山峰之冠。” 湿儿见立山孤峰独起,如巨人屹立在群童之中。整个山寨,古柏、黄荆、马桑夹杂生长,枝叶茂密,遮天蔽日。远远望去,活像一颗硕大的绿色秀珠滚落人间。她看得心驰神往之时,华克之却又道:“现在还不是立山最美的时候。到了隆冬季节,漫山积雪,银装素裹,如玉笔凌霄,极为壮观。‘立山霁雪’更被列为仪陇八景之首。”

湿儿撇着小嘴道:“只可惜这山还是不够高,再高点就好了。”“……”华克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湿儿笑道:“华克大哥想说什么,也但说无妨。”华克之忙道:“一句粗话,不能说给女孩儿听。”“不让听的,我最想听。华克大哥快说!”湿儿可不依。“真不能说!”华克之急了。“不成,非听不可。”湿儿拽着华克之的胳膊,一副他不说她就决不罢休的样子。“那我可说了,说错了你别见怪。”“是我自己要听的,怎么会怪你?”

华克之红着脸道:“湿儿妹妹,你知道我们丐帮弟子绝大多数都是光棍吧?因为穷嘛,所以都娶不到老婆。因此,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都喜欢讨论女人,说点带颜色的东西。大家在评论女孩子的时候,经常说这么一句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人不在美,风骚就行。’”“哼,你们这些臭男人。”湿儿假装生气。其实她心里明白,像华克之这种“谈笑有白丁,往来无鸿儒”的人,说什么都不足为怪。一看湿儿生气了,华克之马上道歉道:“湿儿妹妹别生气,我不该乱说。”

湿儿其实并未生气,话锋一转道:“立山上可有仙?”华克之一看湿儿不生气了,便也恢复常态,答道:“山上有一个寨子,当然就叫‘立山寨’。寨子里面有一位高人叫立山圣母。此人不但武功高强,威震江湖,而且是远近闻名的神医,方圆数百里的病人都慕名前来求医问药。她算得上是活神仙。”

“哎呀!”湿儿猛地一拍大腿,吓了华克之一跳。立山圣母年轻时在江湖上四处闯荡,侠名远播。湿儿也曾数次听父亲提起过这位大侠,心中实是崇敬不已。而且,她在金瓶似的小山上就已经见识过立山圣母的万能解毒灵药莫龙丹。她心想,华克大哥说到立山寨,我怎么就没有想起立山圣母呢?真是糊涂!见华克之吃惊地望着自己,忙道:“久仰立山圣母的大名,原来她老人家就住在这里。你快带我去逛逛吧。不过,立山寨看着还挺险要的。”

立山寨雄峙高拔,四周险要,只西南一条小道直通寨顶。二人便沿着这条小道拾级而上。其时正值盛夏,山下酷暑难耐,及至爬到半山腰,气温陡然转凉。一高约两丈的大青石挡住二人去路。石上有一洞,形似圆镜,直径尺许。华克之介绍道:“这洞叫‘穿岩洞’,从洞口可通向山岩。湿儿妹妹,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看。”湿儿连连摇头。她从小就怕小虫子,生怕洞中有什么怪物,哪敢进去冒险?她望着巨石,对华克之道:“我倒是想上去坐着歇一会。”她可不是在征求华克之的意见,而是以她的轻功,实在爬不上去。华克之这个大老粗倒是不笨,立即会意,牵着湿儿的手一纵,二人已并排坐在大青石上。

湿儿又问道:“这山除了有立山圣母这样一位活神仙之外,可有哪位诗人写诗称赞过么?”华克之答道:“当然有!以前有个叫胡辑瑞的进士,写过这么一首诗:‘闻道立山顶,天空玉桂扶。春深残雪在,地迥一尘无。此景高寒最,何人心迹俱。仙灵应笑我,只作卧游图。’”

湿儿没想到华克之还能背出一首完整的诗来,有些许吃惊,忙赞道:“好诗!好诗!”华克之道:“不知道我背错了没有。湿儿妹妹知道我没读过什么书。”湿儿道:“没错,原文即是如此。华克大哥背得很好!”

湿儿忽然对华克之的学识来了兴趣。顿了一下,又道:“华克大哥,除了这一首之外,你还会背什么诗词么?”华克之挠头思索良久道:“前几天你教我在泰山上背的那一首诗,我还大概记得。此外,我曾听别人朗诵过陆游的《钗头凤》,只怕记不全了。”

湿儿大爱陆游的《钗头凤》一词,曾被陆游和其表妹唐婉的凄婉爱情故事感动得一塌糊涂。她心中所想,也是寻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伴侣,然后长相厮守。只是世间常有不如意之事,多半有情人难成眷属。自己希望和华克大哥在一起,不知道爹爹会不会将我们拆散?爹爹虽然同意我跟华克大哥一起闯江湖,但一到谈婚论嫁,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华克大哥虽然武功高强,但却没有才学,而且是个穷得响叮当的叫花子。父亲虽是习武之人,却更喜欢舞文弄墨,这也便是湿儿我从小熟读诗书的原因。只怕到时候父亲会看不起华克大哥。倘若父亲真的要将我们拆散,我宁愿拼着性命不要,也要跟他在一起。湿儿听华克之会背这首词,立即道:“华克大哥,你背来听听看。记不全没关系,我帮你提示补充。”

华克之张了张嘴,就要开始背,却突然道:“咦,我忘记开头了。”湿儿一乐道:“红酥手,黄藤酒,你接着来。”华克之应了声“好”,便开始背起来道:“红酥手,黄藤酒,嗯……嗯……接下来是啥来着?”湿儿道:“满城春色宫墙柳。”华克之谢过,又从头开始背道:“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嗯……嗯……又是啥来着?”湿儿道:“东风恶,欢情薄,”华克之道:“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嗯……嗯……然后呢?”湿儿道:“一怀愁绪,几年离索。”华克之道:“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湿儿鼓励他道:“背得很好!然后是‘错,错,……’”第三个“错”字尚未出口,华克之抢着说道:“后面我会了。”

湿儿赶紧停下,听华克之背。华克之一气呵成,从头到尾背了下来道:“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嗯……嗯……”湿儿刚要提醒,华克之接着往下背道:“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湿儿心中暗笑。华克大哥这哪叫记不全?是根本就不记得!从头到尾,他就只说了最后一个“错”字。湿儿并不介意华克之不会背诗词,她倒喜欢看他为难挠头的样子。

湿儿又道:“下阕你会不会?”“‘阕’是啥意思?”“这首词分上下两部分,下半部分你能背出来不?”华克之道:“下半部分太简单了!当然能。”湿儿道:“好。你从‘错,错,错!’那里开始吧。”华克之胸有成竹地道:“错,错,错!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湿儿笑得天花乱坠,眼前直冒金星,差点从大青石上掉下去。她正要提醒华克之背岔了,华克之却道:“陆游这人挺好色的。”这句话倒是把湿儿吓了一跳,问道:“陆游好色?”华克之道:“你瞧,什么红酥手呀,黄滕酒呀,白毛绿水呀,还有红掌清波呀。短短一首词里面,有这么多颜色,难道他不好色么?”湿儿忙道:“是。”心中却想,的确不能跟华克大哥这个大老粗谈论诗词。

沉默片刻后,这次倒是华克之先说话。他道:“湿儿妹妹是文化人,你说刚才写立山寨的那首诗是好诗,你也来和一首如何?”湿儿脸一红道:“写诗作词需要高情商,我可不在行。给华克大哥哼个小曲儿还可以!”“那太好了,我可以一饱耳福了!”

湿儿唱歌倒是落落大方,一点都不怯场。望着层层叠叠的山峦,她张开小嘴,触景生情地唱了起来。正是古时候一个叫陈云山的音乐家创作的《今山古道》:“山呀山呦绵延不断, 远山接近山呦。 迢迢山径盘层峦呀, 咱们步步高升呦。 看山岚飘呀风光好呦, 开路辛劳多。 那个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饮水得思源呦。”

歌声很欢快,节奏感颇强。湿儿刚唱了两句华克之就鼓起掌来,到后来鼓掌就变成了打拍子。湿儿也是越唱越有精神。“山呀山呦绵延不断, 今山载古道呦。 悠悠闻风藏名山呀, 咱们步步高升呦。 看风物博呀典范佳呦, 先贤心恤多。 那个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古道照颜色呦。”

歌声稍歇,山下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华克之和湿儿居高向下观望,只见一个绿衫少女骑着一匹白马惊慌失措地向山上跑来。湿儿见那绿衫少女边逃命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理直,慌乱中仍不失优雅,不禁暗自赞叹,心中也替她着急道:“你倒是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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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楼
过不多时,便从山下传来追杀声。“那妞儿跑上山去了,快追!”随即便有一群人向山上追来,当先一个少年穿金戴银,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十几个叫花子。

见到这种情景,湿儿可兴奋了。不光是有热闹可看,而且她知道华克之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华克大哥三下五除二把几个坏蛋打得落花流水,绿衫少女作揖感谢,自己倚在华克大哥身边多威风啊!不对,那帮叫花子见到他们的华克帮主,应该磕头请罪,求帮主法外开恩才对。呃,不管怎么说,反正都是挺威风的事儿。女孩儿家不知道为什么,总爱看自己喜欢的男人出风头。湿儿亦不例外。大概是虚荣心作祟吧!

湿儿正做着梦呢,忽觉身子一轻,被华克之拉着手跃上了一棵大树。湿儿一想,也对,华克大哥定是要在危急关头才会挺身而出。武侠小说不都这样写嘛:流氓即将把美女的衣服撕开,甚至已经解开几个扣子后,英雄人物才会闪亮登场、犹如神兵天降一般。华克大哥此时一定也在等待这个最佳时机吧!看热闹不必急在一时,自己且先耐心等待一下。

当绿衫少女骑马经过树下之时,那群人也已追了上来。一个丐帮五袋弟子突然窜起,落于少女的马前,一伸手便已捉住马缰。撒开四蹄狂奔的骏马竟然无法前行,瞬间人立,差点把绿衫少女摔下马来。少女伏在马背,一剑冲叫花子面门刺去。叫花子早已料到这一招,并不出招挡驾,只是轻轻一拽马缰,马身一歪,便将少女抛下马来。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少年飞身向绿衫少女扑去,正好压在她的身上。少女已无还手之力,少年便双手在她身上游走,边欺负她边笑道:“你越跑,少爷我越是喜欢你。”
湿儿一看少女已经被非礼了,可是华克之却毫无动静,忙转头吃惊地看着他。华克之摇了摇头,似乎颇是为难。
湿儿大失所望。急切之间,便想亲自跳下树去救那少女,可是华克之把她的手抓得紧紧的,让她动弹不得。她想要张嘴大呼救命,华克之又已适时点了她的哑穴。她对华克之怒目而视,华克之还是只是摇头。湿儿难过地流下了眼泪。

便在此时,忽然从山上传来一声清脆的怒喝道:“畜生,住手!”

穿金戴银的少年抬头一看,来者又是一位妙龄少女,身着一袭尼姑穿的灰色缁衣,却偏偏长发及腰。她肩挑一对水桶,应是山寨内的人要下山去打水。少年哈哈一笑,喝道:“拿下,给少爷双飞一个!”

还是刚才那个五袋叫花子,一个箭步,已冲到挑水少女的面前,伸手就朝她的身上抓去。那少女也是练家子,不慌不忙地侧身左转,将右边的水桶朝叫花子左侧撞去。叫花子自恃力大,站稳桩脚,右掌对着来桶击出,意欲将水桶撞破。哪知少女转身到一半时却突然右转,换成左桶朝叫花子身后击去。好迅捷的转身!叫花子收势转身已然不及,情急之中赶紧撤回右掌,用肘部去挡来桶。

却不知那少女用了什么巧妙的手法,双手抓起右边的桶,倒了过来朝叫花子头顶扣去。这一招大出叫花子的意料,他躲闪不及,“砰”的一声,脑袋已从桶底穿了出来,立即晕倒在地。

正在非礼的少年见状,放了绿衫少女,上马便逃。挑水的少女早已抓起左侧的水桶向那少年掷去,水桶正中少年的背部,将其打翻于马下。挑水少女随即抢上前去,点了少年两处穴道。群丐围了上来,少女抡起扁担,只几下,便将群丐打得趴伏在地,哭爹喊娘不止。

挑水姑娘过去扶起绿衫少女,关切地问道:“姐姐受惊了。没有受伤吧?”绿衫少女惊魂未定地站了起来,先是拢了拢秀发,整了整衣衫,瞬间便又恢复了初时的优雅,半晌才柔柔地答道:“还好,没有受伤。多谢妹妹救命之恩。请教妹妹芳名,在下没齿不忘。”

湿儿这才看清绿衣少女的长相,只见她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活脱脱的一个天仙子。虽刚从慌乱中回过神来,亦是端庄得体大方。站在那里,便如一株水仙;轻移莲步,便似一朵绿色的云彩。湿儿心想,也怪不得坏人追你呢,谁叫你长这么漂亮。挑水少女也是个漂亮胚子,湿儿竟觉得她有几分面熟,像是曾经见过的某个人,只是想不起那人是谁。

挑水少女道:“姐姐说哪里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辈学武之人的份内之事。小妹我叫朱菲菲,是立山寨立山圣母座下的大弟子。请问姐姐芳名?”绿衫少女答道:“在下姓柳名陌青。久仰尊师的威名,可否,可否求尊师也收下我做弟子?”

原来她叫柳陌青。这名儿真是好听。湿儿忽地想起那首《诗经•神曲风•月亮之上》来。诗云:“予遥望兮,蟾宫之上;有绮梦兮,烁烁飞扬。昨已往兮,忧怀之曝尽,与子见兮,在野之陌青。牵绕兮我怀,河升波涨,美人兮相伴,斯是阙堂。”

朱菲菲面露难色,答道:“家师说她不再收弟子了。”柳陌青的秀脸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又道:“如此说来,只能怪陌青没有那福分了。妹妹,陌青还有个不情之请。”“姐姐请讲!”“陌青想手刃刚才欺凌我的坏人,不知妹妹同意否?”

朱菲菲想了想,为难地道:“丐帮总舵就在距本寨不远的地方,本寨跟丐帮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如果在这里把丐帮的人杀掉,恐致丐帮和本寨交恶。小妹不敢擅作主张,还是把这个坏人交给师父发落为好。希望姐姐谅解。” 柳陌青道:“可是这人穿金戴银,
怎么会是丐帮中人?”

朱菲菲看了看那个少年,又看了看那几个叫花子。心想,这少年的确不像丐帮中人。可是,怎么会有一众叫花子随侍在侧呢?她走到少年的面前,伸出左手揪住他的衣领,厉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从实招来。若有半句假话,定叫你吃够苦头。”那少年竟毫不示弱,冷眼看着朱菲菲,傲慢地道:“有种你就杀了我。你小小立山寨,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夷为平地。”朱菲菲杏目一瞪,右手一挥,“啪”的一声,给了少年一记耳光。

少年仍然面无惧色。倒是他旁边的叫花子急了,大叫道:“不要伤害我家公子!”朱菲菲转身对着大叫的叫花子喝道:“要想他不挨打,你就老实交代,他到底是什么人?”那叫花子赶忙回话道:“他叫东方骄阳,是我们帮一位重要人物的公子。”

朱菲菲从东方骄阳的穿戴上早已看了出来,他可不是一般的叫花子,必定大有来头。虽然不知道叫花子口中的“重要人物”是谁,但可以猜到此人不好惹。当下命令群丐道:“扶起你们的公子,随我上山,听候我师父发落。”

朱菲菲转头对柳陌青道:“陌青姐姐,……”柳陌青自然明白朱菲菲的意思,这人可不能随便杀,当即点点头道:“陌青也正想拜见一下尊师立山圣母前辈。”当下群丐便扶了东方骄阳走在前面,朱菲菲和柳陌青跟在后面向立山寨走去。

等这些人走远后,华克之才解开湿儿的穴道。湿儿见柳陌青被救走,宽心许多,但是仍然不能原谅华克之的见死不救。这跟她想象中的大侠相去甚远,这表现简直就是找不到龟头的乌龟。
华克之当然看出了湿儿的心思,歉然道:“湿儿妹妹请原谅我。东方骄阳的确是本帮一位重要人物的公子。我,我实在不便出手阻止他。”“……”湿儿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哼了一声,难道丐帮的官二代就可以胡作非为么?华克之见湿儿没有原谅他的意思,便又说道:“我也是迫不得已,请湿儿妹妹理解我的难处。”

湿儿道:“好吧,我理解你的难处。那我再问你,既然东方骄阳是你们帮重要人物的公子,他刚才被立山寨的人捉住了,你也不救,不是也很奇怪吗?”湿儿心想,东方骄阳虽然行为不端,但他好歹是丐帮的人,华克大哥应该出手相救才对。难不成华克大哥要借立山寨之手除掉这个小恶魔?

华克之道:“让他吃点苦头也好,将来或许会变好。不过,如果立山寨的人杀掉东方骄阳,那两边的关系可就坏了,到时候立山寨恐怕真的要被夷为平地。我也不想两败俱伤。”“既然怕他被杀掉,那你为何不救?”华克之答道:“刚才有一名敝帮弟子逃掉了,定会搬救兵来。”华克之满是担忧,随即又自言自语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这事会不会发展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呢?立山圣母也是我所敬仰的一位江湖前辈豪杰,希望她们立山寨能够平平安安。”

湿儿现下也觉得华克之的处境颇为艰难,基本上原谅了他,刚才的事就没往心里去。问道:“那咱们现在如何是好?”华克之无奈地道:“咱们走吧,不趟这趟浑水,假装没看到好了。”“你不怕立山圣母真把东方骄阳杀掉?”“当然怕啊!”“那咱们去暗中保护他吧!”“可是他们认出我来怎么办?我刚才既没有阻止东方骄阳的恶行,他被捉住后又没有救他。如若被认了出来,东方骄阳定然会责怪我不帮他,立山寨的人又会说我护短,传到江湖上去就……,那样我岂不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是猪了?”

“里外都是猪?哈哈。那叫里外不是人!”湿儿刚才还气呼呼的,华克之一句错话,乐得她哈哈大笑,哪里还有半点怨气?

笑了好一阵,湿儿才又道:“华克大哥,你是担心被他们认出来吗?”华克之老老实实地道:“是。”“早说嘛,我帮你打扮打扮。”湿儿真是不改调皮本性,一说到乔装打扮这类东西,她笑得更厉害了。她最爱玩的就是捉弄别人。因此,她自小便研究易容之术,在这方面颇有一些造诣。前几天在泰山已经替华克之改过一次妆了,这么快又有一次机会,她能不乐吗?

二人匆忙下山找个旅馆换装。湿儿一边给华克之化妆,一边说道:“其实咱俩一男一女走在一起,本来就不太合适,一路上不知惹来了多少闲言碎语。以前黄蓉跟郭靖刚认识的时候,是黄蓉扮成一个男孩子。今天就委屈华克大哥一下,我要把你变成一个大美女。”“哎,那多难为情啊!”华克之虽然偶有点优柔寡断,但却是不折不扣的男子汉大丈夫做派。现在突然要变成柔情似水的女人,心里总有点怪怪的感觉。

湿儿突然问道:“华克大哥,你不是说立山寨是佛教名山吗?那么,问题来了。刚才朱菲菲为啥留着头发呢?而且还留得那么长?”

“哦,是这样的。立山圣母因行侠仗义而被尊为当世三大女侠之首,她当然是一心向善,但她却并不认为只有信佛才可以做好事。相反,她可能更喜欢我国传统的道教文化和儒家文化。她选择在立山寨定居修行后,才勉强皈依佛门。因此,她只要求门下弟子们行侠仗义,救死扶伤,却并不要求她们一定要信佛。所以立山寨门下的人虽然穿着尼姑的缁衣,偶尔宣几句佛号,实则与普通人并无多少区别。”

“原来如此!立山圣母果然是不拘一格的大侠。她说得甚是,并不只有信佛才可以行侠仗义。不瞒华克大哥,我倒是觉得和尚们太心慈手软,连坏人也舍不得杀。如果该杀的坏人不杀,岂不是相当于纵容坏人做坏事?”

其实华克之的心肠也跟和尚差不多少,也不爱随便杀人。但他本就拙于言辞,又不想逆了湿儿的意思,便不反驳。

湿儿帮华克之改装完毕后,自个儿一个劲儿地偷着乐。华克之却看不见自己的模样,疑惑地问道:“湿儿妹妹,我现在到底像不像女人啊?”湿儿不答,只是笑着打保票道:“华克大哥放心,保证没人认得出来!咱们这就走吧。”

华克之牵着湿儿的手,湿儿仿佛也化身为轻功高手,二人从一个树梢跃到另一个树梢,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立山寨顶。

华克之轻声叮嘱湿儿道:“只要东方骄阳没有性命之忧,咱们就别出手。”湿儿懂事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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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立山古寨:山净无尘因雪霁,门高不锁任云封

立山古寨座东朝西。寨周古柏密布,把寨子隐匿在绿荫丛中,更显清幽古雅,风景十分宜人。

天井内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窿眼里那只大铜龟正在水中游窜,一副烦躁而颇为不安的样子。

华克之拉着湿儿,跃上正殿的屋顶向下观望。殿内一个老太太居中而坐,不消说,便是此间高人立山圣母。湿儿见她异常清瘦,精神矍铄,虽只穿了一件缁衣,并非真正的尼姑,却跟大兴善寺的澄定神僧差不多少,难掩浑身的仙风道骨。眼前的立山圣母比传说中的又让她多了几分敬意。湿儿心想,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只是立山圣母此时神色严峻,似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事。

立山圣母的两侧各站着五个少女,自然便是她门下的弟子们。大弟子朱菲菲站在首位,柳陌青则站在了末位。其他人都跟朱菲菲一般的打扮,柳陌青仍然穿着那身绿衫,一副优雅之态,在队列中特别显眼。

东方骄阳在大殿靠近门口的地方席地而坐,依然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那十几个叫花子就站在他的身后。如果不是刚才见到事情的发展经过,湿儿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们是阶下囚。

这时,立山圣母对东方骄阳怒斥道:“你这个小坏蛋竟敢依仗丐帮的势力为非作歹,犯了错也不知悔改。老太太今天偏要狠狠地教训你一通。倒要看看你们丐帮到底有多厉害!”东方骄阳冷哼一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立山圣母吩咐柳陌青道:“陌青,你上去狠狠地揍他,揍到他认错道歉或者你解恨为止。”“是,师父。”陌青应了一声,轻移莲步,走近东方骄阳,先是甩了几个耳光,然后又踢了几脚。她打耳光的样子,倒像是在抚摸人家的脸蛋,轻轻柔柔地,连声音都听不到。估计全天下的男人都很愿意被她扇几十个耳光。湿儿差点就要笑出声来。心想,柳姐姐也太好心肠,模样又好优雅。刚才还说要手刃欺负她的人,看她这样子,踩死一只蚂蚁都不敢,更别说杀人了。她管立山圣母叫师父,莫非也被破例收为弟子了?

立山圣母道:“你这样子哪像在惩罚坏人?再狠一点!”“是,师父。”柳陌青听命又“狠狠地”踹了东方骄阳几脚,那力度也就跟踢毽子差不多少。她似乎从未这么“狠命地”打过别人,心中很是不安,口中连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儿善哉儿。阿弥陀佛,善哉儿善哉儿。”东方骄阳仍是傲慢不可一世的神情,只怕心里很是享受这种责罚。湿儿心中却想,柳姐姐真可爱,连宣个佛号也这么好听,还“善哉儿善哉儿”的。

立山圣母越看越生气,已经教育数落了半个时辰,这小兔崽子竟毫无悔改之意。为免此人将来祸害一方,看来唯有杀掉他以绝后患。当即怒喝一声道:“陌青退下!”

柳陌青听命退下后,立山圣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东方骄阳身前,厉声喝道:“即使我立山寨真会被你们丐帮铲平,老太太今天也要替天行道,除掉你这个祸害!”说罢,运起内力,一掌朝东方骄阳的天灵盖劈下。

东方骄阳脸上略现惧色,不过随即便恢复傲慢神态,颇有一种“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的视死如归的精神。立山圣母的手掌刚到半途,突听有人大叫道:“你先杀我吧!”立山圣母抬头一看,一个丐帮五袋弟子迎着自己的掌势急速冲来。不禁心中怒气更甚,杀一个也是杀,杀十个也是杀。这伙助纣为虐的叫花子,原本一个都不该留。当即一掌劈下,正中五袋弟子的头颅。那五袋弟子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立山圣母并不多说,接着又是一掌缓缓朝东方骄阳拍去。其实,她心里还有那么一丁点犹豫。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势力非常庞大,实非自己的小小立山寨可以抗衡的。如果真杀了这个坏蛋的话,虽然为民除掉一个祸害,可自己数年来苦心经营的立山寨也势必会毁于一旦。杀还是不杀?斜眼一看,这小子仍然是一副高傲的神态。立山圣母心一狠,手掌加速拍下。

华克之看得真切,这次没有丐帮弟子上前替死,自己非出手不可。忙潜运内力于右掌,一招“飞龙在天”便要拍出。恰在此时,忽闻暗器破空之声。只见一个细小物事从大殿外闪电般飞向立山圣母的掌心。

十八相送?!

立山圣母心中一惊,随即顺手一抄,将暗器抓在手中,只觉手掌微微发麻。“十八相送”是武当派独门暗器手法,为上代掌门千思真人所创。千思真人在世时,是仅次于“剑无眼”靳青锋的武林第二人,在江湖中备受尊崇。他所创的这手“十八相送”,在长距离发射暗器上,可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暗器刚出手时,力道并不甚大。只是旧的力道未竭,又生一股新的力道,将暗器再送出数丈远。前后共有十八股力道,故名“十八相送”。据说他的弟子、武当派现任掌门淡定道人可以从数十丈外发送暗器,已经超过强弓硬弩的射程。但俗话说,强弩之末势难穿鲁缟。这种手法之妙却在于,最后一股劲力只在接触到目标之后才会发出来。因此,用这种手法投掷的暗器却可于数十丈外取人性命。

那么,问题来了:倘若暗器没有接触到目标会怎么样?会不会一直飞下去?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断不会问这种低级问题。十八相送,百发百中!江湖中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射得准,才是十八相送最令江湖人士称羡的特点;掷得远,反在其次。试问,有谁曾见证过十八相送失手的奇迹?

立山圣母摊开手掌一看,对方射来的竟是一粒红红的地瓜,禁不住心内又是一惊。地瓜是一种生长在泥土浅表的甜美果实,一般只有小拇指头大小,吃到嘴里又香又甜。当地俗语“六月六,地瓜熟”。四川山区的孩子们一到夏天就喜欢到山坡上刨地瓜。要知道,立山圣母轻轻一掌便将一个五袋弟子劈死,其掌力之强无需多言。而从数十丈外射来的这么一颗小小的、柔软的地瓜竟然可以打得她的手掌发麻,立山圣母如何能不吃惊?来人的内力真是不可小觑。莫非是武当派掌门淡定道人亲自来了?只怕这一掷的功夫,比淡定道人更胜一筹。那又会是谁?

远远传来一个声音道:“都说立山圣母是江湖第一女侠,原来却是欺负弱小的恶老太太。”话音落下时,一个花白胡子的小老头刚好出现在寨门口。刚才那颗地瓜自然就是他的杰作。

立山圣母见来人身穿丐帮服饰,却并不做道人打扮。先是一愣,随即想起江湖传言说,淡定道人的师兄淡泊道人放弃武当掌门之位,加入丐帮,成了丐帮排行第二的长老。而淡定道人也因此得以补缺执掌武当派。便道:“照高长老这么说,莫非老太太该当让小坏蛋继续作恶人间么?”

立山圣母一句短短的问话尚未结束,高岸谷便已从寨门口来到了东方骄阳的身旁,其身法之迅捷亦是江湖少见。高岸谷哼了一声,并不作答。伸手扶起东方骄阳,说道:“骄阳贤侄,叔叔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其神态倒不像长辈对晚辈说话,颇有下属认错的意味。东方骄阳躲到高岸谷身后,大声喝道:“高叔叔,我要你把立山寨铲平了!”高岸谷忙道:“不急不急,你妈妈也来了,等下再说!”

原来来的是丐帮八大长老中排行第二的高岸谷。湿儿熟读诗经,知道高岸谷这个名字多半出自《诗经•小雅•十月之交》。《十月之交》是一首政治讽刺诗,直斥昏聩的周幽王屡遭自然灾异而不知戒惧,反而宠幸褒姒,重用佞臣,以致乱政殃民。其中有“高岸为谷,深谷为陵”这样的句子。高岸变为深谷,意指易位一类的政治巨变。易位者,君子在下小人在上之谓也。莫非这位高长老也善玩弄权术?这老头看上去城府甚深,如果他往华克大哥身上使坏,恐怕华克大哥远非他的对手。湿儿不禁替华克之担起心来。

立山圣母本欲同高岸谷理论,高岸谷却只是护住东方骄阳,并不再搭理她。

又过片刻,天井内涌入一大群丐帮弟子,足有上百人,把天井塞得满满当当的。当先是四个八袋弟子,接着是一乘八抬大轿,走在轿子旁边的是丐帮八大长老位列第三的祖玄律。轿子后面是四位九袋弟子,再后边是无数小叫花。

轿子尚未停稳,一位三十多岁的少妇已经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只见她秀眉深锁,俏脸上满是怒容,一副怒气冲冲而又心急如焚的样子。腰悬一柄长剑,手握剑柄,长剑随时便要出鞘。最奇的是,她穿戴雍容华贵,却偏偏衣服上缀着九个口袋,而那九个口袋分明便是丐帮九袋弟子特有的标志。

立山圣母心想,她既然是丐帮弟子,却又如何穿得这般华贵?令立山圣母更为不解的是,既然她只是一个九袋弟子,缘何比长老位尊?堂堂长老竟然要鞍前马后伺候她?素闻丐帮弟子升迁都是论功行赏,刚加入丐帮的是一袋弟子,随着贡献的增加,慢慢升为二袋、三袋……,最高是九袋弟子,九袋弟子之上才是八大长老,最上面当然是帮主。按理说,九袋弟子比长老位卑才对。莫非这个少妇的武功比长老还高?想至此,立山圣母倒吸一口凉气。己方只有十一人而对方竟有百人之众,敌众我寡且不说,敌人阵中又是高手林立,长老两位、九袋弟子五位、八袋弟子四位。这个架如何能打?仅仅一个高岸谷就够难缠,自己断难抵敌这十数位高手。立山圣母后悔刚才没有将东方骄阳控制住,轻易让对方夺了回去。否则,现在以东方骄阳作人质,敌人定会投鼠忌器,不敢乱来。而今,一切都晚了。

屋顶上的湿儿心道:“好大的排场!那天华克大哥去夺书,也就寒酸地带了二十来个弟子,最高级别也就鲁猪脚和吴官歪两位长老,九袋八袋弟子一个都没有。这个姐姐真威风,看这排场,她的武功一定非比寻常,可能仅次于华克大哥。”其实,如果按她的推理,排场越大武功就越高,这个女子的武功应该高于华克之才对。可她偏偏认为华克之武功天下第一,所有人都次于华克之。

东方骄阳一见到那少妇,顿时喜出望外,叫了声“妈妈”,便扑了过去。那少妇一见东方骄阳安然无恙,眉头瞬间展了开来,满脸便只剩下怒容。她将东方骄阳搂入怀中,爱抚地摸着他的头,慈爱地道:“宝贝受惊了,妈妈必定为你讨回公道。”

那少妇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径直走到立山圣母的宝座坐了。一个小叫花赶紧搬了一个椅子放在少妇的右侧,请东方骄阳就坐。祖玄律靠少妇的左侧站了,高岸谷则站在了东方骄阳的右侧。其他叫花子分列两旁,先是九袋弟子,然后是八袋弟子,严格按照口袋的多少排列。

立山圣母反应过来时,才发现主客的位置已经颠倒。自己现在站的地方,正是刚才东方骄阳坐的地方;而现在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却是东方骄阳的母亲。弟子们也已站到了自己的身后。不禁眉头一皱,这人也太蛮不讲理了!

东方骄阳的母亲坐定后,冷冷地看着立山圣母。立山圣母站在原地,也冷冷地看着她,等她先说话。对视良久,东方骄阳的母亲突然猛地一拍桌子,指着立山圣母大声呵斥道:“老太太,你瞎了眼不成?你知道我是谁吗?”

饶是立山圣母行走江湖多年,见过各种大场面,也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人也太霸道了!她立山圣母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江湖中但凡提到当世高手,均不能将之排除在外。若是论及当世女侠,她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何时有人敢如此对她不敬?立山圣母顿时怒火中烧,便也板起脸来,针锋相对地道:“恕我眼拙。你是哪路神仙下凡?”

“竟然不认识我?我看你这老太太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好,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叫你认识认识我夏芸儿!”

原来东方骄阳的母亲叫夏芸儿,不过立山圣母还真没听过她的名头。听夏芸儿这么霸道地吆喝,立山圣母心内竟也生出一丝怯怯的感觉。她先前惊叹于高岸谷发送“地瓜”暗器时展示出的内力,估摸着自己跟高岸谷的武功大致旗鼓相当。后来又看到祖玄律随侍在夏芸儿轿侧,便揣测九袋弟子夏芸儿比长老的武功为高,那便是略胜自己一筹。立山圣母在心下琢磨该怎么对付夏芸儿,因不知对方出自何门何派,绞尽脑汁却毫无头绪。

哪知夏芸儿并不亲自出马,而是目光向手下人等扫了一圈,问道:“哪位兄弟出马,把这个老婆子给我拾掇了?”

立山圣母也是一方高人,名声在外,非寻常武林人士可匹敌。八袋及以下的弟子们虽有几个蠢蠢欲动,但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斤两后,最终都没有站出来。当此之时,一个手提大砍刀的九袋弟子出列作揖道:“属下请命出战。”夏芸儿点了点头道:“好。还是开腹兄勇敢。请开腹兄小心为上。”

立山圣母知道丐帮中有一个狠角叫李开腹,莫非便是眼前之人?据说此人是丐帮九袋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武功已达长老的层次。只是因为现有的八大长老没人退休,他便一直屈居在九袋弟子的位置上。此人是河南人氏,老家便在少室山下。因此,他幼年曾作为俗家弟子在少林寺待了十几年,内外功都颇有造诣,据称不输少林正字辈的和尚。他的刀法则来自祖传,他祖祖辈辈都是习武之人,是如假包换的武学世家。李家家传的“开膛破肚”四十九刀刚猛异常,力大招沉,毫无取巧的成分,招招都是直捣对方中路。他手中的大砍刀也正好重四十九斤。他原为丐帮晋冀鲁豫分舵的舵主,后因功勋卓著得以上调总舵。

那九袋弟子往大殿上一站,威风凛凛。他将手中大刀一挥,刀背上的七个小环叮当作响,让人不寒而栗。喝道:“不识好歹的老太太,让你尝尝李某的开膛破肚刀法,快快过来受死吧!”

果然便是李开腹!立山圣母倒不会畏惧这样一个九袋弟子。以她的实力,拿下李开腹还是绰绰有余。可问题在于,丐帮还有这许多高手,单凭自己一人却又要如何一一应付?恐怕为今之计,只能速战速决,一出手便用杀招,能够撂倒几个算几个。虽然这种做派为武林英雄所不齿,不过眼下我弱敌强,也只好如此。立山圣母绝不是那种严格遵循江湖规矩的迂腐“大侠”。主意打定后,也不跟李开腹客气,甚至招呼都没打一个,突然纵身而出。手中拂尘一抖,拂尘丝在强大内力的催动下,在空中散开,根根笔直,千丝万缕朝李开腹双眼刺去。正是她平生最得意的绝招之一“霞光万丈”。

李开腹还威风十足地站在原地。他甚至幻想,如果立山圣母被丐帮人多势众的气势吓倒,示弱讨饶就省事了。他绝没料到对手会突施偷袭,大惊之下,慌忙挥刀去迎。

立山圣母的招式有多快?

眨眼之间么?不,你也太小看立山圣母了!

眼睛一闭一开谓之“眨眼”。而李开腹闭上眼睛之时,只觉左眼一阵剧痛,便再也无法睁开。原来,在他闭眼之前,左眼的眼珠就已被拂尘划破。李开腹站立不稳,惨叫一声,身子往后摔了出去,大刀也脱手掉在地上。

祖玄律赶紧扶住李开腹,高岸谷早已趋前跟立山圣母斗到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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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楼
高岸谷在丐帮八大长老中排行第二,其武功自然也是长老中的佼佼者。他幼年即投入武当派门下,道号“淡泊”,师从当时的掌门千思真人。论起辈份来,现任掌门淡定道人还是他的师弟。高岸谷在武当派成名之后方才加入丐帮。因他武功卓绝,加入丐帮时间又早,甫一加入,便成为排行第二的长老。他的太极剑和太极拳堪称二绝。此时,他用的便是太极拳。

太极拳本来讲究心静体松、柔缓自然、连绵不断、动静结合。高岸谷的太极拳却多了五分刚劲和壮阔,打起来虎虎生风。普通人学习武功,都是遵照师父的指点,不敢越雷池半步。只有像高岸谷这种天资聪颖、悟性极高的人,才敢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以改进,终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高岸谷的这套太极拳耍将出来,惹得丐帮众弟子们齐声叫好。祖玄律虽然跟高岸谷不睦,心里却也不得不惊叹其武功之高。

立山圣母既已知高岸谷功力深厚,又清楚认识到敌强我弱的形势,现在又已无法再施偷袭,便改用步伐轻盈的“霁雪飞花”跟高岸谷缠斗。“霁雪飞花”是立山圣母隐居立山寨后才新创的武学绝技。江湖上知道的人虽不多,但这套功夫却大有来历。

小小立山寨如何能够留住立山圣母这样一位高人?

可以说,仪陇八景之首的“立山霁雪”实是居功至伟。

据说,立山圣母初到立山时,正逢当年的第一场雪。那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拴在寨门的坐骑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当年的那一场雪,也便凝成了立山圣母难舍立山寨的情结。多年之后,当立山圣母厌倦了江湖漂泊时,便将立山寨作为安生立命和修行之处。

像刀郎之流的普通人看到大雪,总会想起心中的那个她,想起将她搂在怀里的感觉,想起她的红唇粘住自己的一切……

作为武学大家,虽也有普通人的情怀,但他们更能从自然中得到启示。每一次灵感迸发,便是一次武功的飞跃。

每当大雪纷飞之时,立山圣母就会陷入沉思中。雪花落下时看似毫无规则,但却是铺天盖地而来。任你武功多么高强,总有那么几片雪花飘落身上。如果能有一套模拟雪花飞舞的武功,那么,再厉害的武林高手,恐怕也难以抵挡如雪片般飞来的招式吧?

在立山寨隐居的第五个年头,立山圣母终于创出了一套“霁雪飞花”剑法。这套剑法使将出来,剑影密密麻麻,的确威力无穷。但剑招再快,终究难以媲美漫天飞舞的雪花;剑身再软,也不能像雪花那样无孔不入。因此,这套剑法自然便算不上完美无瑕。

某一日,立山圣母用拂尘清扫佛台,灰尘扬起时,一缕阳光恰好从门缝射了进来。那扬起的灰尘不就相当于漫天飞舞的雪花么?立山圣母瞬间顿悟,在剑法的基础上终于创出了以拂尘做武器的“霁雪飞花”功夫。这套功夫使出来漂亮异常,有“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优美意境,却又处处藏着杀着,实是世间罕有的极厉害的上乘功夫。

立山圣母手中的拂尘一抖,千丝万缕的拂尘丝便如漫天飞舞的雪花一样,一片一片,悄无声息地攻向高岸谷全身的要害之处。高岸谷究是强中手,一套太极拳耍将出来,端的是水泄不通,飘来的拂尘丝尽数被他挡了开去。而无论高岸谷的拳法多么刚猛,也都被立山圣母拂尘的一撩、一带、一挥轻松化解。有时候看似击中了拂尘,拳头却似打在了雪花上,劲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人的精彩对决直看得众人忘乎所以。但有一个人却没有这么投入。这个人就是夏芸儿。她本就不是讲道理的主,见二人难分胜负,心中颇不耐烦,玉手一挥,娇喝一声道:“上!”
祖玄律立即同另外三个九袋弟子蜂拥上前围攻立山圣母,那四个八袋弟子则负责擒拿立山圣母的弟子们。如此一来,立山寨的人马瞬息处于下风。

立山圣母年轻时乐于只身闯荡江湖,没有收弟子授艺的想法。除大弟子朱菲菲之外,其他弟子们都是她在立山寨安定下来后才收的。因此,她这几个弟子入门时间都不长,功力尚浅,而且几无江湖临敌经验。她们的修为如何能跟丐帮八袋弟子相提并论?只几个回合,便尽数被群丐点倒在地。朱菲菲自小便跟在立山圣母身边,年纪最小,却是大师姐,武功自然也是师姐妹中最强的。她的功力大致相当于一个六、七袋弟子,但在四个八袋弟子的围攻之下,也很快束手被擒。

当立山圣母跟高岸谷单打独斗之时,尚可用“霁雪飞花”跟他的太极拳战个平手。现在被五人包围,根本就没有腾挪的余地,“霁雪飞花”的步法便施展不开,唯有以硬碰硬。五人渐把包围圈缩小,立山圣母就更是疲于应付。看看眼前的形势,弟子们已经被生擒活捉,自己终究要被丐帮众人捉住。与其被擒受辱,还不如拼个你死我活。想至此,立山圣母便只攻不守,尽出杀着。丐帮众人胜券在握,自然无需跟她拼命。看到立山圣母招招直奔要害而来,五人便又将包围圈拉大。

都拆了一百来回合,立山圣母还立于不败之地。五个人打一个还这么磨蹭,这也太不给力了吧?夏芸儿的俏脸气得铁青,解下腰间佩剑,娇喝道:“高长老,你用我这把剑。”

高岸谷赶紧转身接了。剑身一出鞘,立山圣母顿觉眼前寒光一闪,浑身一个激灵。这绝非寻常宝剑!俗话说“宝剑配英雄”。夏芸儿既然有如此锋利的宝剑,其剑法造诣也定当炉火纯青,当世难觅对手。幸好她碍着身份,没有一起上来围攻。不然,自己焉能撑到现在?对方五人原本就大占上风,现在再加上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剑,高岸谷太极剑的威力自然远胜太极拳,自己断无翻身之机。当下立身圣母更是小心应付,不敢用拂尘去挡高岸谷的招式。一见剑来,便闪身躲开。

丐帮余下四人见状,心下大喜,又逐渐把包围圈缩小,将立山圣母往高岸谷的剑下逼去。丐帮五人都是一流高手,出招迅捷异常。立山圣母以一敌五,险象环生。勉强又应付了十来个回合之后,立山圣母刚刚躲过祖玄律的一杖,右肩却被一个九袋弟子一拳击中,身子一个踉跄,向高岸谷的方向飞去。高岸谷不失时机地一剑劈出。立山圣母身体早已失去平衡,想要变换身形躲避这一招已无可能,只得硬着头皮用拂尘去迎这一剑。剑光闪处,没有任何声响,拂尘丝却已散落一地。看看兵器已失,再斗无益,立山圣母死意已决,以身撞向高岸谷的剑尖。

高岸谷没料到立山圣母会自寻死路,收剑已然不及,心中暗叫不妙。没有生擒立山圣母,定要被夏芸儿责怪。眼见剑尖将及立山圣母胸口,高岸谷突觉一股力道由上而下击中剑身,剑身向下一偏,只刺中了立山圣母的膝盖。高岸谷回过神来后,发现一个身材玲珑、浑身散发着成熟魅力的女人挡在立山圣母身前。这个女人刚才用何种手法打偏自己的宝剑,又是如何扶起立山圣母的,自己竟然没有看清楚!

高岸谷定了定神,喝问道:“来者何人?”那女人并不答话,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高岸谷问道:“你是哑巴?”那女人点了点头。“不想死的话就滚开!”那女人又摇了摇头。
夏芸儿喝道:“少跟她废话,一并拿下!”

高岸谷和祖玄律并那三个九袋弟子又一同上前围攻哑巴女人。几招之后,高岸谷便发现,此女功力虽强、动作虽快,一招一式却毫无章法,看不出功夫出自何门何派。祖玄律自然也看了出来,这人似乎并不会什么精妙招式。心里便开始打起小算盘来。

祖玄律跟高岸谷前后脚加入丐帮,分别是排名第三和第二的长老,二人私下里又培植了不少亲信,在丐帮内形成了对立的两大派。因此,二人平时总少不了明争暗斗。高岸谷是掌棒长老之一,在干部任免上总是有意无意地阻止祖玄律的人马进入要害部门;而作为掌钵长老之一的祖玄律也没少用自己主管的宣传口对高岸谷及其马仔进行抹黑。最令祖玄律不能容忍的,却是每次帮里开大会,他都不得不走在高岸谷的身后。眼巴巴地等着高岸谷的那句“我的话讲完了,下面请祖长老也讲几句。”万一哪次高岸谷忘了说,说不定会就散了,自己准备的发言也就只好烂在肚里。

祖玄律加入丐帮前,是江西正一派中闻名的高手。在江湖上也算是跟高岸谷齐名的人物。祖玄律从来都不服高岸谷,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表现出自己比高岸谷强。这个哑巴女人刚才打偏了高岸谷的剑,在众人眼里,高岸谷便算丢了丑。如果自己单打独斗赢了这个哑巴的话,在群丐面前定然会树立起八面威风,恐怕将来自己便可走在高岸谷的前面。想至此,祖玄律高声喝道:“以多胜少,胜之不武。未免被江湖豪杰耻笑。各位兄弟且先退下,祖某一人足矣!”

以多胜少传出去后自然不好听,尤其是五个丐帮高手欺负一个哑巴女人。其他几人听他这么说,面子上都挂不住,便纷纷退到一旁观战。立山圣母鼻子里哼了一声。祖玄律脸一红,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刚才己方五人围攻立山圣母一个女人,却又哪里讲什么江湖规矩了?

虽然祖玄律看出对方不会什么招法,但一开始他也不敢疏忽大意,毕竟对方身手敏捷,内力深厚。斗了几个回合之后,他越发觉得对手的漏洞颇多,自己的铁杖好几次都差点扫中对方,只因对方轻功甚妙,才得以逃脱。看来,自己今天稳操胜券。在这种情况下,祖玄律决意狠狠地羞辱对方一下,充分展现出自己武功的高超。

既然对手赤手空拳,自己要赢得体面,当然不应该用兵刃。祖玄律把铁杖往身后一抛,大声喝道:“祖某来教教你怎么打拳劈掌!看好了,这一招我打你胸口!”说罢,“呼”地一个直拳打出去。哑巴女人赶紧侧身躲过。祖玄律拳头在空中绕一个圈,突然变换方向攻击哑巴女人的左侧腰眼,喝道:“注意左边!”哑巴女人赶紧用手来抓祖玄律的拳头。祖玄律左手挥起一掌,朝哑巴女人的右脸颊上扇去,又喝道:“注意右边!”哑巴女人显然没有料到祖玄律的左手掌法也如此凌厉,赶紧往下一蹲。祖玄律不失时机地飞起一脚,再喊道:“看脚!”哑巴女人想要躲闪已然不及,慌乱中只得伸双手在祖玄律的脚背上一按,借势狼狈地往后一翻。

群丐一见哑巴女人被祖玄律踢翻,齐声喝彩。其中一个出言相讥道:“这哑巴也不撒泡尿自己照一下,她这种水平还不及本帮一袋弟子,竟然敢到祖长老面前班门弄斧!”

虽然只是脚背上被哑巴女人按了一下,祖玄律却觉一阵剧痛直透脚板心,收脚回来时差点站立不稳,心里不由得暗暗称奇。不过大家的喝彩声还是让他颇为得意,嘴里便也就更加放肆起来道:“你太嫩。回去叫你祖师爷来跟我大战三百回合!”

虽然被踢得翻了一个筋斗,哑巴女人却毫无惧色,身形一晃又站在了祖玄律的面前。

祖玄律怒道:“不打你个残废你还舍不得走。祖某今日就成全你!”说罢,抡起拳头又朝哑巴女人挥去,口中喝道:“注意大迎穴!”哑巴女人赶紧低头躲过。祖玄律手往下抹,又喝道:“四白穴!”哑巴女人又把头再往下缩了一点。祖玄律绕到哑巴女人的身后,喝道:“大椎穴!”哑巴女人赶紧转身,未料转的方位不对,被祖玄律一拳击中右肩,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三步。

群丐又是大声叫好。一个叫花子道:“哑巴快滚得远远的,别恁地脏了祖长老的手。”另一个道:“你们别说,其实这哑巴蛮聪明的。”旁边一个叫花子接茬儿道:“哦,怎么个聪明法?”先前那个叫花子道:“明知道祖长老绝不会收她这样资质愚钝的徒弟,所以就通过跟祖长老拼命的方法,来向祖长老学习。你说她聪明不聪明?”“果然不笨。这种精神倒是值得我等学习!”二人的一问一答逗得群丐齐声大笑。

哑巴女人脸微红,但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祖玄律心里最明白,他自己其实并未占着便宜。他只觉好似撞到了铁板上,痛得厉害,不自禁地抖了两下拳头。

立山圣母也早看出来了,此女空有一身内功,却并不会什么武功招式。当祖玄律再次出手之时,立山圣母便开始出言指点哑巴女人。“点他百会穴,点他耳门穴,绕到背部点他风门穴……”

哑巴女人虽然不会什么武功招式,但认穴倒是奇准。经立山圣母一指点,她便立即有如神助,反而打得祖玄律手忙脚乱。别看刚才立山圣母被五人围攻而受伤,其实若论拳脚水平,她远在祖玄律等人之上,因此可以料敌机先。她之所以自认跟高岸谷差不多少,是因为女人每个月都会失血,所以在内功修炼上便输了男人一大截。

立山圣母又道:“点他或中、列缺、解溪、神庭、合谷……”哑巴女人出手真是迅捷,立山圣母报穴名竟然不及他的出手速度快。就在一瞬间,哑巴女人已经点中祖玄律的神庭穴。神庭穴为督脉与足太阳膀胱经之会穴。祖玄律顿觉头晕脑胀,倒地不起。

群丐哗然。这次不等夏芸儿发号施令,高岸谷已经率三个九袋弟子围了上来。高岸谷吩咐道:“你们仨把哑巴拿下,我来对付老太婆!”

高岸谷单挑立山圣母,自然也跟和祖玄律的明争暗斗有关。刚才祖玄律被立山圣母指点的哑巴女人打败,说明立山圣母的武功比祖玄律强得多。如果自己把立山圣母摆平的话,谁强谁弱,明眼人一看便知。

哪知哑巴女人身形一晃,已拦住高岸谷,将余下三人让给立山圣母。立山圣母膝盖有伤,行动不便,不过对付三个九袋弟子还是勉强可以应付一阵子。只是这样一来,她就再也没空闲指点哑巴女人的功夫。少了立山圣母的指点,哑巴女人的身手大大变弱。加之高岸谷手中是把宝剑,哑巴女人就更是捉襟见肘。只三招,高岸谷便已将哑巴女人的披肩长发斩掉。

立山圣母见状大声叫道:“大妹子,你快走吧,别管我了。”哑巴女人仍然毫无惧色,出招的间隙,反而朝立山圣母努努嘴,示意她快逃。立山圣母几近哀求道:“此事与你无关,何必赔上你的性命?你再不走,我就自尽了。”哑巴女人赶紧使劲摇头。立山圣母心想,绝不能连累哑巴也赔上一条命。当即大喝一声道:“各位住手,老太太我有话说!”

高岸谷和三个九袋弟子都回头望向夏芸儿。夏芸儿道:“且听她有什么遗言。”高岸谷等后退数步,仍将立山圣母和哑巴女人围在中间。立山圣母道:“我今天认识到你的厉害了,你放这位哑巴妹子走,我留下来任凭你们处置。”“哈哈哈!”夏芸儿放肆地大笑三声,反问道:“你不觉得太晚了吗?”马上又厉声喝道:“都给我拿下,一个都不能少。”

立山圣母急了,身形晃动,转瞬间已朝四人各攻出一招。待四人出招抵挡时,她早已抓起哑巴女人的身子,朝寨门外掷去。哑巴女人也没料到这一招,待飞至门口时,双脚在石柱上一蹬,又借势飞了回来。立山圣母摇头叹息道:“大妹子,你这是何苦呢?”

高岸谷等人正要上前继续围攻立山圣母和哑巴女人,寨门外突然一个声音高叫道:“少林寺正色和尚拜见立山圣母!”话音未落,哧溜一下,跑进一个胖和尚来,穿着一件满身油污的袈裟。他的左耳根处包着一块布,手里又拿着一个小布包。正是前不久在金瓶似的小山上被玉箫师太戳掉左耳的俗和尚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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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楼
正色和尚一见眼前的架势,惊诧不已。他年轻时曾跟立山圣母有过一面之缘,对她有比较深的印象。立山圣母不是那种绝色美女,但气质绝对一流。眼下坐在主人座位上的女人美得让人惊艳,绝对不会是立山圣母。见她华服上缀着九个口袋,见多识广的正色和尚自然知道,她是丐帮九袋弟子。而站在自己身旁的这个清瘦的老太太才是立山圣母,气质更胜当日,只是缁衣下摆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正色和尚向立山圣母合十道:“正色和尚见过圣母!”立山圣母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只是不巧让大师见着老婆子的狼狈样儿,让大师见笑了。”正色和尚道:“圣母说哪里话?阿弥陀佛。这是什么情况?”立山圣母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叙述了一遍。

夏芸儿这次倒没有很快发火,而是耐心地听完立山圣母的讲述。看来,她也在暗自掂量少林和尚的份量。少林寺和丐帮是当今江湖上最大的两个帮派。眼下虽只来了一个和尚,收拾起来不难。可是,如果少林和丐帮结下梁子,事情就会变得难以收场,两派之间少不了冤冤相报,江湖上自然不得安宁。

立山圣母不光武功高强,其医术也闻名江湖。正色和尚此番来找她,便是求她施行接耳之术。因此,正色和尚自然要讨好立山圣母。正经和尚等人在金瓶似的小山被华克之击败,可说少林寺颜面扫地,正色和尚心里也正憋着一口气。虽然眼前敌众我寡,可是正色和尚艺高人胆大,而且天性好斗,还是决定替立山圣母打抱不平,也为少林寺挽回一些颜面。他指着夏芸儿道:“你……”咽了一下口水接着说道:“老子要不是看你漂亮,真想一拳打死你。阿弥陀佛,快快给老子滚下山去!”

夏芸儿本以为正色和尚会打圆场,给自己一个台阶。她心里正在琢磨要不要给正色和尚面子:给面子的话,就没法替儿子报仇;不给的话会影响少林和丐帮的关系。她倒没想到正色和尚竟然会主动挑起事端。既然对方主动挑衅,她自然会针锋相对,否则就不是她夏芸儿的风格。日后即便少林找丐帮理论,丐帮也不输理。夏芸儿脸色立变,也骂道:“我看你这秃驴圆滚滚的样子倒是适合滚着走。”接着喝令手下众人道:“让这个秃驴给我滚下山去!”

立山圣母也以为正色和尚会做个和事佬,万没料到他修行这么多年依然不改年轻时的本性,还是一只好斗的公鸡。虽然正色和尚武功高强,可是多他一个又能如何?终究难以跟丐帮众人抗衡。立山圣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罢,就跟丐帮拼个你死我活好了!

正色和尚把手里的小包递给立山圣母道:“圣母,你先休息,替贫僧把耳朵保管好。待老衲来打发这群叫花子!”立山圣母心想,你未免太过托大,人家九袋弟子、长老什么的,武功也差不了你多少。寡不敌众的情况下,你偏偏要逞能。眼下自己有伤在身,哑巴女人也已鏖战多时,且看你能坚持多久,在危急时刻自己再出手不迟。当即对正色和尚道:“请大师小心,丐帮高手众多!”说罢,从正色和尚手中接过小包,拉着哑巴女人退后几步。立定后打开小包一看,是一只早已坏死的人耳,应该就是正色和尚缺失的那一只。看来他失掉耳朵已有不少时日,也不知他为啥不早来,耳朵都已烂成这样,自己已是回天无力。

正色和尚往大殿中央一站,将油晃晃、脏兮兮的袍袖一摆,高声喝道:“阿弥陀佛。少林寺正色和尚在此,谁敢与老子决一死战?”丐帮众人看正色和尚如此嚣张,一时之间竟无人出马。正色和尚又大叫一声道:“少林寺正色和尚在此,谁敢与老子决一死战?”

此时,祖玄律已然清醒过来。看来哑巴女人虽然内力深厚,认穴准,但点穴的手法非常笨拙,以至于祖玄律可以自然醒转。刚才他想露脸反而大失面子,心中怒火正炽,此时见到正色和尚的牛逼样如何能不生气?当即挺身而出,怒道:“日你娘,你以为你是张飞张翼德呢,看我灭你!”话音未落,已挥杖而上。高岸谷和另外三个九袋弟子也要上前围攻,却被祖玄律喝止。

正色和尚生性好斗,一看祖玄律冲来,也立即挥掌迎上。二人以快对快,眨眼间便已交织在一处。看得围观者眼花缭乱,分不清谁使的是铁杖,谁又用的是肉掌。但闻铁杖呼呼做响,一双肉掌也是噼噼啪啪响个不绝。

立山圣母瞧得出来,正色和尚占了上风。他和祖玄律贴得很近,祖玄律的铁杖足有丈二长,近身搏斗时并无任何优势。立山圣母不由得暗暗叫好,只盼正色和尚能多胜几场。心想,这个俗和尚的武功比当初相遇时不知高出了多少倍。高岸谷等人自然也看出祖玄律落了下风。虽然跟祖玄律不睦,高岸谷仍然悄悄朝二人靠近了一点,以便紧急时施以援手。

大约战至一百七八十个回合,正色和尚抓住祖玄律的破绽,一掌朝他背部拍去。高岸谷看得真切,宝剑早已递出。正色和尚手掌尚未触及祖玄律的后背,蓦见眼前寒光一闪,赶紧偏头,又晚了一点,右边耳朵已被利剑齐根割掉。他还未及捂耳,高岸谷的宝剑又已递了过来。正色和尚赶紧使一招“细胸巧翻云”,向后飘出一丈来远。

“阿弥陀佛。你丫的偷袭算什么好汉?”盛怒之下的正色和尚,不顾自己身子尚未站稳,惊魂犹未定,也顾不得地上的耳朵,又已飞身上前和高岸谷斗到了一处。

高岸谷的功夫的确比祖玄律高明不少,尤其是有利剑在手,正色和尚立时便处了下风,东躲西藏远远多过进攻。立山圣母见状,从兵器架子上抽出一根铁棍抛给正色和尚。俗和尚接棍在手,将少林棍法施展开来,将高岸谷逼退了好几步。哪知当铁棍遇到宝剑时,竟然被拦腰斩为两截。正色和尚吃惊不小,将手中剩下的半截铁棍掷向高岸谷。乘后者抵挡之机,他已飞速抢过李开腹的大砍刀。砍刀虽重,但正色和尚拿到手中犹觉分量不足。少林寺的功夫本以棍法见长,正色和尚的刀法竟也造诣颇高,将一把大刀耍得如怀素的狂草一般圆劲有力,使转如环,奔放流畅。立山圣母暗地里竖起大拇指,这个俗和尚果然有些本事!

高岸谷一边在心中惊叹对手武功之高,一边寻机用剑去削大砍刀。正色和尚既知对手宝剑锋利,便把砍刀用得虚虚实实,有时候甚至虚招多过实招,让高岸谷的宝剑总是碰不着。高岸谷也非浪得虚名,看出门道后便也用上了虚招。二人互相用招式忽悠对方。正色和尚不得不十二分小心地应对。

旁观众人全都目不转睛。正色和尚这一仗攸关立山寨的存亡,立山圣母更是看得提心吊胆。每当正色和尚遇险,圣母心里就咯噔一下;每当他化险为夷或者稍占上风,圣母就面露喜色。这二人代表着当今少林和武当两派的最高水平,短时间内岂能分出胜负来?立山圣母也便看得忽忧忽喜,心头便如有十五个吊桶在打水,不是七上八下,便是七下八上,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高岸谷和正色和尚斗得正酣之时,忽听夏芸儿道:“谁稀罕吃猪耳朵?把这只猪耳朵赏给他,免得劳烦老太婆给秃驴接耳朵。”

正色和尚闻言大惊,瞥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右耳不知何时竟已到了夏芸儿的手中。不由得一慌,露出一个破绽来,大砍刀与宝剑不期而遇,被无情地削为两截。高岸谷见此情形,哪肯错失良机?将手中宝剑如疾风骤雨般使将出来。刹那间,便已将正色和尚罩在剑影内。

立山圣母唯恐正色和尚有失,便要带伤上阵。哪知就在此时,正色和尚却突然剑走偏锋,冒着被利剑斩为两段的危险,硬生生从剑影中穿了出来,纵身朝夏芸儿扑去。夏芸儿还在端详手中的耳朵,心里兀自得意洋洋,陡见一个身影向自己扑来,瞬间吓得花容失色。

这一下兔起鹘落,巨变骤起,高岸谷和祖玄律等人俱是大惊,万没料到正色和尚突行险招。想要出手解救,已然不及。

立山圣母大呼了一声“好!”心想,这和尚真是不怕死,如果慢得半点,立即便要身首异处。也亏他有这般胆量,夏芸儿定然料不到他的突袭。夏芸儿武功再高,也断难应付突起之变。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只要正色和尚制住了夏芸儿,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斜刺里却另有一个身影也飞向夏芸儿,竟然比正色和尚先到,挡住他的去路。

正色和尚绝没想到竟有轻功如此高强之人抢在自己的前面,赶紧停了下来。一打量,拦在自己和夏芸儿之间的,竟是刚才出手救立山圣母的哑巴女人!自己冒着性命危险换来的转机,偏偏被斜刺里杀出的哑巴女人坏了好事。正色和尚不由得火冒三丈,骂道:“阿弥陀佛。你这个叛徒,还不快给老子滚开!”

“这位大妹子倒不是什么叛徒,老太太跟她素不相识。她刚才救了我,还应该谢谢她才是。至于她为什么出手救夏芸儿,想必自有她的道理。”立山圣母也吃惊不小,不禁问道:“大妹子,你为什么要拦住正色大师?”

夏芸儿也被搞糊涂了,这个哑巴到底是敌是友?刚才救了立山圣母,现在却救我一命。高岸谷赶紧上前替她把椅子挪后三尺,然后站在她的前面护住她,警惕地注视着正色和尚和哑巴女人的一举一动。

哑巴只是摇了摇手,示意正色和尚不要过来。

正色和尚又道:“快让开!否则,休怪老衲不客气了!”他说这话时的底气明显不足。这句话哪是他的风格?他想,这哑巴女人的轻功造诣已然胜过自己,其它功夫也定然不俗。

哑巴女人仍是摇了摇头。

立山圣母知道哑巴女人虽然内功深厚、轻功不俗,但武功招式却粗浅得紧。刚才她救了自己,如果现在被正色和尚打伤,就对不起自己的救命恩人。便劝正色和尚道:“大师还是不要跟她为难了吧!”

正色和尚早已杀红了眼,哪会把立山圣母的劝告放在心上?“噗”的一声,金刚指已经点了出去。哑巴女人不知该如何抵挡,只得慌张躲闪。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两招过后,正色和尚即已看出,哑巴女人根本不会什么精妙的武功招式。心下大喜,暗道:“总算捡到一个软柿子可以捏一捏了!”他再也不急着进攻,反而仔细打量起这个哑巴女人来。这女人姿色一般,可是那身材,真叫一个棒,堪称“名山大川”。虽不及玉箫师太火辣,却也是个中翘楚。

此时的正色和尚“色从心头起,色向胆边生”。本来男女授受不亲,如果两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男人碰一下女人,就会被冠以色狼之名。如果是比武,身体接触就在所难免。即使碰到敏感部位,也没人说你是流氓。但普通男人虽然好色,在大庭广众之下都要顾及一下颜面。可是,正色是出名的俗和尚,一举一动都跟普通男人不一样。正儿八经的两招过后,第三招却是用龙爪擒拿手的手法直接抓向哑巴女人的胸部。

哑巴女人万没料到对方的招式竟会如此露骨,慌乱中来不及躲闪,被正色和尚抓个正着。正色和尚还未及得意,便已经傻眼了:明明双手已经握住了对手的双峰,为何却觉两手空空?一惊之下,连退数步。停下来后又仔细看了看哑巴女人的胸部,大大的还在。使劲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的眼睛也没问题。再摊开双掌检查一下,发现自己的双手也并无异样。真是不可思议!为什么明明抓住了却抓了个空呢?正色和尚恼羞成怒,用手指着哑巴女人,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你……,阿弥陀佛。你他娘的到底有胸没胸?”

哑巴女人尚未作答,突然从屋顶飘下一串风铃般的清脆笑声。众人大惊,抬头一看,才发现一个黑衣少女坐在屋顶。她张开小嘴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嘴角的小酒窝变得大大的,煞是可爱。夏芸儿喝道:“何方妖孽,还不快快下来受死!”

屋顶的黑衣少女并不理会夏芸儿,却对正色和尚道:“正色大叔,我的立体画还算逼真吧?哈哈!哈哈!哈哈!”

不消说,称呼和尚为大叔的自然便是湿儿。眼前这个哑巴女人则是被湿儿精心打造出来的“美女”华克之。以前男扮女装都在胸部塞上小金桔什么的,湿儿却是别出心裁,在衣服上用立体画画了个高耸的胸部,外带深深的乳沟。她从小爱画立体画,经常在平地上画上台阶或者深坑,惹得家人走路都小心翼翼。这样的胸部,正色和尚又焉能抓着?

湿儿刚才一直在屋顶观战。一开始她也很奇怪,华克大哥为什么突然不会武功了?急得她在心里大叫:“快使降龙掌!快使降龙掌!”她是鬼精灵,马上就明白过来:华克大哥一使降龙掌不就暴露身份了吗?天下谁人不知降龙掌只有丐帮帮主才会?交手的双方,一边是丐帮的人,另一边是武林高手。华克大哥别说使出降龙掌的一招半式,哪怕只是降龙掌的一个小小身法,也马上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偏偏华克之从小到大只学过降龙掌一门功夫,对降龙掌可谓精益求精,但除了降龙掌之外便不会别的套路。遇到像今日这种不能使用降龙掌的情况便自然狼狈不堪。

正色和尚认出屋顶的小丫头是在金瓶似的小山上见过的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本来他挺喜欢这个欢乐的小姑娘,现在被无端捉弄,胸中怒火上涌,破口大骂道:“你这小丫头骗子也太没节操了,竟然用立体画骗人。阿弥陀佛,笑死你大爷了。哈哈哈哈!”正色和尚前半句还在骂人,后半句竟自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唉,没办法,这小丫头真是太调皮了!不过,正色和尚并不知道湿儿跟华克之一起南下之事,自然无法把眼前的哑巴女人和在金瓶似的小山力战群雄的丐帮帮主华克之联系起来。

夏芸儿板起的面孔不经意间也露出一丝笑容,但随即又把笑容藏起来,继续摆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笑完之后还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笑声甫一停歇,正色和尚马上又对“哑巴女人”发起连番攻击。华克之唯一的办法就是手忙脚乱地躲闪。高岸谷等人也吃不透这哑巴女人的来路,不知该当相救与否。如果救了哑巴女人的话,等会她说不定又要救立山圣母;如果不出手相救,哑巴女人可能随时要毙命于正色和尚的金刚指下。好在华克之轻功卓绝,内力又强,正色和尚的大多数招式都能被他躲过,被击中几次也都无大碍。

就在正色和尚一筹莫展之时,山下喊杀声震天。“杀啊!别让丐帮的人跑了!”夏芸儿正惊诧间,一个叫花子慌慌张张进来禀报道:“几个刁民煽动山下的百姓闹事,足有上千人朝山上冲来。”夏芸儿怒道:“都是些什么刁民?要造反不成?”报信的叫花子道:“为首三人分别叫胡俊峰、夏佳和杨文海。他们曾被本帮兄弟欺负过。因此,一直对本帮怀恨在心。这次他们散播谣言,说本帮迫害立山圣母。山下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数年来一直受立山圣母的恩惠,所以一呼百应,都涌上山来了。”

夏芸儿还未说话,院外已经听到吵闹声。又一个叫花子进来禀报道:“这些刁民来势凶猛,已经把轿子掀翻了,并堵住了寨门。”正说话间,又有大量的叫花子退入大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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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楼
一般的帮派都有一个创派掌门人,掌门人收徒授艺,然后徒弟再收徒孙,一代一代往下传。少林、武当莫不如此。丐帮却是个例外。因为叫花子是弱势群体,经常受人欺负。为了免受欺负,叫花子便开始结伴讨饭。后来才慢慢地逐渐演化成为丐帮。因此,丐帮并没有真正的门派师承,帮主也鲜向帮内弟子传授武功,普通叫花子也没地方去学武功,叫花子之间也都以兄弟相称。所以,绝大多数一袋、二袋和三袋弟子并不会什么武功,四袋到六袋也只会一些三脚猫功夫,七、八袋弟子勉强够得上中游水平。会武功的弟子大多是带艺投入丐帮的,一进入丐帮便成为顶梁柱。也因此,很多会武功的丐帮弟子都有两个帮籍:一个是学艺的门派,一个便是丐帮。比如说高岸谷,既是武当派弟子,也是丐帮长老。

当从山下冲上来上千百姓的时候,守在寨门外的低袋弟子们如何抵挡得住?只得纷纷后退。

高岸谷等人见状,也顾不上考虑“哑巴女人”到底是敌是友,一拥而上围攻正色和尚和立山圣母。华克之乘隙飞上屋顶,悄悄对湿儿道:“你带夏芸儿和东方骄阳逃跑,我给你们开路。不过,千万不要泄露我的身份。”

湿儿心想,以夏芸儿的武功,要冲出重围不是易如反掌么?难道华克大哥是让她保护我?可能华克大哥不好意思明说吧,那咱就人艰不拆了。湿儿当即点头应允,随华克之飞下屋顶,跑去对夏芸儿道:“咱们快走!”说罢,也不管人家反应如何,一手牵着夏芸儿,一手牵着东方骄阳,向外奔去。当她牵到夏芸儿的手时,发现她的手颤抖得厉害,心下奇怪,这九袋弟子怎么忽然胆怯了?

夏芸儿见湿儿跟哑巴女人关系甚是亲密,刚才哑巴女人出手救她,她此时自然不拿湿儿当外人。湿儿一牵,她和东方骄阳就跟着往外跑。湿儿知道华克之现在是哑巴,不便开口,便大声喝道:“丐帮兄弟们快快开路!”三个九袋弟子、四个八袋弟子加上高岸谷共八人赶紧在前面为夏芸儿等人开路,华克之则继续去缠住正色和尚。立山圣母趁机将门下弟子们解救出来。

刁民虽然人多,但是都没什么功夫,显然架不住丐帮几大高手要拼命杀出一条血路的打法。一行人冲出寨门后,高岸谷找来三匹马,给夏芸儿、东方骄阳和湿儿骑,让三人先走,自己率其他人断后。

三人下山的途中,又陆续有刁民往山上冲。这些刁民虽不识得夏芸儿等人,但看三人落荒而逃,便料定是上山找立山圣母麻烦之人,遂纷纷上前围攻。湿儿见夏芸儿和东方骄阳一个劲儿地催马狂奔,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心想,夏芸儿作为一个九袋弟子,肯定不屑跟这些普通刁民动手。于是,便主动扛起清道夫的巨任。湿儿虽然功夫不高,可是对付零零散散的刁民还是绰绰有余,一路上打得刁民们鼻青脸肿、抱头鼠窜。这可是湿儿第一次跟外人交手,她得意非常。哼,连东方大侠你们也敢惹,让你们知道知道本大侠的厉害。

行了小半个时辰,路上刁民渐少。自己刚脱离危险,湿儿不免又担心起华克之的安危来。正常情况下她自是无需担心,可是眼下华克之不能施展降龙掌,只能靠轻功躲闪。面对汹涌而至的刁民,她能不担心吗?湿儿心里默默地祈祷,玉皇大帝啊、送子观音啊、主啊、耶稣啊,土地神啊、财神啊,还有穆罕默德啊,你们谁有空就保佑一下我的华克大哥吧,保佑他平安归来!

三人稍稍放慢速度。夏芸儿匆匆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衫和秀发。湿儿看了都不由得艳羡不已,此人真是美若天仙,尤其是那冷艳高贵的气质。

转弯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东方骄阳突然来了个急刹马,幸亏湿儿反应迅速,不然三匹马就追尾了。原来,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刁民拦在路中。一看他们就跟普通刁民不一样,显然身怀武功。湿儿自忖不是那三人的对手。心想,这下该夏芸儿出手了吧。以她九袋弟子的身份,打败三个普通武林人物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且先报上她的大名来吓唬他们一下。湿儿驱马上前,喝问道:“何方刁民,快快报上名来!”

三人倒也听话,一个接一个地报名,不过口气煞是气人。第一个用拇指一指自己的鼻子道:“大爷我叫杨文海。”第二个也有样学样地道:“二爷我叫夏佳。”第三个也道:“三爷我叫胡俊峰。”

果然是目无法纪的刁民,态度竟如此傲慢。虽然刚才听说这仨是带头闹事的,但是以前从未听说过这几个名字。湿儿心想,这三人都是江湖中无名鼠辈,何怕之有?当即学着夏芸儿的口气喝道:“大胆狂徒,知道你们拦的人是谁吗?她可是丐帮九袋弟子夏芸儿。小心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湿儿的话还没说完,夏芸儿和东方骄阳早已拨转马头开逃了。三个刁民拍马便要追。湿儿一看,倍儿纳闷。夏芸儿怎么又不战而退,难道她身上有伤不成?或者是担心不会武功的儿子被刁民伤害?自己该咋办呢?要是自己也跑的话,这三人定然会追上夏芸儿母子。倘若他们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如何向华克大哥交代?无论自己生死如何,也绝不能辜负华克大哥的重托。湿儿胸中豪气陡生,把心一横,跃马上前阻住三人的去路。长剑一横,娇喝道:“站住!”三人一怔,赶紧勒住马缰,略带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

湿儿长剑轻轻一挥,在地上画了一条线,对三人喝道:“越过此线者,格杀勿论!”杨文海等三人一看,对方只是轻轻一挥,居然在石头路面上划出一道深约半寸的粗线。三人均吃惊不小,别看此人年幼,内力之深真是匪夷所思。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不过又是湿儿的立体画杰作。杨文海壮着胆子问道:“好大的口气,你,你谁啊?”

湿儿一想,夏芸儿的名字已经不灵了,报自己的名字肯定更不行,看来只有抬出大姐的名字来咋呼一下。当即双手一叉腰,横眉冷对三人,傲慢地道:“日出东方。”

一般来说,绝没人会把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当成四十来岁的半老徐娘,但东方不败威震天下,任谁一听到她的名头,都会被吓得晕头转向。“日出东方”四字甫一出口,三人不由得齐齐后退了三步。

湿儿一看效果不错,心想有戏,便又缓缓说道:“唯我不败!”胡俊峰和夏佳吓得勒转马头就逃,杨文海似乎见过一些世面,拽住两人道:“且慢,东方教主怎么会这么年轻,其中必定有诈。”

湿儿哈哈一笑道:“难道你们竟然不知,练功练到一定程度后可以返老还童吗?哼,谅你们这帮小兔崽子也体会不到练功的这种境界。你们看我长得像不像东方不败?”

湿儿的确长得挺像她大姐东方不败。三人壮着胆仔细打量了一下湿儿。夏佳悄悄问杨文海道:“大哥,你曾见过东方教主。她到底像不像?”杨文海道:“有点像。只是东方教主的鼻子是塌的,这小姑娘的鼻子却很尖挺。关键是她太年轻,年龄差得太远。”“也说不定练功到一定程度后真会返老还童呢?”三人将信将疑,在湿儿画的线条前徘徊。

湿儿继续咋呼道:“有大胆的没有?越过这条线试试看。”三人一听这话,又往后退了三步。湿儿一想,须得把这仨吓跑,不然僵持久了终会露馅。便大声喝道:“还不快滚!非要本教主宰了你们么?”三人以为“东方不败”要出手了,吓得拨转马头就跑。

湿儿看到三人狼狈逃窜的样子,忍俊不禁,咯咯笑出声来。这一笑可不打紧,杨文海马上拨转马头跑了回来,指着湿儿道:“你是假的!东方教主的笑声我听过,哪有你的笑声这般好听!”湿儿赶紧敛住笑容道:“那你过这条线试试看!”杨文海在线条前犹豫不决,夏佳劝道:“大哥,还是小心为上!”

犹豫一阵,杨文海突然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小骗子!东方教主的武器是绣花针,你拿个长剑骗得了谁?再说,东方教主岂会跟在一个丐帮九袋弟子后面?丐帮九袋弟子给她提鞋都不配。”转头对夏佳和胡俊峰大声道:“尽快宰了这不知好歹的小妞,莫让那娘儿俩跑掉了!”

夏佳和胡俊峰也醒悟过来,确信湿儿是假扮无疑。三人呼啦一下圈了上来,一齐挥刀朝湿儿劈来。湿儿哪敢抵挡?一骨碌翻身躲到马肚子下面。三把刀同时砍在马背上,骏马被当场砍死。湿儿吓得七魂出窍,本能地就地一滚。杨文海并不罢休,跳下马来又是一刀朝湿儿砍去。湿儿心叫一声道:“我命休矣!”

夏佳及时喝道:“大哥刀下留人!”杨文海的刀在距湿儿三寸处停住,刀身翻转,用刀背点了她的穴道。转头问夏佳道:“二弟有啥吩咐?”“这小丫头既然跟东方教主长得这般相像,也说不定真跟教主有那么点瓜葛。以小弟之见,还是留她一条小命,免得教主找我们复仇。”“二弟所言极是,”杨文海踢了湿儿两脚,嘲笑道:“你分明是东方必败,以后我们就管你叫东方必败啦。哈哈哈!”

湿儿肺都快被气炸了,可是躺在地上又动弹不得,只有嘴皮子还利索。怒骂道:“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没本事就别瞎叫。”“哼。杀你还不容易么?宝刀一挥,你就身首异处了。要不要试试看?”湿儿最厉害的便是嘴上的功夫,依然嘴硬道:“有朝一日,定要让你们知道姑奶奶的厉害!”“妙得紧,我们每天牵着你游街示众,看看小姑奶奶到底有多厉害。”游街示众?一听三人这么说,湿儿马上就不吭声了。她极爱面子,如何丢得起那个脸?被几个人押到大街上走来走去,真是一点都不好玩。如果让她去押别人,她倒是乐意得很。

湿儿一沉默,就显得异常乖巧可爱,尤其是她生气嘟嘴的样子。胡俊峰不禁赞道:“东方必败好乖啊!”杨文海道:“我要有这么个女儿就好了。”夏佳也几乎同时道:“我要有这么个老婆就好了。”胡俊峰打趣道:“老二要给老大当女婿,哈哈哈。”

三人同时哈哈大笑,笑得湿儿恐慌不已,心内连说:“华克大哥快来呀,晚了我就成别人的媳妇了!”

三人笑毕,夏佳又道:“能娶得如此娇妻,比大哥晚一辈又有何妨?”杨文海道:“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胡俊峰道:“大哥,咱俩快去追那娘儿俩,让这小两口就在这里入洞房吧。”杨文海说了声“走”,便和胡俊峰追夏芸儿母子去了。

夏佳一边嘻皮笑脸地张开双臂朝湿儿扑来,一边叫道:“东方必败,我亲爱的娘子!”湿儿急得大叫:“滚开,臭流氓!”夏佳丝毫不理会湿儿的骂声,一步步靠近。

湿儿只得又抬出东方不败来,道:“你再过来,我大姐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你大姐是谁呀?”“我大姐就是让你们胆寒的东方教主。”“哦?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她。他们怕,我可不怕。我是她妹夫,怎么会怕呢?再说,你大姐舍得你守寡吗?哈哈哈!如果她舍得,我便不怕死。”夏佳越凑越近,湿儿急得大叫:“来人呀!救命呀!”

就在夏佳要将湿儿抱入怀里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叹息。这一声叹息有如无声处炸响的惊雷一般。夏佳像触电般迅速闪开,湿儿也突然安静下来不叫不闹了。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原来是谁在拉二胡。悠悠的琴声时而深沉,时而激扬。拉到后来,湿儿竟然忘记身处险境,情不自禁地跟着哼了起来。一曲终了,一个老叫花颤颤巍巍地来到湿儿跟前,而夏佳却不知何时早已溜得无影无踪了。

湿儿看老叫花已经来到自己身边,再往前走非踢着自己不可。仔细一看,才发觉此人竟然是个瞎子。急忙道:“打住打住,地上有人呢!”心里责怪道:“看不清路,也不拄根拐杖,偏要双手拉胡琴。你要踢着我了,看本大侠怎么找你算账。”老叫花好像没听到,继续往前走,脚尖轻轻踢了湿儿一下,才终于发现地上有人。忙拱手道歉道:“都怪老叫花眼睛瞎了,请勿见怪!”

湿儿正要出言怒骂,突觉被点的穴道一松,一翻身便站了起来。心中暗叫奇怪,这老叫花无意的一踢,竟然解开了自己的穴道!湿儿没有说感激相救的话,倒是对刚才老叫花拉的那首曲子颇感兴趣,问道:“请问大叔,你拉的是什么小曲儿,太好听了!”“这是我自己做的曲子,还没有什么正式的名字!”“真心好听,可以求你再拉一次不?”“就我这曲子你也爱听?”老叫花子略觉诧异,盲了的双眼似乎要放出光芒来,大概已经很久没有遇到知音了。

湿儿使劲地点了点头。马上意识到叫花子看不到她点头,便大声说道:“我非常喜欢!”“好,今儿个我从头到尾给你拉一遍。”老叫花甚是高兴,凌空拂了拂衣袖,稳稳地坐在了路边一块大石头上。湿儿暗暗吃惊,这老叫花竟然能凭空气流动的声音准确找到石头的方位,耳朵之灵世所罕见。

叫花子摆正姿势后定了定神。突然,右手一运弓,刹那间,刚才那一声叹息又破空而出,击碎了世间一切的喧嚣。老叫花一生的苦难似乎都饱含在这一声叹息里,湿儿立即被带入到旋律之中。叹息过后,旋律时而深沉,时而激昂,时而悲壮,时而傲然,湿儿被深深地吸引于其中。其间,湿儿想到现在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不禁担心起华克之的安危,切盼他尽快回到身边来。听着曲子,想着华克之,湿儿竟有断肠之感,豆大的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渐渐地音调婉转下行,声音更加柔和,节奏更加舒缓而趋于平静直至结束。曲子结束后湿儿仍然还沉浸在音乐中,半晌才醒转过来,拍手叫绝道:“太好听了!”湿儿觉得这首曲子非常适合她现在的心情,这个老叫花子创作这首曲子的背景,应该跟自己现在的处境很相似吧?便又问道:“呃,大叔,是不是你失恋的时候写的这首曲子?”

老叫花略微害羞地摇了摇头。湿儿明白自己猜得没错,只是老叫花不好意思说罢了。又道:“我能够感觉到,你跟她分开之时非常痛苦。”老叫花脸上掠过一丝悲伤,随即淡淡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一阵山风吹来,湿儿陡觉双脚冰凉。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的鞋子已被泪水浸透。没想到自己流了这么多的眼泪。赶紧掏出手绢把眼角的泪痕擦干。心想,幸好大叔是瞎子,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不然多难为情啊。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湿儿打趣地道:“大叔,你拉二胡怎么不像朗朗弹琴那样摇头晃脑啊?不会装逼,是上不了台面的哦。”老叫花笑笑道:“那太有难度了,我就随便拉拉,不上台面了吧!”湿儿道:“我很喜欢听你拉二胡!”老叫花脸上漾起开心的微笑,有道是知音难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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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楼
沉默一小会后,湿儿又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老叫花来。只见他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脚上的千层底也早已开了花。都五、六十来岁了,身上却一个口袋也没有。他在丐帮到底算什么人物呢?待我试探他一下。湿儿很乖地叫了一声:“大叔。”老叫花轻轻“嗯”了一声。湿儿道:“咱们行走江湖的人,都一心一意练功。你的二胡拉得这么好,肯定荒废了练功。我猜,你的武功一定稀松平常吧。”

老叫花心想,这小丫头也太淘气了,居然拐弯抹角说自己不务正业。他呵呵一笑,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淡淡地道:“武功这东西永无止境,差不多就行了吧!”

“你们丐帮中,最厉害的就数帮主华克之了吧?”湿儿先前一直觉得华克之武功天下第一。及至在泰山上窥到西海龙王的飘忽掌后,有意无意地在“最厉害”前面加上“丐帮中”三个字。她刚刚又在立山寨看到丐帮的高岸谷、祖玄律等也都是顶尖高手。二位长老对夏芸儿如此尊重,那么,夏芸儿的武功应该又在这二人之上。可是夏芸儿和华克大哥谁更厉害点呢?奇怪的是,夏芸儿一直不出手,真是高深莫测。难道华克大哥在丐帮内也排不上第一吗?眼前这个叫花子年纪颇大,定然知道很多丐帮内幕消息。

哪知老叫花却答道:“我不是丐帮的。”湿儿“咦”了一声,心下奇道:“你分明是叫花子,这里又靠近丐帮总舵,怎么说自己不是丐帮的?”老叫花似乎猜到湿儿的心思,又是呵呵一笑,说道:“并非所有叫花子都是丐帮的,丐帮里也并非所有人都是叫花子。”

湿儿越发奇怪,不禁问道:“你……你的意思是?”老叫花道:“丐帮成立之初,的确全由叫花子组成。可是到后来,因为丐帮壮大了,成了天下第一大帮,一些投机取巧的人也便加入进来,有的甚至攫取了丐帮的领导权,为非作歹。”老叫花轻叹一声,又接着说道:“现在的丐帮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丐帮了!”湿儿心想,“身在丐帮却不是叫花子”的,莫非大叔是指夏芸儿么?

老叫花忽然说道:“你的朋友们快回来了,我也该走啦。”说罢,站起身来。湿儿赫然看见老叫花刚刚坐过的光滑的石头上竟然留下一个大大的清晰的屁股印,顿时骇得瞠目结舌。这大叔一声不吭就给自己露了一屁股!如果用手劈开、砸碎一块巨石都不足为奇,因为手里有骨头。这个老叫花的屁股浑圆浑圆的,显然肉还比较多。这么软的屁股无声无息就把石头坐出一个屁股蛋子的印子来,那内力该有多深啊?这样的功夫估计高岸谷高长老也是做不到的。其实,湿儿已经看出,老叫花的内力远胜华克之。她偏偏不愿用华克之来做比较。在她心中,华克之永远是天下第一。

湿儿正要问“朋友们”是指谁,忽觉眼前人影一晃,老叫花突然从自己面前消失了。她忙抬头一看,老叫花已到半山腰,再一眨眼,老叫花又已到了山顶,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湿儿又是一惊,这样的轻功,也绝非华克大哥可比。

湿儿陡然想起,刚才老叫花踢自己一脚,也定是故意替自己解开穴道。他走路都不用拄拐杖,如何不知道地上躺着人?

俄顷,山后传来数匹马奔跑的声音。难道就是老叫花所说的朋友们吗?湿儿绕过山角一看,原来是夏芸儿和高岸谷等一起回来了。高岸谷等面露疲态,身上血迹斑斑,显是经过了一场恶战,杀敌无数。丐帮八袋弟子以上的都回来了,独独不见华克之。湿儿的心一紧,难道华克大哥他…… 但转念一想,定然是因为华克大哥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没有跟丐帮的人一起回来,而是单独走开了。不管怎么说,湿儿没有见到华克之,就一直会为他担心。

湿儿掩饰不住自己心中的焦虑,开口问道:“高长老,那个哑巴女人去哪里了?”大家虽然知道哑巴女人的胸是假的,但是尚不能确定是不是假女人,所以湿儿还是称她为“哑巴女人”。高岸谷答道:“我们下山的时候她替我们断后,还在同刁民周旋。”湿儿顿时愁容满面,好像天要塌下来一般。就剩华克大哥一个人在那里对付数百人,偏偏他还不能用降龙掌,那该有多危险?湿儿立即对夏芸儿道:“你们先走吧。我回去找她。”

夏芸儿安慰湿儿道:“小妹妹不用害怕,哑巴女人轻功卓绝,那些刁民定然伤她不到。”湿儿当然知道华克之轻功卓绝,可是没有见到他本人就总是不能安心。夏芸儿又道:“你去了也无济于事,反而会给她添累赘。还不如先跟我们去丐帮总舵,过段时间再打探她的消息。”湿儿一想,夏芸儿说得有道理。就像上次在陕甘宁分舵一样,自己去了非但帮不上忙,还会给华克大哥添乱。华克大哥是丐帮帮主,如果平安无事的话,最终会回到丐帮总舵。当下便点头同意跟夏芸儿等人去丐帮总舵。

夏芸儿见湿儿的坐骑已死,便令一个丐帮弟子把坐骑让给她,并让她并排走在自己身边。湿儿很懂得关心体贴别人,问夏芸儿道:“夏姐姐,你刚才没受伤吧?”夏芸儿道:“不碍事,那几个刁民没有追上我们。等我们和高长老汇合后再回来的时候,那几个刁民已经不知去向。”湿儿实在憋得难受,忍不住问道:“夏姐姐,刚才你怎么不亲自出手呢?”夏芸儿道:“我不会武功。”夏芸儿平平常常的一句话,惊得湿儿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丐帮的怪事可真多!她平时利索无比的小嘴也顿时结结巴巴起来道:“你……你是九袋弟子,怎么……怎么可能不会武功?”夏芸儿笑道:“我是文职的。”

文职竟然也可以升到九袋弟子!太不可思议了。湿儿追问道:“可是丐帮弟子升迁都靠功劳,如果不会武功的话,却如何为丐帮立功呢?”夏芸儿反问道: “我们唱歌给帮
中弟子们听,鼓励他们多为本帮做贡献。难道不是功劳么?”夏芸儿语气如常,反倒觉得湿儿大惊小怪。湿儿一听非常高兴:“姐姐说得真对!军功章啊,有他们的一小半,也有姐姐的一大半。”夏芸儿道:“这么想就对了! ”湿儿道:“我非常向往丐帮,
也想加入丐帮。我将来是不是也可以靠唱歌升为九袋弟子?”“只要你努力唱,准行。”

聊天稍一中断,湿儿便又开始想华克之,在心里不停地默念道:“华克大哥怎么还不来呀,华克大哥你怎么还不来呀!”夏芸儿突然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湿儿觉得丐帮诸事都透着一丝神秘,一丝诡异。平常异常开朗的她,此时也不愿轻易透露自己的真名实姓。刚才还在想华克大哥怎么还不来,现在夏芸儿问自己的名字,便随口答道:“我叫华不来。”夏芸儿乐了:“划不来。呵呵,你做什么亏本买卖了?”湿儿也被自己胡诹的名字逗乐了,道:“还没有做过生意呢,希望将来做生意的时候要划得来。”

夏芸儿又问道:“仙乡何处呢?”不是说唱歌可以升为九袋弟子吗?湿儿小嘴儿一张,随口唱了起来道:“小时候,妈妈对我讲,大海就是我故乡。”音调一变,又接着唱道:“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湿儿歌声刚歇,夏芸儿还没反应过来,已从其身后传来掌声。湿儿回头一看,鼓掌的正是东方骄阳。东方骄阳道:“小姐姐唱得真好听!”湿儿脸一红,心道:“辈份乱了啊!你妈管我叫小妹妹,你管我叫小姐姐。”夏芸儿也觉着不对劲,呵斥东方骄阳道:“没大没小,叫阿姨。”东方骄阳老大不乐意,心想,她也没比我大几岁,凭什么就比我高了一辈?

丐帮总舵设在仪陇县瓦子镇上。距离立山寨不过三十里路。又行了小半个时辰,众人便已来到总舵大门前。湿儿远远看见,大门旁用斗大的字写着一行标语:“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湿儿心想,这个标语好!叫花子正是因为紧密团结在帮主周围,才成了天下第一大帮。
大门内分两条道,一条大道直通前方大会堂,一条小道通向旁边的魏家山上。夏芸儿转身吩咐高岸谷等人道:“我回家休息,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今日的事儿可不许乱说。”高岸谷等人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夏芸儿对湿儿道:“华小妹,你跟我走。”便催马往山上走去。湿儿和东方骄阳以及数十随从跟在夏芸儿身后。

魏家山不高,一袋烟的功夫,一行人已来到山顶。离山门还有十来丈远时,随行的叫花子们齐齐跳下马来。湿儿这才发现道旁立着一块石碑,上书“下马石”三字,异常地醒目。湿儿心中莫名地冒出一股寒意,便也要翻身下马。夏芸儿挥手阻止道:“华小妹就不用啦。”

山门处有上百叫花子把守,基本上都是五袋以上的弟子,守备森严,寻常人等绝没任何机会混进去。湿儿心想,自己跟夏芸儿非亲非故,她将自己打发到丐帮总舵就够礼节,没想到却将自己带上山来。她对自己还真不错,没拿自己当外人。

守门的叫花子们见夏芸儿回来,赶紧立正行礼。夏芸儿将马匹扔给守门的叫花子后,便领着湿儿和东方骄阳进门去了。

山顶非常开阔,坐北朝南建了一座四合院,雕梁画栋,非常气派。院子四周也都有叫花子把守。进院子后,夏芸儿把湿儿安置在西厢房中,自己进了正北的那一间,东方骄阳则住在东厢房。

湿儿一路担心华克之的安危,身上不累,心却非常疲倦。匆匆洗漱了一番后,便坐在床上想华克之。华克大哥虽然忠厚老实,但还不至于傻到不会逃走吧?既然不能用降龙掌跟刁民们拼杀,见丐帮众人已经安全撤退,他也该逃之夭夭才对。他会不会受了伤呢?又会不会被刁民们抓住了呢?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睡梦中湿儿忽然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华克之回来了,赶紧一骨碌爬起来,迎出门去。却发现门外风雨大作,哪里有华克之的身影?湿儿失望地回到床边,又坐在那里呆呆地想念自己的华克大哥。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风雨早已停了。

“咚咚,咚咚。”真有人在敲门。湿儿这次却是缓步走去开门。她知道,华克之断然不会随便跑到夏芸儿的家里来。门外站着一个小丫鬟,向湿儿请安道:“小姐,主人请你去吃晚饭。”湿儿哪有心思吃饭?可是不去甚不礼貌。便答应一声,跟着丫鬟去了。

开饭的地点并不在四合院内, 而是设在山顶东北角的一个亭子里。湿儿跟着丫鬟转朱
角低绮户,从院子里走到吃饭的亭子花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湿儿心想,这哪像在丐帮,分明是京城的一个大户人家。

离亭子还有老远,湿儿就已闻到饭菜香。走近一看,满满一大桌菜,水陆杂陈。什么麻辣兔丁、烤鱼、干煸牛肉丝、红烧鳝鱼、等等等等,应有尽有。湿儿本来没啥食欲,此时也不由得暗自连咽了数口口水。

夏芸儿已经在东边座位坐了,东方骄阳坐在下首。还剩下上座和西边的座位。湿儿心想,上座该不会是留给自己的吧?那可受用不起。

夏芸儿起身相迎,让湿儿坐在西边。湿儿也不推辞。上首的座位仍空着。湿儿道:“夏姐姐,你坐上边呗。”夏芸儿道:“骄阳他爸马上就来,这位置是留给他的。”湿儿一想也对,人家男主人还没露面呢。便随口问道:“姐夫干啥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夏芸儿脸一红,低声道:“叫姐夫不合适,你还是叫他大哥吧。”

湿儿又是一惊,叫姐夫怎么不合适了?你是东方骄阳的母亲,他是东方骄阳的父亲;你让我管你叫姐姐,难道我不应该管他叫姐夫么?不过丐帮的怪事本来就多,不叫就不叫吧。湿儿也不细究,只是“嗯”了一声,便又埋头想自己的华克大哥。

山风吹来,东方骄阳直呼凉爽。可是这风却哪里吹得散湿儿的相思之愁?她倒是希望山风能带来华克之的味道。湿儿偷偷嗅了嗅,嗅罢又失望地皱起眉头。

湿儿还在走神,忽听夏芸儿道:“人到齐了,咱们开饭吧。”人到齐了?不是东方骄阳的父亲还没来吗?斜眼往上座一瞥,不知何时座位上已多了一个老头,好像是被刚才那阵山风吹来的一样。这老头个头不高,身材壮硕,约莫六十来岁,跟自己父亲年纪相若。衣着简单朴素,补丁连着补丁,跟夏芸儿和东方骄阳截然不同。湿儿心中赞道:“这才是真正的叫花子嘛。”

老头开口道:“今天来客人了,怎么也没给我打个招呼呢?”夏芸儿满脸堆笑道:“大哥日理万机,怎么好打搅你?这位小妹妹叫华不来。”老头盯着湿儿看了好几眼,开口赞道:“不错,不错。”

湿儿也想问问这位老头姓甚名谁。可是一想起夏芸儿那句牛逼万丈的话“你知道我是谁吗?”便不好意思问了。夏芸儿都已这么“出名”,她在这个老头子面前又恭恭敬敬的,一副阿谀奉承之态,那这老头子就更是厉害得不得了。如果自己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如何说得过去?且等日后再慢慢了解。当下便隐忍不问。

老头道:“看来你们都饿了,开饭吧!”说罢,关切地给湿儿夹了一筷子青菜,道:“女孩子多吃点青菜,可以养颜。”湿儿连忙谢过,不过心里却道:“姐儿我爱吃肉,你偏偏给我夹青菜干啥么?”她是肉食动物,算得上是无肉不欢。

湿儿看得出来,老头对自己有些偏爱,连连替自己夹菜。夏芸儿却丝毫没有吃醋的样子,反而一个劲地讨好老头。东方骄阳这小坏蛋,表面上乖乖地吃饭,却总拿脚在桌子下面踢她。当着人家全家的面,湿儿也不好发作,只好嚼着无味养颜的青菜。

夏芸儿对老头道:“大哥,这位华小妹唱歌可好听了。”“哦?是吗?”老头看上去饶有兴致,说道:“有机会一定要听一听。”夏芸儿对湿儿道:“小妹妹好好唱歌,以后大哥会把你提拔为九袋弟子哦。”

湿儿心想,这老头算老几,我都跟你们帮主这么熟了,还用劳驾他么?她一边口头上连声称好,一边偷偷打量老头的服饰。奇了怪了,缀满补丁的衣服上也是一个口袋都没有。莫非这个老头也不是丐帮的人?不对呀,这可是在丐帮总舵内!而且,如果他不是丐帮的,夏芸儿为什么说他可以提拔九袋弟子呢?老头见湿儿偷看自己的衣衫,立即猜到她的心思,笑眯眯地道:“我只是一个普通叫花子,无官一身轻啊。”

老头越说他普通,湿儿越觉得他不普通。衣服上没有口袋,难道也是个长老级别的?湿儿记得华克之曾说过,丐帮八个长老分别是权为民、高岸谷、祖玄律、贾大空、上官隐、吴官歪、司马屁精和鲁猪脚。如果这老头跟他儿子一个姓的话,也就是说复姓东方的话,就一定不是长老。可是,谁知道他跟不跟他儿子一个姓呢?

晚饭后,大家又坐了一会。湿儿起身告辞,说太累了,要早点休息。夏芸儿应了声好,就遣丫鬟送湿儿去安寝。同时把东方骄阳也支去休息,自己陪老头继续在亭子里聊天。

往院子走的时候,东方骄阳又动手动脚的,这小家伙太不老实。湿儿进了自己的屋子后赶紧锁上门。不过她也不怎么害怕,毕竟东方骄阳没什么武功,不是她东方大侠的对手。

湿儿躺在床上一直想华克之,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半夜时分,果然有人来敲门。湿儿心想,准是东方骄阳那个小坏蛋。不开门吧,住在别人家里不好意思。开门吧,这小家伙一定会纠缠不清。不过,这小家伙远不是自己的对手,他不老实咱就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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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如何发图片啊?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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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捷足先登:书山有路坐缆车,学海无涯乘航母

湿儿开门一看,站在门前的却是东方骄阳的父亲。湿儿微感诧异,问道:“大哥,何事深夜找我?”老头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老夫想来听华小妹唱歌。”

湿儿早就忘掉了自己胡诌的名字,还在想华小妹是谁呢,老头已经进到屋内。湿儿的心怦怦直跳。这老头该不会跟他儿子一个德行吧?如果跟他儿子不是一个德行,又怎么会半夜来听自己唱歌呢?湿儿顿觉不妙,慌忙道:“大哥,我……我想休息了。明儿再唱给你听,好不好?”老头脸上浮起一丝轻浮的笑容,答道:“不好。”湿儿自知不是老头的对手,只得哀求道:“大哥,求求你放过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老头沉下脸来,斩钉截铁地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湿儿这才醒悟,夏芸儿邀请自己上山,哪有什么好意?分明是用自己来讨好这个老头!她使劲推老头,可是哪里推得动?老头不由分说,袍袖一挥,已点了湿儿的穴道,随即将她抱上床去。湿儿立即吓得昏了过去。

等湿儿醒来时,发现身边没人,自己的衣服也还穿在身上。赶紧爬了起来,却发现那老头正站在窗前,一边抽烟,一边思考着什么问题。

老头见湿儿醒了,缓缓转过身来,轻声问道:“你是湿儿吗?”

“你怎么知道?”湿儿大惊,噌地一下跳下地来。

“……”老头没有回答,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湿儿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老头还是沉吟不语。湿儿急了,催道:“快说啊!”老头终于开口道:“我是你的堂兄。”

“你是我的堂兄?我从来没有听爹爹提起过,我还有什么堂兄。”湿儿实在搞不明白,这堂兄的年纪也忒大了吧!虽然自己长得挺像母亲和大姐,但即使是堂兄,素不相识的情况下也不太可能一下就认出自己来。再说,为什么“堂兄”吃晚饭的时候没认出自己来呢?

“是这样。我叫东方不红,跟你父亲一般大小。我的父亲是他们兄弟中最大的,你的父亲是最小的。你奶奶生你父亲的时候,我也正好出生。从小我和你父亲一起玩耍。后来,我离家出走加入丐帮,然后我就跟老家的人失去了联系。你父亲没有给你提起过我很正常,因为我离家都已经三四十年了!他可能以为我就早死掉了。唉,真是光阴似箭啊!”

东方不红顿了一下,又道:“算起来,你今年应该满十七岁了吧?”湿儿今年的确便是十七岁。但她还是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堂兄亲近不起来。她压根儿就不信自己还有这么个堂兄。而且,堂兄既然说跟老家失去了联系,却如何知道自己十七岁?真是奇哉怪也。

东方不红见湿儿不说话,也不勉强,说了一句“你好好在这里住下,过段时间我差人去把你全家都接过来”,就带上门出去了。

湿儿心想,我当然要好好住下,我还要等华克大哥呢。我一定要把“华不来”等到变成“华得来”。堂兄说要把家人都接过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愿是真的。掐指算算,跟爹爹和哥哥分手已近一个月,也不知道他们从秘籍中找出描写武功的句子没有?如果找出来了,他们又把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轻功练得如何了呢?等他们来了,一定要他们赶紧传授给我,免得动辄就被人欺负。不过,要从那么厚的一本书中找出描写武功的句子,谈何容易?他们多半还没找出来。这个“堂兄”如果也按我们兄妹的习惯报名儿的话,定然是“日出东方,唯我不红。”这名儿狗屁不通,太阳都出来了,怎么还不红?我看你就不是我正宗东方家的。将来见到你们的华帮主,一定要告你一状。湿儿一会儿想华克之,一会儿又想这个突然出现的堂兄,整夜都没有休息好。

天刚蒙蒙亮,又有人敲门。湿儿开门一看,这次是东方骄阳。小坏蛋又要动手动脚的,湿儿板起脸来,警告道:“你给我规规矩矩的,小心我揍你。”东方骄阳以为湿儿开玩笑,嘻皮笑脸地道:“你都知道我妈的厉害了,还敢不听我的呀。”湿儿道:“我可是你姑姑。才不怕你妈妈呢。”骄阳道:“你是我姑姑?鬼才相信。” 湿儿哼了一声道
:“回去跟你老爸打听一下我的来历吧。你敢乱来,看我不抽你。”东方骄阳虽然不相信湿儿说的是真的,但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也便规矩起来。他一改平时的傲慢无礼、流里流气的样子,低声下气地求湿儿道:“那姑姑你陪我玩儿。”

湿儿跟东方骄阳年纪相若,差不了几岁。东方骄阳一老实起来,二人还真是有得聊。每日午后东方骄阳都过来找湿儿,晚上休息时再分开。有时候湿儿也会主动去找东方骄阳。

那一日湿儿去找骄阳,发现他的屋子被隔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卧室,一部分是书房。书房里堆满了书,那堆书可把湿儿吓坏了,真的称得上是“汗牛塞屋”。书房的正中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是“书山有路坐缆车”,下联是“学海无涯乘航母”,横批曰“捷足先登”。

湿儿细细品味,发现这副对联颇具深意。骄阳只是将唐朝韩愈的治学名言“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稍做改动,对联的境界却已被无限拔高,甚至得到了空前的升华。韩愈原意是说在读书、学习的道路上,没有捷径可走,也没有顺风船可驶。如果你想要在广博的书山、学海中汲取更多更广的知识,“勤奋”和“刻苦”是两个必不可少的要素。骄阳改后的对联则说,其实捷径并非没有,只是愚蠢的人发现不了罢了。

这副对联的原作和改编也恰是韩愈和骄阳的人生写照。尽管韩愈又是勤为径、又是苦作舟,一天到晚都在读书,考试成绩却总不理想。他进京参加进士考试一连三次均告失败,直到第四次方才考取,后来他又三次参加吏选,也都失败;骄阳则聪明过人、擅走捷径,一天到晚去泡妞,却能学贯古今中外。

历史上,著名科学家庄小威、施一公、邓兴旺等人也都坐了缆车,年纪轻轻便已登顶。放眼当今江湖,华克大哥无疑是坐了缆车,弱冠之年便已无敌于天下;正经和尚和淡定道人等人则是勤为径,苦练大半生,尚在半山腰。要是我学武也能捷足先登就好了!可笑的是,韩愈的“治学名言”常常被后世笨拙平庸之辈用作座右铭,甚至不少聪明人也被其蒙蔽,以致很多人舍弃捷径去勤学和苦读,白白浪费大好青春。

一看对联的落款,湿儿更是吃了一惊。只见上联的落款是“东方骄阳贤侄惠存”,下联的落款为“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启功题”。湿儿幼时也习过书法,知道启功先生是当代最厉害的书法家。即使放在中华数千年的历史上,他也是首屈一指的。启功先生是何许人也?能够得到启功先生的赏识和题字,骄阳的学识一定够得上“渊博”二字。湿儿不禁感叹道:“想不到小侄儿还挺爱学习的。”

骄阳从书堆里找出一把羽扇,装模作样地扇了扇,摇头晃脑地道:“常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多读书才能口若悬河,方能成其为君子;腹中空空,吵起架来便理屈词穷,辩不过人家就只能拳脚相向。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实非君子行径。”湿儿其实也读过不少书,不过绝大多数都是武侠。现在听东方骄阳侃侃而谈,不免心内惭愧。

东方骄阳拿起一本书道:“为了深入探讨咱们的姑侄关系,这几天小侄我正在刻苦研读这一本。”“研究咱俩的关系?”湿儿甚是好奇,姑姑和侄子的关系有啥好研究的?接过书来一看,原来是自己读过多遍的《神雕侠侣》。

东方骄阳道:“你是小龙女,我是你的过儿。其实姑姑和侄儿也可以……哈哈哈。”说着说着,便往湿儿身上靠来。湿儿赶紧一把推开他,开玩笑道:“小侄儿,你好久都没上街调戏良家姑娘了呢。”东方骄阳讨好地道:“谁叫她们都没有咱姑姑漂亮呢。”“你明儿自个儿上街去玩,姑姑我想休息休息。”湿儿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一天到晚被骄阳缠住,她根本没机会去打听华克之的下落,所以便想方设法要将他支开。

东方骄阳无奈,只好说道:“那姑姑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湿儿问道:“什么条件?”骄阳道:“你像上次打扮那个哑巴一样,给我也画个立体画,把我也打扮成一个姑娘。”这种条件对湿儿来说真是求之不得。以前在家的时候,她要举儿装扮成女人,举儿总是不情愿。上次把华克之打扮成女人骗了正色和尚,她至今想起来还得意万分。现在小侄子竟然要主动装扮成女人,湿儿焉有不答应之理?

翌日一早,湿儿就把跟屁虫骄阳给打发走了。隔了一盏茶的功夫,湿儿也出门了,不过她是向后山出发的。前面有许多叫花子把守,她虽然来去自由,但是那些叫花子通常都要派几个人给她当保镖,其实她一点都不自由。后山她还没去过,尚不清楚形势,估计也有一些叫花子把守,不过应该不如前门森严吧。

湿儿翻过院墙后,发现后山出奇地静,一个叫花子都没有,不免心中一阵窃喜。她匆匆往山下跑去,经过一段斜坡后,下山的路越来越陡,不得已慢了下来。到后来,湿儿竟然是伏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往下爬。这当儿,不由地想到当初华克大哥牵着自己的手,从一棵树上跃到另一棵树上的情景。唉,都怪自己轻功太低微。要是华克大哥在身边该有多好呀!

又往下爬了数丈,树木越来越茂盛。“呼”的一声,一只小松鼠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把湿儿吓了一大跳。湿儿虽然调皮,但她打小就怕小动物,当然更怕遇到怪物。路这么不好走,遇到小动物、怪物什么的都没法逃跑,还是不要往下爬了吧。想至此,湿儿便转身往回爬。往上爬着爬着又觉得一定要下去,否则就没机会去打听华克大哥的消息。稍微犹豫了一下,又折转身往下爬去。

快到半山腰时,小动物也越来越多。一棵树上常有两三只松鼠。偶尔还有一两只兔子跑过。湿儿越发地胆战心惊。又向下爬了数丈,转过一个大石头形成的小山坳,湿儿突然发现下面不远处有一个较为平坦的山坡。山坡处聚集着十来人,为首一人正是负责守卫魏家山的九袋弟子。此人复姓申屠,单名一个杀字。他的旁边站着的也都是七八袋弟子。湿儿赶紧缩回山坳后,暗叫不好,此路不通!这些个丐帮高手在这干啥呢,难道约架了?自己是该往回爬呢?还是在这里等他们走开后继续往下爬?

申屠杀等人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或坐或站于原地。湿儿在山坳后停留了半个时辰,其间,不断有兔子和小松鼠从她身旁路过。湿儿心中恐惧更甚。她正要打道回府,突然发现有个黑影从山下迅速往申屠杀等人所在的地方移动。湿儿心想,有热闹看了,精神立刻振作了起来。待到看清那人之时,湿儿的小心脏差点从胸腔中蹦出来。那不正是日夜思念的华克大哥吗?

华克之上到申屠杀等人所在的山坡后,申屠杀等人上前作揖行礼,好像在向他汇报情况。汇报完毕后,华克之也坐了下来,和这十来人一起等待。湿儿真想一下子跳下去,可是转念一想,也不知华克大哥怎么给帮里人交代的,自己突然出现会不会坏了他的大事?既然他已平安回来,自然不愁将来见不到,大可不必急在一时。

既然华克之出现了,小松鼠、小兔子再多,湿儿也绝不会往回走。和日夜想念的华克大哥相距不过数丈,湿儿的心跳更加剧烈。她屏住呼吸,仔细关注着华克之等人的一举一动。华克之等人似乎颇有耐心,一直在原地等待。湿儿原本是急性子,可是在此般情况下居然也能耐住性子。湿儿怎么也猜不出华克之等人呆在山坡上的目的,自己又不能下去打听,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湿儿想,等会如果有机会跟华克大哥见面,该说些啥呢?不知道他是否也在一直想我?会不会像我一样睡不着觉?要不要给华克大哥说堂兄欺负自己的事、让他替自己出头修理堂兄?转念一想,不行。这样一来堂兄肯定会刨根问底,那时候自然要提到山洞找书的事,还要讲到立山寨让华克大哥为难的那些事,大大的不妙。还是不要向华克大哥打小报告。不过,湿儿想到平日里整天趾高气扬的堂兄见到华克大哥时要低头拜见帮主,就觉得甚是解恨。

也不知道华克大哥回丐帮有多少时日了?他既然知道我跟夏芸儿一起逃走的,应该向夏芸儿打听我的消息吧?啊,不对。他一打听我的消息就露馅儿了。夏芸儿定然会问起立山寨的事。这可能也是华克大哥没有来山上找我的原因吧?我相信华克大哥的心里一定也是想着我的。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湿儿听到下面有轻微的脚步声。她以为华克之等人要离开了呢,探头往下一看,华克之等人却并未稍动。细听之下才发现声音就来自自己脚下一丈远的地方。下面似乎有一个窑洞,有人正在洞中踱步舒缓筋骨!湿儿吓得赶紧往回爬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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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洞里突然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道:“是克之来了吗?”是堂兄东方不红的声音!湿儿心想,堂兄竟然不称呼华克大哥为帮主,而是直呼其名,真是太没礼貌,对帮主大大的不敬。

华克之赶紧站了起来,面朝窑洞,躬身施礼道:“弟子华克之参见不红前辈。”湿儿诧异异常,贵为帮主的华克大哥跟“无官一身轻”的堂兄说话竟然如此客气?江湖上晚辈当掌门也是常见情况,但一旦当上掌门,那便是一派之首,断不会再对长辈如此低声下气。顶多是做重大决定时参考一下长辈的意见和建议,但最终都由掌门拿主意。华克大哥退让得太多,全无一点掌门的威风。

东方不红道:“坐下说话。”嗬!堂兄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完全是一副居高临下的语气。

“弟子不敢!”华克之仍然站在原地,并不就坐。湿儿更加诧异,堂堂帮主,坐都不敢坐,这是什么情况?

东方不红道:“我听鲁、吴二位长老说,你们此行没有找到秘籍。”湿儿心想,堂兄真是一点废话都没有,刚叫别人坐下便直奔主题。

华克之的脸上露出一副犯了错的表情,极为诚惶诚恐地道:“弟子找秘籍不力,请不红前辈责罚。”湿儿心想, 原来当初华克大哥没找到秘籍心情不好,竟是因为无法向自
己的堂兄交待。

“可能山上根本就没有秘籍,此事不能怪你。听说你挫败了少林、武当以及峨眉三派掌门的围攻,给本帮长了不少威风。好得很!将来本帮在你手中必定能发扬光大。”好在堂兄的声音很平缓,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甚至还有一点表扬的意味在里面。

“谢谢不红前辈褒奖!”华克之接着说道:“关于此次出征找秘籍,弟子尚有一事不明,近些日子一直在脑中萦绕,还望不红前辈指教。”东方不红问道:“啥事不明?”华克之道:“此次事件似乎是有人精心布下的一个陷阱。”东方不红略表惊讶道:“哦,此话怎讲?”

华克之道:“此事有三个可疑之处。首先,秘籍藏于如此隐蔽之处,以常理度之,能够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可是我们去的时候,居然遇到少林、武当、峨眉、恒山、青城以及旭日山庄六大门派的人。各派到金瓶似的小山的路程相差甚远,我们到达山洞的时间却都相差无几。不能不说此事非常反常。”湿儿心想,华克大哥拙于言辞,此番话自是照搬哥哥当初的推理。

东方不红道:“此般巧合的确耐人寻味。第二一个疑点呢?”

华克之道:“我们在洞内打斗之时,被人用巨石堵住洞口。一开始我们怀疑是青城派所为,因为他们先我们离去。可是,后来堵洞之人突然投入大量的毒蛇。从青城派的人离开到投入毒蛇,其间不过一个时辰,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抓到数千条毒蛇。因此,我们便排除了青城派放蛇的可能。这些毒蛇当是设陷阱之人早已准备好并从远处运来。”东方不红问道:“难道山上没有蛇么?”华克之答道:“我们各派上山的时候都没有遇到蛇。因此,可以推测,即使山上有蛇,数量亦不会多。”

东方不红没有就此发表评论,似乎是同意华克之的猜测。“那第三一个呢?”

华克之道:“第三条其实跟第二条差不多。我们下山的时候发现青城派众人已经遭了毒手,进一步印证了毒蛇不是青城派所放,说明此次事件彻头彻尾就是个大阴谋。”“青城派的人都死了?”东方不红语带惊讶。华克之道:“是的。”东方不红问道:“查出凶手了吗?”华克之道:“青城派众人死时面部扭曲,但是浑身上下都找不到任何内伤外伤。弟子请教过旭日山庄的东方无能前辈,他也搞不清楚系何人所为。”东方不红道:“那真是奇了。此事须得好好研究一番。”

湿儿心道:“华克大哥把找书的事交代了,不知道会不会也把西海六龙、青龙寺、泰山和立山寨的事交代出来?前面几件事都多少有些关联,立山寨的事则牵涉到骄阳的丑行,夏姐姐也都瞒着堂兄,说出来不妙得很。嗯,立山寨的事他定然会瞒而不报,他都怕骄阳等人认出他来。堂兄听华克大哥提到爹爹,却也不说爹爹跟他的亲戚关系。不知又是啥子想法。”

华克之又道:“我听旭日山庄的东方前辈讲,他是去泰山派访友时,遇到一个小男孩唱一首叫《金瓶梅》的歌谣。歌词中提到‘金瓶似的小山和明镜似的西海’,加之歌名正好和武功秘籍的名字相同,他便怀疑这本秘籍藏在位于明镜似的西海旁边的金瓶似的小山上。不知不红前辈当日是如何得知这本秘籍的藏身之处的?是否也如旭日山庄的东方前辈一样,遇到小男孩唱这样一首歌谣,然后猜测到秘籍的藏身之处?”听到这里,湿儿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堂兄便是华克之口中的那位“重要人物”。

东方不红道:“我也是听到歌谣后猜测到的。看来咱们都上当了。”华克之道:“幸好老天有眼,弟子等人得以平安归来。”东方不红道:“回来就好。不过,任何我帮弟子都要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弟子明白。”华克之接着问道:“不红前辈可知唱歌的小孩的来历么?”东方不红道:“不知,只是在路上偶遇。”华克之道:“弟子以后会留意这样的小男孩,希望可以找到一点线索。”“好。”

华克之道:“还有一件事和金瓶似的小山上的阴谋有关,那便是泰山派遭到了魔教的袭击,伤亡惨重。”东方不红惊道:“你说什么?泰山派被魔教袭击了?” 华克之道:
“是的。泰山派惨遭魔教袭击。泰山派死了二十多人,差不多全派上下都受了伤,掌门云松道长伤得也不轻。魔教参与袭击的五十人在这次大战中全部丧命。”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因为旭日山庄的东方无能前辈便是在泰山上听到那首歌谣才去夺取秘籍的。弟子因此猜测,那是设陷阱之人想引诱泰山派去抢夺秘籍,然后派人趁虚攻打泰山派的老巢。哪知泰山派不知何故并未前往金瓶似的小山,而是全力留守昭真祠。”

东方不红道:“这么说,是魔教煞费苦心要灭掉天下英雄,然后一统江湖。但不知其他几派,少林武当等有没有被魔教袭击?”华克之道:“弟子刚刚回到总舵不久,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东方不红道:“魔教定不会轻易放过其他几派。”华克之道:“弟子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知不红前辈有没有收到魔教袭击我帮分舵的消息?”东方不红道:“总舵倒是没有。其他分舵还没有消息。陕甘宁分舵离西海最近,离总舵又远,最容易被魔教袭击。你派个弟子去打探一下。”

华克之忙道:“弟子还未及禀报。弟子途径陕甘宁分舵时,发现分舵已被黑道上的西海六龙攻陷了。”东方不红惊问道:“你说什么?”

华克之战战兢兢地道:“晚辈在去金瓶似的小山的路上,顺便将山下的刘员外除掉了。谁知他还有个弟弟,也是称霸一方的大财主。他弟弟纠结了西海派的西海六龙陷害于我。他们设计将弟子捉了去,后来弟子侥幸逃脱。弟子在重伤无助之下便去投靠陕甘宁分舵。西海六龙却又先把陕甘宁分舵攻占了,假扮我帮弟子等候弟子去自投罗网。幸亏弟子识破他们的诡计,才得以脱身。陕甘宁分舵吕向阳分舵主及门下弟子们恐已遭了西海六龙的毒手。”

东方不红半晌不语,过一阵子才道:“咱们陕甘宁分舵总有上百弟子,七、八、九袋弟子也有好几位,他们虽称不上高手,却也并不易与。西海六龙虽然在江湖上有些名气,但要想一举攻克我陕甘宁分舵,却也没那么容易。或许在他们之前,陕甘宁分舵的弟子们已经和魔教有一场恶斗。西海六龙去的时机巧了,正好捡了个便宜。”华克之沉吟半晌道:“不红前辈看得透彻。弟子驽钝,没有想到这一层。”

湿儿细细回想,西海六龙除了老三谷云飞掉陷阱伤了屁股,老六慕容虚被自己刺了一剑,在陕甘宁分舵见到余下四人的时候,他们都毫发无损,连手下的庄丁也都没一个受伤的。如此看来,他们攻占分舵的时候并未遇到多大阻力。他们如若不是巧取,便定是捡了个便宜。堂兄分析得甚有道理,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华克大哥能够将丐帮发扬光大,堂兄的作用真是不可或缺。不过,也有一个疑点:泰山上打斗的痕迹非常明显,血流成河;分舵里却什么迹象也无,也就是说分舵的叫花子既没有跟魔教的人恶斗,也没有与西海六龙激战。难道堂兄也猜得不对,或许还有别的可能?

东方不红又道:“如此说来,你的猜测便是魔教在金瓶似的小山设下陷阱,意欲将前去夺取秘籍的正教人物一网打尽;他们同时又派了大队人马去乘虚攻击上当的各个门派?”华克之道:“弟子的确便是这么想的。弟子愚钝,请不红前辈指点。”东方不红道:“我很赞同。”

华克之又道:“不过,弟子还是不能确定这事一定就是魔教干的。”东方不红道:“还有什么疑问吗?”华克之道:“首先,杀害青城派的人武功高强,恐非魔教中人。弟子以为,即便东方不败亲自出马,也不一定能轻易将青城派灭门。”东方不红道:“你多虑了。魔教教众甚多,也是藏龙卧虎之地,什么样的高手没有?”

华克之又道:“其次,魔教有没有乘虚袭击少林武当等门派,尚需跟各派取得联系后才能最终确认。”东方不红道:“即便魔教没有袭击其他门派,那这件事,这个大阴谋,也定然是魔教干的。除了想一统江湖的魔教之外,天下再无第二个门派干这种与天下英雄为敌之事。”华克之道:“弟子明白。”

东方不红问道:“你回来的途中,可有发现其他什么线索?”华克之道:“弟子途径长安城的时候,青龙寺高僧净悟和尚中了一种奇怪的掌法,被活活折磨而死。”东方不红一怔道:“什么奇怪的掌法?你细细说来。”华克之道:“净悟大师后背有一个明显的掌印,那掌印时而呈碧绿色,时而乌黑发亮。当呈碧绿时,净悟大师便叫‘好冷’,当变为乌黑发亮,他又叫‘好热’。从他受伤到成仙,不过两个时辰。据大兴善寺的澄定神僧讲,这种掌法叫‘冰火两重天’,凶手是东瀛倭寇。”东方不红叹道:“世间最阴毒的掌法非此‘冰火两重天’莫属。倭寇真是淫贱无耻,心如蛇蝎,才练出如此阴毒的掌法来。”

东方不红又问道:“那倭寇因何跟净悟和尚过招?”华克之道:“净悟大师发现倭寇私闯藏经阁,遂出言喝止。那贼子便一掌打伤净悟大师逃跑了。被贼子窃走的是一本关于航海的书,名唤《顺风相送》。因书中间接提到钓鱼岛在明朝海疆内,几位高僧便推测,倭寇抢夺此书意欲毁去钓鱼岛属于我国领土之证据。”湿儿听到此处,心中愤愤不平。那分明是我的推测呢,我啥时候变成高僧了?不过我也知道,华克大哥此时不能向堂兄提起我,我就不怪你了吧。华克大哥在堂兄面前撒谎也不脸红,扯谎也还有些水平,看来跟湿儿我在一起呆一段时间真是获益匪浅。

东方不红道:“倭寇经常在沿海一带骚扰我们,朝廷一直未有出兵镇压,倭寇便更加有恃无恐,竟然跑到长安城盗书行凶,实乃我中华之大患。我们跟倭寇的恩怨大概指望不上朝廷,最终恐需咱们武林人士团结起来,为国土洒热血。你要让帮中弟子们有跟倭寇决斗的心理准备。”华克之道:“弟子明白。”

东方不红道:“你出去这一个来月遇到了不少大事。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听堂兄问华克之接下来的打算,湿儿便知华克之的汇报已经告一段落。华克大哥果然没有把立山寨的事情捅出来,也只字没提我跟他在一起的事。华克之道:“弟子想召开一个英雄大会,跟正教各派英雄共同商讨如何对付魔教。不知不红前辈意下如何?请不红前辈示下。”

湿儿心想,华克大哥这个办法可笨了。倘若日月神教知道某个帮派带头反对他们,那必定会先除掉这个带头的帮派。若要举事,须得想个障眼法,明着干点别的,暗地里结盟才好。

东方不红对召开英雄大会不置可否,反而问道:“你看咱们总舵是不是有点破烂?”华克之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略一沉吟后答道:“弟子觉得还成啊。”湿儿也不明白,堂兄怎么突然扯上丐帮总舵破烂不破烂的问题了。

东方不红道:“总舵是本帮的面子。咱们发展得好不好,不光看人数多少,也要看一看咱们的居住生活环境。咱们要发展成天下第一大帮,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吧,居住生活环境总应该比别的帮派好一些吧?因此,我决定把丐帮的总舵重新修一修。”

华克之犹豫片刻,恳求道:“弟子恳请不红前辈再仔细斟酌一下。重修总舵是一件劳民伤财的大事,本帮的收入本来就不多,帮中兄弟们恐怕意见很大。”

东方不红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堂兄竟然对贵为帮主的华克大哥也这么说话,湿儿真是想不通。她最讨厌堂兄说这两句话,丝毫也不把别人的意见当一回事,从来都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是。”华克之却丝毫不敢违拗。

东方不红接着说道:“这次重修总舵要广为招标,每个门派都要通知到。争取用最便宜的价钱修一个最漂亮的总舵。现在离中秋佳节还有两个多月,开标就定在中秋节好了。你现在就去安排吧!”

若干年前,哪个帮派若要修个庙宇殿堂,一般都是自己搞定。最近数十年来,江湖上开始流行招标。湿儿于招标一事不甚了解,但隐约知道主持招标的掌门都可以从中得到很多好处。堂兄让华克大哥去主持招标,分明是器重他,给了他一个肥得流油的差使。听到这里,湿儿心中暗地拍案叫绝。堂兄便是以招标为名来开这个英雄大会。招标只是个幌子,大家共同商讨对付魔教才是正经。如果丐帮明目张胆地牵头对抗魔教,以大姐东方不败的性格,那丐帮势必成为魔教今后重点照顾的对象。而且,像华山派和泰山派,都反对丐帮的发展壮大,如若是以共抗魔教为主题,估计像华山和泰山派这样的,就定然不会来。堂兄这个招标既有掩盖真正目的的作用,也有利诱不愿来的门派的作用。

华克之尚未搭话,东方不红又吩咐道:“自古正邪不两立。招标不要请邪教。切记切记!”听完这句话,湿儿更加确定堂兄便是要借这次招标来商讨如何对付魔教的大事。要对付魔教,自然不能让魔教来参与投标。湿儿虽然一直觉得堂兄不近人情,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但此时听到堂兄说正邪不两立,却又觉得堂兄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分得非常清楚,便觉得正教和邪教真是不可同日而语。自己跟华克之打的赌,多半已经输了。

华克之道:“谨遵不红前辈教诲。弟子尚有一事不明。”“啥事不明?”“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为何不让帮中弟子们来修建总舵呢?”湿儿暗笑,华克大哥真是憨厚老实,他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堂兄的用意。即使不明白用意,如此肥差别人想抢还抢不到呢,你居然还要推三阻四。

东方不红道:“帮中派系甚为复杂,利益难以均衡分配,而且豆腐渣工程颇多。还是招标最好!”湿儿心想,看来堂兄还是不愿当面点破,只能等哪天我见到华克大哥时再给他解释了。

“是!弟子告辞。”湿儿一听华克之要走了,又赶紧把身子往后挪了挪。华克之又躬身朝窑洞行了一礼,然后转身下山而去。望着华克之的背影,湿儿心中怅然若失,感觉自己的心已经随他飞走了。申屠杀等人随后也走了,不过是从山腰绕向前山。

亲眼见到华克之平安归来,湿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现在可以安安心心回山顶去了。看看华克之和申屠杀等人已经没了踪影,湿儿便打算返回山上,以免被堂兄发现自己的行踪。她刚一转身,赫然发现身后不远处一条菜花蛇正吐信向她爬来。湿儿吓得大叫一声,又赶紧转身往山下爬去。慌乱中一脚踩空,手也没有抓住地面的石头,顿时整个身子往山下坠去。湿儿心道:“完了,华克大哥多保重,咱们来世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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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楼
身子飞速下坠,湿儿吓得紧闭双眼。快要落地摔成肉饼之时,突然感觉身子被什么人抱住了。难道是华克大哥不成?准是他,一定是他听到我的大叫后,马上跑回来把我接住了。湿儿故意闭着双眼,幸福地往那人怀里靠去。

湿儿只觉那人紧紧地抱着自己往空中窜起,一下就落到了平地上。湿儿陡觉一股寒气袭来,心中一惊,睁眼一看,才发现对方已把自己放到一个冰凉的蒲团之上。站在身旁的却是堂兄东方不红,所处的位置则是堂兄刚才藏身的窑洞。湿儿不觉小脸一红,把脸别去一边。忽觉眼前一亮,仔细一看,洞的一角斜倚着一根绿竹杖,莹碧如玉。湿儿心里一激灵,这不是传说中丐帮帮主信物的打狗棒又是什么?原来,要将华克大哥扶上马送一程的,正是自己的堂兄。

“唉!”东方不红长叹了一声道:“你和骄阳俩没一个争气的!叫你们学武功都怕苦怕累,一个小小山坡都爬不上去,丢不丢人?”湿儿从小便被宠坏了,闻言大怒道:“这话跟你的宝贝儿子说去。你只是我的堂兄,我爹爹都没有这么跟我说过话。我争不争气你管得着吗?”东方不红道:“罢了,罢了。从今天起,你好好给我留在山上练功,不许随便乱跑。”湿儿怒道:“练什么破功。夏姐姐说了,女孩儿练功练得再好也不如嫁得好。与其辛辛苦苦练功,还不如嫁一个武二代,照样没人敢欺负。”

东方不红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湿儿也针锋相对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东方不红不怒反哈哈一笑道:“这句话不是谁都能说的。想说这句话,就先把武功练好。”湿儿嘴硬道:“我练不练武功还由得你了?”东方不红也不跟湿儿多说,拽了她的手便出洞往山上走去。湿儿尽管有一千个不愿意,也身不由己地被拖上山去了。

把湿儿带回屋里后,东方不红扔下一句“好好练功”,就转身走了。湿儿看看堂兄已经走远,也溜出门去,心道:“我再也不回这个鬼地方了!我意已决,绝不回来!”

哪知湿儿还没到院门口,就被一个六袋叫花子挡住去路。湿儿在山上呆的时日已久,对守卫山顶的大多数叫花子都很熟悉,识得此人乃江南人士,名唤茶一杯。他们结义兄弟共七人,都是江南罕见的姓氏,分别叫做柴一根、米一斤、油一壶、盐一包、酱一桶、醋一瓶和茶一杯。他们原先自然都不叫这样的名字,加入丐帮之后,为了体现无产阶级的特性,也为了不忘本,才改名如此。平日里叫花子们对湿儿都尊重得不得了,但凡湿儿让他们干点什么,他们都不敢有违。今日竟敢拦住自己的去路,定是受了堂兄的指示。湿儿怒道:“让开,我要出去。”茶一杯笑道:“想出去也不难,须得先胜了我。”“什么,要打架?”湿儿才不理他,拔腿往斜刺里抢去。

湿儿刚跑出没两步,后衣襟已被茶一杯抓住。湿儿大怒,转身一拳冲茶一杯面门打去。茶一杯的身手异常敏捷,湿儿的拳头刚刚伸出,他已绕到了湿儿的背后。湿儿转身飞起一脚踢向茶一杯的下三路,她的脚刚刚踢出,茶一杯又已绕到她的身后。无论湿儿如何进攻,茶一杯总是随着湿儿的转身而转,始终藏在她的背后。湿儿转来转去竟然奈何他不得。转了几十个圈,转得自己晕头转向,仍然没有机会够着茶一杯。湿儿终于累了,气冲冲地往屋里走去,茶一杯便松开手任她回屋。

湿儿回屋以后,往床上一躺,独自流着伤心的眼泪。堂兄真是丧心病狂,为了督促自己练武,竟然把自己软禁起来了。

过了一小会,门开了,东方不红亲自端着香喷喷的饭菜进来。湿儿假装睡着了,心里却垂涎欲滴,不由得偷偷用鼻子吸了一口香气。东方不红道:“别装了,快起来吃饭。”湿儿知道瞒不过堂兄,便赌气地道:“不吃。”东方不红道:“乖乖地吃了饭,饭菜很香的。”湿儿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东方不红道:“我点了你的穴道,让你不能动。然后捏着你的鼻子给你喂饭,好不好?”

“你!”湿儿蹭地一下坐了起来。东方不红道:“你是要自己吃呢,还是让我给你喂?”湿儿怒道:“我不吃!”东方不红仍然平静地道:“没有这个选项。”湿儿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再说话,自己把饭拿过去吃了。心想,武功不行,这句话说了还真是白说。

翌日一早,湿儿尚未出门,茶一杯反而自己找上门来了。湿儿刚一露面,他便一拳击来。湿儿一惊,手臂一抬,架开来拳,右脚早已踢出。茶一杯也是右脚抬起,却是踢向湿儿脚掌心的涌泉穴。涌泉穴是下肢要穴之一,击中后会伤丹田气,使气机不能上升。湿儿震怒,这小子觉得我好欺负么?竟然用这么恶毒的打法!当下也摆出拼命的架势,连施狠手。茶一杯的武功真是不弱,只十个回合,便一掌将湿儿打翻在地。茶一杯哈哈大笑,抛下一句“明天再来收拾你”,便扬长而去。

湿儿又羞又气,无奈之下,只好回房歇息。想到茶一杯明日还会再来挑衅,不免细细思索破敌之法。思索一整天,竟然毫无良方。

第三天一早,茶一杯果然又来挑衅。湿儿高挂免战牌,闭门不出。茶一杯不依不饶,竟然破门而入。湿儿不得不迎战,又是十来个回合便被打倒在地。这一次茶一杯更狠,施了不少狠手,给湿儿胳膊上腿上留下外伤数处。茶一杯摇摇头道:“整整一天了,竟然一点进步都没有。实在是资质愚钝!”说罢,又转身扬长而去。

湿儿想死的心都有了。想下山不让走,每天还有人上门来挑衅,不吃饭还要被强喂。坐牢不是还有放风吗?自己在堂兄这里竟然比坐牢还难受!湿儿不禁在心里怒骂道:“东方不红,快去死吧!”

茶一杯刚走不久,东方不红就来了。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瓶子,里面装着些药膏。湿儿眼噙泪水,把脸别去一边。东方不红也不说话,在湿儿床边坐下,静静地为湿儿擦药。药膏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涂在伤口上有一点麻痒的感觉,但伤口马上就不痛了。

湿儿迷迷糊糊快睡着之际,突然感觉一滴水滴到自己的手背上。她睁眼一看,发现堂兄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心道:“你猫哭耗子呢,我才不领你的情。”

东方不红擦完药就离开了,过一会又端着饭菜回来了。他在一旁看着湿儿吃饭,柔声说道:“你喜欢被人欺负呢,还是喜欢欺负别人?”湿儿不答,自顾自地吃饭。还用说吗?她从小就想当侠客,很威风的那一种。无论如何也不愿像今日这样任人欺凌。

东方不红道:“从明天起,我来教你武功。”湿儿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他干的,恨死了这个堂兄。她才不喜欢这么强横的堂兄来教自己习武呢。不过,湿儿嘴上却不说不喜欢,赌气道:“就你那点微末功夫,我还瞧不上呢。”

东方不红并不生气,问道:“不然,你想跟谁学?”

“丐帮帮主华克之威震四海,我觉得他强你百倍,要学我就学降龙十八掌。”湿儿这么说,一方面是因为她想跟华克之见面,另一方面是故意刁难堂兄。尽管她已经知道华克之对堂兄非常尊重,但是堂堂帮主也不会随叫随到来传自己武功吧。再说,降龙十八掌是丐帮帮主的独门武功,绝不会传给外人。自己上次已经求过华克大哥了,他都坚决不肯教。

东方不红却道:“让他来教你也无不可。只是眼下他在办一件大事,办完了我就差他来教你。”

湿儿知道堂兄所说的大事便是借丐帮总舵工程招标来开英雄大会,共同商讨如何对付魔教。但她依然语带讽刺地道:“叫不来就叫不来,别找借口。”

东方不红也不跟湿儿斗嘴,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明天早点起床”,就转身走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已经响起了敲门声。湿儿赶紧穿衣起床,她怕茶一杯破门而入,而自己还光着身子。她先在床边活动了一下身子骨,身上的伤竟然都不痛了。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个精瘦的老头。湿儿识得此人,正是丐帮八大长老之首的权为民。此人是八大长老中上山次数最多的,看来跟堂兄东方不红的关系非同寻常。湿儿吃惊地问道:“权长老找我何事?”权为民面带微笑道:“权某奉不红之命,前来传授东方姑娘一些内功心法以及一统拳法。”

湿儿心想,堂兄在丐帮到底算个什么人物呢?无论是帮主华克大哥,还有长老之首的权为民都唯他命是从。权长老对自己这么恭恭敬敬,武功又高,由他来传授自己武功再合适不过。本来湿儿挺尊重师长,不过一想到如果自己拜权为民为师,那岂不是比堂兄低了好几个级别?那可不成,这亏绝对不能吃。当下便道:“权长老,我可没有拜师的打算。”权为民道:“我只授艺,不收徒弟。”湿儿心想,这笔交易真划得来。华克大哥都平安归来了,如果现在再有人问自己叫啥名字,那就自称华得来。便爽快地道:“成交。”

湿儿将权为民让进屋来,吩咐丫环给权为民和自己沏上巴蜀上等的“碧潭飘雪”香茶。湿儿虽然处于被软禁中,但是东方不红给她的待遇颇好,还特地给她安排了一个丫环。这丫环芳名叫做李壳壳,年龄跟湿儿一般大,很是乖巧,尤其沏得一手好茶,深得湿儿喜爱。碧潭飘雪是巴蜀特产,是经过特殊工艺加工过的茉莉花茶,茶香异常。绿色的茶叶沉在杯底,茶水呈黄绿色,犹如一汪碧潭;白色的茉莉花飘在碧潭中,便如片片白雪一样。湿儿第一次品尝就被深深吸引,更养成每日必喝三大壶碧潭飘雪的习惯。

权为民有两套拿手绝技,一套用来对付比自己武功低的对手,叫“一统拳法”。顾名思义,凭此拳法便可一统江湖。这套拳法霸道异常,多为进攻招式。对付比自己弱小的对手,还用得着防守么?另一套则是对付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唤做“韬光养晦”。一招一式全是防守,使自己不露破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丐帮弟子们历来只见过权长老用“一统拳法”,却从未有机会见到传说中的“韬光养晦”套路,那便是因为权为民武功高强,鲜有比他厉害的人物。此时,权为民要给湿儿教授的便是天下闻名的“一统拳法”。

权为民一边喝茶,一边给湿儿讲述一统拳法的历史传承。诸如一统拳法由哪位不世出的武学奇才所创,哪位丐帮高手曾用一统拳法打败过哪位不可一世的外派高手,云云。湿儿哪有心思听什么历史传承?她也不跟权为民客气,直接打断权为民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历史那些东西都是你们瞎编的,我偏不信。咱们直接讲拳法。”

权为民心想,这丫头一点也不比东方骄阳好对付。她虽然长相乖巧,笑起来让人开心,哭起来让人怜悯,但也挺会颐指气使。仗着东方不红撑腰,竟对自己毫不客气。当下只得按照湿儿的要求,略去历史传承、概述之类的东西,直接讲解一统拳法的招式要领,并当场示范。

一统拳法跟普通的拳法截然不同。其他拳法练拳之外通常都需要静坐单独修习内功,而这套一统拳法已经把内功修炼的方法融入练拳其中,拳法与内功修炼相辅相成。一招一式都顺着真气的流动而出,多练习这套拳法真气自然变强。这一点尤其适合坐不住的湿儿,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安安静静地打坐修练内功。她一坐下便思绪流转,走神了。

这套拳法是以进攻为主的拳法,这一点也颇合湿儿的心意。她就喜欢打打杀杀,对防守一点兴趣都没有。权为民一讲到这一招可以点到敌人的什么穴道,这一招如何踢敌人的屁股,她就听得津津有味;权为民一旦讲到如何防止敌人偷袭,她就不甚感兴趣。原本一统拳法有八成是进攻,二成是防守。湿儿打出来的一统拳法却是十成都是进攻,没有一丁点防守在里面。权为民提醒道:“武术跟下棋一样,既要想办法吃掉对方的将,也要安排部分兵力保护自己的帅。如若全力进攻,遇到敌人偷袭却该如何应付?”湿儿却道:“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权为民说不过湿儿,只好作罢。

常言道:“越调皮的孩子越聪明。”调皮的孩子一旦将调皮劲儿用到学习上,就离成功不远了。湿儿便是如此。撇开湿儿的调皮任性以及蛮横不讲理不说,她本天资聪颖,悟性奇高。只是因为在旭日山庄之时,她怕苦怕累,经常靠跟哥哥假打在父亲那里蒙混过关,把聪明劲儿全都用在了如何欺骗父亲之上。因此,练功数年下来,也只是武功平平。在金瓶似的小山见过世面后,又受了华克之的影响,最重要的是被茶一杯连续三次羞辱,使她下定决心要学好武功。最最重要的,还是背后有堂兄东方不红的督促。虽然湿儿学武的时候,东方不红从未来过现场。但每日练完,权为民都要去向东方不红汇报湿儿的学习进度。倘若东方不红觉得不满意,第二日,权为民一定要给湿儿加大学习训练强度。权为民虽然对湿儿恭敬有加,但在学习上却严格得很。跟湿儿对拆,也都是动真格的,常常将湿儿放倒打伤。也因此,湿儿每天夜里都要擦一点治疗外伤的药膏。当真是知耻而后勇,湿儿老老实实、认认真真跟权为民练了一个月,武功和内力俱都大有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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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送权为民下山时,湿儿正好在院子里瞧见茶一杯,当即大喝道:“姓茶的,快快过来受死。”茶一杯赶忙施礼道:“小的见过东方姑娘。”湿儿不答,冲过去就是一招“小卒骂阵”。茶一杯早已接到东方不红的命令,不得再去骚扰湿儿。他哪敢还手?赶紧侧身避开。

湿儿本想显摆一下自己新学的武功,一见茶一杯不还手,便命令道:“用你的生平所学来跟我大战三百回合。”茶一杯连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湿儿催促道:“你不跟我打就是不听我的。快快出招!”湿儿嘴里说着话,手脚并不稍慢,一招紧似一招,把刚学的六十四招一统拳法连绵施展了出来。

权为民也道:“茶兄弟,施展你的绝技跟东方姑娘斗一斗,不碍事的。”茶一杯在湿儿凌厉的攻势下早已无处躲藏。听权为民如此说,如蒙大赦,赶紧应了一声,便也将自己的绝招施展出来,跟湿儿斗到一处。权为民见湿儿一招一式都用得有板有眼,不由得频频颔首。

一统拳法虽然威力巨大,但湿儿尚无临敌经验,只会按照次序出招。就如当初在旭日山庄和举儿一起练拳那样,都是按照她编好的套路,一招一式顺序而出。她将一统拳法连耍了两遍竟然还没有把茶一杯打倒。

权为民指点湿儿道:“不要按练习时的顺序出拳,要根据对方的招式灵活加以运用。第三十四招!”湿儿闻言,倏地窜至茶一杯身后,双拳一前一后击出,正是第三十四招“炮碾丹砂”。这一招颇具出奇制胜的效果,茶一杯尚未反应过来,背后已中了两拳。

权为民又道:“第四十七招。”湿儿马上再出左拳,击向茶一杯胸口,正是第四十七招“小刀剜心”。茶一杯背部刚受重击,转过身来时腰部下弯,湿儿这一拳正好击中他的下巴。茶一杯吃痛不住,仰面摔倒在地。

权为民又道:“第二十一招。”湿儿飞身而上,右脚重重地踩在茶一杯的胸口,正是第二十一招“马踏斜日”。茶一杯喉头一甜,一声巨咳,随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湿儿开怀大笑,整个院子里好像办喜事一样,立刻变得喜气洋洋起来。自打跟华克之分手后,湿儿已经很久没有开心过了。先是担忧华克之的安危,每天从早到晚郁郁寡欢。及至亲见华克之安全归来,一颗悬着的心刚刚落地,却又被堂兄逼着练功。刚开始被茶一杯欺负的时候甚至半夜还以泪洗面。今天,湿儿轻松复仇成功,同时尝到了作为武林高手的滋味,叫她如何能不高兴?

权为民拍手赞道:“东方姑娘威武!”湿儿撤脚回来,对茶一杯喝道:“滚吧!”转身问权为民道:“权长老,我现在在江湖上能排第几啊?”权为民赞道:“三招就把六袋弟子打倒在地,绝对是顶尖高手!”他把湿儿前面连耍两遍的一百二十八招略去不计,只算后边致胜的三招。

湿儿还是有些自知之明,道:“权长老说实在的,我到底能排第几?”权为民认真地道:“东方姑娘的功夫已今非昔比。能排第几要视发挥情况而定。如果发挥得不好,一个时辰才能打赢茶一杯,大概可以排在第8848位;如果发挥好了,三招甚至一招便把六袋弟子打倒在地,当可以排在第3721位。”湿儿也对自己的进步深感满意,道:“我要是能排到立山寨的高度就好了。”权为民鼓励湿儿道:“立山寨海拔793米,东方姑娘进
步神速,过不了几天就可以排到八百位之内了。好好练吧!”

湿儿回房后高兴得一宿没睡着。她心想,我这也算在武学一道走了捷径吧?下次跟哥哥过招,不用剧本也可以打倒他了吧?呃,不对。倘若哥哥已经开始修炼《金瓶梅》里面的绝世武功,岂是自己能比的?也不知道爹爹和哥哥找到隐藏在书中的秘籍没有?要从那么厚的一本书里找出描写武功招式的句子来,当真是难若登天!最担心的就是哥哥把秘籍当色情小说看,走火入魔那可就糟了!当初觉得华克大哥在金瓶似的小山上施展的降龙十八掌威猛无比,现在回想起他的一招一式来,却也不觉得有多精妙。只不过华克大哥的内力真是深厚无比,自己现在的内力恐怕尚不及他的两成。

次日来敲门的已换成了排行第二的长老高岸谷。原来,权为民看湿儿的领悟能力极强,已尽得一统拳法之精髓,便建议东方不红派其他长老来给湿儿授拳。湿儿本来就喜欢玩儿花样,不善精研一门拳法。虽然一统拳法很对她的胃口,但天天都练的话,也难免会有些许枯燥之感。因此,高岸谷的到来让她开心不已。

高岸谷加入丐帮之前是武当派出类拔萃的高手。高岸谷传授给湿儿的,正是他赖以扬威立名的太极拳和太极剑。除此之外,湿儿还特地要求高岸谷教她武当派独门暗器手法“十八相送”。前些日子,在立山寨,湿儿亲见高岸谷从数十丈外用一颗地瓜做暗器将东方骄阳从立山圣母的掌下救出,早已对这种享誉武林的暗器手法垂涎三尺。

高岸谷跟权为民一样,虽然碍于东方不红的面子而对湿儿礼敬有加,但要求却甚严。虽无师徒之名,对湿儿的要求却一点也不逊于亲传弟子。湿儿想偷懒之时,高岸谷总催促她背口诀练拳练剑。

太极拳和太极剑讲究以静制动、后发制人,跟霸道的一统拳法是截然不同的武功路子。湿儿性格霸道,又是急性子,自然不太喜欢阴柔的太极功夫。但即便如此,跟高岸谷学武才十天,她也已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十八相送”用的是巧劲,极难掌握。虽是武当派独门暗器手法,但武当派内也仅只一成高手会使,靠“十八相送”闯出名堂的武当名宿更是凤毛麟角。湿儿心思敏捷,悟性极高,只半个上午便掌握了“十八相送”的窍要。她随手射出一个小石子,便点中了山门处一个五袋弟子的笑腰穴,让该弟子狂笑了一个多时辰,穴道方才自解。

第十日送高岸谷下山之时,湿儿吩咐道:“明儿换一个人来。”高岸谷自然也慨叹湿儿进步之神速,非常人可比,当即向东方不红报告。

次日便换成了上官隐,上官隐授拳不足七日,便又换成了贾大空。上官隐和贾大空都曾是少林正字辈的和尚,武功可与正经、正色和尚等人比肩,加入丐帮时也都直接成为长老。也是在加入丐帮时,他们放弃法号,用回俗名。

少林绝技甚多,二位长老先把各自擅长的各种绝技给湿儿演示一遍,然后让湿儿挑选她想学的。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东方不红亲自指定的必学项目。湿儿不想学的,也得老老实实照学不误。湿儿因此也更恨堂兄。心想,堂兄就知道逼迫我学不想学的,全然不管我自己的意愿。学过之后,方知堂兄所选实是少而精,替她节省了不少时间,助她走了捷径。湿儿对堂兄的眼光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心中的恨意却并未因此而有丝毫渐弱。

高深武学都是相通的,所谓殊途同归是也。虽然少林武功博大精深,但湿儿有一统拳法和武当太极拳以及太极剑的基础后,学起来也不觉得有多难。常常是,二位长老刚刚演示了前半招,湿儿便已揣度出后半招。每一招不光是做到了形似,更是抓住了精要所在。湿儿的一些问题,也常将二位长老难住。须得二人在山下商议一通之后,第二日方能给出让她满意的回答。名师竟然也怕高徒问问题,恐怕是世间不多见的情形。

贾大空授拳刚刚六日,湿儿便已掌握了少林诸般绝技的精髓。虽然暂时还谈不上熟练,但若练功不辍,过不了多久,必定能超过二位长老的水准。

此后,湿儿越学越快,祖玄律五日,司马屁精四日,鲁猪脚三日,吴官歪三日。因为是东方不红的差遣,丐帮八大长老都教得非常卖命。也因此,后面几位长老对湿儿的要求一个更比一个严格,唯恐东方不红指责他们教授不力。尤其是鲁猪脚和祖玄律,二人经常督促湿儿练至深夜,方才下山去。湿儿跟这四人学习的时间虽短,但都把每个门派的武功完整系统地学习了三四遍。八大长老除权为民是丐帮嫡系,继承了丐帮前辈所创的一统拳法之外,其他七人分属武当派、少林寺、正一派、华山派、昆仑派、嵩山派。刚过俩月,湿儿已将七大门派的上乘武功尽收囊中。

在旭日山庄时,父亲东方无能逼湿儿学武,她都应付了事,不求甚解。十几年来,脑中虽然堆满了武学要义,但都是乱七八糟地存于脑中,既不通晓其意,亦不清楚有何妙用。学罢八大长老的武功之后,湿儿又用这几派的武功跟旭日山庄的武功相映证。前十几年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此时便都融会贯通起来,以前费解之处也全都迎刃而解,方觉旭日山庄的功夫并不比哪一派的功夫差。怪只怪自己当初囫囵吞枣,没有认真钻研。倒是自己和哥哥共创的、曾经自以为傲的数百招“旭日剑法”和“惊天动地掌法”,当真是漏洞百出,不堪一击。

湿儿也越发佩服起堂兄的能量来。武林之中门户之见甚深,任何一个门派都绝不会把功夫传给别的帮派。这八大长老竟然在堂兄的要求下,把本派绝技毫无保留地相授。堂兄真是威武!堂兄说等华克大哥办完大事就可以来教自己降龙十八掌,恐怕也不是吹牛。只是他逼我学武,真是太坏了。有朝一日,待我功成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他,出一出胸中这口恶气。

八大长老一过,便轮到了九袋弟子。第一个登门授艺的便是左眼已经瞎掉的李开腹。湿儿这时已不愿老老实实学艺了。她都没让李开腹进门,更没有敬以“碧潭飘雪”香茶,直接在院子里对李开腹道:“李兄,咱们对打一下,你指出我功夫中的缺陷如何?”李开腹不敢有违,便跟湿儿对打起来。

一开始,李开腹还不愿出全力,只是随便摆几个招式跟湿儿过招。在他看来,一个小女孩哪能挡得住他威震天下的“开膛破肚”四十九刀?五招过后,他已落了下风。这才惊觉不妙,赶紧施展全力跟湿儿斗了起来。

此时的湿儿,远非当日之湿儿可比。除了招式精妙之外,内功亦可称得上有相当根基。这八大长老所授之上乘武艺中,她自然偏爱权为民那霸道的一统拳法。在跟后面七位长老学艺之时,也是日日抽空练习一统拳法。每练一遍拳法,真气便增强一分。她此时的功夫,便是一统拳法的内功底子,加之一统拳法的六十四招,再加之另外七大长老每人的精妙招式七八式,已然跃入一流高手之列。尽管李开腹火力全开,到第一百招时却已是气喘吁吁。李开腹羞愧难当,自己在江湖上成名几十载,今日狂挥大砍刀,居然要败在一个赤手空拳的小姑娘手下!

湿儿好胜心极强,没把别人打趴下决不会罢休。一看胜利在望,反而更加精神抖擞,杀招迭出。李开腹大刀尚未收回,她的双拳已经从左右两侧同时攻到,正是一统拳法中较厉害的一招“二鬼拍门”。李开腹躲闪不及,慌乱中竟然一屁股跌坐于地,狼狈不堪。

湿儿收住攻势,背负双手,傲然道:“多承李兄指教。”她的语气,颇为不屑。李开腹满面通红,站起身来,朝湿儿一拱手道:“真是‘三天不学习,赶不上东方不湿’。东方姑娘武功盖世,小的不知天高地厚,这就告辞。”说罢,转身灰溜溜地下山而去。

湿儿大摇大摆地走回屋去,心里得意无比:曾经不可企及的高手,现在也都变成了我的手下败将。转念一想,我何不趁此机会下山,再也不来魏家山了?眼看中秋节将至,如若再不设法下山,就会错过招标大会的盛况。李壳壳正好不在,这丫头准是趁自己练功的当儿偷玩去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湿儿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打成一个包裹负在背上,轻轻带上房门,往外走去。

临行时,湿儿不禁朝东方不红和夏芸儿的居所望了望。她虽然对堂兄满腹怨气,从未叫过他一声堂兄,可是她也明白,堂兄逼她练功也是为她好,不由得又心存几分感激。她对堂兄的印象主要有两点,一个就是那句独断专行的“我意已决,不必多言”;另一个就是给自己擦药之时的那一滴清泪。堂兄为了自己,也算煞费苦心。堂兄行踪诡秘,眼下肯定不在家。离别之时,湿儿突然有些心绪不宁,脚下却是大摇大摆地朝院门处走去。

刚到院门处,呼啦一下,柴一根、米一斤、油一壶、盐一包、酱一桶、醋一瓶和茶一杯七兄弟围了过来。柴一根道:“东方姑娘请留步。”绝世武功在身,湿儿说话便也狂妄了许多。冷冷地道:“你们要待怎样?”柴一根道:“不红前辈还没有开放禁令,请东方姑娘回院内休息。”湿儿道:“我要是不留步呢?”柴一根道:“小的们只好强留了。”湿儿道:“好,咱们凭本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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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湿儿如何会将七个六袋弟子放在眼里?她大喝一声,一拳朝为首的柴一根打去。柴一根赶紧挥拳挡驾。湿儿不等拳头击中柴一根,已经腾空而起,连施两招“一石三鸟”,右脚连踹,在其中六人的头上或肩上各踢了一脚。两人被踹倒在地,三人被踹了个趔趄。茶一杯曾见识过湿儿一统拳法的厉害,心中早有防备,侥幸躲了过去。

等七人爬起来站直了后,湿儿才轻蔑地道:“哼!怎么样?还敢不敢留?本大侠可要走了。”她满以为六人会知难而退,哪知为首的柴一根喝了一声“结阵”,七人便又同时围了上来。

湿儿见七人的占位异常古怪,既不是普通的圆圈,也不是北斗七星之位,而是其中四人围了个梯形,另三人围了个倒三角,梯形和倒三角互相交织在一起。湿儿一时瞧不出阵法之奥妙所在,不禁问道:“这是啥阵?”

柴一根道:“请东方姑娘闯一闯我们兄弟七人的‘七死七生’阵。倘若东方姑娘闯出去了,小的们绝不敢再纠缠。”

原来,数年前,柴一根七兄弟曾结伴到藏区讨饭。因藏汉文化差异巨大,加之语言不通,七人一不小心便得罪了当地的藏人,遭致藏人的围攻。危急时刻,巧遇萨迦派(因寺院围墙上涂有象征文殊、观音和金刚手菩萨的红、白、黑三色花条,故又称花教)的一位高僧大德。那位高僧将七兄弟救出后,深感七兄弟同生同死、生死相依的情谊,便将静命大师为七觉士所创的七死七生阵传给他们。

静命大师是印度那烂陀寺的高僧,被第37任赞普赤松德赞迎请到藏区后,先后剃度了七位贵族子弟,便是历史上的“七觉士”。静命大师将印度功夫和西藏功夫相结合,为七觉士创出了一套七死七生阵。因这套阵法需要七人同使,七觉士仙逝之后,就再也无人练这七死七生阵。渐渐地,这套阵法年久失传。别说湿儿不知道这套阵法,便是如大兴善寺的澄定和尚般的武林宗师也从未听说过。

这位花教高僧偶然于古书中发现这一套阵法,狂喜之余,却又遗憾不已:自己一个人,要这七人才能同使的七死七生阵何用?正当高僧以为这套绝世奇阵又将失传之际,恰巧遇到了茶一杯七兄弟。这套印度和西藏功夫相结合的七死七生阵便缘分使然地传到了中原。

湿儿知道,“七死七生”出自《四十二章经》,是佛教谓小乘初果者,尚须往返天上人间,受七度生死,才能证得阿罗汉果。但她不知,茶一杯七兄弟的“七死七生阵”却是另有所指。这是一种七人同时拼命的打法。意即七兄弟要么同死,要么同生。如果哪位兄弟不幸遇难,剩下的兄弟们绝不偷生,直至全部战死为止。而被困于七死七生阵中之人,想要逃生,便如证得阿罗汉果一般难,须得受七度生死。

七人的招式怪异异常,跟中原武功大相径庭。湿儿虽然精通丐帮、少林以及武当等诸派武功,却从未见识过印度以及藏人的功夫。陡然间被七死七生阵围住,竟是一筹莫展。

七死七生阵威力之巨,便在于七人同时以性命相搏。不是对方死,便是己方七兄弟同尽。但七人哪敢让湿儿死在阵中?七人未带兵刃不说,出招之时也都留有很大裕如。即便如此,数招之后,也已将湿儿困住。

湿儿一个疏忽,已被油一壶拦腰抱住。湿儿赶紧挥掌拍下,正中油一壶的天灵盖,油一壶当场被拍晕。哪知他被拍晕之际仍死死抱住湿儿不放。其余六人随即一拥而上,抱腿的抱腿,抓手的抓手,一下将湿儿举在空中。湿儿在空中无所借力,无论她如何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

柴一根道:“东方姑娘,只要你答应我们不下山,我们立刻放你下来。”湿儿怒喝一声道:“快放我下来!”六人知湿儿已经答应,便立即把她放下来。湿儿铁青着脸,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回屋去了。

湿儿回到屋内的时候,李壳壳已经回来了,正在到处找她。一见湿儿怒气冲冲的样子,赶紧沏了一壶碧潭飘雪香茶让她解气,只字不问她生气的缘由。

湿儿生了一会儿闷气,几杯香茶下肚,所有的不快便都烟消云散了。她心想,我就再练几天,就不信冲不出去。当下便又到院子里练习一统拳法,一边练拳,一边寻思破解七死七生阵的法门。

湿儿刚练了两遍,忽听有人吟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己。”湿儿抬头一看,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朝自己这边走来。仔细一瞧,正是男扮女装的东方骄阳。嗬,好家伙!两个月前给他的装扮,他居然还没改回来!难道这家伙喜欢当女人么?

湿儿最近两个月一直沉迷于武学,竟然把这小家伙给忘掉了。她心想,也不知这小家伙这两个月怎么过的,他怎么也不来找我呢?难道堂兄不让他来找我?湿儿知道他刚才吟的那几句出自《庄子•养生主》,意思是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识是无限的,
如果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涯的知识,终究会把自己搞死。

湿儿收势停住,问道:“小侄儿,你是说姑姑不应该天天练武吗?”骄阳道:“练自然要练,不过要有张有弛。十天半月练一遍就得了。你一天练几十遍居然还没完没了,难道不枯燥么?请姑姑多保重身体,注意休息。”湿儿道:“不劳贤侄操心,你姑姑知道休息。”

骄阳指着自己的胸脯道:“姑姑,你的立体画也太逼真了!”湿儿淡淡地道:“你姑姑画的,当然逼真。”东方骄阳得意地道:“呃,用你给我的这身打扮去泡妞可省事了!”湿儿一听,暗叫一声“糟糕!”自己当初为了好玩,为了把他打发走,只是随意地给他打扮一下。没想到这小坏蛋居然利用这身男扮女装去泡妞。她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如何省事了,你都怎么泡的?”骄阳得意地道:“我看到中意的女孩子后,就先跟她们结交金兰姐妹。既然成了姐妹,那同床共枕就顺理成章了。等她们发现我是男孩子的时候,哈哈哈,为时已晚。哈哈哈!哈哈哈!”

湿儿在心中暗骂自己,连呼罪过罪过!这下可让这小畜生糟蹋了不少良家姑娘。不过她表面还是很平静地问道:“你泡了几个呀?”骄阳道:“不多不多,差不多每天一个。这两个月,刚好六十个!”

湿儿真想狠狠地抽自己六十个耳光。她从小就想当侠客,没想到到头来却助纣为虐,帮了恶魔侄子去残害良家妇女!这事儿却不能怪骄阳,他本来就是个风流少爷。要怪只能怪自己一时疏忽大意,竟然被他利用了。湿儿道:“我替你把妆改回来吧!”骄阳却道:“不不不,我还没玩够呢。”怕湿儿把他妆卸了,赶紧转身飞快地跑开。

湿儿心想,我要当场去拆穿他,不能让他继续残害良家姑娘。可是,自己现在不能下山,却如何是好?她心念电转,马上想到,何不给自己女扮男装一下呢?我就扮成小侄子的模样下山,到了山下再改头换面。湿儿主意打定,伸手点了李壳壳的穴道,让她昏睡于床。然后开始在镜子前为自己化妆。

这一化妆,竟然简简单单几笔就已一蹴而就。湿儿这才惊觉自己跟侄子颇有几分相似!湿儿心道:“看来这个堂兄还是真的,不然侄子不会跟自己长得如此相似。”

脸上画好了之后,再来解决身材的问题。湿儿又赫然发现自己的身材其实挺适合女扮男装。不禁哑然失笑,心道:“我要是有玉箫师太倪姐姐的身材该多好啊,一看就让人想起名山大川。夏芸儿夏姐姐的身材则像平原上的丘陵,算得上是凹凸有致,恰到好处。自己这身材,唉,的确只能算慕容虚口中的‘小荷才露尖尖角’。不过,玉箫师太要想女扮男装的话,一准被人一眼拆穿。只是不知道华克大哥到底喜欢哪一种呢?华克大哥,你可别嫌弃湿儿的胸小哦。”

刚才的背包还没拆开,湿儿直接抓在手中就出门了。她担心被堂兄和东方骄阳发现,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她先朝骄阳的住处偷窥了一眼。房门虚掩,那小子正在屋里摇头晃脑地读书。堂兄和夏芸儿的大门紧闭,看来尚未归家。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湿儿施展轻功,几个纵跃,就来到了山门附近。

侄儿骄阳可不会武功,湿儿生怕被丐帮弟子们识破,接近山门时,便不敢再用轻功。她学着骄阳的样子,大摇大摆地朝山门走去。刚到山门处,就有几个丐帮弟子牵马迎过来,都是些经常跟东方骄阳一起出门的人。湿儿的易容之术端的是极高,这几人天天跟在东方骄阳的鞍前马后,竟也没有识破。

湿儿也不说话,飞身上马,学着东方骄阳的手势,手一挥,拍马下山。那几个叫花子也便跟着往山下走去。

到了半山腰,湿儿双腿一夹马肚,高头大马立刻飞驰起来。随侍的叫花子都步行,哪里追得上?湿儿只听他们在后边高叫“公子等一等!”他们越叫,湿儿心里越是得意,扬鞭催马绝尘而去。

湿儿到山下僻静处又改了一次妆,这次扮作一个普通的叫花子。改妆完毕后又催马往总舵大会堂方向行去。

湿儿刚转上大道,远远看到几个叫花子迎面朝自己跑来,边跑边喊道:“抓偷马贼呀!”湿儿大喜,没想到刚下山就有机会行侠仗义了。自己一定要替他们抓到偷马贼,露一个大大的脸。如果他们说“请教大侠高姓大名,大恩大德,没齿不忘”,我就告诉他们我叫“华得来”,嘿嘿。想到此处,便催马迎了上去,问道:“偷马贼在何处?待我为你们擒来!”

为首的叫花子竟然开口骂道:“你真是贼喊捉贼,偷马贼就是你!”湿儿一愣道:“你们疯了吗?我什么时候偷你们的马了?”叫花子道:“你现在骑的是东方公子的马,竟然还敢招摇过市!”湿儿这才恍然大悟,刚才自己打扮成侄儿骄阳的模样,侄儿的手下人自然牵马给自己。现在自己已换成了一个普通小叫花的模样,便被当成了偷马贼。没想到骄阳侄儿在丐帮总舵如此出名,这里的叫花子不但认识他本人,竟也识得他的坐骑。

湿儿自是不把眼前几个叫花子放在眼里,可她也不愿伤及无辜,更不愿随意让人家知道自己的武功身手,一抱拳道:“小弟刚才在路上行走,遇到这匹没有主人的马。如果是你家公子的,你尽管拿去好了。我可不是偷马贼!”说罢,下马把马缰递给为首的叫花子。

一听这匹马是自己跑在路上的,其中一个叫花子惊慌地道:“该不会是公子出事了吧?”他一提醒,所有的叫花子马上都紧张起来。领头的道:“走,咱们快去看看。”把湿儿扔在一边,牵了马便走。这几人也不敢骑这匹马,只是一路小跑往山上寻去。

湿儿暗觉好笑,继续徒步下山。此时内力不俗的湿儿走路的步伐已比以前快了若干,原来内力对轻功也是颇有助益。有时候她想慢下来看看热闹啥的,结果不知不觉又走快了。此时,她也稍微体会到华克之“希望自己轻功差一点”的心情。

又往下走了一阵,一阵山风吹来,送来阵阵饭菜香味。原来已到了午饭时间。湿儿刚才光顾往山下跑了,此时才陡觉腹中饥肠辘辘,便迎着香味走去。

转过一个山坳后,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小饭馆,门前的招牌上写着“香满坡”三个大字。湿儿心想,这名儿不错,果然满坡飘香,且去打个牙祭再说。

店小三迎出门来,满脸堆笑道:“客官里面请。”湿儿有些吃惊,自己是叫花子打扮,难道店家不怕没钱买单么?转念一想,此乃丐帮总舵,这里的人百分之百都是叫花子,饭店的客人自然也都是叫花子。当下也不答话,双手负在身后往里走。她心想,现在自己也算是高手了,走路总要神气一点才好。

门帘还没掀开,里面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只听一个女子娇滴滴地道:“十三妹敬帮主一杯。”

湿儿一怔,帮主不就是华克大哥吗?难道华克大哥也在里面不成?一般门派的帮主都高高在上,不跟帮派里的人一起用餐。华克大哥怎地竟如此平易近人,还跑到这种小地方与民同乐?不由得对华克之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感。十三妹是谁?这名字有些耳熟。想起来了,不就是华克大哥受伤后在睡梦中叫过的名字么?他俩竟然在一起!湿儿不禁猫躯一震,心头升起一股不祥之兆。十三妹的声音很刺耳。是的,因为好听,所以湿儿觉得很刺耳,心中竟有点酸酸的感觉。

只听一个男人的声音道:“我酒量不行,也就一个小酒窝的酒量。我一看你脸上的小酒窝就醉了!”正是华克之的声音!突然之间,湿儿的眼眶有些湿润。她将抬起的右脚又轻轻放下来。还是不要进去了吧,华克大哥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我的小酒窝。是不是华克大哥因为身边已经有了十三妹,所以一直没来找我?

只听那女子嘻嘻娇笑,笑声也是好听极了,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只听华克之又道:“你还笑,你越笑酒窝越大,你成心想灌醉我么?”那女子却笑得更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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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小别重逢:不识湿儿真面目,只缘心在佳人身

湿儿正要转身离去,店小三已上前替她掀开了门帘,说道:“客官请!”湿儿一想,且进去瞧瞧这二人如何表演,也说不定他们只是一般关系呢。她心中好奇,便抬脚迈了进去。

群丐的眼神此时都毫无例外地聚在十三妹的身上,没人在意湿儿的到来。华克之也仍旧看着十三妹,等着她说话。只有鲁猪脚给湿儿打了个招呼道:“今天帮主做东,小兄弟请随便!”湿儿知道,丐帮帮众互相都称兄道弟。也不客气,勉强冲鲁猪脚笑了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心中却愤愤不平,难道我就比十三妹差这么多吗?大家竟然都不愿正眼瞧我一下。其实,湿儿误会了。丐帮是男人极多而女人极少的帮派,女扮男装的她如何会引起一众叫花子的注意?倘若她身着女装,情形便自然大为不同。

湿儿觉得十三妹仿佛天生就对世人的眼光有一种吸引的魔力。她和一大群叫花子坐在一起,便仿佛黑暗中的璀璨星河。人们想要欣赏她,就如眼睛对光亮的渴望,又如向日葵之于太阳,直是欲罢不能。

湿儿第一眼见到十三妹时,心里便猛地一沉,脑子里却蹦出“女神”这么个词来。看第二眼时感觉更加沮丧,脑中又蹦出“真xxx漂亮”三个字。及至看第三眼时,感觉自己
已注定要失败,脑中蹦出的词儿便更多更具体了,什么“沉鱼落雁、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都一股脑儿涌了出来。遇到如此漂亮的姑娘,哪个男人不会搜肠刮肚找些词儿去讨好她?也难怪平日里笨嘴笨舌的华克大哥都能拿她的酒窝开起玩笑来。

湿儿心想,十三妹跟夏芸儿二人倒是有得一拼,都是当世绝色的美女。二人各擅胜场:夏芸儿美艳、冷酷,处事时蛮不讲理;十三妹却美丽、知性,属于知书达理一类的。由于先前的误会,导致湿儿把她自己看低了。其实,她属于漂亮可爱型中的极致,丝毫也不逊于十三妹和夏芸儿二人。

湿儿郁闷地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斜对着华克之和十三妹。

十三妹的面前除了一副碗筷,还摊开着一本书。她见突然进来一个陌生的英俊男子,脸上的笑容微微敛住,嘻嘻娇笑顿时变成抿着嘴儿的笑,刹那间便多出几分矜持来。同时向外侧微微挪动身子,和华克之拉开一点距离。偷瞄湿儿一眼后,眼神瞬间从湿儿的脸上移到书上。也不知她在看什么书,渐渐地秀眉微蹙,接着左手支颐,陷入沉思中。俄顷,秀眉展了开来,轻轻点了点头。她轻轻将书翻过一页,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一边回味着书中的内容,一边接着刚才华克之的笑话说道:“帮主内力之深厚令人匪夷所思,你完全可以用内功把酒逼出来。纵饮千杯,又如何得醉?”

湿儿当然知道用内功逼酒的典故,段誉跟萧峰畅饮之时就玩过这种把戏。她心想,看来十三妹对华克大哥还不甚了解。以华克大哥内力之强,自然可以把酒逼出来。但他是老实人,如何会用这种把戏去欺骗别人?

华克之却道:“我也尝试过用内力逼酒,却从未成功过。”鲁猪脚似乎颇为吃惊,问道:“怎么可能?以帮主的内力,把酒逼出来还不是小事一桩?”

湿儿心道:“原来华克大哥也动过玩这种花招的念头,并不是因为老实就不玩。毕竟在江湖上行走,少不了应酬。人家请你吃饭喝酒,便是想结交你这个朋友。如果你不吃不喝,就是不给面子,甚至被当成敌对一方,就要打架。想用内力逼酒,并不是他人品不好,而是的确有这个需要。不过,他内功这么高,怎么会逼不出来呢?那倒是奇了。”

湿儿见华克之胀得满脸通红,一脸窘态,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她刚想说“华克大哥想说什么,也但说无妨”,突然惊觉自己现在是乔装打扮,一出口还不露馅了?赶忙用手把小嘴儿掩住。

华克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他低声道:“可能他们逼酒之时用了什么小诀窍。我发现,光靠蛮力实在难以奏效。我每次一运内力逼酒,就想小便。”丐帮众人哄堂大笑,湿儿也被逗得哈哈大笑。

华克之听到湿儿的笑声,面露惊讶之状,问道:“小兄弟,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请问小兄弟,你是哪一位?”

湿儿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华克大哥还记得我的笑声,他真的没有忘记我!起身抱拳答道:“小弟我姓华名得来。华得来是也!”华克之略感失望,对湿儿道:“我以为是故人呢。小兄弟请自斟自饮,不必客气。”湿儿便又安静地坐下来,心中却欢乐无比。

这时,店小三手拿菜单,满脸堆笑地来到湿儿桌前,问道:“这位小哥,吃点啥?”湿儿并不接菜单,直截了当地道:“来一壶碧潭飘雪,一盘香辣蟹,一碗水煮鱼,再来一笼庆丰包子。嗯,就这些。麻烦动作快点。”

“对不起,客官,请换一种茶。”

“为什么?没有碧潭飘雪了吗?”湿儿分明看到华克之和鲁猪脚在喝碧潭飘雪,不明白店小三为什么要让自己换一种。

店小三道:“这位小哥,你是新加入的弟子吧?莫非你还不熟悉本帮帮规?”

湿儿一怔,问道:“难道帮规中还有关于喝茶的规定?”

“碧潭飘雪这种名茶,只特供帮主和长老。一般的弟子哪有资格喝?”店小三低声道:“帮规中虽然没写,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什么?自己天天在魏家山上喝的碧潭飘雪竟然只特供帮主和长老?没想到丐帮内还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原来前些日子我生在福中却不知福。湿儿刚从魏家山上下来,身上银子多的是,随手摸出一锭,足有十两,递给店小三,喝道:“我只喝碧潭飘雪。十两银子够不够?”

店小三不接,反而责怪道:“帮有帮规,有银子也不能这么任性。快收起来吧。”

湿儿本想拍案而起,将店小三狠揍一顿,然后迫他上碧潭飘雪来。但怕华克之因此而识破自己的身份,从而看到自己凶狠的一面,便忍了下来,不耐烦地一挥手道:“那就随便吧。”心中却无端地怀念起在魏家山上的日子来,那段可以随意喝碧潭飘雪的岁月。虽然堂兄令人生厌,但碧潭飘雪真是好喝呀。却不知何时才又能喝上?

等上菜的当儿,湿儿环视了一下店内。生意还凑合,华克之那桌除了他跟十三妹,还有鲁猪脚长老、两个九袋弟子、一个八袋弟子、一个六袋弟子、三个五袋弟子。旁边还有一桌,坐的都是四袋以下的弟子,其中坐着在金瓶似的小山见过的蓝屌丝、庄南强和郭足等人。湿儿发现,十三妹仅只是一个三袋弟子而已,却最靠近华克之而坐。猜想二人的关系并不简单,心中刚刚涌起的那股暖流顿时又凉了下来。

饭菜上来后,湿儿便静静地坐在那里埋头苦吃。刚才在外面闻到的香味都没了。心情不好,饭菜怎么会香呢?她胡乱地往嘴里塞着饭菜,每塞一口,便忍不住朝华克之和十三妹的方向偷瞧一眼。

紧挨着十三妹的那个九袋弟子又拾起刚才的话题道:“以前的萧峰萧帮主虽能逼酒,但内力却远逊于咱们的华帮主。”十三妹道:“Exactly!爹爹说得太对了!”原来十三
妹旁边那个九袋弟子是她的父亲。其他丐帮弟子们也交口称赞华帮主武功盖世,非萧前帮主可比。华克之连连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湿儿心道:“丐帮这些人还挺会拍马屁的。华克大哥虽然武功高强,但是比起萧帮主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慨来,却又差了老远。不过,在当今江湖中,倒的确算得上一个人物。”数天之前,湿儿还一直认为华克之天下无敌。在魏家山上苦练两个月后,她的功夫和眼光都极大地提升了。即便她希望自己的华克大哥天下无敌,但都不得不承认,西海龙王和那位拉二胡的盲大叔都远在他之上。

十三妹的父亲又道:“当今天下,武功第一的,自然是德高望重的东方不红前辈。第二便要数咱们的华帮主。”华克之忙道:“华某如何能跟不红前辈相提并论?不红前辈是世界五百年、中国一千年才出一个的武学奇才,华某跟他差了十万八千里。”

湿儿在心中连“哦”了三声,感情堂兄武功天下第一啊!难怪他一天到晚“我意已决,不必多言”呢。华克大哥和权长老也都对他尊敬有加。

十三妹的父亲又道:“第三位当是本帮的八大长老并列。”

湿儿心道:“江湖人物吃饱了撑的,都喜欢给天下英雄排名次。这个九袋弟子看来就要给大家排个先后了。自己且洗耳恭听,看看能不能提到自己。自己刚刚艺成下山,似乎被提到的可能性极小。不过,这种排名的主观性太强,极为偏颇。如果堂兄排第一、华克大哥排第二的话,那把西海龙王和拉二胡的大叔放在哪里?前段时间八大长老都来给自己传授武功,权长老的武功明显高出其他几个长老一大截,只怕不输华克大哥,甚或有超过的可能。鲁长老的功夫可能要在八位长老中位列末座。十三妹她爸却愣说八人并列第三,自然是在拍鲁长老的马屁。”转念一想,自己不也很关心江湖排名么?说别人吃饱了撑的,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鲁猪脚谦虚道:“鲁某岂敢。权长老武功高强,当列第三,鲁某心服口服。少林掌门正经大师、峨眉掌门玉箫师太以及立山寨立山圣母等人都是当世高手,他们应该排在咱们其他几位长老的前面。”湿儿心想,鲁长老说得没错,这老头当真是憨厚老实。

十三妹的父亲又道:“其实在整个历史上,不红前辈和华帮主都要排在前二位。”

湿儿心道:“这马屁拍得够狠!”

华克之忙道:“庄兄言过其实,言过其实!不红前辈在历史上排第一当无异议,华某能进入历史上前一百名也就知足了。”

原来十三妹的爹爹姓庄。湿儿心中暗暗好笑,“日出东方,唯我不红”,就这名儿能排历史上第一?我看堂兄的名头就不如大姐的响亮。“日出东方,唯我不败”,那才叫一个响亮呢!什么时候让堂兄跟大姐打一架,准好玩儿。

这时,鲁猪脚旁边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九袋弟子插话道:“各位好像漏掉了一位重要人物。”十三妹的父亲问道:“梅兄,我漏了哪一位?”姓梅的九袋弟子答道:“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想必大家不陌生吧?”

在座众人的身子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发生了九级地震。日月神教的东方教主,如何陌生得了?湿儿心内也是一激灵,终于有人提到大姐了,且听他们如何评说。

十三妹的父亲道:“我大大地该死,居然漏掉这么一位极厉害的人物!”

姓梅的又道:“我在想,咱们的不红前辈是否和东方不败是兄妹呢,名字竟然如此接近,两人的武功又都这般高强。”

听姓梅的这么说,湿儿吃了一吓。因为她知道堂兄不希望外人知道他跟旭日山庄的关系,偏偏在座的鲁猪脚因为曾上山给自己传授武功,自然知道堂兄和大姐是兄妹。她斜眼偷瞧鲁猪脚,见他悠闲地品着香茶,陶醉其间,不像要说话的样子。湿儿心想,鲁猪脚对堂兄真是忠心耿耿,堂兄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他便绝口不提。

华克之道:“名字虽然相近,但却没有亲戚关系。东方不败出生于旭日山庄,他们那边都是这么报名字的。”随即学着湿儿当初的样子,站了起来,双手一叉腰,冷冷地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学完了湿儿报名的样子,他又坐了下来,接着说道:“咱们的不红前辈报出名字来能吓死你,‘东方不红,太阳不升。’虽然不红前辈语气平和,听到的人却莫不脊背发凉。太阳都不敢升了,那是什么水平?东方不败差得太远。”

如在往日,湿儿看到华克之学自己的样子,必定哈哈大笑。可是,湿儿今天心情不好,正憋屈着呢,如何笑得出来?这也是湿儿第一次听到堂兄的名号,令她大大地吃了一惊。你东方红,我太阳才能升;你东方不红,我太阳就不能升。这也忒霸道了好么!

姓梅的又道:“窃以为,不红前辈排第一,华帮主排第二,东方不败排第三,然后是咱们的八大长老。鲁长老,得罪得罪!”

鲁猪脚道:“杰超兄说哪里话,东方不败自然远胜我等八人。”

十三妹的父亲又道:“东方不败为了练习《葵花宝典》上的绝世武功,为争天下第一,忍痛挥刀自宫。现在发现不红前辈和华帮主没有自宫也比她厉害,她定然肠子都悔青了。”

梅杰超“哎哟”一声,猛地一拍大腿道:“庄兄说到自宫,我忽然又想起一位厉害人物。东方不败只自宫过一次,可以称做东方一变。历史上还有一位自宫过三次的,唤作柳三变。其武功远远强于东方不败。”十三妹的父亲道:“梅兄说的可是词人柳永柳三变?”梅杰超道:“正是!”

十三妹的父亲道:“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他只是写词厉害,倒没有听说过他会武功。”梅杰超奚落十三妹的父亲道:“哎哟,庄兄,亏你还精研《孙子兵法》,被大伙儿称作庄孙子呢,你竟然连柳三变会武功也不知道?”庄孙子惭愧地摇摇头。

梅杰超又道:“其实,若论文学功底,柳永的词写得着实差劲。为什么凡有井水处皆可歌柳词?那便是因他武功天下第一。他强逼你歌,你不歌,就杀了你。世人都怕死,就自然都歌了。到了后来,大家都认为他是大词人,反倒没人知道他会武功了。”

鲁猪脚补充道:“杰超兄说得极是。鲁某其实还听色魔独孤求伴讲过他的祖师爷剑魔独孤求败和柳三变的故事。”

剑魔独孤求败和柳三变的故事?那定然有趣极了!好几个叫花子齐声道:“鲁长老说来听听。”

鲁猪脚道:“话说柳三变逼大家歌他的词,绝大多数人都迫于他的淫威,歌了。少数不歌的人都被他残忍杀害。却有那么一人,没有歌,也没有被他杀掉。此人便是剑魔独孤求败。”

鲁猪脚吃了一口菜,又接着说道:“一开始,剑魔还想着为民除害,要把柳三变杀了。可是跟柳三变一交手,才发现自己远非对手。不过,剑魔的水平自然也不弱,他总算逃脱了柳三变的魔掌,躲到深山老林去了。柳三变虽然恨他,却也不愿花时间去找他。剑魔为了躲避柳三变的追杀,终身不敢走出深山老林一步,只好自欺欺人地在石头上留下后来杨过看到的那些字。说什么‘纵横江湖三十余载,杀尽仇寇奸人,败尽英雄豪杰,天下更无抗手,无可奈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这厮后来被金庸一写,居然大家当真认为他牛逼。实际上,他不过是柳三变手下败将一名。”鲁猪脚说得兴起,都忘了吃饭。

庄孙子道:“原来如此。鲁长老真是见闻广博。金庸这人就喜欢胡写乱写,把史实改得乱七八糟。他要赞扬一个人,便只写那人的优点,缺点统统不写。那人便比谁都厉害,从来不可能输过一招半式。实在是偏颇之极!”说罢,连连摇头。

鲁猪脚又道:“柳三变当道的时候真是荒唐,大家吃饭都要先歌柳词。你们想知道是什么样子吗?”几个年轻叫花子齐声答道:“当然想!”

鲁猪脚道:“以前大家吃饭都是这个样子,先歌一句柳词,然后吃一口饭,”他突然敛住笑容,神色变得庄重无比,笔直地站了起来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说罢,低头抓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当作是吃了一口饭,接着说道:“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说罢,又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看到鲁猪脚严肃认真的表演,群丐齐声大笑,大家不免心里庆幸自己没有生在柳三变的时代,否则吃饭都不顺畅。鲁猪脚表演完毕,自己也跟着群丐笑了起来。湿儿也觉得大家说的事儿很新鲜,这可是她在武侠书上从来没有读到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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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楼
笑声停歇后,庄南强问道:“爹爹,你刚才给武林高手排了个名次。孩儿还想知道,历史上哪种武功最厉害?”

湿儿正在奇怪傻大个的父亲是谁时,只见庄孙子开口答道:“一提到最厉害的武功秘籍,你们这些年轻人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葵花宝典》、《九阴真经》等。我想说,你们太也孤陋寡闻!不可否认,《葵花宝典》和《九阴真经》等武功秘籍的确非常出名。但,最出名的却并不等同于最厉害的。你们现在想知道最厉害的武功秘籍,对吗?先说清楚了,咱们现在谈论的是最厉害的而非最出名的。”说到这里,他环视一圈,见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才又接着说道:“纵观我中华数千年历史,若论招式之精妙,武功之博大精深,则非兰陵笑笑生独创的‘筷子神功’莫属。”

筷!子!神!功!

湿儿浑若被人扎了四针,立时精神百倍。前不久在金瓶似的小山寻到《金瓶梅》时,湿儿曾听她父亲详细讲述过。当时东方无能把它吹得神乎其神,让湿儿和举儿神往不已。不过,湿儿总觉得那只是父亲一家之言,还不敢完全相信。一直想知道,在其他江湖英雄眼中,这本秘籍又有怎样的价值?她尤其想听一听华克之的意见。毕竟在她看来,华克之的武功登峰造极,称得上武学大家。华克之说出来的意见就是专家意见。如果他说筷子神功厉害,那便是真厉害。如若只是一个普通高手说筷子神功厉害,可信度就大打折扣。湿儿竖起一双小兔子耳朵,仔细倾听起来。

蓝屌丝问道:“庄前辈,你所说的‘筷子神功’,是否就是上次在金瓶似的小山里,少林寺正经和尚提到过的‘筷子神功’?”

庄孙子当日并未随华克之去金瓶似的小山。听蓝屌丝问起,他一脸茫然,望着华克之求解。鲁猪脚忙向他做了一番解释道:“少林上辈高僧衷禅和尚被发现死在金瓶似的小山内,胸腹部四个大穴被筷子戳了四个洞,正经和尚说他师叔是被‘筷子神功’所杀。”

鲁猪脚刚开始解释之时庄孙子还镇定自若,待得说到“胸腹部四个大穴被筷子戳了四个洞”时,庄孙子的脸色突然转为惊恐。他痴痴地盯着鲁猪脚,半晌才转回头来,喃喃自语道:“不是说已经失传很久了吗?想不到当今世上竟然还有人会筷子神功!”失魂良久,才想起尚未回答蓝屌丝的问题,赶紧轻咳一声,对蓝屌丝道:“想来那一定便是……那一定便是‘筷子神功’了。”他又咳嗽一声,语气方才稍微缓和,继续说道:“衷禅大师生前武功卓绝,修炼过少林三十几门绝技,是少林武学史上数一数二的人物。能将他杀死的,恐怕也只有‘筷子’了,恐怕也只有‘筷子神功’了。”

“请教那个……那个庄前辈,‘筷……筷子神功’到底妙在何处呢?”看到庄孙子神情的变化,蓝屌丝好像被传染了一般,也不利索起来。

庄孙子不答反问道:“我且先问你,你出招攻击对手之时,你都攻击对手的什么部位?”蓝屌丝不解其意,茫然答道:“任意一个部位都可以吧。不过,最常见的当然就是心脏和脑袋等要害部位。”

庄孙子又问道:“你可以同时攻击敌人身上两个部位吗?”蓝屌丝想了一下道:“如果我两只手都有兵器,应该可以。”

庄孙子追问道:“我再问你,你可以同时攻击敌人身上四个部位吗?”蓝屌丝思索半天后,重重地摇了摇头。庄孙子把目光转了一圈,大家也一般地摇头。华克之道:“我这两掌一下也只能攻击两个部位。实在无法同时攻击四个部位。”

庄孙子道:“这就对了。华帮主都做不到,更别说你们了。但是,历史上有一个人却可以做到,此人便是兰陵笑笑生。他双手用四根筷子,可以同时攻击对手四个部位。”

虽然这几句话都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但从庄孙子口中说出来后,众人还是感到一丝莫名的惊恐。

庄孙子吃了一口菜后,续道:“众所周知,手指是人体最最灵活的部位,方便控制筷子伸出的角度,也就是说,可以攻击敌人身上相距极远的四个部位。跟猪无能的九齿钉耙可不一样,八戒虽然可以一下扎你九个洞,实际却只是攻击身体的一个部位。试问,如果兰陵笑笑生用筷子同时攻击你的头部、脚部、左胸和右腰,你如何抵挡?”

湿儿注意到蓝屌丝的嘴唇动了一下,分明说了个“牛逼!”庄孙子的这番话,湿儿曾听她父亲东方无能说过。只不过父亲说的时候她还不太相信,现在听庄孙子也这么说,而且华克大哥都不能一下攻击对手身上四个不同的部位,这才确信筷子神功端的是厉害无比。

庄孙子又道:“武功的最高境界全在一个‘快’字。出招快,敌人就很难抓到你的破绽。武功弱者,出招也慢;武功越高,出手便越快。在这一点上,武功跟书法似是而非。你如果写楷书,很容易就暴露了你的水平。即便水平不如你的,也能看出你哪个地方写得好,哪个地方写得不好。可是,如果你写草书,却能糊弄一大帮人。你鬼画桃符一通,便没人敢说你的‘书法’哪里写得不好。因此,水平越差越喜欢写草书,只有像启功先生这样的书法泰斗才敢以楷书示人。有人说草书是书法的最高境界,但学书之人都明白,草书其实是糊弄人的最高境界。”

庄孙子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简而言之,如果甲方出四招而乙方才出一招,那么,抵消一招之后,甲方还可以击中乙方三招。咱们常说的‘后发先至’也是快的一种具体表现。对咱们普通人来说,无论多快,你攻击对手之时,都是先攻击这一个部位,再攻击下一个,然后再下一个,又再下一个。对手防守之时,也是先防第一个部位、然后第二、再第三、又再第四。有些聪明人则会玩点声东击西的把戏,但只要对手反应敏捷、速度够快,声东击西也就没多大效用。筷子神功则是同时攻击对手身上四个不同的部位。你防守这个部位之时,那个部位已被戳伤。防守那个时,这个已被戳中。一言以蔽之,就是所谓的顾此失三彼。”他又吃了一口菜,在大家对筷子神功无限神往之时,又补充俩字道:“无解。”

湿儿也听明白了,不管连续出两招还是声东击西的技俩,都有个“先后”的次序问题;而筷子神功的厉害之处则在于“同时”攻击相距甚远的四个部位。对手也需要同时防守这四个部位。如你只防得一个,另外三个便会被刺伤。

庄孙子又道:“刚才说的是用筷子神功单打独斗,这还只是初级阶段。筷子神功练到较高水平时,便可达到一心四用的境界,一出手便是四招。比起一心二用的双手互搏来,强了何止一倍!到那时,谁还敢说双拳难敌四手?”

大家还在细细品味筷子神功的厉害之处时,庄孙子却已等不及了,又道:“筷子神功只是厉害处之一。在兰陵笑笑生写的《金瓶梅》秘籍里面,还有一种轻身功夫,叫做‘飘飘欲仙’。筷子神功搭配飘飘欲仙,那才叫一个厉害!”

郭足问道:“是不是按照易经的方位行走,便达到轻功的最高境界?”湿儿自然知道郭足说的是“凌波微步”,她早就猜到过,但被她父亲否决了。

庄孙子道:“大家对轻功的认识还停留在步法上。没错,咱们都是普通人,有这种认识最正常不过。然,飘飘欲仙轻功练成之后,行若鬼魅,来去无踪。心念一转,你便已经到了你想去的地方。当你手握筷子想攻击敌人背部之时,你便已经到了敌人的背部。便是你自己,亦不知自己是如何做到的。飘飘欲仙,端的是神奇无比!窃以为,改成‘飘飘如仙’更为合适。像神仙一般飘在空中,多么恰如其分!有些武侠小说动不动就用‘匪夷所思’这个词。我告诉你们,配称得上‘匪夷所思’四字的,历史上只有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轻功。其他功夫用匪夷所思来形容,绝对是夸大其辞!”

在座众人心内都“哇”地惊叫了一声。湿儿斜眼看了看华克之,见他嘴唇翕动,从口型上看,好像在说“要是我会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该多好啊!”湿儿不由得暗笑,看来华克大哥也是普通人,跟我想得一般。还是蓝屌丝直接,大声道:“我要练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

庄孙子斜了他一眼,轻蔑地道:“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可不是每个人使出来都有威力的。”蓝屌丝不服气地大声问道:“为什么呀?”庄孙子道:“任何武功都需要高深的内力作为基础,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轻功尤其如此。”他用手指了指面前的一盘东坡肘子,道:“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恐怕都不能把筷子插入这块煮烂了的肘子肉里。”末了,又继续道:“也不是我小看蓝兄弟,给你一双筷子,你也插不进华帮主的身体里。再说,内功不好,你又如何快得起来?”

湿儿此时已是一流高手,早已深刻体会到内功对招式的助力。没有深厚内力的招式,就相当于街头杂耍,纯粹是花架子,多需借用神兵利器方可伤人。内功高深的武林高手,又哪需什么武器?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她心道:“爹爹以前讲述《金瓶梅》中记载的武功时,没有提到内功心法,该不会是秘籍中没有内功心法吧?那可糟糕,如此一来,单单得到这本秘籍的用处并不大。哥哥即便习了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轻功,恐怕也及不上我的一统拳法。如果以自己已有的内功基础去练习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轻功,定然比哥哥练得更好。兰陵笑笑生使出的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威力无穷,说明他的内力深厚无比。《金瓶梅》里面应该有内功心法才对呀!”

华克之的内功已然天下少见,但他仍然掩饰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金瓶梅》里面的内功心法叫什么?”庄孙子道:“回帮主,这本秘籍里面并无内功心法。”

湿儿好像二月天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真的没有吗?那兰陵笑笑生也太没节操了!但愿庄孙子说得不对。

华克之大失所望地追问道:“哦,为啥么?”庄孙子道:“兰陵笑笑生虽然狂傲不羁,但也颇有自知之明。据传,他写作《金瓶梅》之时,最先也计划分成内功心法、武功招式和轻身功夫三部分来写。可是写来写去终究无法超越他研习过的一本内功心法,便放弃不写了。在《金瓶梅》里,他特别强调,请先按照那本心法修炼内功,然后再开始练习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否则,练出的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不会有多大威力。”

梅杰超道:“庄兄,不对吧?像兰陵笑笑生这种奇才,历史上也就他一人。还有谁写的内功心法能比他的高明?”

庄孙子道:“单个人自然任谁也比不过兰陵笑笑生。但是,几大绝顶高手加在一起总可以胜过他吧?古往今来,囿于门户之见,武功秘籍往往都由一个人写就。据传,兰陵笑笑生提到的那本心法,却是由元朝鼎盛时期的七名顶尖高手摒除门户之见,倾力合作而成。众所周知,元朝时我国的疆土异常辽阔。这七名高手中有四名来自中土,有一名来自西域,还有两名来自欧洲。这本心法堪称中西合璧的典范。兰陵笑笑生对中土武功研究得非常透彻,但是对西域的就知之甚少,对欧洲的可说是一无所知。因此,他自承无法写出一本超越此书的内功心法。”

华克之急切地追问道:“那本内功心法叫啥?”仿佛如果知道名字,他马上就要飞身前去寻觅。

庄孙子道:“它的名字说来颇有些可笑。这七个绝顶高手说四种不同的语言。中土的马鞍山废人、钱武教和孙英育自然说汉话。还有一位中土高手的名字不详,应当也说汉话。西域的欧阳中出说胡话。欧洲的德尔丝版和波尔多社又说两种不同的语言。据说,在合编这本内功心法的过程中,因为语言不通,闹出了不少笑话。虽然有翻译在场,但关于内功心法的语句都非常深奥难懂,翻译自然难以做到信达雅。因此,很多时候需要这些高手用手比划。一个人的心法需要吐纳给另外六人看,方才被其他人理解。书成之后,便取了一个跟内功心法完全不沾边的名字,曰《言吾文》。意思便是‘各说各话,说我们自己的文字’。据说,这本《言吾文》虽然是汉语写就,但兰陵笑笑生却只参悟出其中的三成。另有七成终其一生也没有领悟。”

华克之轻轻地“哦”了一声,似是向往不已。湿儿心道:“看来还需找到这本叫《言吾文》的内功心法,才能把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练好。如果单是一本《金瓶梅》,断难成为天下第一。”

梅杰超道:“兰陵笑笑生只参悟了三成,便已天下无敌。却不知十成全都参悟透,该是何种境界?”

庄孙子道:“据说,《言吾文》将内力的修炼比作水库蓄水。蓄水越多,内力便越高。当蓄水水位达到一定高度后,水库之水便会从库壁薄弱处喷射而出。同理,人体内力修炼到一定程度后,也可从经络上的穴道喷射出来伤敌。《言吾文》将内力粗分为四级:内力初成者,掌可裂石,腿可断树。内力小成者,其内力可自奇经八脉中的某个穴道射出,达到手掌和腿的力量。内力中成者,内力可自四个穴道同时射出,每股力道皆可裂石断树。倘若能将这四股内力控制自如,当可媲美筷子神功。内力大成者,全身一千多个穴道可以同时射出内力,如日中天,光芒万丈,称作‘红太阳神功’。不过,红太阳神功只是理论上的最高境界。自《言吾文》问世以来,也只笑笑生练了个中小成。”

华克之运劲将食指朝地面凌空一指,地面却毫无反应。他摇了摇头,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便沉默不语。湿儿知道,他本想试一试,看内力能否从食指的商阳穴射出,看他自己的内力已达小成否。但试验的结果,却是他的内力目前最多算得上一个初成,离小成尚远。而普天之下,绝大多数人的内力连初成都还不到,其中也包括湿儿自己。

便在此时,一个三袋弟子闯了进来,径直来到华克之桌前,拱手施礼道:“启禀帮主,弟子去峨眉派招标,带回书信一封。”

湿儿正在想,华克之一个大老粗,如何能读信?华克之已接过书信,递给十三妹道:“你替我看看,上面写了些什么?”湿儿心中不悦,应该是我来替华克大哥读信的,何时轮到十三妹了?只是自己女扮男装,不便暴露身份,只好作罢。

华克之本以为书信的内容是回答峨眉派来不来投标。书信展开后,却见十三妹秀眉一蹙。华克之惊问道:“啥子事?”十三妹道:“有人……有人要向帮主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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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克之哈哈大笑道:“玉箫师太是我手下败将,她如何还要向我挑战?”十三妹道:“是玉箫师太门下的一个弟子向帮主挑战!”华克之诧异不已,追问道:“什么?玉箫师太门下弟子向我挑战?”十三妹肯定地点点头。

华克之沉思半响,仍是想不通,摇头笑道:“一个峨眉派小姑娘,竟敢向我挑战。简直是可笑之极!”鲁猪脚道:“我还道是玉箫师太呢。如果是她的弟子,有何资格跟咱们帮主较量?”

湿儿也觉得颇不可思议,心里嘀咕道:“华克大哥曾在金瓶似的小山打败了玉箫师太、正经和尚和淡定道人三人的围攻。现在玉箫师太竟然差她的一个弟子来向华克大哥挑战。真是莫名其妙!即便她的弟子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也绝不会是华克大哥的对手。”

庄孙子道:“常言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这个弟子可有什么古怪之处?如果她没有出奇制胜的法宝,相信玉箫师太也不会让她来闹这个笑话。”十三妹道:“没看出有何特别之处,倒是她的名字有点古怪。”华克之好奇地问道:“何怪之有?”十三妹答道:“竟然叫‘令狐狸精’,你说怪也不怪?”华克之哈哈大笑道:“怪,怪,怪!她为啥不直接叫‘狐狸精’呢?”

还是庄孙子见多识广,说道:“帮主,‘令狐’是一个复姓。江湖上姓令狐的不多,此人多半跟令狐冲有点瓜葛。该不会也会独孤九剑吧?帮主还是小心为上。”华克之心内咯噔一下,以无招胜有招的独孤九剑?那可是极上乘的剑法!不过,他也是一身豪气,随即便道:“来得好!我正想会一会独孤九剑!”

一直以来,江湖群雄都很好奇,独孤九剑和降龙十八掌到底孰强孰弱?湿儿好奇心更胜常人,自然也想看看这两种极上乘武功的碰撞。不过,既然是交手,就难免有伤亡。虽然可以断定,令狐狸精的内力不会太强。但独孤九剑遇强则强,还有专门的破掌式。其料敌机先、无招胜有招的境界,恐怕要高出降龙十八掌一筹。只怕华克大哥稍有不慎,被令狐狸精抓住破绽,那就……

梅杰超却道:“如若她会独孤九剑,又何须拜入峨眉派门下?我看她多半便不会。帮主无须在意。”

湿儿一直在偷瞧华克之和十三妹的一举一动。她发现二人虽然坐得甚近,华克之也请十三妹帮他读信,但二人的互动其实并不多,远不如自己当初跟华克之在一起来得亲密。湿儿不禁又感觉好了一点。现在突然感觉到华克之有危险,湿儿便又义无反顾地替他着想。我何不先去给华克大哥一探虚实呢?如果令狐狸精厉害,那我就跟华克大哥一起上;如果她武功低微,我就躲一边看热闹。主意打定,湿儿悄然离开了香满坡。

湿儿打探好去峨眉山的方向后,沿着山道施展轻功狂奔。此时的湿儿轻功已然不俗,看着一座座山峦相继被自己甩在身后,不由得心花怒放。狂奔了一天一夜之后,湿儿终于觉着累了。她跃上路边的一棵大树,打起盹来。

“得得得……得得得……”

湿儿刚刚合上眼,山路上突然传来阵阵蹄声。湿儿赶紧坐起身来,手搭凉棚往山路上望去。片刻过后,只见一个妙龄女子骑着一头枣红色的小毛驴从山道上飞驰而来。小毛驴腿脚甚健,胜似一匹千里宝马,眨眼间便已到了湿儿的树下。湿儿心中赞道:“好一匹汗血小宝驴!”赞赏之余,不免又生出些许感叹:“好驴都被别人骑了,怎么没让自己碰到呢?好在自己还有华克大哥。”

驴背上的女子身着黄色道袍,头上挽着道姑的发髻。湿儿曾在金瓶似的小山见过峨眉派的衣着,这个女子的穿着打扮便跟峨眉派的一般无二。此女腰佩长剑,一直低头行路,看上去心事重重。湿儿合计道:“这定是令狐狸精无疑!”待毛驴走出十来丈远,湿儿便下树尾随其后。

湿儿猜得没错,这位妙龄女子正是峨眉派玉箫师太的关门弟子令狐狸精。此次师太降大任于斯人致她忧心忡忡。

“你说丐帮,都他妈的穷得要饭了,竟然要花全帮上下五年的‘GDP’来修新总舵。”

“这年头,哪个帮派不搞大工程?少林、嵩山、武当还有咱们峨眉自己,不都把寺庙道观修得跟黑宫似的。这里头不光是面子问题,还是掌门及其亲戚、爪牙发财的问题。唉,只可惜受苦受累的便是我们这些可怜的小帮众!”

“这个工程不可谓不大,谁都知道是块大肥肉。少林、武当、嵩山、恒山等等各派都想吃。据说嵩山派因为资质不够,已经失去了投标资格。却不知其他各派都施些什么手段?还不就是托关系请吃送礼、美色诱惑等。除此之外,还能有啥新招?”

“师父却想靠我一己之力打败华克之,然后迫他把工程包给咱峨眉派。这可能吗?这可能吗?这可能吗?华克之的武功如此高深莫测,淡定道人、正经和尚加上师父你,你们三个老家伙合伙也没打赢他。姐儿是武学末进好不好?要打败华克之,谈何容易!哼!”

“传我这么九招破剑法,姐儿就可以赢了吗?你老人家说人性中有不可克服的弱点。无论对手武功多高,只要他是人不是神,便都有弱点。这套‘驭男九剑’,就是抓住了男人人性的弱点。只要是正常男人,就都会败在这套剑法之下。似乎有那么点道理。不过,这‘驭男九剑’真靠谱?师父你莫不是在吹牛逼?”

师父玉箫师太的话不时断断续续在狸精耳边萦绕:“这套剑法叫‘驭男九剑’,乃为师年轻时所创。遥想为师当年,凭此套剑法打遍天下无敌手。什么正经和尚、正经和尚的师父、正经和尚的师爷、正经和尚的祖师爷都是浮云,五招之内绝对拿下。试问,有哪个正常男子不败在为师的剑下?”师父说这番话时那满脸得色的神情也便闪现在狸精的脑海中。

“我问你,既然这套剑法如此厉害,为何你当日不用它来对付华克之?你却说这套剑法有个bug。说什么只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才可使用,越年轻越漂亮的女孩子使出来威力
越大,年老色衰、人老珠黄的人使将出来就平平无奇,云云。又说什么你老人家之所以输,便是因为年纪大了。我是我们师姐妹中最年轻、最漂亮的,其他几人根本没这资质。这后一句话嘛,听着还是蛮顺耳。”

“我说自己没你漂亮,还是请师父你亲自出马用这套剑法打他。你却说什么不可不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男人,怎会对一个五十岁的老太太感兴趣?我看是你自己胆怯了。哼!无敌手你个头!”狸精狠狠地朝路边啐了一口唾沫。

“我很想学你的防身绝技,就是正色和尚一掌打不伤你的那种防守绝技。可是你偏偏遮遮掩掩不肯教我。我这次跟华克之交手,凶多吉少。难道姐儿挂了,你就开心了?”

“从峨眉山下来已经向川北走了七天,离丐帮总舵应该不远了吧?金庸说丐帮总舵在洞庭湖君山岛。刘绪国这孙子非要将它搬到四川省仪陇县。不就因为你老家是那儿的么,就他妈的瞎JB改。必须强烈鄙视!”

“山路曲曲折折,我这匹千里小毛驴也走走停停,一会儿吃草,一会儿拉屎。你吃了就拉,拉了又吃,做这许多无用功干啥呢?你倒是快点,你这样几时才能到呀?离招标截止日的中秋节还剩下不到两天。两天啊,额的神。”

“你甭说,华克之这小子其实还不错,武功既高,人也蛮帅。虽然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高富帅,如果换套干净体面的衣服,还凑合拿得出手。能不能包下工程咱不管,能把华克之制服、让他服服帖帖地听姐儿吩咐,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令狐狸精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千里汗血小毛驴突然打了一惊,随即止步不前,差点将她摔下驴背。狸精忙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猥琐男挡在路中。那人嘻皮笑脸地道:“小妞长得不错嘛。陪大叔谈谈心可好?”

这人看着怎地如此恶心?狸精怒道:“你找死吗?还不给姐儿滚远点。”“小丫头脾气还挺大。你要不听话,大叔会很粗鲁的!”“就你?”狸精斜眼瞧了瞧,见这臭男人身板单薄,不像什么练家子。“知道大叔是谁吗?”猥琐男一甩头发道:“大叔就是闻名江湖的色魔独孤求伴。嗯,没吓着你吧?”“哈哈哈,你真是臭名远扬呢!”“害怕了吧?颤抖了吧?”“可惜姐儿真没听过你的名头,嘿嘿。”

“你!”色魔恼羞成怒道:“小丫头休要猖狂。大叔的祖师爷,你总听说过吧?”“你倒是说来听听看。”“大叔的祖师爷就是剑……魔……独……孤……求……败。”色魔把他祖师爷的名字一字一顿地说得非常清楚。

狸精心里一惊,她幼时曾听父亲提起过剑魔独孤求败。据说此人以玄铁重剑以及精妙绝伦的独孤九剑独步天下。于是弱弱地问道:“原来你是剑魔独孤求败的传人,失敬失敬。你也会独孤九剑吗?”色魔昂然答道:“那是自然。”

狸精不由得心里怦怦直跳,如果能学到独孤九剑,拿下华克之还不是一小块蛋糕?便问道:“大叔,你可以教我这套剑法吗?”色魔打了个响指,道:“OK。只要你让大叔高兴了,别说九剑,十剑百剑大叔也愿意教你。”“你到底会不会呀?什么十剑百剑的。”“童叟无欺,如假包换。”

湿儿听到他们的对话,马上明白过来:原来这个色魔独孤求伴会独孤九剑,反而是令狐狸精不会。心想,如此一来,令狐狸精有何可怕之处?她定然不是华克大哥的对手。我只需躲在一旁看热闹就好。绷紧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狸精半信半疑。她生怕上当受骗,决心测试一下。便道:“你背几句口诀给我听听。”“这还不容易么?张嘴便来!”色魔于是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道:“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狸精高兴地道:“哇塞,像那么回事儿。”

色魔心中窃喜,道:“瞧你这丫头说的。这套总诀凡三千余字,跟大叔去树林吧,大叔保准倾囊相授。”“不去。你再耍几招剑法给姐儿瞧瞧。”“没问题,随手就来。看清了,这是破剑式。”色魔将手中长剑挥舞起来,出招快如闪电。狸精根本看不清剑锋,只见一片银光闪动。独孤九剑果然精妙绝伦。狸精心想,如果自己以峨眉剑法跟色魔过招的话,定然会一败涂地。

“服了吗?走吧!去树林中好好教你。”“不去。”“为什么?”“姐儿对你没感觉。”“培养培养就有了,大叔一定叫你欲罢不能。”

狸精的性格跟她师父玉箫师太差不多,喜欢吸引男人的眼球,却讨厌男人的污言秽语,尤其是摊上这么个猥琐男。狸精一把拔出佩剑,喝道:“快滚远点,不然……”“不然咋了?”色魔晃了晃手中的长剑道:“想打架么?”

狸精非常害怕,内心相当纠结,正进行着一场异常激烈的史无前例的思想斗争:

“假如跟他过招,独孤九剑天下无敌,自己定然打他不过。如此被色魔侮辱,江湖上一般会认为我是被强暴的,至少我赚一个贞洁的名号。大家茶余饭后说起此事,一定会竖起大拇指,称道狸精我为贞洁烈女。呃,不过有一点不好,就怕打斗中被他刺中哑穴,等下爽了都叫不出声。”

“可是,如果不比划比划就直接跟他去树林的话,别人可能会说我喜欢这个猥琐男。那倒罢了,自己喜欢,干别人鸟事?但更可能被人家说成淫荡,跟色魔干柴烈火,落一个大大的骂名,还会被师父赶下峨眉山。”

“我是打呢还是打呢?我是不打呢还是不打呢?我到底打不打呢?”

“唉,要是有一个既可以当婊子又可以立牌坊的两全其美之策该多好呀!”

躲在暗处的湿儿此刻也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看眼前的形式,美女遇到色魔,恐怕令狐狸精都没机会见到华克大哥,便要被色魔掳走。现在的问题是,本大侠要不要救她呢?如果救她,她接下来会去挑战华克大哥;如若不救,有违侠义精神。本大侠怎可见死不救呢?传了出去,华得来华大侠的名头就坏了。反正她也不是华克大哥的对手,还是救她一救吧。”

“不过,我虽然会七大门派的武功,但独孤九剑实在是非同小可,恐怕自己尚非色魔的对手。搞不好令狐狸精趁乱逃走,我却被色魔抓住了。那可如何是好?不如我离得远远的,危急时刻用‘十八相送’来解救她。”想至此,湿儿从地上拾起一粒石子,扣在手心。

色魔看狸精既不动手,也不跟自己走,不免猴急。他突然又想起什么,一抖长剑,朝狸精喝道:“呔!小丫头,速速报上名来,本色魔不泡无名之妞。”此时,狸精已打定主意做一名贞洁烈女,也正好试试师父亲传的驭男九剑。便镇定地答道:“姐儿我复姓令狐,名狸精。”“原来是令狐狸精。小名儿不错,本色魔有兴趣泡你一下。出招吧!”

令狐狸精骑在驴上默想驭男九剑的剑招和剑诀。下山前师父玉箫师太刚将驭男九剑传与她。此套剑法博大精深,她才勉强学会,尚不熟练,所以需要想上一想。色魔不知她在耍什么花招,心内猴急,喝道:“快出招!”令狐狸精无端被他打乱了思路,也怒道:“叫什么叫,你先出招呗!”

色魔很是不屑,轻蔑地道:“小丫头真是见识浅薄!独孤九剑的诀窍就是后发制人。等你出招,我找出你的破绽,然后打败你。你何时见过独孤九剑先出招?”

“哦?这样啊。”狸精第一次听说独孤九剑有这么个特点,心下惭愧。不解地问道:“那我要是不出招呢?”

“……”色魔一下愣住了。

“哈哈哈。我不出招你就找不到我的破绽,你就赢不了我。是吧?哈哈哈。你妈的什么破剑法!”

“你你你你,竟敢骂我天下第一的剑法?”

“骂了你又怎样?姐儿就是不出招,没有破绽,没有破绽,没有破绽!” 令狐狸精暗
自庆幸没用驭男九剑跟他过招。否则,被他找出破绽还不完蛋了?当下就骑在汗血小毛驴上吟吟浅笑,不时冲色魔做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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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你总不能耍赖吧?”色魔急得抓耳挠腮。自己生平泡妞无数,今日竟然遇到一个不出招的!当年祖师爷创这套剑法之时,难道就没想到天下也有不愿先出招的对手么?无奈之下,不禁哀求道:“狸精妹妹,我求你先出招好不好?”

“不好。”

色魔真是万般无奈。可是狸精又让他垂涎欲滴,实在不忍心就此离去,便死乞白赖地挡在路中,不让令狐狸精过去。

这回轮到狸精着急了,距离截止日期不过两日!要过去,就需出招把色魔赶跑。可是自己一出招,就会被他抓住破绽,非但赶不跑他不说,还要落入他手,遭其凌辱。如何是好?

师父的话又适时地在令狐狸精的脑中响起:“什么正经和尚、正经和尚的师父、正经和尚的师爷、正经和尚的祖师爷都是浮云,五招之内绝对拿下。”狸精心想,如果师父说的是真的,只要色魔打不过正经和尚,我就可以用驭男九剑击退他。于是试探道:“喂,色魔,你跟正经大师交过手吗?”

“你说少林寺的正经和尚?”

“嗯嗯。”

“算有吧。”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是不是输了不好意思说?”

“我会输给他么?我跟他伯仲之间。”

“我看你是输了。否则还躲躲闪闪、遮遮掩掩干啥?”

“真没输。只是打架的原因不便明言。”

“哈哈哈。你个色魔还能因为啥跟别人打架?不就是为了女人么?”狸精转念一想,马上改口道:“不对,正经大师是和尚,不会跟你抢女人。”

“屁话,他不抢才怪。”提到正经和尚,色魔就来气,再也不管什么便不便明言。道:“当初我跟他因为峨眉派的玉箫师太动起手来,打了一整天愣没分出胜负。”

居然跟师父有关!狸精越发好奇,继续追问道:“后来玉箫师太对谁好一点?”

“好你个头。那牛鼻子创了一套‘驭男九剑’,把我跟正经和尚杀得大败。”

“你的独孤九剑比驭男九剑差这么多啊?”狸精心内窃喜,师父说得果然没错,还真是她的亲身体验。

“胡说。独孤九剑天下无敌。她那什么驭男九剑是妖术。那牛鼻子知道老子喜欢她,她便又是抛媚眼又是玩儿失踪,搞得老子心烦意乱,一下子便着了她的道儿。”

狸精心想,师父这套剑法的确有点那个。尤其是那招“投怀送抱”,搞得出招之人跟失足妇女差不多。唉,师父把男人看得太透,将男人好色的弱点抓得死死的。可是,为什么师父现在不用这套剑法了呢?便又问色魔道:“要是现在玉箫师太拿驭男九剑跟你打,你能抵挡么?”

“现在她不行了。男人永远都爱十八岁的姑娘。一个老太太,谁会对她有兴趣?对她没兴趣,她的剑法就没有威力。”

狸精心想,这就是师父所说的bug吧,上了年纪就没了威力。通过跟色魔的对话,狸精
验证了师父所言非虚,立即信心百倍。“喂,色魔,你要不要再尝一尝驭男九剑的厉害?”

“我真的对那个老牛鼻子没兴趣了。”说完这话,色魔才陡然发现对方身着峨眉派道袍,莫非她是玉箫师太的弟子,也会驭男九剑?色魔一惊,脑中瞬间闪过逃跑的念头。

便在此时,狸精眨巴了一下眼睛,从明眸中送出一股似有似无的内力,然后缓缓挺剑刺出。正是驭男九剑的第一招“秋波暗送”。

“秋波暗送”这招源自《九阴真经》中的“移魂大法”功夫。玉箫师太武学资质实在太高,所知非常博杂。虽然她并未看过《九阴真经》,更未习过其中的功夫,她单单凭着自己的想象,便抓住了“移魂大法”的精髓。不单如此,移魂大法只是目光对视,玉箫师太却别出心裁,创出一个更为奇特的法门,可以从眼睛中射出一股弱弱的内力,其威力远非移魂大法可比。“秋波暗送”这一招中移魂是主要的,致命的攻击便来自眼中那股内力。倘若对手正好盯着出招之人的眼睛看的话,很容易被内力摄住,瞬间变得昏头转向,茫然不知所措。剑招倒在其次,只是随随便便刺出。正因如此,剑招反而暗合了无招胜有招的高深武学要义。

独孤九剑是何等厉害的剑法?色魔本不是夸口,数年前,初学独孤九剑的他即已跟正经和尚不相上下。随着对独孤九剑领悟的加深,近些年只怕早已远超正经和尚。顶尖高手用绝世神功,恐怕亦难以跟色魔抗衡。

但这套驭男九剑,却非正常的绝世神功。乃玉箫师太专门针对男人好色的弱点所创,走的是歪门邪道的路子。

每个男人都好色,只是好色的程度不一样。男人通常只聊两个话题,一个是武功,一个就是女人。

只要是男人,即便是性无能,就都会败在驭男九剑之下。

色魔远比一般男子好色,在驭男九剑面前更是毫无抗力。当狸精的内力传到他眼里之时,只见他突然两眼放光,神情恍惚,犹如着了魔一样,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嘴唇肌肉像麻痹了一般,一滴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紧接着手中长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纵然色魔令人生厌,狸精却也无意伤他。她不过想试试驭男九剑的威力,把他赶跑就行。狸精哪里料到,随随便便刺出的一剑,威力竟然巨大如斯?眼见长剑就要刺入色魔的胸口,狸精忙收势撤剑,可是哪里还来得及?狸精吓得把眼睛闭上,心道:“色魔,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听到色魔的惨叫,却听“啪”的一声脆响,一粒小石子撞在剑上。狸精突觉手腕一麻,长剑“bia唧”一声掉在地上。

“好,太好了!”从树林中转出一个人来,正是狸精的师父玉箫师太。刚才那石子便是玉箫师太用弹指神通弹出。树林离二人尚有十余丈,石子形体虽小,破空之声却异常响劲,最后竟然打掉了狸精的长剑!

狸精吃惊地问道:“师父,你怎么在这里?”

玉箫师太答非所问道:“这个色魔对咱们还有一些用处,千万不可伤了他。”色魔还僵在原地。师太用玉箫一戳,点了他的穴道,喝道:“喂,醒醒!”

色魔忽觉身子一痛,揉了揉眼睛,突然发现玉箫师太站在面前。他吃了一吓,撒腿就跑。穴道被封,哪里跑得动半步?只得乖乖地站在原地。

玉箫师太平日里对门下弟子严加约束,不许她们跟不三不四的男子来往。狸精生怕师父责怪她对色魔仁慈,忙道:“师父,他是个大坏蛋,如果不除掉他,很多女孩子会遭殃。”

玉箫师太道:“他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他虽被称做色魔,但只有色心,却无色胆。他通常是将女孩子擒了去,好生伺候,求女孩子自愿跟他好,嫁给他,与他为伴。如果过了一百日女孩子还不同意,他就会把她放了。被他擒去的女孩子数以百计,可是迄今为止,他还孤身一人。像他这样的色魔,也是怪可怜的。”

“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人啊。真是有些可怜。难怪才要‘独孤求伴’呢。”狸精心想,师父为何对色魔如此了解呢?莫非她曾被色魔擒去过?

“对驭男九剑有信心了吧?为师可不是瞎吹的哟。”

“嗯。一招便将色魔擒住,其威力端的是匪夷所思。”

“此去丐帮总舵刚好还要两天。你打败华克之就差不多该开标了。快快去吧。为师等你胜利的喜讯!”

“是!弟子定当竭尽所能,决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清晨,有雾霾。

狸精独自坐在仪陇县瓦子乡天院寺村小学操场上那石头堆砌的乒乓球台之上。跟华克之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这叫花子头竟然还没来。是表不准么?亦或叫花子根本就没有表?这个世界贫富太悬殊,有人戴三个表,有人没表戴。我骑着千里小毛驴走了九天才来到这里,也说不定有时差?我就再等你一等。你要是怕姐儿的驭男九剑,就趁早别来了。

这所小学也挺怪,居然只有三间教室。难道你们的小学是三年制吗?这三间屋还都破破烂烂的,屋后的风竟然穿过墙缝刮到屋前来了。就这个破地方走出去的人,能把自己名字写出来就不错了,又会写啥子小说?漂亮如姐儿这般,刘绪国这孙子居然连好听的形容词都没想出一个来,想不鄙视你都难。也难怪天涯正在进行的年度十佳作品/作者评
选中,你要敬陪末座呢。要不要狸精脱光了给你拉几张票?大家快去投票啊,刘绪国的《欢乐牛逼武侠梦》进了十大我就裸奔!你他妈的倒是想,姐儿可没这么开放。

华克之武功如此高强,我真的能赢么?师父她老人家待我恩重如山。她对这次招标非常重视,我绝不能让她失望。要是真输了,可怎么向师父交待?狸精越想越觉得压力山大,不禁轻轻长叹了一声。

“咳。”狸精正在惴惴不安之时,背后传来一声清咳。狸精吃了一吓,赶紧从乒乓球台上跃了下来。来人不正是叫花子头华克之么?这小子的轻功端的是匪夷所思,他都到我身后三尺之处,我竟然毫无知觉!他要是点我穴道非礼我,那还不轻而易举?

只看狸精的背影,华克之便知是个小美人儿。待得狸精转过身来,华克之的一颗粗心不由得怦怦直跳。这姑娘虽不如乃师玉箫师太之性感,却又是别有一番风味。华克之咽了一下口水,故作冰冷状,问道:“你就是峨眉派玉箫师太的关门弟子令狐狸精?”

因为今日是中秋佳节,而且要主持总舵工程开标的英雄大会,与群雄共商对付魔教的大计,华克之便没有穿丐帮那些破破烂烂、脏兮兮的衣服,而是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素袍。狸精也被华克之英俊的外貌所吸引,加之素闻他的威名,心里便也小狗乱撞。她先镇定了一下,然后答道:“正是。”

“你的武功已经胜过你师父了?”华克之的眼神愈来愈冷。

“家师的武功高深莫测,吾孰与吾师?”

“我书读得少,别给我整古文,OK?”华克之学识有限,不过,大抵猜到狸精说她自己尚不如师父。“数月前,师太在金瓶似的小山跟华某交手过,难道她没告诉你么?”

“曰了,你赢她。”

“那你还来挑战我,莫非想要鸡蛋碰石头?”

“哼,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你有把握赢我?”

“还可以吧。”

“哈哈哈。你凭啥赢我?”看着小美女一本正经的回答,华克之由冷转热,笑了起来。

“别管我怎么赢你。咱们打个赌,敢乎?”

“‘敢乎’是啥意思?”华克之眉头一皱,道:“这么多古文,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就是问你敢还是不敢。”

“你觉得我有理由怕你?”

“少废话。如果你输了,我说什么你须照办。”

华克之呵呵一声冷笑道:“如果不幸你输了呢?”

“嗯,”狸精沉吟了片刻道:“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不过就是不许点我的哑穴。”

“你要大呼救命?”

“当然不是,学生都放学了,此地空无一人,嗓子喊破了也没用。”

“那为什么不许点哑穴?”

“不许就不许,你这么多废话。”

“你输了的话可由不得你。”

师父说,本套剑法的制胜关键在于掌握男人的心理,然后利用自己的表情配合剑法去扰乱敌人心智,做到以智取胜。那华克之现在是什么心理呢?刚开始冷冰冰的,后来又笑了,难道对自己有点意思?他至少对自己不反感吧。狸精想到此处,信心增加了不少。

华克之看小美女突然沉默不语,心想,难道我不答允不点哑穴她生气了?便道:“不点就不点。”

“哦?”狸精心想,我只是略一沉吟,他就答应我一个要求。看来,他还是蛮在乎我的。那我这驭男九剑定可擒他。

狸精的眼睛眨巴一下,从双眸中似有似无地射出一股内力,手中的长剑却没有随之递出。她并未将“秋波暗送”这招使老,她要看华克之的变化然后再决定接下来用哪招。

驭男九剑创于三十年前。玉箫师太年轻时用过几次后就再也没用过。一方面,她自己也觉得这套剑法用出来颇为不雅。另一方面,一般的对手都招架不住她的玉箫剑法,自然无须使出不雅的驭男九剑。因此,江湖上知道驭男九剑的人可谓寥寥无几。华克之刚二十多岁,如何知道地球上还有这么一套专门对付男人的剑法?华克之突觉一股劲力刺入自己双眼,而对方分明站在原地未动,心下大骇,连退三步,猛揉眼睛,总算回过一点神来,却仍是睡眼惺忪。

狸精见一招不中,长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双脚踏着易经的方位轻盈地走了起来。正是驭男九剑的第二招“若即若离”。华克之尚未从第一招的移魂大法中恢复过来,双眼仍旧视物不清,突觉眼前出现了若干个令狐狸精,有无数把剑齐向自己刺来。顿时慌了手脚,降龙掌不知该击向何方。正犹豫间,身上数处穴道一麻,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令狐狸精吟吟笑道:“华帮主,服了么?”

华克之怒道:“你这啥子妖术,无耻!”

狸精并不生气,把长剑架在华克之的脖子上道:“你输了,须听我的。”

“你要杀便杀,何须废话。”

“哈哈哈。哈哈哈。”

“笑啥子?难道我刚才那句话有笑点?”

“枉你为一代大侠,也好意思出尔反尔?”

“我说啥子了?”

“咱们动手之前,不是打赌了吗?你输了,便须听我的。你要赖帐不成?”

“华某死都不惧,如何会说话不算数?说吧,你要让我干啥?”

“乖,真乖。”狸精就喜欢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大侠,绝不喜欢不怕死的愣头青。“你是叫花子头儿,手上总有点权力吧?”

“你要让我干坏事?”华克之一听“权力”二字,便知狸精有过分的要求,遂断然拒绝道:“那是万万不可。”

“不但不是坏事,而且对你还大有裨益。”

华克之将信将疑地道:“是吗?那请讲。”

“你可以得到百分之十的提成喔,”狸精先竖起左手食指,让华克之明白好处是大大的,然后接着说道:“如果你把丐帮总舵的工程交给我们峨眉派。”

华克之一惊,忙道:“这个我如何做得了主?最终结果需由评标委员会定。”

“你是帮主,你给他们打个招呼,谁不听就送罗家嘴关起来,看谁敢违抗你的命令?”罗家嘴是丐帮总舵关押犯人的地方,在江湖上颇为出名,连初出江湖的令狐狸精也知道。

华克之断然拒绝道:“不可不可!绝对不可!”

狸精将长剑轻轻压了压,锋利的剑刃划破华克之脖颈的皮肤,渗出浅浅血丝。华克之把头一昂,做视死如归状。无论令狐狸精说什么,做什么,华克之都毫无反应。狸精不由得又着急起来。华克之是绝对不能杀的。倘若杀了他,拿不到工程且不说,峨眉派还会成为丐帮的死对头。丐帮如此强大,岂是小小峨眉派招惹得起的?放了他自然也不行,拿不到工程,无法向师父交代。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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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楼
狸精一筹莫展之时,却听身后一个声音道:“徒儿,住手!”

狸精先是吃了一惊,醒悟过来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师父玉箫师太已来到她的身后。赶紧还剑入鞘,行礼道:“师父,赢是赢了,可这厮就是不答应咱的要求。”

“放了他吧,他说的也是实情。”师太轻挥玉箫,解开了华克之被封的穴道。满眼充满爱怜之意,对华克之,也对狸精说道:“贫道去丐帮打听了一下,你这个官儿当得也太清了。爱帮众如兄弟,支持帮众的言论自由,不贪,不卖官,不为亲戚朋友谋利益。不过,贫道感觉你这官儿当不长久,你好自为之。”说罢,转身领着狸精走了,把华克之晾在操场上。

中午时分,师徒二人来到一间客栈。

“就是这里了。”玉箫师太说罢,径向店内走去。狸精一看招牌,大吃一惊道:“师父且慢,这是黑店!咱们还是换一家吧?”“你怎么知道是黑店?”狸精答道:“店的招牌叫‘恶人谷客栈’,难道还不是黑店么?”“当今江湖,你应该提防的,倒是那些‘好人谷客栈’。”玉箫师太头也不回,继续往店内走去。狸精道:“师父说的就是真小人和伪君子的辩证关系吧?徒儿明白了。”

“师太快请,贫僧候你多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狸精觉得声音好熟悉,像是俗和尚正色。

狸精猜得没错,正是正色和尚在跟玉箫师太打招呼。恶人谷客栈是丐帮帮营的繁星级酒店,这两天正好被指定为投标者下榻的酒店,开标大会也将在此召开。少林众僧已经先峨眉派到达,正在大厅里歇息。正色和尚听到玉箫师太娇滴滴的声音,便主动打招呼示好。

“等我何事?难道少林寺会把丐帮总舵的工程拱手让给峨眉么?”玉箫师太一边往客栈里走,一边答道。

“阿弥陀佛,想死你大爷了!”正色和尚不改又俗又好色的本性,言语甚是轻佻。

玉箫师太知道正色和尚的怪癖,对此并不介意。她入到酒店内一看,差点乐坏了,笑道:“呃,你这秃驴还挺讲究对称!哈哈哈!”

玉箫师太所指的,当然是正色和尚的耳朵。她当日在金瓶似的小山用玉箫戳掉了他的左耳。现在一看,右耳竟然也没了!她自然不知道后来在立山寨上发生的事。前些日子,正色和尚慕名前往立山寨,请立山圣母给他接左耳。结果他运气不好,碰巧遇到夏芸儿踢寨。打抱不平未遂,却反被高岸谷削掉了右耳。后来,夏芸儿又把他的右耳给毁掉了,以至于想接都接不回。无奈之下,正色和尚就干脆双耳都不要了。

正色和尚本来都已好了伤疤忘了痛,玉箫师太此言无疑又揭开了他的伤疤,让他顿时血流不止。而且,玉箫师太正是戳掉他左耳的元凶。如公鸡般好斗的正色和尚如何能忍?这次投标,双方本来就是竞争对手。丐帮已经事先言明,开标之时不许动武。何不现在趁机除掉玉箫师太以及峨眉派人马?正色和尚怒喝一声道:“牛鼻子还我耳朵来!”便挥拳冲向玉箫师太。玉箫师太是女中豪杰,自然不会示弱。要打架,谁怕谁?也立即挥起玉箫迎战。好家伙,二人甫一见面就斗到了一处。

正色和尚这次学乖了,一改上次猛攻玉箫师太身上敏感之处的打法,这次转而猛攻她的各处要害。照理说,这样就可以战胜玉箫师太了吧?三招之后,正色和尚便惊得跳出圈外。怒道:“你这臭牛鼻子如何知道老子要用‘莲心静放’、‘顽石点头’和‘六道轮回’这三招?”

正经和尚等人也是大吃一惊。在金瓶似的小山见识过师太的玉箫剑法之后,正经和尚本来以为,即使师弟赢得不轻松,但至少应该立于不败之地。没想到数月不见,玉箫师太的武功竟然有了飞跃。一般来说,年轻人如得名师指点,武功可以实现大的飞越。玉箫师太毕竟已经是五十来岁的老道姑,她的师父也早已仙去多年,如何还能有此种脱胎换骨般的进步?少林众僧又如何能不惊?如此一来,大家都止住品茶,提心吊胆地观起战来。

原来,收到丐帮邀请投标的书信后,师太极为重视。一方面将驭男九剑传给令狐狸精,令她去挑战华克之,胁迫后者开标时向峨眉派倾斜。另一方面,她深知这次投标的最大对手是少林寺,便潜心研究破解少林功夫之法。玉箫师太记忆力奇强。在金瓶似的小山一战中,她已将正色和正经二和尚用过的武功尽数记了下来。此番将部分玉箫剑法的招式特别加以创新,专用于对付二人。正色和尚每招刚一起始,师太便已料知他的走势,玉箫便已指向他的要害之处,迫得他不得不换招。

玉箫师太呵呵一笑道:“我们峨眉山的猴子伸前腿是要东西吃,一抬后腿便要拉屎撒尿。师太我如何不知,你这个秃驴要用这三招?”

玉箫师太竟然将自己比作猴子,正色和尚如何吞得下这口气?身法一变,拳路陡然变成了罗汉拳,又是连攻了三招。此三招仍被玉箫师太预先料知。三招方过,正色和尚背部已经吃了玉箫师太一箫。正色和尚只觉背部火辣辣地生痛,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不过正色和尚也算聪明之人,随即便忆起,那日师兄正经和尚跟淡定道人以及玉箫师太三人围攻华克之之时便用过罗汉拳,是以被玉箫师太记忆并研习破解之法。心中暗道:“这个牛鼻子还真是了得,一边打架一边记住了别人的招式。”俗和尚略一琢磨,身形又是一变,使出了少林和尚甚少使用的一门功夫“阿赖耶识功”。喝道:“阿弥陀佛。臭牛鼻子有本事破老子的这套拳法!”

玉箫师太一看正色和尚改用一套自己从未见过的拳法,不由得赞道:“嗬!你这个秃驴也不是吃素的!”正色和尚并不答话,只是专心进攻,把阿赖耶识功的一招一式完美无缺地施展出来。正经和尚却在一边接口道:“阿弥陀佛,师太此言差矣,出家人不吃素又吃什么?”玉箫师太刚想和正经和尚斗嘴,差点被正色和尚一拳击中。她暗叫一声“好险”,不敢再大意,凝神跟正色和尚斗了起来。

阿赖耶识功是一门极其生僻难练的功夫,优点便是用来对付玉箫师太这种见多识广的人,有出奇制胜之效。然,其威力却远不及金刚指和罗汉拳。道理非常简单,如果是厉害的拳法,即使难练,也早已被广泛应用,如何生僻得了?既然生僻少人习练,那便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威力欠佳。正色和尚把阿赖耶识功的十三招使完一遍后,仍然未能占到丝毫便宜。待他再使第二遍时,玉箫师太竟已想出破解之法。未几,正色和尚右侧大腿又已被师太玉箫扫中。

正色和尚又惊又怒。脚一点地,身子笔直地向后飞出。围观众人愣神之间,他又已回到场中,手中却多了一根胳膊粗的桌腿。身后远远传来杯盘稀里哗啦坠地之声。正色和尚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除了上次跟高岸谷的宝剑相斗之外,他一般不屑于使用兵器。此番连吃玉箫师太两箫,不得已才又亮出兵刃。正色和尚一声爆喝,又向玉箫师太扑来,使的自然便是他拿手的少林棍法。

少林功夫本以棍法见长。因此,少林和尚行走江湖时也多用少林棍法。玉箫师太自然见过这个套路,也研究过破解之法。然正色和尚的棍法自非一般少林僧人可比,已到了棍进人进,棍退人退,人棍合一的境界。他手中木棍的威力也奇大无比,每一棍无不有排山倒海之力,血肉之躯一旦沾上,只怕要被拦腰扫为两截。数招之后,大理石地面已是坑坑洼洼。虽然尚不能说玉箫师太处于下风,但其处境已是大窘,以游走巧避居多。

二人又斗了一顿饭的功夫,玉箫师太终于于正色和尚的快速进攻中捉住一个破绽。她娇喝一声“着”,玉箫已然粘住正色和尚手中的桌腿。原来,这套玉箫剑法虽自剑法化来,却比普通长剑多了不少妙用。江湖上人人皆知的“圣积晚钟”便是其一,以声音做介质,用内力实行远距离攻击。还有一个不太为人知的妙用,便是利用玉箫中空的特点,将内力灌注于玉箫上,粘住对手的兵刃。此时,玉箫师太便用了一个巧妙的“粘”字诀。

正色和尚一看桌腿被粘住,暗叫不妙,忙运劲回夺。他连运了三次内力,竟然还是未能将桌腿与玉箫分开。情急之中,正色和尚左手单手持桌腿,右脚跨前一步,右掌顺势拍出。玉箫师太双脚一点,跃起空中,落下时已到了正色和尚的身后,仍是用玉箫紧紧粘住桌腿。

正色和尚也迅即转身,右脚虚晃两下,右掌再次拍出。玉箫师太也是右掌拍出。双掌相对,“嘭”的一声,二人各自向后飞出。玉箫和桌腿竟像一条韧性极强的钢索,拉住两人不让其分开。二人借着玉箫和桌腿的拉力再次扑向对方,又在空中对了第三掌。

第四掌由玉箫师太率先击出,使的却是个虚招。待正色和尚挥掌来迎,师太早已撤掌回来,双手猛拽玉箫,意欲将正色和尚的桌腿夺去。正色和尚的桌腿险些脱手,一惊之下,赶紧收回右掌来接应。正当正色和尚双手猛拽桌腿之时,玉箫师太却突然撤回玉箫上的粘力,玉箫和桌腿陡然分开。正色和尚抱着桌腿连退数步,一屁股摔倒在地。

令狐狸精见正色和尚被师父耍得团团转,开心地大笑起来。玉箫师太也收起玉箫,打算就此坐下喝茶。哪知正色和尚并不认输,屁股一沾地,随即跃起,又挥桌腿扑向玉箫师太。玉箫师太倒没想到正色和尚如此难缠,不斗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还未落座赶紧再摆玉箫来战。

二人又斗了数合,仍然难分高下。便在此时,正色和尚又露出一个破绽,玉箫师太迅疾用玉箫粘住桌腿。哪知正色和尚不往回夺,反而催动真气,借势将桌腿向玉箫师太戳去。玉箫师太大骇,急忙之中,运劲往外推送。二人同时往前推送玉箫和桌腿,那便又斗上了内力。正是正色和尚所期待的!

原来,这个破绽是正色和尚故意露的,引玉箫师太来粘桌腿。在师太眼中,正色和尚就是一个粗人。在心机上绝不能跟精明的她相比。但她错了。常言道,张飞用计,粗中有细。张飞都会用计,正色和尚为何不会?聪明人疏忽时也难免上粗人的当。

玉箫师太的招式比数月前精妙了不少,也想出了不少破解少林绝技的妙法,然而内功却不是数日就能有长足长进的。一比拼内力,玉箫师太不免有些心虚。她心里明白,自己的内力原不及正色和尚。比拼的结果,难免要输。这可如何是好?好在正色和尚刚才猛挥桌腿消耗了不少功力,此时二人在内力比拼上堪堪打了个平手。

少林众僧见正色和尚和玉箫师太比拼上了内力,料定正色不会吃亏,便又放心地饮起茶来。令狐狸精原本开开心心地看师父捉弄正色和尚,此时不由得站了起来,紧张得手心捏出汗来。

正经和尚等人喝完三大壶碧潭飘雪,令狐狸精也站得两腿酸软,正色和尚和玉箫师太仍未分出高下。二人的道袍和袈裟早已被汗水浸透,头上热气袅袅。大厅里看热闹的丐帮弟子也多了起来,足有近百人。鲁猪脚见二人斗得凶险,唯恐哪方有失,赶紧差庄南强去请帮主华克之。

又过了半个时辰,师太终于在耐力上输给正色和尚。师太的脸色逐渐转为煞白,表情严肃而焦躁,身子已轻微后倾,有明显颤抖,看来败局已定。俗和尚见状,满脸堆淫笑,源源不断地催动真力,步步紧逼。少林众僧脸上也都挂上了笑容,悠闲自在地品茶闲聊。令狐狸精悄悄往前挪动两步,手握剑柄站在师太身后,随时准备施以援手。不过她也在想,师父上次借以护身的神功,这次应该还可以阻挡正色和尚的致命一击吧?

内力比拼是搏命的狠招,比拼的结果,功力稍差的一方会重伤甚至命丧黄泉。武林高手交锋,除非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或者稳操胜券的情形下,没人敢轻易跟对手比拼内力。此刻场中情形已万分危急,只怕过不了一时三刻,师太便将命丧正色和尚之手。

便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大喝道:“得罪了!”随即便有一股凌厉无匹的掌力击向桌腿和玉箫相交之处。许是二人斗得久了,内力消耗太大,二人均拿捏不住,玉箫和桌腿应声而飞,深深嵌入大堂的墙壁。

出手解围的,正是闻讯而来的丐帮帮主华克之。玉箫师太和令狐狸精走了之后,他也起身往回赶。快到丐帮总舵时,恰遇庄南强前来报信。本来二人的打斗跟他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而且他刚刚还遭到了令狐狸精的羞辱。但二人此时是在丐帮的地盘上玩命,而且峨眉和少林都是应邀来投标的,算是丐帮的贵宾。如若其中一人有个三长两短,作为丐帮帮主的他自然难脱干系。等他火速赶到之时,恰逢二人比拼内力的关键时刻。若是晚得半步,恐怕就少了峨眉派参与投标,在将来抗击魔教的战斗中也便少了一位女侠。

令狐狸精赶紧趋前扶住师父。玉箫师太颓然坐倒在地,双手撑地,身子斜靠在狸精的腿上,娇喘连连。

正色和尚本是淫笑着站在原地,满脸得色。突然间他也坐倒在地,身子慢慢向后倒去。少林众僧以为有什么变故导致他受了内伤,都移步上前救护。哪知正色和尚在上身与地面成十五度角之时,便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难道这样的姿势很舒服么?群雄甚是奇怪,少林众僧也纷纷举步不前。

还是玉箫师太心思敏捷,瞬间便明白过来。因为道袍的下摆极短,自己不慎走光了。俗和尚正在放肆地偷窥自己!好你个无耻的俗和尚!

玉箫师太盛怒之下反而更加理智,立即将计就计,故意把双腿突然分得很开,惹得俗和尚两眼放光,掉下一串哈喇子。随即又迅速把双腿收拢,关住满园春色,不留一枝红杏。正色和尚正看得如痴如醉,哪能就此罢休?竟然情不自禁地往师太面前爬去。

正经和尚大惊道:“师弟小心!”想要飞身去救,却哪里来得及?他身还未动,但见黄影一闪,玉箫师太已飞身骑到了正色和尚的身上,双掌拍向其脑后的风池穴。

这一转变鹘落兔起,群雄俱都大惊失色。狸精心里一凛,师父刚才用的正是驭男九剑的第四招“引狼入室”,只不过她用掌代替了长剑。师父这招用得当真是炉火纯青,轻轻松松便将正色和尚擒下。要是她还年轻,这招使出来的威力该有多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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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生死恶斗:人生自古谁无死,我拿青春赌明天

风池穴经属足少阳胆经,系足少阳、阳维之会。被击中后,轻则昏迷不醒,重则丧命。间不容发之际,华克之不暇多想,一把抢过庄南强的2B铅笔,刷刷两下,分刺师太左右手的太渊穴。华克之出招极快,加之铅笔足有丈长,铅笔竟然后发而先至,玉箫师太这两掌便总算没有拍下去。

师太见主人华克之出手阻扰,便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纵身跃回座位中。人在空中时,朝少林众僧哼了一声道:“一群淫和尚。”正经和尚瞬间面红耳赤,沉默不语。在场众人哪里知晓,二十多年前,正经和尚就曾败在玉箫师太的这招“引狼入室”之下。

玉箫师太刚刚落座,她的八名女弟子也来到了客栈,其中两人抬着一口大箱子。和她们同行的,还有立山圣母座下的柳陌青和朱菲菲。柳陌青仍是一袭绿衫,衣袂飘飘,宛如花仙子一般。玉箫师太和立山圣母都是当世闻名的女侠。多年来,二人互相欣赏,惺惺相惜,友谊不菲。立山圣母更曾以万能解毒灵药莫龙丹相赠。立山寨和峨眉两派也因此来往密切,门下的弟子们也互相熟识。玉箫师太让柳陌青和朱菲菲和自己同坐,自己门下只留下狸精一人,其余弟子们则另外坐了一桌。

此时虽离开标时间尚早,但已来了不少江湖豪杰。华克之团团一揖,朗声说道:“尊敬的正经大师、玉箫师太以及各位英雄,欢迎大家光临敝帮。这次承蒙大家积极投标参与新丐帮的建设,华某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正经和尚等人道:“华帮主不必客气。”

华克之继续道:“今日是开标日,又逢中秋佳节,各位今日在恶人谷客栈的消费全部免单。请大家吃好喝好!”

群雄掌声雷动,纷纷叫好称谢。

华克之又道:“不过,众所周知,敝帮乃是一个叫花子组织,属于国家贫困帮派。因此,条件相当有限。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群雄齐声道:“好说好说。”

便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道:“呵呵,投标的人不少嘛。幸会幸会!”

正经和尚道:“莫不是嵩山派的忽忧真人到了?幸会幸会!”

玉箫师太“哼”了一声道:“投标资质都没有,还来凑什么热闹?”

正经和尚道:“师太此言差矣!以前没有,不等于现在也没有。”

门帘一掀,进来一人。五十多岁,头戴一顶脏兮兮的帽子,长着一张猪腰子脸,面带微笑,满脸布满皱纹,两道眉毛斜斜向下。华克之识得此人,果然便是嵩山派掌门人忽忧子何弃疗,忙起身相迎道:“不知忽忧真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则个。”

华克之认识忽忧子之时尚未担任帮主,只是一个普通小叫花。忽忧子自然不识得他,但看架势和派头,便猜知定是丐帮年轻的帮主华克之无疑,拱手回礼道:“华帮主不必客气。”

华克之见忽忧子身后没人,不禁奇道:“真人怎地独自一人前来?莫非忽喜真人另有要事?”忽喜子是忽忧子的师弟,二人一贯同来同往。“忽喜忽忧”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忽忧子何弃疗呵呵一笑,道:“投标不在人多,这不是为了给咱嵩山派节省一点开销么。不像有些帮派,”他把眼睛往峨眉派斜了斜,接着说道:“借着投标的机会搞一次公费旅游,把帮派的银子浑然不当回事!”他又斜眼瞅着那个大箱子道:“这是送礼么?希望大家公平竞争,莫要搞坏了投标的江湖规矩。”

玉箫师太埋头品尝着川北凉粉,把忽忧子的话当作射马耳之东风。

忽忧子见玉箫师太不作声,便转头过去,面对着师太说道:“万丈高楼平地起。师太凭什么说我嵩山派无资质?”

玉箫师太还是不搭理忽忧子,却转头对令狐狸精道:“你附耳过来!”狸精赶紧把耳朵贴近师父的樱桃小嘴。玉箫师太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狸精立即离座拦住忽忧子的去路,拱手道:“峨眉派掌门玉箫师太门下弟子令狐狸精拜见忽忧真人。久闻真人的嵩山剑法炉火纯青,威力无边。今日机会难得,晚辈向真人讨教几招,请不吝赐教。”

除了华克之刚尝过狸精驭男九剑的厉害之外,在场众人莫不惊讶万分。一个妙龄女子竟敢向一个武林大宗师挑战?!大家纷纷止住吃喝,回头观望。都要看一看忽忧子几招之内方能制住这个小美女,也要瞧一瞧嵩山剑法如何之精妙。

据说,嵩山剑法共十七路,分内八路和外九路。当年五岳剑派与魔教十长老两度会战华山,五岳剑派的好手死伤殆尽,五派剑法的许多惊世绝招随之消逝。但嵩山派前掌门左冷禅会集本派残存的耆老,将各人所记得的剑招不论粗精,尽数录了下来,汇成一部剑谱。其后,他去芜存菁,将本派剑法中种种不够狠辣的招数,不够堂皇的姿势,一一修改,使得本派的十七路剑招完美无缺,更胜往昔。因此,自左冷禅以降,嵩山剑法已是五岳剑法中最强之剑法。作为嵩山派掌门,忽忧子自然对这套剑法烂熟于心。他也仗着这套剑法名动江湖。

忽忧子精于察言观色,一看玉箫师太跟令狐狸精窃窃私语,便知没什么好事。但晚辈向自己“讨教”,自己总不能高挂免战牌吧?那样未免有失身份。总而言之,大庭广众之下跟晚辈过招,既要让着晚辈,又绝对不能输,最有面子的打法就是露几手高招,让晚辈知难而退。忽忧子何弃疗呵呵一笑道:“一看小侄女这架势,便知你的武功修为颇高。你可得让着我这糟老头子!”

“真人过奖了。晚辈才疏学浅,武功低微,还请前辈多多指点!晚辈就不客气了,得罪!”说罢,狸精朝忽忧子一眨眼睛,缓缓递出长剑。忽忧子本欲先让她三招,所以长剑尚未拔出。突然被她一个眼神袭来,惊觉自己的目光被锁住了一般,不能他移。倏忽间狸精长剑已刺中他的右手,一阵剧痛让他猛然惊醒,赶紧撤身后退。

庄南强见忽忧子站在原地未动,而狸精却只刺中他右手,不由得骂道:“蠢货,为什么出剑不快一点,也太笨了吧!”

其实狸精这招“秋波暗送”用得恰到好处。只因忽忧子不太近女色,因而便没有完全得手。庄南强又如何懂得驭男九剑的诀窍?玉箫师太轻轻一扬手,一只小酒杯已朝庄南强飞去。庄南强忙举手来挡,奈何酒杯来势太猛,酒杯打在胳膊上,胳膊再撞在脸上,庄南强顿感脸和胳膊都是一阵剧痛。他朝玉箫师太看了看,敢怒却不敢言。

狸精见一剑没有刺中要害,便趋前又补一剑。这一剑却是峨眉剑法中的招式。忽忧子慌乱中左手拔出长剑,用剑一架,差点将狸精的长剑打飞。狸精赶紧调整招式,采取避实就虚的策略,将一套峨眉剑法施展出来。

如果忽忧子右手握剑跟狸精打,狸精自是挡不了几剑。忽忧子刚才一个疏忽,被狸精刺中了右手。偏生他并未练过左手使剑,用左手出招自然慢了许多,而且出招方位也都远离对方要害之处。就这样,一个剑术精深、内力深厚的顶尖高手,竟然被一个武学末进打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好在忽忧子轻功造诣非凡,抵挡不了的招数全靠灵活步法躲避。数招之后,便只见忽忧子在大厅上下飞奔,狸精像尾巴一样紧随其后。这真是千古未见之奇观。围观者中一些好事之人早已鼓起掌来,还有的大笑,也有吹口哨的。

时间一久,内力深厚的优势便显现无遗。狸精跑得娇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与忽忧子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玉箫师太心下着急,娇喝道:“驭男九剑!”

狸精一听到师父呵斥,当即停步不前。忽忧子第一次听说“驭男九剑”四字,不明就里,便也停下来注视着狸精。这一注视便着了狸精的道儿。只见狸精微微一笑,连连抛了两个媚眼。忽忧子一恍惚,心神荡漾,便要张臂来抱。狸精随即一剑缓缓递出,直指忽忧子心窝。

正经和正色二僧都是吃过驭男九剑亏的男人。他们一看忽忧子要糟,四掌齐齐隔空推出,把忽忧子硬生生地推离了狸精的长剑,直向后飞出丈余。落地时忽忧子却没有站住,仰面摔倒在地。原来,玉箫师太早已料到正经和尚等人的心思,在二僧出掌之前,已用弹指神通射出一粒花生米,点了忽忧子的穴道。玉箫师太随即又抢身而出。众人只见眼前黄影一晃,待到看清时,才发现师太已用玉箫制住了忽忧子。

正经正色等和尚大惊,赶紧飞身来救。玉箫师太喝道:“都给我坐好别动,否则……”手中玉箫往前递了半寸,作势要向忽忧子的百会穴刺去。少林众僧只得停住脚步。

正经和尚道:“阿弥陀佛。师太,不要伤了和气。买卖不成仁义在。”

玉箫师太哼了一声道:“买卖都被你们少林寺垄断了,我们其他门派只剩下仁义。”

华克之奇道:“师太何出此言?大家不是公平竞标的么?”

玉箫师太反问道:“贫道难道说得不对?过去五年,江湖上总共有八十个工程,其中七十八个被少林寺包了。”

华克之道:“那多半是因为少林寺工程质量有保障,收费低,工期短。师太切莫羡慕嫉妒恨。只要你们峨眉派各方面都提上去了,中标自然少不了你们。”

玉箫师太道:“华帮主不必替他们说话。他们一直在暗地里搞鬼,小动作不断。”

华克之正色道:“师太莫要凭空捏造,没的污了少林的名声。”

待华克之说完,正经和尚才心平气和地道:“阿弥陀佛。每次招标都有专门的评标委员会,我们又如何搞鬼?”

少林和尚越是装无辜,玉箫师太心中越是怒火上涌,大声道:“你把天下英雄都当傻子么?臭和尚再说一遍,你们到底有没有搞鬼?”

正经和尚还是不紧不慢地道:“阿弥陀佛。清者自清。我们绝无半点小动作,纯粹是师太疑神疑鬼。”

“臭和尚说没有搞鬼,先把你这句话给我记住,等下甭赖帐!”“帐”字尚未出口,玉箫师太突然一掌狠狠击在忽忧子胸口。

忽忧子被点了穴道尚不能动弹,真气亦淤积在体内无法运转,自是无法承受师太掌力之重。他顿觉胸口一阵剧痛,喉咙甜了又甜,随即连续喷出三口鲜血!片刻过后,他才忍痛对玉箫师太怒目道:“你这贼道姑也忒心狠手辣。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华克之又欲使2B铅笔去阻止,玉箫师太见状忙道:“华帮主且莫乱来,贫道无非是要他老实交代!”见华克之放下铅笔,她又将手掌悬于半空,厉声喝问道:“你是来替少林寺围标的,是也不是?”大有如果忽忧子撒谎,便立即将其毙于掌下之意。

忽忧子哪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当即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道:“是……是来替他们围标的。”

“陪标费几何?”

“一……一千两。”

正经和尚呵呵一笑,道:“阿弥陀佛。真人如不这么说,便要被师太打死。刑讯逼供之下的证词,又岂可当真?”

华克之见忽忧子不像在撒谎,便也将信将疑起来。对师太道:“烦请师太再问详细点。”

玉箫师太应了一声,又问忽忧子道:“哪个和尚找你谈这个事儿的?何时何地?快快从实招来!”

忽忧子将颤抖的手伸入怀中,缓缓摸出一张纸来,道:“这……这是契约,都在这……这张纸上。”

正经和尚等人大惊,纷纷纵身而起,欲向玉箫师太和忽忧子扑去。华克之此时已早有提防,迅疾把铅笔往少林众僧面前一横,厉声喝道:“本帮招标拒绝作假。请各位大师坐好,不得乱来!”

谁要是碰了这支铅笔,便等于跟华克之交上了手。华克之的武功他们都清楚得很。而且,现在是在丐帮的地盘上,岂可轻举妄动?正经和尚等人见华克之动了怒,只得齐齐停住脚步,对望一眼之后便又坐了下来。几个和尚的脸上都难掩惊慌尴尬之色。

玉箫师太正要伸手去拿那张纸,蓦见一个人影向自己扑来。忙将玉箫一摆,施出一招“雨宫琴音”,朝来人击去。哪知来人这一扑却是虚招,在空中陡然下滑,一伸手便已抢去忽忧子手中的纸。

华克之看得真切,早已操起身边的椅子掷了过去。他无心伤人,椅子去势虽急,力道却不甚大,那人只需出手便可将椅子挡下来。然而那人却死心要抢那张纸,硬是用身子接了这一椅子。那人被打得朝外连滚数圈,直到大厅门口方才停住。

两个丐帮弟子快跑过去将那人扶起。众人这才看清,正是丐帮掌钵长老之一的贾大空,而那张“契约”却早已没了踪影!

华克之做梦也没想到,本帮中竟然有人出头替少林寺毁灭证据!惊问道:“贾长老,怎么……怎么是你?!”

贾大空揉了揉被椅子砸伤的腰部,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我怕玉箫师太伤害忽忧真人,是以贸然出手相救。”

华克之知他说谎,脸色一沉,伸手道:“那张纸呢?快给我!”

贾大空故做茫然状,问道:“什么纸?”然后又装模作样地问旁边两个小叫花道:“你们知道帮主问的什么纸吗?”

两个小叫花刚才面对贾大空,清清楚楚看到他把那张纸吞下肚了。此时二人却也装糊涂道:“弟子不知有什么纸。”

华克之勃然大怒,一掌拍向身边的桌子,将桌子打得稀巴烂,杯盘碎了一地。玉箫师太也是怒不可遏地道:“你们都瞎了眼么?刚才忽忧子手上那张纸哪去了?”

丐帮除华克之、鲁猪脚和少数一两个弟子之外,其他人包括十三妹竟都摇头说没有见到。少林和尚自然也说没有见到。

如果说贾大空师出少林,替少林遮羞还算正常。那么平日里对自己恭敬有加、跟少林毫无干系的弟子们此时竟然跟自己对着干,华克之就难以理解。他彻底被激怒了,指着丐帮众弟子道:“你们竟敢公然撒谎,还拿我当帮主吗?”

群丐齐声道:“弟子真没看到有什么纸,请帮主明鉴!”声音中竟无丝毫恐惧,显是背后有人撑腰,早已串通一气。

华克之怒极,一把抓住靠自己最近的庄南强的领口,喝问道:“说!你到底看见那张纸没有?”

庄南强吓得浑身筛糠,支吾道:“没……没……没有。”

十三妹赶紧上前,作势欲将华克之和庄南强分开,哭道:“有本事你找他们算账,你欺负我哥算什么?”

华克之仍然死死抓住庄南强的领口,似乎他不说就决不罢休,朝十三妹咆哮道:“你哥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要宰了他!”

十三妹见自己根本拉不开华克之的手,便索性往旁边一坐道:“哼,你要杀我哥,顺便把我也杀了吧!”

“你!”华克之怕十三妹生气,顿了一顿,狠狠一跺脚,终于放开了庄南强。契约被毁,再追无益,为免影响接下来的开标大会,华克之便开始考虑,是否该息事宁人。

哪知正经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师太没凭没证污蔑敝寺,还请华帮主替敝寺做主。”

“你……你们……”华克之绝没想到正经和尚会得寸进尺,反戈一击。本就嘴拙的他,怒火攻心之下,一时竟无言以对。他转头望向玉箫师太,向她寻求帮助。

玉箫师太冷冷地道:“别以为你们毁了合约,贫道便没了证据,”随即大喝一声道:“色魔,快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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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正在奇怪色魔在何处时,两个峨眉派弟子已将抬来的箱子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人,正是色魔独孤求伴。

少林众僧一见色魔突然出现,色为之变。令狐狸精也是大吃了一惊,心道:“师父让我不要伤害色魔,说他对咱们有些用处。原来色魔也知道少林和尚搞鬼的事,师父便是要抓他来作证。当日他在路上拦住我,说不定便是受了少林寺的指使,故意让我在中秋节前不能赶到丐帮总舵。师父也太精明,少林寺的阴谋无一能逃过她的眼睛。只是少林寺力量雄厚,眼下大多数丐帮弟子也都跟少林和尚勾结在一起了,有铁证又有何用?今次招标,只怕咱峨眉派又只能铩羽而归了。”

玉箫师太生怕正经和尚等人杀人灭口,手执玉箫,站在少林众僧和色魔之间,吩咐色魔道:“你把少林寺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统统说出来!”

色魔被玉箫师太封了穴道,还动弹不得。此时已被一个峨眉派弟子从箱子中搀扶出来。他虽然被关了两天,似乎精神头还不错。色魔站直了身子道:“各位英雄,事情是这样的,啊……”他刚开了一个头,便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华克之回头一看,却是执法长老之一的上官隐一掌将色魔的天灵盖拍了个粉碎。上官隐正好站在华克之和玉箫师太的身后,二人防得了前面的少林众僧,却未曾想到,身为丐帮长老的上官隐会替少林除掉色魔这个不利证人。似乎丐帮内到处都有少林寺的暗线,真是防不胜防!华克之愕然道:“上官长老,你……”他忽然想起,上官隐也出身少林。都怪自己忘了这茬儿,竟让他轻易出手杀掉了证人,不禁懊恼不已。

上官隐泰然道:“对于这样淫荡无耻的色魔,人人得而诛之。如果今日不除掉他,只怕又会有无数良家妇女要落入他的魔爪。”好像他杀掉这个证人,非但没错,反而替武林除掉一害,是奇功一件。

色魔独孤求伴恶名在外,江湖上想除掉他的人着实不少。一时之间,华克之竟无法反驳。

玉箫师太气得银牙紧咬,目眦欲裂,怒目中又忽然流出泪来,低头看着色魔的尸身道:“都怪我不好。如果没有封你穴道,小小一个上官隐,如何能伤你?”

突然有人大声道:“连窑子都不敢逛,哪配称色魔?阿弥陀佛。老子生平最瞧不起的,便是这种有名无实的家伙。”众人一看,说话的却是大嗓门的俗和尚正色。正经和尚没想到这个粗鄙的俗师弟在关键时刻竟说出不利于本寺的话来。心中责怪他说话不分场合,忙递眼色,让他不要乱说。

上官隐脸现尴尬之色,道:“师兄,你这么说,倒是我误伤好人了?”

正色和尚虽是俗人,却也是直肠子。他虽然注意到了正经和尚的眼色,但仍然道:“正隐师弟的确冤枉他了。本师兄早就说过,他跟我不是一路货色。”上官隐还俗前的法号便是正隐,此时正色和尚仍以法号称呼他。正色和尚的一句“他跟我不是一路货色”,顿时还了色魔清白。正经和尚拿这个师弟没辙,只得宣了一句佛号道:“阿弥陀佛。”

玉箫师太质问华克之道:“华帮主,你们丐帮难不成是少林的俗家分店么?”

堂堂丐帮,竟然潜伏了如此多少林奸细。破坏今日开标且不说,日后传了出去,丐帮也定会被江湖上其他门派耻笑。华克之终于忍无可忍,怒不可遏地喝令丐帮弟子们道:“把贾大空和上官隐给我拿下,帮规处置!”

“且慢!请问帮主,贾长老和上官长老何罪之有啊,竟要帮规处置?”

“独孤兄弟,你!”华克之认识说话之人是在帮中颇有些分量的候补九袋弟子独孤安。他拙于言辞,怒火攻心之下,叫了一声“独孤兄弟”,便无言以对。

鲁猪脚站出来道:“独孤兄弟,刚才贾长老把忽忧真人手中的契约书吃掉,毁掉了少林找人围标的证据。上官长老又偷袭杀害了重要证人色魔独孤求伴。难道没有违反帮规么?鲁某亲眼所见,不要抵赖!”他毕竟是一个忠厚之人,见丐帮弟子们指鹿为马,便挺身而出,支持华克之。

独孤安转过身去,大声问群丐道:“色魔独孤求伴为祸武林,糟蹋了不知多少良家姑娘。弟兄们说说看,上官长老杀掉色魔,是为民除了害,还是违反了帮规?”

群丐齐声答道:“上官长老为民除害,除得好!”

独孤安又问道:“哪位兄弟可曾见到贾长老吃掉了契约书?”

群丐又齐声答道:“没有见到!”

独孤安转回身来,对鲁猪脚道:“鲁长老,兄弟们的回答,想必你都听到了吧?莫非举世皆浊,唯你独清?”

鲁猪脚自然也被气得无话可说。

独孤安竟然又道:“赞成帮规处置上官长老和贾长老的,请站帮主和鲁长老一侧;不赞成的,请站到上官长老和贾长老身后来。”

刚才随便站立看热闹的丐帮弟子们,瞬间齐刷刷地站到了上官隐和贾大空的身后。华克之看了看身边,只剩下鲁猪脚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叫花。这个小叫花有点面熟,似乎前不久刚在哪里见过。十三妹则是在自己和上官隐之间,反而离上官隐更近一些。形势对自己十分不利!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只要我还在帮主的位置上,就绝不容许你们作假欺骗于我。”危急时刻,华克之全无畏惧之感,反而心中热血上涌,豪气陡生。心想,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我也要坚持正义。他踏前三步,怒吼道:“我亲自来擒拿上官隐和贾大空,以正帮规。如若你们要护着这二人,就一起上吧!”

贾大空毫不示弱,也踏前三步道:“既然帮主仗着武功高强,不把我等放在眼里,那贾某就来请教几招。”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正经和尚朗声道:“阿弥陀佛。此事虽系丐帮内部事务,我等外人实在不便插嘴。不过,还请丐帮各位英雄以大局为重。莫要因为一件毫无证据的小事,就内讧起来。”

此事本来就因少林寺作弊而起,华克之听他这话自然很不顺耳,怒道:“怎么叫毫无证据?证据被贾大空吃掉了。证人被上官隐灭口了。”用手一指少林众僧,喝道:“你们这帮臭和尚,统统给我把嘴闭上!”

少林众僧都盼着华克之被扳倒,巴不得群丐蜂拥而上,将华克之剁成肉泥。正经和尚这几句话不过是场面上的套话。否则,如何显出他德艺双馨来?倘若华克之理智一点,把它当作一个台阶,借机退下来,等形势有利于自己时,再追究贾大空和上官隐的刑罚也不为迟。那样,正经和尚无疑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正经和尚老谋深算,深知华克之盛怒之下一定会丧失理智,而变得更加愤怒。

果如正经和尚所料,华克之非但没有借机退下来,反而连少林众僧一起骂了。如此一来,无疑给了少林众僧插手的理由和机会。如果说,刚才正经等和尚还忌惮华克之的武功和在丐帮地盘上等原因而不敢轻举妄动。眼下群丐跟华克之已接近翻脸。单凭丐帮内部的力量,已足以扳倒华克之。如果少林和丐帮内部反华力量强强联手,再有几个华克之,也抵挡不住。

正经和尚似乎并不生气,仍然和颜悦色地继续“劝”道:“阿弥陀佛。大家都说没有见到你所谓的证据,华帮主莫要固执己见。岂可因为自己是一帮之主,便要为所欲为,不拿丐帮众位英雄当一回事?”

正经和尚的最后一句话犹如火上浇油。果然,丐帮中刚才还是温吞吞的民怨顿时沸腾起来。独孤安大声叫道:“帮主又怎么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另一个七袋弟子附和道:“就算是帮主,也不能跟全帮的弟兄们为敌吧。”还有人躲在后边高叫道:“把他赶下台去!”

在场的叫花子超过百人,其中亦不乏好手。少林几个和尚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嵩山派的忽忧子现在重伤在身,自是不必考虑。华克之纵使武功天下无敌,也断难一个人抵敌如此众多的高手。峨眉派也就玉箫师太一个高手,她的弟子们都武功平平。令狐狸精的驭男九剑对付未见过此剑法的单个男人百战百胜,但正经正色等人都吃过该剑法的亏,心中早有防备,想要再胜,殊为不易。而且,这种邪门的武功,根本不适合以寡敌众。如果华克之、玉箫师太和鲁猪脚三人跟上官隐、贾大空率领的众丐帮高手以及少林高僧争斗,实力也忒悬殊!

华克之不改英雄气魄,呵呵两声冷笑道:“好!你们就一起上吧!”他转身对玉箫师太道:“师太,这是本帮内部事务,还请峨眉派不要插手为好。”华克之此言无疑是想保护峨眉派众人,免得峨眉派被丐帮和少林所伤。

玉箫师太满腔正义,又兼性子火急,凛然道:“主持正义的事儿,贫道焉能不插手?我们峨眉派跟华帮主共进退!”

见玉箫师太率峨眉派鼎力支持,华克之胸中热血沸腾,对玉箫师太大声说了个“好!”

正经和尚终于道:“阿弥陀佛。华帮主如此不将少林寺放在眼里,老衲等也被迫要和上官长老、贾长老主持一下正义!”他这么说,便好象少林寺一直在忍让,已经忍无可忍,才被迫跟华克之交手。

如此一来,双方各自成军。谁是朋友,谁又是敌人,泾渭分明。

玉箫师太忽然想起立山寨的柳陌青和朱菲菲尚在自己队伍中。那样岂不会连累两位小姑娘?忙转头对柳陌青和朱菲菲道:“二位师侄,你们先到一边休息去。等你们师父来了再做计较。”柳陌青和朱菲菲虽然武功低微,但深受立山圣母的言传身教,也是侠肝侠胆。二人齐声答道:“弟子们自然跟玉箫师叔同进退。”玉箫师太点点头道:“好!果然有乃师风范。”

上官隐大声招呼群丐道:“今天,我们就跟这位天下无敌、不可一世的华大侠拼了!弟兄们,上!”到了此时,他再也不把华克之当帮主,轻蔑地称之为“华大侠”。

群丐纷纷举起镰刀锤子,一边大叫:“拼了!拼了!”一边朝华克之等人围过来。

圈子越来越小,眼看华克之和群丐就要动起手来。

便在此时,华克之身边那个小乞丐突然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用手中折扇一指群丐,厉声喝道:“喂!你们还讲不讲江湖规矩?有种的一个一个上,看看谁有本事,能在本大侠面前走上三个回合。”

华克之大吃一惊。这个小乞丐咋的这么得瑟,说起话来竟然比自己的口气还大。单打独斗的话,自己虽然能胜少林和尚以及上官隐和贾大空两位长老,但也绝非数十招就可以解决问题,更别说三招了。这个小叫花是什么来历?竟然如此大言不惭!虽然作为帮主的时间尚短,但华克之自小在丐帮总舵长大。因此,对帮内的高手都异常熟悉。眼前这个小乞丐虽然有点面熟,但显然在丐帮高手中排不上名次。他倒是挺会咋呼的,武功真行吗?玉箫师太也朝华克之投来疑问的眼神,华克之只好报以摇头。

被小乞丐这么一吆喝,群丐果然停住围攻的步伐。或许觉得这个小乞丐身材娇小,是个软柿子,同时有两个五袋弟子抢了出来。其中一个忙对另一个道:“张兄,你且先退下,让我来收拾他。”另一个道:“王兄总是快我一步,只好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了。”姓张的便停在原地不动,却并不后退。

姓王的五袋弟子走上前来,对小乞丐道:“小兔崽子,如果你在我面前走不了三个回合,你需给我跪下磕头,叫我三声爷爷,方才饶你。”

“哈哈!哈哈!哈哈!”小乞丐先大笑了三声,才道:“你想管本大侠叫爷爷,来世再说。一招之后,本大侠便叫你出不了声。”说罢,将扇子往衣领中一插,接着左掌斜引,“嗨”的一声,右掌已呼啸而出。王姓五袋弟子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胸口中掌,飞出两丈开外,便倒地不起了。姓张的见状,赶紧哆嗦着缩回队伍中去了。

玉箫师太已经喝起彩来:“好!太好了!这位小侠好不厉害!请问小侠如何称呼?”刚才小叫花的一掌,掌力雄厚,出手迅捷,以玉箫师太的江湖见识,愣是没看出门派来。

小叫花子一拱手道:“在下姓华名得来,华得来是也。瞧我这身装扮,自然便是丐帮的。”

场中的小叫花正是女扮男装的湿儿。前几天她悄然离开香满坡,去山道上等令狐狸精。然后,又尾随狸精一路往丐帮走。刚开始的一段路,湿儿还跟得上小毛驴的步伐。但小毛驴的脚力之健却胜过了她的轻功,湿儿一路跟踪得好辛苦。待得令狐狸精跟色魔交手后,她发现令狐狸精武功平平,断难是华克之的对手,觉得毫无相助华克之的必要。她倒是很奇怪,令狐狸精何以一招便赢了色魔?看色魔双眼放光的痴呆样子,似乎是突然发病了。否则,色魔也忒弱了吧!

因武当独门暗器手法“十八相送”可从数十丈外发射暗器。湿儿藏身之处便离狸精和色魔较远。她远远看到玉箫师太的身影后,自然不便出手相救色魔。而且,她以为色魔是大坏蛋,也没有救他的打算。狸精和玉箫师太分手后不久,峨眉派弟子们又来跟师太汇合。湿儿也想不明白,为何玉箫师太会令弟子们将色魔装箱带走。

湿儿自然也听说开标的英雄大会在恶人谷客栈召开,猜测大家最终都会去到会场,遂直奔恶人谷客栈守株待兔。途中酷热难当,她顺手在一个茶摊淘了一把折扇来。只是她忘了,哪有叫花子摇着纸扇装书生的?在旁人眼里,她的一举一动都魅力非凡,如何也跟叫花子搭不上边。她说自己是丐帮的,便没人敢信。倘若她真是丐帮的,那一定便是丐帮历史上最风流倜傥的人物。

湿儿到达客栈之时,正赶上玉箫师太和正色和尚斗内力。当她看到令狐狸精也在一侧之时,还曾担心过华克之的安危。后来,华克之突然出现替玉箫师太解围,她便又开心地看起热闹来。再后来,群丐跟华克之闹翻。湿儿倒是觉得这次华克之颇有英雄气概,不像往日那般犹犹豫豫。最令湿儿开心的是,整个过程中,十三妹没有帮华克之,说明二人关系极其普通,至少目前十三妹还没有对华克之以心相许。那么,华克大哥仍然是我的!

湿儿自然站在华克之这一边。她知道,如果群丐围攻的话,己方非输不可。眼见华克之要逞匹夫之勇跟群丐混战,是以抢在华克之前面下场,出言逼对方单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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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楼
华克之大吃一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叫化,一招便将一个五袋弟子毙于掌下。忙道:“弟弟,千万不可随意杀人!都是帮中兄弟,还请手下留情。”蜀人讲究“家门”一说,同姓便是家门。所以,当华克之听“华得来”跟自己一个姓,便直接称呼湿儿为“弟弟”。虽然丐帮弟子群起反对华克之,但他心肠好,还是不愿帮中兄弟受到伤害。

湿儿自然也不想出手便杀人。这次纯粹是因为低估了自己,同时又高估了对方。

自从胜了李开腹之后,湿儿便尝到了作为武林高手的甜头。就像学习差的孩子越来越不爱学习,学习好的则越来越孜孜不倦。她下山之后每日练功不辍。哪怕是跟在毛驴后面飞奔,亦抽出时间来练功。最多的一天竟把一统拳法练了二十来遍。一统拳法是内功与练拳相融合的套路,多练一次,内力便有一分增长。虽然她下山不过数日,内力却又见增长。湿儿当然知道自己内力增强了不少,但具体有多厉害,却并不清楚。

当日跟九袋弟子李开腹比武,湿儿用了一百来招方才胜出。她以为五加五等于十,五袋弟子便有九袋弟子一半的武功。为了立威,刚才那一掌便用了十成功力。殊不知,丐帮弟子之间武功差别极大。一袋弟子基本不会武功;二三袋也都没什么本事;四五袋会一些三脚猫功夫;六到八袋在江湖上算中游水平;九袋弟子方够得上江湖好手。便是几个长老之间,武功差别也很大。最弱的鲁猪脚比九袋弟子稍高,勉强算一流高手,最强的权为民则属绝世高手。九袋弟子尚非湿儿之对手,五袋弟子如何挨得住她全力的一掌?

湿儿失手杀了人,心里虽然有点难过,可是嘴上却绝不认错。说道:“帮主可真会开玩笑。总在江湖走,哪能不杀人?得,兄弟我就给帮主一个面子,手下留情便是。”

真是人不可貌相,娇小瘦弱的小叫花竟然一出手便将一个五袋弟子打死。五袋以下的弟子自然没人敢出头,六到九袋的也都互相推让。群丐一阵骚动,却就是没人出场。湿儿等得不耐烦,遂主动叫起阵来道:“下一个!”见还是没人出来,便又高声叫道:“还有没有胆儿大的?”

贾大空看身后弟子们不敢下场,只得道:“贾某来请教这位华大侠几招!”他正欲出马迎战,身后一个叫花子叫道:“贾长老,请把他交给弟子吧!”贾大空回头一看,是净衣派七袋弟子展志飞。心想,对方还有华克之和玉箫师太等高手,自己现在出场有点早,且让展志飞一试。如果他失手了,自己再上也不迟。便叮嘱道:“展老弟小心!”

展志飞用的是流星锤,铁链足有一丈长,锤头重约十斤。他尚未从贾大空身后走出,便已一招“流星飞渡”,朝湿儿攻了过去。“嗖”的一声,流星锤已到了湿儿面前。湿儿眼疾手快,侧身轻松躲过,右手一伸,已将铁链抓在手中。

展志飞大惊,赶紧回拽,流星锤却纹丝不动。湿儿一边微笑,一边给他加油打气道:“再用点力,好,再用点力!” 可是,任凭展志飞用尽吃奶的力,又哪里拽得动半分?

“唉!”湿儿替他惋惜地叹了口气,才恨铁不成钢地道:“真是没用。你给本大侠过来吧。”微一用劲,展志飞便站立不住,被她连人带锤拉了过来。湿儿本欲一掌拍他头上,手掌都快触及头顶时,突然怕把他拍死了,便及时掌变爪,抓在他头上。哪知这一抓,竟抓得他头骨碎了。一个生龙活虎般的七袋弟子,还是被她一招弄死了。

华克之见状,忙道:“弟弟快快退下,你杀气太重!”湿儿也很懊恼。一掌一爪连毙两人,皆非她之本意。她原以为这个七袋弟子比五袋弟子强很多,可能接近九袋弟子的水平。她这一抓只用了五成功力,哪知对方竟然还是经受不住。湿儿叹了口气,心道:“可不是本大侠爱杀人。实在是你们太没用。”不过,她自然不会让华克之这么早就出马,说道:“杀人不过三,下不为例!帮主请先休息。”

少林众僧和上官隐、贾大空等人面面相觑。这位叫“华得来”的小叫花看着英俊乖巧,非常面善,心肠却比蛇蝎还毒,杀人不眨眼。他们几位高手都想保存实力对付华克之和玉箫师太,哪知手下众人竟然解决不了一个小叫花。这可如何是好?

湿儿见没人上来,又叫开阵了。高声喝道:“你们也太差劲,一点抗击打能力都没有。你们到底是泥人呢,还是雪人呢?”

吆喝一阵,仍然没人出来迎战。湿儿正在兴头上,不免觉得扫兴。她轻摇折扇,在场中走来走去寻找丐帮中的高手,看谁背上的袋子多。走了几步,发现刚才带头闹事的候补九袋弟子独孤安。独孤安不似刚才那般嚣张,早已隐身于群丐之中。湿儿心想,岂能便宜了带头闹事之徒?便对着独孤安吆喝道:“那位候补九袋弟子,快出来跟本大侠比试比试。倘若能在本大侠面前走上三个回合,便升你做九袋弟子。”

独孤安赶紧矮了矮身子,想蒙混过关。湿儿可饶不得他,听华克之刚才叫他“独孤兄弟”,便用手指着他道:“那位叫独孤的候补九袋弟子,说的就是你,还躲什么?快出来吧!”

独孤安自知不敌,红着脸就是不搭腔。湿儿不耐烦地催促道:“你过来,本大侠保证不打死你!”独孤安害怕湿儿冲入人群来抓他,赶紧躲到贾大空身后去了。

“没本事的窝囊废,以后就别出来丢人现眼。”湿儿道:“要是再让本大侠遇到了,必定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湿儿又转了几圈,渐觉耳根发热,似乎有一双妙目正注视着自己。她环视一圈,发现那眼神来自玉箫师太的身后,正是一身绿衫的柳陌青。她看自己的眼神,一如当初自己在金瓶似的小山看华克之的眼神。湿儿心内窃喜,看来女孩子都喜欢英武的男子。她调皮地冲柳陌青一笑,把柳陌青羞得面红至脖颈。湿儿心想,柳姐姐真是温柔漂亮。只可惜自己不是纯爷们。不然,自己非搞个姐弟恋,娶了她不可。

湿儿是小女孩心性,玩得开心了便放肆起来,正所谓得意忘形。等她走到少林众僧这一边时,直接朝少林和尚叫开阵了:“喂,上来个秃驴玩玩!”数月之前,她还管正经正色二和尚叫大叔。现在成了高手,便学着玉箫师太的口气改叫秃驴。

少林众僧都觉得这小叫花也太狂傲,太没礼貌。连华克之也这么觉得。他尽管武功盖世,那也管少林正字辈和尚叫前辈。只有玉箫师太挺开心,觉得这“小伙子”很有趣,很可爱。

少林武功天下闻名。如果一个小叫花叫阵都不敢应战的话,那未免太离谱。果然,一个不到五十岁、瘦高的和尚走了出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华小侠看来武功天下无敌。少林寺正智向你请教几招。”

湿儿从未见过这个和尚,但她一听正智的名头便吃了一惊,暗叫不好。心想,自己玩得过头了。出身少林寺的上官隐和贾大空给她授拳之时,都提到过正智和尚的名字。此人虽是正字辈高僧中最年轻的,却是达摩院首座,凭的便是武功出众。玉箫师太和华克之也都听过正智和尚的名头,都替“华得来”捏了一把汗。玉箫师太将数粒花生米暗扣于手心,打算危急时刻用弹指神通加以解救。华克之则上前三步道:“弟弟当心!”

湿儿虽然心内害怕,嘴上可不害怕,泰然道:“既然你这秃驴如此谦虚地求教,本大侠就教你几招。”

正智和尚应声“好”,却并不出手。群雄皆知,正智和尚在武林中是非常有身份的人物,跟小辈动手岂会先出招?他当然是在等湿儿先动手。

湿儿自然也知道对方在等自己出招。不过,湿儿的小嘴从来都不饶人,说道:“你先出招,本大侠替你指点指点!”

正智和尚心道:“这小叫花太也无礼!难道没听说过我的威名么?教不严,师之惰。他的师父怎么如此不会管教徒弟?”便问湿儿道:“尊师是哪位?难道没教给你一些江湖规矩么?”

湿儿武侠书看得多了,父亲东方无能自然也给她讲过江湖规矩。有什么江湖规矩是她不懂的?只因她玩性太浓,高兴起来啥都不顾,早将诸般江湖规矩抛之脑后。随口便道:“有谁不会打人么?武功这东西还用跟人学?你可不要跟本大侠开玩笑!”

正智和尚自然不信湿儿没有师父。她既然不说,便也不再问。心想,以自己的广博见闻,两招就可以试出他的师承门派。便道:“阿弥陀佛。既然华小侠坚持不愿先出手,那贫僧就得罪了。”双脚一蹬地,一招“猛虎下山”朝湿儿扑来。

湿儿见对方来势凶猛,疾若闪电,心里一个激灵,赶紧窜起空中,一个回旋后,已飘落在两丈开外。落地时仍后怕不已,如若自己慢得半分,此刻早已成了“猛虎”口中的猎物。

正智和尚也有些吃惊,自己这招猛虎下山又快又猛,几乎已将对手全身罩住,却愣是扑了个空。而对手的身法也是颇为怪异,竟有一些少林轻身功夫在内。

惊魂犹未定,湿儿却先吹起牛来,道:“你这招‘猛虎下山’用得还凑合。前面的一扑、一掀可打六十五分。最后这一剪,对不起,本大侠只能给你五十五分。倘若你勤加练习,持之以恒,十年之后说不定能成气候。”湿儿能认出这招“猛虎下山”,自是因为上官隐曾经教过她这一招。

正智和尚更是吃惊不已。如果仅仅知道这一招叫做“猛虎下山”,那倒也算不了什么。可是,对手竟然知道这一招包含一扑、一掀和一剪,那便是深得这一招之要领。自己刚才手下留情,最后一剪有意放对手一马,却被对手瞧出破绽来了。对手真是有些高深莫测。正智和尚道:“你这招躲得也不错。你这招又叫什么?”

湿儿窜上空中躲避这一招,本是急中生智使出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招式。既然对方诚心“请教”,湿儿当然要胡编一个名字卖弄一下。湿儿背负双手,傲然道:“大家都知道,老虎的师父是小猫。你用‘猛虎下山’,本大侠既然要教你,这一招当然便是‘小猫上树’。不然,如何谈得上教?”

如果说对手能认出你的招式,而你对对手的招式却一无所知,旁观之人多半便认为对手胜你几分。正智和尚却对这些细节毫不在意。他有真才实学,并不是爱慕虚荣之辈。正智和尚口中说了个“好”字,心里却想,这小叫花身手的确不凡,看来不可再让,只有出绝招方能制服他。随即身子一蹲,双手虚晃,突然一掌迅速击出,正是达摩堂的看家绝招“达摩参禅”。这一招他已用上了十成功力,务必击倒眼前这个狂妄的小叫花。

华克之见正智和尚这一掌势如排山倒海,生怕“华得来”抵挡不住,左掌画了个圈,右掌便要作势拍出。玉箫师太也往前跨了两步,以备不测。

湿儿见正智和尚身子下蹲,已然料到他要用“达摩参禅”这一招。待掌风逼近,将身子微斜,让掌风从自己左侧通过,顺着掌风的带动,反而来了个后转身,回身来踢正智和尚。正是贾大空教她的那招少林拳法“微风拂柳”,后边又加上自己和哥哥共创的“东方连环腿”。

当日上官隐教湿儿“达摩参禅”之时,她觉得这招招式精妙,威力奇大,霸道异常,对手定然无法躲避。自己只需这一招,便可将茶一杯打倒在地。湿儿的性格中有很多霸道的成分,一学之后,便喜欢上了这招。后来,她忽然想,要是少林和尚用这一招攻击自己,自己该如何应付呢?苦思三日,也没有想出破解之法。轮到贾大空教她少林拳法之时,湿儿就此问计于贾大空。贾大空也思索良久后,才回答说,倘若对方内力太强大,千万不要对掌。否则,非死即伤。最好的方法,就是用这招“微风拂柳”巧妙地避开。湿儿却别开生面,“微风拂柳”之后又加了一个连环腿。

正智和尚见对手躲过自己这招绝杀,躲得恰到好处不说,还带了一个连环腿来踢自己。不由得暗赞了一声,向后弹出,躲过袭来的双腿。

正智和尚尚未开口,湿儿又卖弄道:“你这招‘达摩参禅’很有诚意,本大侠心领了。”

正智和尚如何不认识少林拳法“微风拂柳”?立即明白过来,原来这小叫花竟然懂少林武功!心念电转,第三招却是一统拳法的“月下追信”。

这一招倒是大出湿儿之所料。一统拳法是丐帮长老权为民的看家本领,想不到这个大和尚也会。丐帮八大长老中,湿儿跟权为民学武的时间最长,一统拳法自然也是她练得最熟的拳法。正智和尚甫一出手,她即已窥知端倪。当下不假思索,立即跃起空中,双腿围着正智和尚连踢,正是一统拳法中的一招“老将推磨”。这一招招名来自中国象棋,指帅或将被对手逼得团团转。正智这一招“月下追信”刚使到一半,湿儿便已飞在空中朝他踢来。慌乱中,正智和尚还真的在原地绕了一个圈。

虽然正智和尚躲过了湿儿这数踢,但作为一个顶尖高手,无疑颜面尽失。正智跳出圈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华小侠武功高强,贫僧输得心服口服。”

拆完这三招之后,湿儿浑身冷汗涔涔。她真是赢得万分侥幸。全因她分别跟上官隐、贾大空和权为民学过这三招。就如同考试之前有人透露了考题一般,她轻轻松松就拿了个满分。如若再斗下去,正智再换个别的啥招式,湿儿非惨败不可。她除了学得博杂之外,在内力和临敌应变方面都相去正智和尚甚远。只是正智和尚不明她的来历,连续三个得意招式被破,作为一代大师的他,自然不好意思在场上赖帐。

冷汗过后,湿儿的小嘴又厉害起来,喝道:“还有没有厉害的?没有厉害的,本大侠可要走了,你们就再也没有学习的机会了。”

湿儿的女扮男装非常逼真。上官隐和贾大空尽管教过她武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此人是谁。从金瓶似的小山下来直到在立山寨分手为止,华克之虽然跟湿儿朝夕相处一个来月,但他从未见识过湿儿的武功,也不知道东方不红安排长老们教湿儿练功之事,竟也没有识破。几个少林和尚交头接耳,讨论这个小叫花怎么也会少林套路,一时之间无人下场比武。丐帮众弟子更是不敢出来献丑。正智和尚在武林中多么出名?连他也三招就落败,还有什么人能是这个小叫花的对手?

湿儿见没人上场,转身又朝华克之得瑟起来,道:“帮主,这次我没杀人吧?”其实,她自己心里明白,刚才两个没想杀的,却意外被她杀了。而这个大和尚,却不是她想杀就能杀的。不过骄傲虚荣的小女孩心性总是让她忘乎所以。

华克之赞道:“弟弟威武!”

玉箫师太也赞道:“华少侠刚才破他那招‘达摩参禅’,破得真是太妙了!贫道琢磨了数年,也没有琢磨出来!”

师太这句倒是实话,绝不是谦虚的套话。达摩院看家绝技“达摩参禅”,是武林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招式。这一招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双手虚晃的手法,双手绕来绕去,是锁定对方位置,让对方无处可逃。拍出的这一掌则凝聚了全身的功力。再加之身子下蹲,既站稳了桩脚,也便于内力急射而出。而且,“达摩参禅”还和普通的内力比拼不一样。普通的内力比拼尚需比持久力,过一段时间方能分出胜负;而这一招的胜负全在一瞬间,内力弱者非死即伤。

正因为后果异常严重,得道高僧极少用“达摩参禅”这一招。而少林寺中自然也有一些修为不高,偏好恃强凌弱的和尚。他们自恃内功高强,便经常用这一招欺负对手。玉箫师太自承内力难敌少林正字辈的顶尖高手,所以已琢磨破解“达摩参禅”之法久矣。

还是没人上场,湿儿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对华克之道:“帮主,可否借我一件单衣?”华克之道:“弟弟要单衣干啥?”湿儿道:“好冷,好冷!”

“啊?现在正是秋老虎横行之时,怎么会冷呢?”华克之吃惊不小。中秋节前后的巴蜀大地还是热不可耐,当地人将这段时间的太阳称之为“秋老虎”。他心想,如果真冷,你干嘛还扇着扇子?

“唉!”湿儿仰天长叹一声,又摇了摇头道:“高处不胜寒呀!”玉箫师太和华克之被逗得哈哈大笑。玉箫师太觉得这个小叫花真是可爱极了!

又冷场了,湿儿甚觉无趣。又转回头去对着正智和尚道:“你能在本大侠面前走上三个回合,实属不错!甚至可说是虽败犹荣!你们少林寺可以退出竞标了。这就打道回寺吧!”少林众僧都觉得正智和尚输得蹊跷,并不认为对手功力有多高。苦于一时摸不透对手的来路,还在苦思对策,并不回应湿儿的挑衅。

湿儿又踱步到丐帮弟子一端,大声道:“你们把贾大空和上官隐给我抓住,按帮规处理,本大侠就饶你们不死。”群丐见少林众僧不动,也便按兵不动。

湿儿更加狂妄起来道:“没想到你们堂堂丐帮,居然找不到一个能接本大侠三招的,还不如解散算了!”说完这话,才惊觉失言。自己现在不也是叫花子打扮吗?而且,刚才还自称是丐帮的。如若解散了丐帮,华克大哥岂不成了光杆帮主?慌忙补充一句道:“解散倒大可不必,把贾大空和上官隐抓起来就行。”

突然,远远传来一个声音道:“这位少侠是何人?竟敢冒充本帮弟子!且让我来会一会!” 听声音好像是权长老来了!湿儿一惊,暗叫一声“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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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楼
一群叫花子打门外进来,为首一人正是丐帮八大长老之首的权为民。权为民见装扮成小叫花的湿儿耀武扬威,并扬言要丐帮解散,立即震怒不已。

湿儿心想,这下要完蛋了。不光是因为权为民武功卓绝,更重要的是,她怕权为民识破她的身份。其他几位长老都只教了她几天,还比较容易蒙混过去。但权为民是最初教她的那位,而且教了她整整一个月。湿儿现在的武功底子便是他教的一统拳法。湿儿一出手,不露馅儿才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湿儿忙对华克之道:“帮主快来替我,小弟我去方便一下!”说罢,转身便要开溜。

华克之却没有跟湿儿说话,而是赶紧迎上前去,向权为民施礼道:“弟子见过权长老。”权为民一拂袖道:“帮主无须多礼。咱们的事等会再说。待我先会会这个狂妄之徒!”身形一晃,便已从大门口到了湿儿身前,拦住她的去路。

湿儿一看溜不掉,轻摇纸扇,故作镇定地道:“你以为谁都可以跟本大侠交手吗?本大侠也是有身份的人,绝不会放低身段跟一些无名之辈动手。本大侠告诉你,你还差得远。想跟我比,你先胜了华帮主再说!”

权为民怒道:“少废话!华帮主不会跟我比试。你先跟我比完,再去方便。”

华克之也道:“权长老在我帮德高望重,功夫远在华某之上。请华小侠不要推辞,跟权长老切磋几招吧!”权为民没来之前,华克之称呼湿儿为“弟弟”。他见权为民震怒,并要跟湿儿比武后,马上改称“华小侠”。顿时将自己和湿儿切割开来。

湿儿真急了。她跟权为民比武的话,无疑是徒弟跟师父斗。斗输了倒不打紧,就怕权为民识破她的身份,把她带回山上去见堂兄,那可是她极不情意的事。一看华克之不愿帮忙,马上对玉箫师太道:“倪姐姐,你先替我抵挡一阵,我去去就来!”叫完“倪姐姐”,她又后悔了,以为露馅了呢。因为她曾在金瓶似的小山这样称呼过玉箫师太。而且,一般年轻后辈都尊称倪媚为师太;称呼她为“倪姐姐”的,恐怕也就她湿儿一人。

好在湿儿如今武功大进,玉箫师太完全无法把眼前的小帅哥“华得来”跟金瓶似的小山上那个因为轻功不好而把大腿戳伤的小姑娘联系起来。不过,玉箫师太倒是觉得很奇怪。“华得来”叫了半天阵,也得瑟了半天,终于等到人家有人出马了,他却要去方便。玉箫师太是古道热肠,既然人家有求,就不会不答应。当即应道:“好。华小侠快去吧,让贫道先会会权长老!”

华克之忙阻止玉箫师太道:“师太,权长老是来主持公道的,并非是贾大空和上官隐的帮手,切莫与权长老为敌。权长老执意要跟华得来比试,自是因他出言不逊,对本帮恶言相向。而且,权长老自然也知道这个小叫花是冒充的,定非本帮弟子。作为本帮长老之首,难道本帮有哪些高手,他还不清楚么?”

玉箫师太闻言,只觉左右为难。华得来不跟权长老斗,自有他的难处。人家有难相求,怎可不施以援手?可是,权为民来主持公道,一开始就跟主持公道的人打架,那人家还如何主持公道呢?师太犹豫再三,对湿儿道:“华小侠,你就陪权长老走几招吧。有华帮主和贫道在侧,他定然伤你不到!”

湿儿刚才心里还在纳闷:华克大哥面对贾大空和上官隐时,还有一些帮主的威严,甚而至于敢下令用帮规处置他们。怎么对权长老却如此彬彬有礼?权长老在帮主面前架子也挺大,帮主给他行礼,他竟然还要“等会再说”。听华克之说权为民是来主持公道的,才忽然明白过来,权长老定是堂兄的“钦差大臣”。华克大哥如此尊重堂兄,自然不敢得罪权长老。可是,你不过招就不过吧,我能理解。但你别拦着玉箫师太啊!

湿儿被华克之气坏了。一看逃不掉,也没人帮她,便赌气道:“打就打,谁怕谁!”小嘴“嗨”地一声呼喝,右掌已经拍出,正是她跟举儿共创的一招“惊天动地掌”。数月之前,湿儿尚需借助锯子的帮助,方能击倒一株铁桦树。今日今时,掌力之强,远非昔日可比,若要打折一株铁桦树,自是不在话下。

权为民虽见对方掌力雄厚,却也不惧,一招“逐鹿中原”,举掌相迎。湿儿知道权为民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不敢硬接。手掌在中途倏地变了方向,从侧面拍向权为民左侧曲池穴。

湿儿的武功本来就是速成的,两个月内一下子学了七大门派的武功。因此,她于各招各式都浅尝辄止。偏偏此时连这些生疏的招式都不敢用。一门心思用点不伦不类的功夫,来避免被权为民识破身份。如此一来,自是左支右绌。好在她现在内力大涨,轻功亦进步不少,再加之她熟悉权为民的套路,尽管叠遇险招,仍然跟权为民对拆了四十六招。但是,围观众人任谁都瞧了出来,再过数招,权为民必将“华得来”击倒在地。群丐一改刚才的压抑,一人带头吆喝,便都喝起彩来。

正智和尚越看越糊涂。权为民跟他是好朋友,二人经常一起切磋武艺。他刚才那招“月下追信”,便是权为民授给他的。虽说权为民功夫较他为高,但以小叫花刚才对他显出的身手来说,似乎并不弱于权为民。奇怪的是,他用“月下追信”这一招时,小叫花应以“老将推磨”,让自己狼狈不堪;而权为民用“月下追信”时,小叫花却靠轻功避开,并不用那招甚为厉害的“老将推磨”。这小叫花不知为啥,对自己火力全开,毫无保留;而对权为民却缩手缩脚,并不尽全力跟他对打,只用一些不入流的功夫对付,煞是令人费解。

人群中有人喊道:“权长老灭了他!权长老灭了他!他刚才杀了本帮两个弟兄,一定要他血债血偿!”玉箫师太见湿儿情况不妙,急道:“权长老手下留情!”华克之却为权为民喝起彩来:“权长老的一统拳法天下无敌,让弟子大开眼界!”

无论是玉箫师太的求情还是华克之的喝彩,亦或是丐帮弟子的叫嚷,都让湿儿生气非常。湿儿虽然知道玉箫师太是为她好,但她生性要强,怎么会要人家手下留情?留情也不能讲出来啊,那多丢人!湿儿我不就好个面子么?我知道,华克大哥想讨好权长老。可是,难道你就这么想我输吗?你们这帮臭叫花子叫什么叫?杀个人就要偿命么?怕死就不要到江湖上来混!谁叫你们刚才要围攻华克大哥来着?活该打死你们。湿儿心里一生气,便再也顾不了许多,出手都是拼命的狠招。她小嘴里不停地“嗨”“嗬”“哈”,把除权为民之外的另外七大长老的精妙招式尽数使出,哪招好用就用哪招。

权为民突见对方招式陡变,从少林派功夫到武当,从正一派到华山,再从昆仑到嵩山,也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个小叫花好生厉害,居然会六七门功夫,而且尽是该门功夫的精妙招式。原本的优势,被小叫花突如其来、变化多端的招式化为乌有。这六七门功夫交错使用,端的是难以应付。好在权为民功力深厚,见多识广,处变而不惊,丝毫没有乱套。两人一拆就又拆了过百招。

正智和尚一看,小叫花这次算是用上了五成功夫,总算不如刚才那般缩手缩脚。他竟然得过六大门派名师的指点,确实了得!江湖中门派规矩甚多,门户之见颇深。任何一个门派都断不会轻易把绝技传给别派的弟子。却不知这个小叫花是如何学到六大门派的绝技的?尤其是他的少林功夫是谁教的?不过,他的招式中破绽还是颇多,应该是练习的时日尚短,研究得还不够。自己刚才认输太早,不然,此人应该还不是自己的对手。

玉箫师太在旁边看得兴起,不时加以点评。“嗬!好家伙,这招少林罗汉拳的‘黑虎掏心’用得着实不错!”“漂亮!第一次见到以指做剑的‘有凤来仪’。”其实,她自然看得出来,湿儿的招式尚欠火候。可是她偏偏要拔高,给湿儿以信心。

又拆了数招之后,湿儿见权为民眉头微皱,她稍一犹豫,权为民已窜至她的身后。湿儿马上意识到对方要用“炮碾丹砂”这一招。炮碾丹砂是利用卓绝的轻功快速窜至敌人身后,双拳一前一后击出,有出奇制胜的效果。湿儿曾用这一招收拾过茶一杯,自然知道此招的厉害。只听玉箫师太在一旁急切地叫道:“小心……”湿儿赶紧转身,“嗨、嗨”两声,双掌一前一后来迎权为民的双拳。

哪料权为民却并未使出“炮碾丹砂”这一招,而是趁湿儿张嘴吆喝之际,将一粒丸药弹入她的口中。这一招颇出湿儿意料,没想到权为民竟然用毒药对付自己!湿儿大骇,忙欲将毒药吐出。哪知毒药入口即化,早已咽下肚去。湿儿拍出的双掌则未遇权为民的双拳,直接击中后者的胸口。权为民向后摔出丈余,吐了两口鲜血,被丐帮弟子扶了回去。湿儿赶紧双脚一点地,向后飘出两丈开外,坐下运功疗毒。

玉箫师太见状,飞身上前护住湿儿。她摸了摸湿儿的脉搏,似乎并无大碍。湿儿也未觉不适。玉箫师太道:“贫道刚才叫华小侠小心,是想说权为民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可是话还未及说完,他已经把药丸弹入你的口中。常听人说,权为民为人耿直,光明磊落。想不到他竟也如此卑鄙阴毒!”

华克之却飞身到了权为民身边,嘘寒问暖一番,然后迅疾盘腿坐下,运功替权为民疗伤。湿儿见华克之把自己扔一边,心内甚觉委屈。她为了相帮华克之,才跟丐帮众人恶斗,以至于惹怒权为民并被权为民投毒加害。他怎么可以不安慰照顾我,却去助我的敌人疗伤?即使权为民是来调解你和贾大空、上官隐三人之间的矛盾的,你也不用这么巴结吧?

一半丐帮弟子围在权为民身边保护他;另一半围住湿儿和玉箫师太,打算趁乱进攻。

权为民虽然重重地挨了湿儿两掌,但他毕竟内力深厚,加之华克之用真气替他疗伤,只片刻功夫便已康复。华克之见权为民已然康复,便起身大步向湿儿走来。湿儿顿觉心内一阵温暖。他终于来看我了!等会我假装中毒晕倒在他怀里,嘿嘿。

华克之在离湿儿一丈远处立定,拱手道:“华小侠,今日你欺负我丐帮太多,尤其是你打伤了权长老。华某作为丐帮帮主,岂能视而不见?华小侠武功盖世,华某斗胆向你请教几招!”

湿儿犹如被雷劈了一般,小嘴张得大大的。华克之竟然要向自己挑战?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有这一切都因华克之而起。自己拼死救他,力斗丐帮众人以及少林众僧,体力消耗巨大自不必说。自己刚刚又被权为民喂食了毒药,生死未卜。华克之他,他竟然反过来要跟自己对决?! 华克之也太辜负自己了!他不就是为了讨好权为民,以
使权为民在解决他跟贾大空、上官隐的争端时,站在他那一边吗?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向拼死保护自己的人开刀?湿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委屈的泪水早已奔涌而出。

华克之奇怪不已。华得来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样子,打赢了笑得那么开心。现在自己向他挑战,他却毫无征兆地突然哭起来。他演的到底是哪一出呢?不管怎么说,自己总要教训他一下,给权长老一个交代。当下站在原地,等华得来上来拼斗。

玉箫师太以为华得来是因为年龄尚小,中毒后迎战丐帮帮主,料难生还,所以害怕了。便安慰“华得来”道:“华小侠别怕,还有我呢。但有什么坏人,贫道替你抵挡便是!”

争端初起时,是华克之、玉箫师太、湿儿和鲁猪脚四人对垒贾大空和上官隐率领的丐帮弟子以及少林高僧,形势本就不妙。眼下却突然变成了玉箫师太和湿儿二人对垒其他所有人。形势急转直下,已到了九死一生之境地。玉箫师太确是女中豪杰,敌众我寡之下,眉头也不皱一下,反而挺身而出。

最摸不着头脑的当然是少林寺的正智和尚。他还在琢磨这个小叫花的来历,也搞不清为何小叫花跟自己和跟权为民交手的表现截然不同。现在这个牛逼哄哄的小叫花又突然哭了起来。按理说,他既然敢跟自己和权为民交手,便不是怕死之辈。一个少年英雄,怎么会随随便便流泪呢?

群丐以为湿儿胆怯了,齐齐起哄嘲笑。“小杂种打不过华帮主就哭着求饶,真是没种!”“打死他!打死他!华帮主不要心软!”

湿儿早已泪流满面。她止住练功驱毒,倔犟地站起来,两步冲到华克之面前,怒道:“来呀,一掌打死我吧!打死我,好让他们高兴高兴!”

玉箫师太飞身上前,将湿儿挡在身后,对华克之道:“华帮主,有你这么做事儿的么?华小侠替你拼命,他中了毒你不闻不问不说,竟然还要趁他之危跟他决战?贫道自承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今日也要拼死讨个公道。你出招吧!”

华克之道:“师太,华某知道华小侠是为我好。可是,他今日杀了两个丐帮弟子不说,还重伤了权长老。华某只好做个忘恩负义之人,跟他一决高下。还望师太不要阻拦!”

玉箫师太性子火急,才没耐心跟他瞎扯。玉箫一挥,已指向华克之胸前膻中要穴。华克之赶忙闪身躲过。玉箫师太第二箫又已攻到,华克之迫不得已,挥掌迎战。这倒好,原先玉箫师太跟华克之是一伙的,现在二人却斗到了一处。贾大空、上官隐和少林众僧都乐呵呵地看起热闹来。

“住手!”这一声吆喝并不大,更非怒喝,却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玉箫师太和华克之同时跳出圈外,向后一看,原来是权为民出言喝止。权为民对华克之道:“华帮主,刚才的事到此为止。你先把招标的事办好。贾长老和上官长老都是本帮的好兄弟。他们只是因为出身少林而对少林有点私心。你跟贾长老和上官长老等人的矛盾,属于本帮内部矛盾。英雄大会之后,我再为你们调解。”又吩咐贾大空和上官隐道:“贾长老、上官长老,请你们以大局为重,协助帮主把招标一事办好。不得有误!”说罢,带着手下几人往门外走去。

见权为民要走,湿儿本想上前找他要解药。可是一想到华克之如此对待自己,便立时心灰意冷,竟然觉得死了反而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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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为民等人一走,华克之立即吩咐丐帮弟子们打扫战场,重新整治杯盘。贾大空和上官隐等人此时也十分配合。

群丐本来要把三具尸体拖去合葬一处。对叫花子们来说,入土为安已算人生最好的结局。棺材、墓碑等等都是奢望。玉箫师太却吩咐门下弟子们将色魔独孤求伴单独厚葬。看着令狐狸精等将色魔的尸身抬走,师太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低声嘟囔道:“你这个窝囊废,有色心没色胆。愣是被世人冤枉了一辈子。”狸精甚觉奇怪。心想,师父跟色魔非亲非故,有什么好伤心的?但她哪敢发问?只得把自己的疑惑埋在心底。

鲁猪脚跟色魔相识多年,对他的所作所为甚为了解。刚才客栈内一片刀光剑影,还未及悼念亡友。此时,望着色魔的尸身,跟他在一起谈武论剑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不禁泪流满面。哽咽着道:“一辈子处男,却带着色魔的骂名而去!冤枉啊!”

片刻之后,一切都已收拾停当。群雄也按先前的位置坐了。玉箫师太余怒未消,拉着湿儿选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和少林众僧离得远远的。忽忧子何弃疗由于背叛了少林,两边都没讨着好,重伤之下无人问寒问暖,只得一个人孤零零地坐了一桌。

大家刚刚坐定,门帘一掀,进来数人。为首一人道:“嗬!真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热闹,真热闹!”华克之连忙堆起笑脸,拱手相迎道:“原来是全真教的高手们到了!霍掌教,快快有请!”

为首一人正是全真教掌教希尼道人霍希尼。霍希尼还礼道:“华帮主好!”随后又向群雄分别打招呼道:“正经大师、玉箫师太、忽忧真人好!各位英雄好!”各人均起立相迎,还之以礼。只有玉箫师太端坐不动,哼了一声道:“又来一个围标的!”湿儿见玉箫师太不动,便也坐着不动。

未几,武当派、正一派、昆仑派、华山派、泰山派等各大门派的人陆续到来。前来与会的英雄有近千人之多。偌大的恶人谷客栈挤得满满的,客栈外也摆了数十张桌子。其实,真正来投标的并不多,大多数是应邀来观礼的,也便是借开标大会之机,商讨对抗魔教的大事。

恶人谷客栈越来越热闹。但热闹是他们的,湿儿只有无尽的惆怅。她望着窗外痴痴地发呆,心中自然在生华克之的闷气。自己为他付出那么多,到头来,他却恩将仇报。可能因为他不知道我是湿儿吧。如果他知道我是湿儿的话,会不会愿意替我跟权长老打上一架呢?或许会吧,当初跟他从金瓶似的小山上下来的时候,一路上他对我照顾得还挺无微不至的。不过,也很难说他会我为出头。当初在秦唐一号,一开始他也不愿出头教训乖乖虎时猛。只是因为华山弟子先跟时猛动上了手,他最后总算挺身而出。在立山寨分手之后,也没见他去哪里打听过我。

“唉!”湿儿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多么希望华克之能来给自己道个歉。她斜眼瞟了一下,见华克之正忙着跟各大门派掌门、高手交谈,丝毫没有来自己这一桌的意思。

有时候,湿儿又琢磨,权为民刚才给自己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毒药么?毒性到现在都还没有发作。即便是慢性毒药,也该有点反应了吧?难道湿儿我先天就百毒不侵?好像这种可能性极小。正如师太所言,江湖中没有权为民用毒药的传闻。如果不是毒药的话,又会是什么?莫非是“三尸洗脑丹”?也不对,三尸洗脑丹是加入丐帮时自愿服用的。他怎么会冒着被我打伤的危险,喂我服用三尸洗脑丹呢?唉,想它这么多作甚?就当是慢性毒药好了。奶奶的,人生自古谁无死,我拿青春赌明天。想至此,湿儿突生一种解脱之感,不由得也稍稍佩服起自己的豪气来。湿儿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唾沫,发现舌根竟然还留有一点甜甜的味道。

自己的感觉稍微好了一点,湿儿又开始在心里替华克之开脱。她想,像萧峰那样顶天立地的英雄,恐怕只存在于小说中。华克大哥是现实生活中活生生的人,自然有缺点。他审时度势,为了对他自己有利,才不惜站出来向我挑战。嗯,情有可原,且原谅他吧。

玉箫师太见湿儿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便斟了一碗酒,递给她道:“华小侠辛苦了!来,咱姐弟俩走一个!”湿儿淡淡一笑,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

湿儿刚刚把碗放下,打外面又进来二十来人。为首两人分别是金城山和立山寨的掌门周云才周大侠和立山圣母。

金城山派虽然小,但却已有数百年历史,又因历届掌门都武功高强,在江湖上的盛名却着实不小。金城山和立山寨都是仪陇县境内的帮派,两派又都是侠义道上的,因此,从十几年前立山圣母在立山寨创派以来,两派就关系良好。立山圣母创立立山寨两三年后,丐帮因在反武林联盟的围剿中失败,残兵败将也逃到了仪陇县,并在瓦子镇建立了新的丐帮总舵。最初,金城山和立山寨都反对武林联盟对丐帮动武,毕竟都是侠义道上的帮派。后来,丐帮的力量越来越大,总舵附近的民众又经常跟丐帮弟子发生冲突,两派都渐渐感觉到无形之压力,两派的来往便更为密切了,都暗中保护被丐帮镇压的老百姓。

玉箫师太跟立山圣母交情甚笃,和周掌门的交情也不菲。立山圣母和周掌门便不邀自来。立山圣母紧靠着湿儿坐下,这样,湿儿被夹在立山圣母和玉箫师太之间。周掌门则坐在玉箫师太的另一侧。令狐狸精、柳陌青、朱菲菲以及周掌门的儿子也同桌而坐。三位掌门手下的弟子们亦混坐一起,挤满了另外两桌。

湿儿又斜眼瞟了一下,见华克之仍在忙着跟各大门派掌门、高手套近乎,依旧没有来自己这一桌的意思。湿儿心中又是一痛,无可奈何地将散漫的目光收回来。哪知却在中途与一束目光相遇,正是柳陌青在打量自己。湿儿心想,当日骄阳侄儿在立山寨下欺负她,身为骄阳的姑姑,可欠了柳姐姐一个道歉。湿儿正要起身道歉,忽然想起自己是女扮男装,一道歉岂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时,她却发现柳陌青秀脸刷地一下红了。啊,不好,柳姐姐真将我当成男人了!湿儿心中暗笑道:“我不就胸小一点吗?你还真拿我当男人了,千万不要自作多情才好。”

玉箫师太特意向立山圣母和周掌门介绍了大英雄“华得来”。师太道:“这位华得来华小侠,少年英雄,武功出类拔萃,内力深厚无比,为人豪爽,风趣幽默,真是人中龙凤,实在难得!”

听玉箫师太如此介绍自己,湿儿心里得意非常,女孩儿家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先前已经在立山寨见过立山圣母,当日东方骄阳惹事,后来夏芸儿踢寨,再到后来她和夏芸儿等一起逃回丐帮总舵。虽然整个过程中,湿儿并未跟立山圣母说上一句话,但是对立山圣母却是异常钦佩。圣母不但武艺高强,而且侠义心肠。明知丐帮人多势众,却拼着寨毁人亡,也要教训为非作歹的狂徒。为了华克之扮的哑巴女人免遭丐帮屠戮,竟又低声下气求夏芸儿。见夏芸儿无心饶恕,又将华克之抛出门外让其逃生。

湿儿赶忙端起酒碗向立山圣母敬酒,道:“华得来敬圣母一碗,还请圣母以后多多指教!”立山圣母见湿儿长得英俊乖巧,又听玉箫师太说她武功高强,风趣幽默,也是喜欢得紧,抓起酒碗便喝了个底朝天。

周云才掌门比较宅,很少在江湖上行走。即便如此,湿儿也曾听父亲数次提起过他。知他武功高强,也是好汉一条。湿儿见眼前的周掌门英姿勃发,一举一动毫不拖泥带水,处处透着豪爽。当下也满怀敬意地给他斟了一碗酒,道:“久仰周大侠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华得来敬周大侠一碗。请!”周掌门也不客套,也说了声“请”,便一饮而尽。

湿儿见柳陌青总是偷瞧自己,眼神中充满着欣赏和爱慕。她心里既得意,也替柳陌青着急。这么漂亮可爱的花仙子,如若我是男子,定然不会负你。偏偏我也是女子,你喜欢我就不对了。湿儿是个天生的调皮鬼,尽管自己心情不好,却并不妨碍她捉弄别人。每当柳陌青偷看她,她便举目相迎。羞得柳陌青的秀脸红一阵白一阵,到最后低垂脑袋,不敢抬起头来。

湿儿斜眼瞥见周云才掌门也背了个二胡,不禁来了些雅兴,说道:“周大侠,可否借你的二胡一用?”周云才略感诧异。江湖上的英雄雅士一般只会抚琴吹箫,能拉二胡的却不多见。既然这位小英雄武功高强,也说不定懂一些乐理,便高兴地双手将二胡递给湿儿。

湿儿恭恭敬敬地接过,调了调弦,学着那日在山道上遇到的那个老叫花的样子,猛然一拉弓。哪知这一下拉得太急,弓却并未够着弦,并无声响发出。见同桌众人要笑,湿儿脸微红,忙道:“大家莫笑。我不过是虚晃一招,故意露个破绽。现在正式开始,请欣赏!”

湿儿重新摆了摆姿势,小心翼翼地运劲拉弓,哪知二胡却依旧不听使唤,只“吱噶”了一声,并未发出那声让人屏息恭听的叹息之音。湿儿闹了个大红脸,只得自嘲道:“今儿个心情不好,拉出的声音也便不好听。我还是安安静静地做个美男子吧。”见柳陌青在抿着小嘴儿偷笑,就又故意拿目光盯她。柳陌青便又羞得低头摆弄衣角。

湿儿将二胡递还给周云才掌门。周云才接过二胡,微笑道:“华小侠要听哪支曲子?周某愿意效劳。”湿儿道:“曲名儿不知道。开头是一声叹息,好像这个样子的:‘拉索拉发咪来。’”周云才一惊道:“华小侠如何知道这首曲子的?”湿儿道:“前些日子在山道上听一位盲人大叔拉过。在下甚是喜欢。周大侠也会拉这一曲么?”

周云才不答,把二胡往大腿上一架,随即右手一挥,那声湿儿熟悉的叹息便奔涌而出。湿儿大爱这首曲子,可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一曲拉下去非大哭不可。她可不想在群雄面前丢脸,便赶忙挥手制止道:“停!停!停!改日再听,今儿咱先喝酒聊天。”说罢,给玉箫师太、立山圣母和周云才都斟了满满一碗酒。周云才也不问缘由,爽快地道:“好,今天咱只喝酒聊天,改日再谈音乐。”

玉箫师太和立山圣母是当代齐名的两位女侠,都武功高强,侠名远播。玉箫师太风趣幽默,性子急躁。立山圣母则沉稳内敛,颇似玉箫师太的大姐。二人多日未见,此时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立山圣母一直牵着湿儿的手跟玉箫师太叙旧。湿儿本来是最爱热闹的人,也喜欢听人家讲江湖上的八卦故事。可是,今天心情真的不佳,一句都听不进去,老是走神。

湿儿等候良久,见华克之丝毫没有过来给自己道歉的意思,便觉得自己在这里甚是多余。心想,不如离开这是非之地,找个偏僻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她正要起身向玉箫师太和立山圣母告辞,却见从大门外进来一位妙龄少女,天使脸蛋,魔鬼身材,正是男扮女装的东方骄阳。

东方骄阳一进门,便直奔柳陌青等人而来,热情搭讪道:“各位姐姐,小妹我姓夏名虹,也就是夏天的彩虹。见客栈内热闹非凡,也想来凑个热闹。不知可否与各位姐姐同坐?”湿儿心道:“姓是母姓,名字用了父亲的不‘红’。侄儿跟他父母感情还挺深,取个假名都跟父母有关。”这一桌本已满座。大家见“夏虹”乖巧可爱,漂亮大方,柳陌青和朱菲菲便给骄阳硬生生挤出一个空位来。

骄阳果然是泡妞好手,一个劲儿“姐姐长,姐姐短”地跟朱菲菲和柳陌青套近乎。湿儿给骄阳画的立体画异常逼真,脸蛋自然也大大地改变了,除湿儿之外,其他人等哪里知道“她”是东方骄阳扮的?朱菲菲见“夏虹”如此温柔漂亮且谈吐不凡,便推心置腹地跟“她”结交。柳陌青见“华得来”不住打量“夏虹”,不禁脸现落寞之色,缓缓把头低下。

和朱菲菲聊得热络了之后,夏虹突然提议道:“菲菲姐,咱们结拜金兰姐妹可好?”朱菲菲豪爽地道:“好啊,以后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夏虹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八个字说得太也泛泛。不如咱们改成‘有床同睡,有被同盖’。菲菲姐以为如何?”朱菲菲顺口便道:“好,就依虹妹妹。”

湿儿一看,这样下去可不行。这是要同床共枕的前奏啊!别让侄子真将朱菲菲给骗上床去,最后都变成自己的罪过。趁骄阳聊得兴起,湿儿偷偷用指头往他胸前弹了几滴美酒。用立体画画就的美胸顿时模糊起来。湿儿对骄阳道:“喂,夏妹妹,你的双峰滑坡了,小心泥石流哦!”骄阳慌忙低头一看,顿时臊得面红耳赤,招呼也没打一个,赶紧起身往外跑去。

立山圣母、柳陌青和朱菲菲等人曾在立山寨见识过立体画画就的美胸。此时又见,马上反应过来,此人是男扮女装!众人也不去追,只是看着骄阳狼狈的背影哈哈大笑。

柳陌青和朱菲菲早已亲如姐妹、形影不离。朱菲菲跟柳陌青开玩笑道:“师姐,快让我验胸正身,免得你是色狼伪装。”逗得满桌子人又是哈哈大笑。柳陌青害羞地掐了一把朱菲菲,却斜眼瞥向“华得来”。湿儿调皮地起哄道:“一定要好好查一下,我也觉得柳姐姐可能是色狼伪装的。”柳陌青羞得脸儿绯红,低低地叫了一声“小坏蛋”,便埋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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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挫骨扬灰:丧气散杀人无形,地沟油救死有功

酉初十分,除恒山派之外,邀请的门派都已到齐。华克之一声令下,店小三等人便重新整治杯盘,再穿梭于厅堂内,频频布菜。片刻过后,酒菜已然齐备,每张桌子都摆得满满的。都是地道的巴蜀特色菜肴,既有高大上的山珍海味,也有类似于高丽“辛奇”的四川泡菜。

最让湿儿眼前一亮的,莫过于碧潭飘雪香茶。在魏家山上之时,虽然喜欢,但也不觉得有多特别。因为天天都喝,便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及至下山之后,因此茶只特供长老和帮主,湿儿就再也无法喝到,碧潭飘雪便成了她魂牵梦绕之物。其间,湿儿甚至想,堂兄虽然令人生厌,但山上却可以天天喝香味四溢的碧潭飘雪,竟然数次动了回魏家山的念头。没想到在开标大会的正宴上,终于又喝到了自己最爱的茶。一杯香茶下肚,所有的不快都一扫而光,湿儿便又开心起来。

巴蜀之外的来客,大概都是第一次喝到碧潭飘雪这样的顶级香茶,都品得津津有味。霍希尼见正色和尚只顾喝茶,对眼前的菜肴却甚少着眼,便凑近他的耳根悄悄打趣地问道:“正色大师,碧潭飘雪和玉箫师太,你选哪个?”正色和尚犹豫半晌道:“先喝茶,再泡妞。阿弥陀佛。我他娘的一个都不放过。”霍希尼心想,果然是俗和尚,真是名不虚传!正经和尚怕师弟在大厅广众之下继续损毁少林清誉,慌忙摆出方丈师兄的威严来,怒目制止之。

霍希尼为了化解尴尬,对同桌众人道:“来,大家吃菜。”说罢,夹起一只泡椒凤爪,往嘴里送去。正经和尚见了,连声叹息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都是真人贪吃,致很多鸡又失足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霍希尼不以为然道:“正经大师此言差矣!失足的就叫鸡,鸡本来就是失足的。跟我等吃货无关。”正色和尚并不附和自己的师兄,反而道:“以前鸡少,形容一个事物显眼,都说‘鸡立鹤群’;现在鸡多鹤少,再形容起来,便成了‘鹤立鸡群’。”

玉箫师太看着摆了满满一桌子的好菜,心想,你们这些叫花子在外面装要饭的,说什么不能忘本。在自己的地盘上却大吃大喝,难道不是把本都忘光了吗?原来,你们在江湖上行乞的举动都是做秀给别人看的。不过,转念一想,今日大宴群雄,总不能让群雄跟着叫花子一起吃剩饭剩菜吧?这些好菜可能是专门为来客准备的,丐帮众人大概有自己的剩饭剩菜。及至看到丐帮弟子们跟群雄一起吃喝,便又想,丐帮众人借此机会改善一下伙食,还说得过去。不过,将来再遇到叫花子吃剩饭剩菜,倒是可以好好地揶揄他们一番。

群雄刚开始吃,恒山派众人跨进门来。冷酷师太酷酷地走在前面,看上去上次的内伤早已痊愈。走在第二的是俗家弟子陆惹儿。她面带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后面跟着几个小尼姑。华克之赶紧招呼恒山派就坐。

湿儿四处张望,并未发现父亲和哥哥的身影,甚感失望。心道:“看来我旭日山庄的名头尚不够响亮,不在被邀请之列。”

众人正吃得兴起,蓝屌丝大笑着跑了进来,往金针菇和庄南强中间一坐,兀自笑个不停。庄南强递过一杯酒去,蓝屌丝伸手接过。酒刚进嘴里,扑哧一笑,竟喷了出来。庄南强奇道:“啥事这么可乐?”蓝屌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我当了二十五年处男,今天终于……”金针菇不解地问道:“你今天过生日?”蓝屌丝奇道:“跟生日有什么关系?”金针菇道:“你刚才不是想说终于二十六年了么?”“我是说我被破处了好不好?”

庄南强和金针菇“哇”地一声惊呼,声音中满是羡慕嫉妒恨。金针菇急问道:“怎么上手的?快传授一下经验。”蓝屌丝往恒山派那桌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就冷酷师太旁边那妞,叫陆惹儿。冷酷师太对门下弟子们说,谁要是能揽下咱们总舵的工程,谁就会被立为恒山派掌门继任人。陆惹儿来咱们帮找关系,正巧遇到我。我就吹嘘说,我可以帮她搞定。条件嘛,你懂的。”“你不是骗人么?你能搞定个啥工程?”“你不会骗就一辈子当处男。像咱这种叫花子,没房没马,哪个女孩子跟你上床?”“奶奶的,有好事也不把咱弟兄两个捎上。”金针菇朝蓝屌丝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蓝屌丝仍然自顾自地乐呵。

就在大家吃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之时,华克之站起身来,团团一揖,朗声说道:“各派掌门,各位英雄。华某非常感激各位参加本帮的开标大会。”群雄停住吃喝,齐声答谢。华克之又道:“今日时值中秋佳节,祝各位节日快乐。”

湿儿暗暗好笑,中秋节晚会你总得整点诗词啥的,哪怕说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也好啊,难道这么两句话就算开场白?不过,这倒也符合华克大哥的叫花子身份。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哪里会吟诗作对?没有把平常那些错话连篇的名言拿出来,已经算是四平八稳了。不过,我却很喜欢听那些被他篡改过的句子呢。

正经和尚道:“阿弥陀佛。老衲代表在座各位也祝华帮主以及丐帮众位英雄们节日快乐。”

湿儿又是一阵暗笑,刚才还要拼命,现在却互祝节日快乐。她斜眼看了看身边的玉箫师太,见她仍然余怒未消,对华克之的讲话和正经和尚的答礼都充耳不闻,便觉倪姐姐真是性情中人,爱憎分明,没有一丁点世俗的虚伪。

华克之又道:“本帮预定戌时开始开标。在此之前,华某想跟各位英雄探讨一下当今武林局势。近些年来,魔教为了一统江湖,称霸武林,在江湖中到处作恶。前些日子,魔教又在金瓶似的小山设下陷阱,引诱丐帮、少林、武当、峨眉、恒山、青城和泰山等派去夺取一本秘籍。他们不仅妄图将群雄困死于山洞中,还派出魔教教徒乘虚偷袭了这几个帮派的大本营。”

去过金瓶似的小山的人都已清楚当时的情形,但群雄中没有去过的却占绝大多数。见众人惊悚不已,华克之便大致介绍了群雄在山洞中遇险的经过,以及各派大本营的伤亡情况。听他说到“各派大本营都死伤数十人,丐帮陕甘宁分舵被魔教全部消灭”时,群雄尽皆变色。因为此时华克之要把话题引向结盟共抗魔教,虽然东方不红认为青城派也是被魔教灭门的,但他觉得此事尚无确凿证据,怕群雄质疑起来会把话题扯远,便故意略去不提。陕甘宁分舵可能遭了魔教的袭击原本也是东方不红的猜测,但华克之此时却夸大其词地说整个分舵都被魔教消灭,自然也是为了激起群雄对魔教的义愤,故意而为之。其他各派大本营的伤亡情况,则是他刚才临时跟各派掌门交谈得到的信息。

华克之的话音未落,在场群雄咒骂魔教的声音便已此起彼伏,绵绵不绝了。湿儿见今天正教各派几乎都到齐了, 似乎对于魔教设陷阱于金瓶似的小山一说没有异议,便觉自
己跟华克之打的赌差不多已经输了,却不知华克大哥要让我替他干什么事呢?她偷偷朝华克之瞥了一眼,却见他和十三妹坐得甚近,心中顿觉愤愤不平。刚才十三妹并未帮他,他们却坐到一起去了;拼命护着他的我,反倒被冷落。华克大哥该不会早已忘掉了跟我打赌的事吧?

华克之见此番话已激起群雄对魔教的愤恨,便趁热打铁道:“华某刚才跟少林寺方丈正经大师、武当派掌门淡定道长等前辈高人交换了意见,打算趁今日群雄团聚之机,结成一个武林联盟,共同对抗魔教,以维护武林正义。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正经和尚率先表态道:“阿弥陀佛。华帮主心怀天下苍生,老衲佩服至极。希望尽少林寺和老衲的微薄力量,协助华帮主和丐帮共同对抗魔教。也希望我武林同道都毫无保留地支持华帮主。”武当派淡定道人随即也道:“我们武当派愿与少林、丐帮以及其他诸派结盟,共抗魔教。”

立山圣母见玉箫师太毫无表情,便小声问道:“妹妹,你意下如何?魔教近些年在江湖上横行霸道,滥杀无辜。姐姐我可要带立山寨的弟子们加入联盟,共抗魔教。”玉箫师太道:“妹妹我虽然看少林和丐帮不顺眼,可是眼见魔教肆无忌惮地要一统江湖,自然也和群雄一起对抗魔教。”立山圣母又问周云才道:“金城山什么打算?”周云才爽快地道:“金城山跟立山寨和峨眉派同气连枝。”立山圣母便大声道:“峨眉派、金城山和立山寨愿意跟众位英雄结盟,共抗魔教。”

随后,正一派、青龙寺、恒山等派也纷纷表示支持。

湿儿见华山派掌门高含沙和泰山派掌门云松道人都埋头吃饭,对大家的言语置若罔闻。她知这二人都嫉妒丐帮的发展壮大,猜测他们可能碍于目前群雄结盟抗击魔教的态势,不好站出来反对,只得装聋作哑。心想,看来结盟共抗魔教是大势所趋。接下来就该选举武林盟主了。正经和尚说“愿意协助华帮主”,淡定道人却说“武当愿与少林、丐帮等结盟”,偏偏将少林置于丐帮之前。恐怕他们私下早已窜通好了,要拱正经和尚担任盟主。只是正经和尚尚需维护自己的得道高僧形象,处处给人一个正义、谦和的印象,才不得不如此说。

就在湿儿以为无人反对,联盟即将形成之际,坐在正色和尚旁边的全真教掌教霍希尼冷冷地道:“请问华帮主,不知你们丐帮的大肆扩张,和魔教的一统江湖有何区别?”

一石激起千层浪,霍希尼的这一质疑顿时让群雄议论纷纷。虽然丐帮近些年不断扩大影响,在全国设立了数个分舵,但丐帮如何跟魔教相提并论?魔教专门跟正道作对,滥杀无辜;丐帮却是行侠仗义,救苦救难。正经和尚当即站起身来,朗声说道:“阿弥陀佛。霍掌教此言差矣。二者的本质截然不同。丐帮是侠义道上的,这样的门派越多越好,越大越好。霍掌教难道怕做好事的人太多了么?”

华山派高含沙道:“咱们到这里来是参加工程投标的,还盼华帮主多谈一谈开标的事。”湿儿心想,高含沙明摆着反对结盟,却不说反对,只把话题岔开。云松道人附和高含沙道:“华帮主还是先谈正事,你们丐帮愿意跟少林、武当等派结盟,开标过后你们随便结。”

华克之道:“开标一事稍后就办。高掌门和云松道长稍安毋躁。”

正经和尚此时竟也道:“华帮主莫如顺了群雄想先开标的意思。开标之后再讨论结盟也不迟。”淡定道人也道:“华帮主不妨先开标。来日方长,结盟不必急在一时。”

湿儿心想,正经和尚倒是会笼络人心,见反对者甚众,便马上催促华克大哥开标。淡定道人紧跟正经和尚,风向也转得飞快。华克大哥若要坚持,得罪的人就更多了。堂兄本来是假招标之名,让群雄共聚一堂商讨对抗魔教的策略。大家却对承包工程更感兴趣,对结盟抵抗魔教倒在其次了。在随时可能被魔教各个击破的巨大危险之下,大家首先想到的却是去追逐眼前的利益,对危险视而不见。真心应了那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俗话。

玉箫师太对正经和尚道:“你们这些秃驴着什么急?这个工程你们不是已经十拿九稳了么?”

正经和尚道:“阿弥陀佛。师太又污蔑敝寺了。请拿证据说话!”正色和尚可没他师兄那么好脾气,怒道:“阿弥陀佛。牛鼻子老道要不服气,咱们再来比试!”玉箫师太道:“好啊!快来吧!”

湿儿心想,看眼前这架势,倪姐姐和正色大叔又要打起来了。这俩不拼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所幸爹爹和哥哥没有来,不然也会搞个头破血流。不过也难说,上次在金瓶似的小山上,父亲不也忍住没出手吗?最后却是我们得到秘籍。正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爹爹虽然也想得到秘籍,想包工程,却绝不会拿身家性命做赌注。

华克之赶紧劝道:“两位前辈息怒!今夜中秋佳节,先休战一天可好?”立山圣母和玉箫师太情同姐妹,前段时间正色和尚曾在立山寨上仗义同夏芸儿率领的丐帮恶斗,立山圣母此时自然不愿见到玉箫师太和正色和尚打斗。便劝玉箫师太道:“妹妹,咱俩还没聊够呢。别理他们,咱们边吃边聊。”那边厢正经和尚也劝住师弟,莫要在群雄面前丢了少林的脸面。

华克之欲要再提结盟之事,大家却埋头吃饭,相谈甚欢。华克之只得不了了之。眼见开标的时刻转瞬即至,华克之担心开标之时少不了一番打斗,便暂时搁置起结盟一事,专心寻思如何避免开标时的打斗。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声驴鸣,一头小毛驴破门而入。湿儿识得那正是令狐狸精的汗血小宝驴。守在门口的两个五袋弟子赶紧上前阻拦。小毛驴甚是倔犟,仿佛武林高手一般,一人给了一腿,将两人踢翻在地。大家还在惊奇之时,小毛驴已冲到令狐狸精桌旁,脑袋一甩,用驴角将狸精面前的一碗毛血旺掀下桌来。小毛驴还不罢休,竟然在毛血旺上又撒了一泡尿。

玉箫师太跟立山圣母正聊得兴起,无端被小宝驴破坏了气氛。玉箫师太怒火中烧,伸手便要去拔玉箫。令狐狸精赶紧道:“师父,一定是食物有毒!不然小宝驴也不会如此鲁莽。”

玉箫师太怒道:“胡说什么,快把你这小毛驴牵出去!”说罢,转头又对立山圣母道:“来,姐姐,咱再来一碗!”随即用右手去抓桌旁的酒坛,打算再满上一碗。哪知这一抓竟然没有把酒坛提起来。玉箫师太顿时心内大骇。酒坛不过十斤重,以她的神功,就是再重个百倍,也当轻易提起才对呀!怎地右手右臂突地变得如此软弱无力?换了左手,也已变得无缚鸡之力。赶紧催动真气在体内运转,真气却早已凝滞不动。真的中毒了!

正色和尚似乎也已发现异常,大呼道:“大家别吃了!阿弥陀佛,他娘的食物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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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楼
客栈内顿时炸开了锅,骂声大作。群雄纷纷将矛头对准华克之及丐帮众人。正经和尚道:“阿弥陀佛。华帮主,请你给众位英雄一个交代。”正色和尚大声骂道:“你们丐帮也太卑鄙无耻!邀请我们来投标,竟然在食物中下毒陷害我们!阿弥陀佛,给老子拿命来!”待要站起来跟华克之拼斗,却觉两腿发软,只得乖乖地坐着不动。

华克之也感觉全身酸软乏力,试着运了运内力,发觉真气淤滞不畅。他又问了问丐帮的其他人,也是一般的反应。华克之难过地道:“正经大师,各位英雄,我们丐帮上下也都中了毒。毒药定然不是丐帮下的!还乞明察!”正经和尚等人见鲁猪脚、贾大空和上官隐等人也都中了毒,便确信华克之所言非虚。

在丐帮的地盘上,却不是丐帮干的,那又会是谁呢?

正色和尚大吼道:“是哪个贼子要害天下英雄?阿弥陀佛,快给老子滚出来!”虽然真气不能在体内流转,但他天生大嗓门,吼声在大厅内回旋,震得厅内嗡嗡作响。他连吼了三声,除了群雄的叹气声之外,并无人搭话。群雄四处张望,看可有下毒之人出现。观望了一阵,也没发现一丝异样。

华克之唤过八袋弟子邱胜利,命他赶紧飞马上山报信。邱胜利中毒不浅,在数人的帮助之下,方才跨上马背。

这毒药看来只是让大家丧失功力,设计诛灭群雄之人恐随后就到。华克之意欲带领大家躲藏起来,可是与会者超过千人,要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玉箫师太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两粒莫龙丹,赶紧掏了出来,递给“华得来”一粒,自己服一粒。立山圣母道:“妹妹,莫龙丹恐怕对这种毒无效。”虽然这么说,她也将自己身上仅有的五粒莫龙丹掏出来,分给周掌门以及金城派和峨眉派的弟子们。令狐狸精赶紧将自己这一粒还给圣母,道:“还是师伯先解毒好。弟子武功低微,即便解了毒,也无法应付强敌。”玉箫师太也道:“姐姐,还是你服吧。倘若能解毒,周掌门、华小侠以及咱们俩可以携手对敌。弟子一辈先不着急,渡过这一关后,再设法替她们解毒也不迟。”立山圣母便不再客气,将最后一粒莫龙丹服了。

玉箫师太问立山圣母道:“姐姐,你为何觉得莫龙丹对这种毒药无效呢?”立山圣母答道:“我研制莫龙丹之时,对各门各派的毒药都做过研究。中土大大小小共有一千三百五十九个门派,其中用毒药的有二百七十七个。莫龙丹便是针对中土这二百七十七个门派的毒药研制的。绝大多数毒药毒性特征明显,便是不会医术之人也能识别。有一些不易察觉,需要借助工具。我年轻时经常在江湖上行走,因江湖险恶,故警惕性颇高。今日开饭之前,我本已做过一些手脚,没有发现毒药才放心大胆地食用。哪知此次这恶贼投的却非中土毒药,无色无味,用工具等诸般手段都检测不出。而且,刚中毒之时毫无感觉,只是后来小毛驴进来提醒,才发现真气已淤滞,浑身无力。既然我没有测出毒药来,那莫龙丹多半就没什么效果。”

听完立山圣母的解释,玉箫师太的心不禁猛地一沉。隔了半晌才道:“姐姐是神医,可否再查一查饭菜中的毒药,临时给咱弄点解药出来?”“我正在琢磨。”立山圣母随即又摇头道:“唉,投毒之人实在是毒理大师,非我辈可及。估摸着等我想出办法之时,咱们都已经做了别人的刀下鬼。”

华克之问道:“会不会又是魔教干的?”正经和尚道:“阿弥陀佛。老衲以为多半便是。魔教不除,武林焉得安宁?”立山圣母道:“正经大师,华帮主,以老太太的粗浅见识,这毒可不是魔教下的。”正经和尚道:“阿弥陀佛。老衲本来以为,今日下毒之人和金瓶似的小山设陷阱的,二者都一般地歹毒。原本武林中门派之间有些恩怨在所难免,互相仇杀也天天都在上演。可是,想把天下英雄全部消灭掉的,恐怕除了魔教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人或者门派。圣母是神医,尤其善于解毒。既然圣母这么说,那魔教下毒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玉箫师太道:“青城派的人缘何今天缺席,莫非又是他们干的?”上次在金瓶似的小山上,大家曾怀疑过青城派堵洞放蛇。虽然后来大家都认为是魔教干的,但此时既然立山圣母排除了魔教下毒的可能性,玉箫师太便又想到了青城派。

华克之跟湿儿一家人下山时,因为湿儿聊得兴起,误把大伙儿带到偏僻小路上去了,却意外发现青城派被人灭门。其他门派因都从大路下山,均未发现青城派遇害之事。华克之曾将此事告诉过泰山派云松道人、丐帮的东方不红及申屠杀等数人。刚才为了激起群雄对魔教的愤慨,为免偏题,便故意隐去了青城派被灭门这一枝节。此时听玉箫师太有此一问,便猜测旭日山庄的东方无能父子以及东方不红等人尚未给其他人讲过,这事在江湖上便并未传播开来。他心想,今日群雄聚会,各派掌门、高手都富有江湖经验,何不说出来大家一起探讨一下,看看到底是谁下的毒手?如果也是魔教的人干的,那就再好不过。当下便道:“华某从金瓶似的小山下来的途中,发现青城派众人已经遭了毒手。”

群雄都吃惊不小,几乎没几个人相信华克之所言是真,纷纷叫了起来。“你说什么?”“华帮主请再重复一遍!”

华克之道:“华某当日同旭日山庄的东方无能前辈一家一起下山,聊天之中误入偏僻小径。无意中发现青城派众人已经归西。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些人身上找不到任何伤口,但面部扭曲,似是惨痛而死。迄今为止,华某仍然琢磨不出凶手是何许人也,正想借此机会,向诸位前辈请教。”

金城山掌门周云才道:“青城派众人虽然武功不高,但是四个前辈高手加上七个后辈弟子,总体实力也不算弱,十一个人被人一锅端,下毒手之人应是绝顶高手。”

正色和尚道:“要贫僧一个人把青城派十一个人都杀掉,也难以做到。阿弥陀佛,谁他娘的如此厉害?武功竟然比老子还高?”

玉箫师太道:“秃驴真是大言不惭。就你那点微末功夫,还好意思拿出来说?我看此人比你厉害不知多少倍,差不多快赶上贫道了。”

正色和尚大怒道:“牛鼻子休得胡说八道,有本事咱再来比过!”二人现在都浑身无力,只好打打嘴仗。

正经和尚思索半晌,接着华克之的话说道:“阿弥陀佛。全身没有伤痕,却惨痛而死。华帮主可曾检查过他们的四肢?”

“当然检查过。四肢并无伤口,全身也都没有伤口。”华克之心想,都说你这大师江湖经验丰富,没想到思索半晌,问出的问题却也了无新意。

正经和尚道:“阿弥陀佛。老衲的意思是,华帮主有没有抬一抬他们的胳膊和小腿,看看里面的骨头还在不在?”

“挫骨扬灰?”淡定道人、玉箫师太和立山圣母几乎同时惊声问道。

江湖传闻,有一种极厉害的武功叫做“挫骨扬灰”。被害之人的胳膊或者腿上的骨头被人用高深内力摧毁,变成粉末。受害人因剧痛而死,面部因剧痛而扭曲。但是,全身在外表看来却跟正常人无二。如果把胳膊或者腿抬一抬,便知里面柔软无骨。时至今日,尚无人亲眼见到这种功夫以及身负此种功夫之神人。

正智和尚道:“师兄,‘挫骨扬灰’多半只是一种传闻。哪有这么厉害的内功,可以隔着肌肉把骨头给挫成灰?摧心掌、七伤拳等打伤内脏的功夫已经够厉害了吧?即便是这类功夫也需数十年的苦练方可大功告成。要练成挫骨扬灰般的内功,恐怕穷我等毕生之精力亦难以达到。”正色和尚也道:“师兄,我也不信有这么厉害的内功!”正经和尚摇头道:“阿弥陀佛。二位师弟此言差矣。武功修炼焉有止境?咱们虽然达不到,但也难保个别武学天才达不到吧?”

湿儿心想,你们几个和尚的内力,也就比我稍强点,都只有华克大哥的三、四成左右。你们达不到那是自然,华克大哥总有可能达到吧?她刚这么想,华克之便开口发表自己的意见道:“挫骨扬灰这种内功的确是匪夷所思。窃以为当是虚构的传闻。华某也不信。”湿儿心道:“原来华克大哥也认为这种功夫不可能呀!那看来定是假的了。”

突然间,一阵风来,真个是飞沙走石,天摇地动。

群雄便知生死的最后关头到了。正经和尚、玉箫师太、霍希尼等人都同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啪”的一声,从窗户飞进一个人来,摔在大厅中央,血肉模糊。华克之仔细一看,依稀还可以辨认出来,正是上山去报信的八袋弟子邱胜利。

众人正惊怕之间,又从窗户飞进一把小刀来。那刀不偏不倚,落下之时正好将邱胜利的大腿斩断。湿儿惊出一身冷汗。这谁干的呀,也太残忍了吧!人都死了,还要把人家大腿斩断。

正智和尚已经惊叫起来道:“挫骨扬灰!”

原来,邱胜利的大腿骨已经被人用高深内力摧毁成灰,那刀落下时,毫不费力便将大腿斩为两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尔等笨拙之人,竟敢猜忌我的神功。且让尔等亲眼见识一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恐怖之极,群雄莫不毛骨悚然。笑声犹在窗外,大厅中已多出一个人来。此人约莫五十多岁,身材适中,光头,除了一脸的大胡子之外,跟普通人并无二致。“谁还想亲身体验一下我的挫骨扬灰神功?”大胡子声音不大,大家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其内功之精深实属罕见。

见无人回答,大胡子随手抓起身边一个丐帮七袋弟子的胳膊,不由分说,用手掌轻轻一捋,那支胳膊就软软地垂了下来。丐帮弟子痛得杀猪般地嚎叫,只叫得一声,已经痛死过去。大胡子轻轻一跺脚,邱胜利尸身上那把刀便自行弹起,正巧落到丐帮弟子的胳膊上,胳膊顿时被斩为两截。

群雄果见骨灰末从断处洒落。众人吓得魂飞魄散,湿儿顿觉脑中一片空白。

大胡子又道:“再来一个。”走到泰山派掌门人云松道人身边,抓住他的胳膊,又是轻轻一捋。云松道人也惨痛而死,伴之以胳膊软软地下垂。泰山派众人吓得瞠目结舌,片刻过后,才放声痛哭起来。

立山圣母知今日大难临头,即便没有中毒,自己也断难是这个魔头的对手。她问大胡子道:“老太太对你的毒药甚感兴趣,可否见告一二?老太太我才死得瞑目。”大胡子先打量了她一番,才问道:“你就是被称作神医的立山圣母?”立山圣母道:“那都是江湖朋友们给老太太面子。老太太何德何能,配称神医?”大胡子道:“你这老太太也实在了得!你已经赢过我一次了。”立山圣母奇道:“咱们交过手吗?”

大胡子道:“十年前,我抓了一个少林和尚,试验我那时研制的毒药‘蛇蛛神液’。那本是北方的一种极少见的毒蛇的毒液加上南方的一种珍稀大毒蛛的毒液混合配制而成,毒力强大异常。见和尚中毒后武功尽失、耳聋眼瞎、疯疯癫癫,我本甚是得意。岂料后来那和尚服了一粒莫龙丹,竟然好了,便知你这个老太太的确可称为神医。‘一粒莫龙丹,远离鬼门关。’莫龙丹真是名不虚传!大胡子我不服不行。”大胡子虽然狂傲,但看得出来,他说这话之时甚是心悦诚服。

立山圣母尚未答话,正经和尚已经怒道:“原来老衲的正阳师弟是被你下毒残害的?你这个贼子!”正色和尚也怒道:“贫僧的正阳师兄被你害惨了!阿弥陀佛,老子非要你血债血偿!”

原来,十年前,少林正字辈高僧正阳和尚突然失踪。正经和尚率少林众僧在江湖上多方打听都杳无音信。两个月后,正阳和尚突然又出现在少林寺内。此时,他已变成疯子、瞎子和聋子,浑身神功荡然无存。后幸得立山圣母赠予一粒莫龙丹,正阳和尚神志复又清醒,眼睛和耳朵也可视听,满身的神功却是一去不复返。要说大胡子的蛇蛛神液输给了立山圣母的莫龙丹,倒是值得商榷。莫龙丹虽然治好了聋哑和疯癫,却未能助正阳和尚恢复神功。

正阳和尚神志清醒之后,正经和尚等人曾询及他被擒的经过。正阳和尚道来竟让少林众僧惊恐异常。正经和尚等人自负武功高强,猜想师弟定是中了人家的奸计。哪知正阳和尚却说是跟敌人面对面交手,只走了三个回合便被对方擒住。这还是因为对方一心一意要活捉他,如果只分胜负,恐怕一招便可结果他的性命。正阳和尚的武功在正字辈中算中游水平,虽比正经和尚等人为差,但也相差无几。听说他只三个回合便被擒住,正经和尚等人无不骇得目瞪口呆。自那日起,为防不测,少林寺每日巡寺的僧人便增至三十人。只是那时候大胡子还不是光头,也没有大胡子。大胡子如不提起这件往事,少林众僧还联系不起来。

大胡子浑若正经正色二和尚不存在,并不理会他们,只是看着立山圣母,等着她说话。

立山圣母道:“今日你给我们服的可不是蛇蛛神液。”

大胡子道:“在神医面前用毒,当然需要下一点功夫。平常毒物如何能逃过你的莫龙丹?今日尔等食用的,是我独创的‘垂头丧气散’。‘垂头丧气散’倒也不是真正的毒药,实则是几种普通食材同时食用产生的效果。这几种食物单独食用不但对身体无毒,甚至还好处多多。只是这几种食物相生相克,同时食用便会产生真气凝滞的毒性效果。任你武功天下无敌,食用之后也会变成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儿。任你莫龙丹能解百毒,也解不了我这不是毒药的毒。哈哈哈哈!”

湿儿的哥哥举儿在十岁那年曾有过混合食用两种食物而中毒的经历。那次,他同时吃了豆腐和蜂蜜,饭后不久竟然出现了耳聋。东方无能带着举儿四处求医,都没有办法解决。就在他打算放弃之时,终于遇到一位神医,将举儿的耳聋治好了。神医告诫道,以后千万不可同时食用豆腐和蜂蜜。

大胡子也真坏,偏偏在不能混合食用的食物上下功夫。民以食为天,人都要吃东西。用食物做毒药,岂不是防不胜防?每种食物对人体都有好处,但架不住食物之间互相克制,反而对人体产生极坏的作用。便如武林中的大侠们一样,单个大侠行侠仗义,自然对社会有益。但偏偏大侠之间恩怨纠缠,冤冤相报,互相残杀不止。其结果,反而祸害社会,有时比邪教更让人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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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色和尚怒道:“阿弥陀佛。你这狗日的太也无耻。你既然武功高强,为何用毒药毁我等内功?有种的话,你跟我等公平比武!”

大胡子说得兴起,不理会正色和尚,依然自顾自地道:“研制垂头丧气散可费事了。我抓了崆峒、点苍、黑鹰等派数百个学武之人做实验。老夫亲自做饭喂他们吃。我先将医书上记载的一百多种不能两两混合食用的食物放在一起,然后逐步筛选,将没用的一个一个扔掉。前前后后,我花了整整五年时间才得到垂头丧气散的配方。又花了两年时间方才研制出解药来。如不如此,焉能逃得过你这神医的眼睛?研制垂头丧气散之前,我从未下过厨房,研制成功时,我已化作超一流厨师。哈哈哈哈!”

大胡子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在开玩笑,但群雄心中恐惧更甚。崆峒、点苍两派倒也罢了,但七八年前正是黑鹰派最兴旺发达之时。那时,黑鹰派教众多达数百人,且高手如云,其声势甚至盖过了华山派、全真教等,几近可与少林、武当比肩。最近数年,这三派却突然销声匿迹。江湖英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都被大胡子抓去做实验了!

立山圣母自然也知道,很多食物不能同时食用。比如同时食用猪肉和棱角便会引起腹痛。但这都是从日常生活中得出的经验。像大胡子这样专门去研究如何用食物的互相克制来毒害别人,恐怕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位。立山圣母叹道:“这次是你赢了,老太太我输得心服口服。”

正色和尚发言好几次,大胡子都爱答不理。脾气火爆的正色和尚如何能忍受被大胡子无视?他提高嗓门,再次叫道:“你花了数年时间研制的‘垂头丧气散’也没啥功效。我等虽然真气不能运转,可算已丧气,但脑袋却还高高地昂着。阿弥陀佛,你这是什么狗屁‘垂头丧气散’!”

大胡子的食物毒药原本只有阻滞真气运行的功效,并无减弱颈部肌肉,致头颅低昂的作用。但真气凝滞的高手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如何不垂头丧气、唉声叹气?因此,他便取了“垂头丧气散”这么个名字。大胡子怒道:“且让老夫看看,谁的脑袋还高高地昂着?我非叫他垂下来不可!你这臭和尚是想先去见阎王么?老夫这就成全你!”说罢,大步流星朝正色和尚走去。

虽然群雄都讨厌正色和尚的粗俗,却也没人愿意看着他被大胡子打死。大家都为正色和尚捏着一把汗。正色和尚却也有几分英雄气概,依旧昂首挺胸,等着大胡子过来。

大胡子行经华克之身旁时,华克之趁他不备,一掌朝他背上击去。大胡子毫不避让,反而故意停在原地,挨了他这一掌。此时,华克之真气凝滞,使出的降龙掌毫无威力。一掌拍出,华克之只觉自己手掌生疼,大胡子却毫无反应。大胡子并不认识这位丐帮帮主,以为只是一个普通小叫花。喝道:“刚才你这小叫花也说不信我的神功?大爷就先让你灰飞烟灭。”说罢,左手一把抓起华克之的胳膊,右手一挥,便要捋将下去。

“呼”的一声,一个酒碗挟着劲风朝大胡子的光头飞来,来势甚猛。大胡子吃了一惊。他只道所有人都中毒了,断无人能有如此大的内力将酒碗掷得这般凶猛。右掌抽回轻挡,将酒碗击得粉碎。

一个手握长剑的小叫花已然飘落到大胡子面前,正是湿儿乔装打扮的“华得来”。从魏家山下来之时,因为乔装成不会武功的东方骄阳,身上并未携带长剑。此时见大胡子内功深厚无比,从座位上出来之时,便顺手牵羊把令狐狸精的长剑“借”了来。

大胡子奇道:“你这小叫花中毒之后还有如此内力,便是老夫也佩服得紧!你是何人?”

湿儿先前被权为民喂食毒药,至今一点异样感觉都没有,运功逼毒也没逼出什么毒来。刚才大吃大喝“垂头丧气散”,也是毫无感觉。运气之时,真气依然运转顺畅。她心下奇怪,难道自己真的百毒不侵么?大胡子的挫骨扬灰神功可把她吓坏了,以至于大胡子连毙丐帮七袋弟子和泰山派云松道人之时,她都装中毒不敢站出来。现在看大胡子要伤害自己心仪的华克大哥,湿儿如何还顾得上自己的安危?毫不犹豫地掷碗救人,并随即纵身而出。

虽然内心害怕至极,头皮发麻,脊背发冷,湿儿仍然不忘吹牛。说道:“本大侠么,姓华名得来,小名儿牛逼,字翘楚,江湖人称‘拔胡子大侠’的便是。你这毒药实在厉害之极!本大侠的内力已损失殆尽。不过,拔掉你的胡子还是绰绰有余。你过来受死吧!”仿佛没有中毒的话,她的内力便比大胡子高出不少。

华克之见“华得来”不计刚才自己恩将仇报的仇,反而出手相救自己,顿时感动不已。由衷地道:“谢谢弟弟相救!”湿儿还在生华克之的气。不愿跟他有目光接触,仍是盯着大胡子,冷冷地道:“如果我今日能侥幸生还,希望将来有机会领教华帮主的降龙十八掌。”华克之诚心诚意地道:“我这条命都是弟弟救的。我再也不会挑战于你。”湿儿心道:“我刚才跟丐帮、少林众僧以及权为民恶斗,还不都是因为你么?如果丐帮和少林众僧围攻你,恐怕你早已命丧黄泉。难道不算已经救过你一次了吗?你照样还不是恩将仇报。”

湿儿不再理会华克之,对大胡子道:“你这光头大胡子,竟敢跟天下英雄为敌,不拔你的胡子,难平本大侠心头之恨。出招吧!”她本想摆谱让对方先出招,哪料自己心虚,话一说完,便已将长剑顺势递出,正是她跟高岸谷学来的武当太极剑的一招“来去随缘”。

大胡子侧身避开,忍不住赞了一声道:“张老道的太极剑法不错!若是张三丰本人,尚可跟我对得几招。他的徒子徒孙焉是我的对手?”

湿儿从不承认自己是谁的徒子徒孙,在辈份问题上从不吃亏。当即冷笑道:“张三丰老道是谁呀?”小嘴中说着话,招式却毫不稍慢,身形陡变,“刷、刷、刷”一连三剑刺出,却是华山剑法的绝招“太岳三青峰”。

大胡子绝没料到对方招式变化的跨度如此之大,由一招飘逸至极的太极剑法陡然变为攻势凌厉的华山剑法。一惊之下,倏地向后飘出三丈,躲过湿儿这夺命三剑。赞道:“华山剑法也用得不错。不过,在我面前,恐怕再练五百年才有效!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华山剑法和太极剑法?”

对方虽未出招,湿儿已从他的身法中见识了其武功之高,自己实在远非敌人的对手。湿儿做人也是有底线的,那就是嘴上绝对不能输。先不管武功上的差距,嘴上占了便宜再说。湿儿道:“你这大胡子也没白活,居然识得太极剑和华山剑法,也算在江湖上混过两年。本大侠的门派么,以你的粗浅见识自然猜不透。看看本大侠接下来这招是什么剑法?”也不管大胡子尚在三丈开外,长剑一挥,东劈西砍南挑北刺地耍出一招四合一的剑法来。

大胡子自然不识得湿儿在旭日山庄跟举儿同创的“旭日剑法”。虽然此招招式简陋,破绽甚多。但大胡子想,一个精通太极剑法和华山剑法的高手,使出来的招式自然有他的道理吧?就好比启功先生偶尔出一处败笔,又有谁敢说是败笔呢?还不是乖乖地临摹不变。大胡子还真没看出这一招的门道来,奇道:“咦,这是哪门子剑法?”

湿儿得意地一笑道:“武功低微者都不能窥知这套剑法的奥妙。这套剑法便叫‘莫名其妙’剑法!你再练一千年,恐怕也难以窥知其奥妙之处。”

“小叫花休要放肆,拿命来!”说话间,大胡子已从三丈外凌空飞至。湿儿赶紧举剑便刺。大胡子袍袖一拂,将湿儿的长剑荡开,右手向湿儿面门抓来。湿儿大骇,一猫腰狼狈地从大胡子脚下窜至其身后,左掌拍出,右手剑跟上,慌乱中来了一招不伦不类的“炮碾丹砂”。大胡子一个转身,不避不让,右手朝湿儿的左掌迎来,左手食中两指来夹长剑。湿儿不敢对掌,赶紧将左掌撤回。右手长剑却被大胡子两指夹个正着。大胡子的内力实是匪夷所思,湿儿用尽全身劲力却也不敌他的两指,长剑竟纹丝不动。大胡子两指轻轻一掰,长剑便从中折断,湿儿只觉虎口巨震,赶紧撒手扔掉剑柄。

淡定道人暗自摇头叹息,要是刚才华得来绕到大胡子背后之时,出一招太极剑法的“去留无意”,就正好化解了大胡子的攻势。这小叫花功夫虽然博杂,但都不精,可惜可惜。却不知他的太极剑法从何学来?

大胡子双指兀自夹着断剑,嘲笑道:“你是假的拔胡子大侠,我是真的断剑大侠。”

大胡子一出手便把自己的长剑给掰折了。湿儿这一惊非同小可,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最强的念头当然是害怕,想逃之夭夭。可是,一想到自己逃走之后,心仪的华克大哥便要丧生大胡子之手,那怎么可以呢?要死便和华克大哥一起死,陪他到阴间去走天涯。华克大哥,如果湿儿今生不能与你结成双,来世定要化蝶依偎你身旁。想至此,湿儿故作轻蔑地“哼”了一声道:“本大侠剑法粗浅,见你不起眼,便故意用剑跟你对打。你倒还有一点三脚猫功夫!那就让你尝尝本大侠擅长的拳脚功夫吧!”相比于剑法,湿儿的确更精通拳法。因她的武功底子就是权为民所授的一统拳法。但有兵器跟没兵器的威力却差别巨大。她的剑法虽然一般,但用剑肯定比用拳威力大得多。

大胡子笑道:“我也看出来了。你的剑法最差,拳脚功夫尚可,最厉害的便是嘴上功夫!你说两句话我就受内伤了!”随即“哎哟”一声,夸张地做了一个受伤喷血的动作。

湿儿又“哼”了一声。她此时硬着头皮跟对手过招,哪有心情笑?一咬牙,忽地一拳击出,正是一统拳法的一招“小卒骂阵”,拳行至中途,倏地变为“黑虎掏心”。

正智和尚不由得叫了一声“好”。他是少林达摩院首座,精通罗汉拳自不必说。又由于跟权为民是好友,也特别熟悉权为民的一统拳法。但如湿儿这般将一招一统拳法中途变为罗汉拳,却是他从未想到过的。他看得出来,“华得来”并未中毒,现在是全力一搏。只是这个大胡子的功夫实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如若不是华得来出奇招,恐怕两招都要不了,便要被他制服。自己没中毒时纵然强过华得来,但也难在此人面前撑过五招。天下竟有这样的武学奇才,实是造物的恩宠。

大胡子呵呵一笑,不避不让,径直伸手来抓湿儿的拳头。要被他抓住胳膊,自己的骨头就会化成灰。湿儿吓得赶紧缩手回来,右脚立即画个弧线,从左侧踢向大胡子的下三路,却是太极拳法中的一招“云中漫步”。

对一个武学高手来说,一有机会见到别派的高深剑法拳法,便会如痴如醉地欣赏起来。这几乎是武学高手的通病。就如下棋之人喜欢研究名局、学书之人喜欢临摹名帖一般。尽管大胡子的功夫远高于湿儿,但见湿儿招式变化多端,短短数招之内,竟然用了武当太极剑、华山剑法、未知门派剑法、一统拳法和少林派罗汉拳以及武当太极拳六种功夫,心中不由得暗暗称奇。对方虽然招式精妙,但是内力甚弱,即便击中自己也不碍事,正是精研各门武功的绝佳时机。当下便不急于进攻发威,而是凝神细细观察起湿儿的招式来。

湿儿也是鬼精灵,耍了数招之后,见大胡子并不出手攻击自己,立即识破对方的意图。心想,我才不给你看呢。当下便把自己跟哥哥在旭日山庄创下的粗浅拳法腿法胡乱使将出来,偶尔才用一两招少林、武当、正一等派的武功,而且还都是瞎“改良”过的。

大胡子越看越糊涂。一直在琢磨这套拳法怎地有如此多的破绽,难道是诱敌之计么?小叫花的招式中分明隐藏着少林、武当等高深拳法路数,可是这些拳法却无端地多了许多漏洞破绽。刚刚看到一个漏洞,突然又来一个精妙招式。而且此人招式繁多,施展出来的五百多招竟然没有重复的。咦,奇怪也哉!这小叫花定然得过高人传授,学的也定然是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功夫,其中必然隐藏着极厉害的杀着。大胡子纯粹是高看了湿儿,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了。他这一看便看了一个多时辰。

湿儿突然又使出一个满是漏洞的招式。大胡子稍一出神,湿儿突然使出一统拳法的一招“将军抽车”,一拳直捣大胡子的膻中穴。大胡子先是一惊,随即微微一笑,心想,就你那点内功,让你点一下膻中穴又能怎样?便将穴道一闭,单等湿儿击来。湿儿这一招如招名所言,本是攻敌之必救,然后占点小便宜。拳头在接近膻中穴三寸处陡然变爪上扬,抓住大胡子的一小撮胡子拔了下来。

湿儿手握对方的胡子正要得意地奚落对方。大胡子已然暴怒,陡然欺身而上,双手直取湿儿的两只胳膊。湿儿大骇,双脚点地向后飞出。哪知她快大胡子更快,身在空中时,右胳膊已被大胡子抓住。湿儿只觉一阵剧痛,一声惨叫才叫了一半,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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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楼
(祝各位朋友新年快乐!)

玉箫师太本是豪爽的巾帼英雄,从不轻易流泪,此时眼泪竟也夺眶而出。立山圣母、周云才和华克之等人齐声尖叫惊呼。正经和尚、正智和尚等人也不住太息。

便在此时,从窗外又飞进一个人来,黑布蒙面,只露双眼。他朝大胡子连发三掌,掌风强劲。大胡子不敢大意,忙返身招架。那人却趁大胡子招架之机,抱起华得来朝门外冲去。华克之一惊,此人的背影颇为熟悉!大胡子也大为吃惊地站在原地,并不追赶,似乎来人救走华得来颇出他之意料。正经和尚等人也非常吃惊。从功力上来讲,大胡子远胜来人。加之那人身负华得来,如果大胡子追赶的话,那人定然出不了大厅就该被他抓住扬了灰。大胡子却怎地放他走了呢?

众人回过神来时,大胡子又朝华克之走来,边走边道:“原来你就是丐帮帮主?你也上西天去吧!”随即伸手来抓华克之的右手。华克之不暇多想,本能地一掌拍出。“啪”的一声巨响,正中大胡子的胸部。大胡子身形略微晃了一晃,华克之却被大胡子身体自然而然产生的抗力震退了两步。

这一掌的威力大出大胡子、华克之和群雄之意料。一个时辰之前,华克之击他一掌还软弱无力,此时怎地突然变得如此刚猛?

原来,湿儿跟大胡子僵持的一个多时辰中,华克之的内力已不知不觉复原了。

大胡子被击一掌虽然并无大碍,但因毫无防备,也大大地受了惊吓,不禁怒道:“你小子竟敢使诈!刚才中毒都是装的?”

华克之见对方受自己全力一掌居然没事一般,而自己却被震出两步开外,不由得心下大骇。他自行走江湖以来,罕遇对手。当日在金瓶似的小山,更以一人之力击败三大门派掌门的围攻,那是何等的威风?此人的功力又超过自己若干倍,估计三个自己也非他的对手。华克之可不似湿儿那般嘴功厉害,他老老实实地答道:“刚才稀里糊涂就中毒了,现在不知不觉便已恢复。”

“胡说,没有我的解药,你焉能恢复?”大胡子曾在数百武林高手身上试验过“垂头丧气散”,无一例外地真气凝滞,变成毫无内力的普通人。服了他研制的解药后,方能恢复;没有他的独门解药,便绝无恢复的可能。他原本对自己研制的垂头丧气散的功效极为自信。此刻,见华克之不似在说谎,加之刚才华得来并未中毒,不得不开始怀疑,是否自己的“垂头丧气散”真的出了问题?

玉箫师太见华克之内力恢复,便也试着调息运气,真气果已运转自如。她也纵身跳了出来,站到华克之身边,对大胡子喝道:“你这狗屁毒药失灵了吧?”

群雄见状,纷纷运气检测自己的内力恢复情况。立山圣母、周云才掌门、正经和尚、正智和尚等内力深厚之人也都已恢复,纷纷围了上来。只有功力浅的人,如令狐狸精等,仍然坐着不动。

玉箫师太见己方人多势众,胆子立即壮了起来,大声道:“各位齐心协力,灭了这个大恶魔,为华得来大侠报仇雪恨,为江湖除害!”师太甚是喜欢华得来,不光因为这“小伙子”帅得可爱、武功高强,而且,正是因为他跟大胡子拼死恶斗,才为群雄赢得宝贵的恢复时间,以至于群雄在被消灭之前得以恢复功力,现在方能共同抵抗大胡子这个恶魔。少林众僧和丐帮诸人虽然恨华得来之前灭了他们的威风,但好歹华得来后来也救了他们,便也都感恩戴德。

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太邪门了!自己验证过多遍的毒药竟然失了效。大胡子百思不得其解,不免有点心烦意乱。虽然在场众人中,任何一个人都远非大胡子的对手,但他无论如何也抵敌不住数百上千位高手的围攻,加之刚才意外被华克之打了一掌,虽未受伤,却也有了一点阴影。一见情况不妙,大胡子呼呼两掌,将众人逼退。群雄只听得一声长啸伴着一声惨叫,大胡子早已飞出大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厅靠近门口的地方躺着一个被撕成两半的人,五脏六腑散了一地,正是华山派掌门人高含沙。华克之曾在长安城领教过高含沙的掌力,虽然比他尚有不小差距,但也算一流高手。一招便将高含沙撕成两半,大胡子的武功真是高得不可思议!

杀人凶手逃走,群雄却不敢追出门去,只在大厅内一阵乱骂。华山派众人则哭成了一团。玉箫师太尚在挂念华得来的安危。少年英雄,却突遭强敌毒手,怕是好人命不长。不由得叹道:“不知华得来华大侠伤势如何?”心下却想,他该不会归西了吧?那样的话,就太可惜了。群雄也是一般地担忧华得来的生死,心中默默为他祈福。

立山圣母突然问华克之道:“华帮主,老太太有一事不明,还望指教。”

华克之忙道:“圣母有何指教?但说无妨。”

立山圣母道:“窃以为,大胡子轻功卓绝,如果只是往做饭烧菜的锅里撒一点毒药,自然易如反掌。但刚才大胡子说,毒药是由几种食物混合而成。老太太就不明白了,大胡子却如何安排你们的食材和菜谱?请你给天下英雄一个交代!”

金城山周云才掌门也道:“圣母问得好。这几种食物是大胡子研究出来的配方。你们的厨师为何也按他的配方给大家整治食物?”言下之意,是厨师受了大胡子的胁迫,还是厨师跟大胡子一伙,是他的内应?倘若是后一种情况,丐帮自然脱不了干系。

立山圣母和周云才一起头,群雄也纷纷质疑,丐帮的厨师为什么按照大胡子垂头丧气散的配方整治食物?

华克之顿觉事态异常严重。倘若不能给群雄一个合理的解释,群雄定要将丐帮总舵闹翻。菜谱并非他所定。华克之忙道:“待华某将厨师长叫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随即吩咐鲁猪脚道:“烦请鲁长老将厨师长带出来详加审问。”鲁猪脚答应一声,随即带领几个弟子小跑着去厨房。

片刻之后,其中一个弟子慌慌张张跑回来报信道:“启禀帮主,厨师长费典已经死了!”华克之大惊,忙往厨房奔去。群雄也立即跟随前往。

进到厨房一看,厨师长费典果然安静地躺在地上,面部剧烈扭曲。华克之蹲下抬了抬他的胳膊,发现软绵绵的,正是遭了挫骨扬灰的毒手。

华克之忙问其他厨师道:“厨师长死多久了?”

一个厨师战战兢兢地答道:“刚刚,刚死不久。”

华克之心下甚是奇怪,大胡子明明从前面逃走的,怎地如此迅捷就返回厨房要了一命?此人的轻功也太…… 便又问厨师道:“他怎么死的?”

厨师答道:“回帮主,弟子们正在忙,忽听一声惨叫,回头一看,发现厨师长已经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华克之又问道:“是什么人干的?”

厨师答道:“没看到有人进来,弟子们刚才还说有鬼呢。”

另一个厨师补充道:“感觉眼前花了一下。”

华克之继续问道:“这次的菜谱是谁定的?”

两个厨师异口同声道:“当然是厨师长定的。弟子们只是按照他的吩咐烩制菜肴。”

见厨师长已死,又从厨师身上问不出什么线索,众人便要返回大厅去。正色和尚见厨房非常干净漂亮,猜想大胡子的垂头丧气散效果不佳并非因为厨房、厨师的缘故。禁不住嘲笑道:“大胡子花五年时间研制的垂头丧气散,却只能让咱们丧气一个时辰,真是太差劲。若论用毒解毒,还得看神医立山圣母。”全真教霍希尼也哈哈大笑,接口道:“若是效果再好一点,咱们恐怕已被挫成灰了!”

玉箫师太见恶人谷客栈的厨房丝毫不逊于峨眉派的厨房,甚至更华丽一些。刚才她还以为,丐帮为了款待远道而来的各位英雄才特意准备精美的食物。从厨房来看,丐帮平素的伙食也不差呀!她是直性子,忍不住就揶揄起来,道:“嗬!你们叫花子倒挺有意思,在江湖上吃别人的剩饭剩菜,说是不忘本。在自己的地盘上却是吃得一点都不比平常人家差,把本都忘光了吧?”

华克之脸一红,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他接任帮主的时间不长,似乎确如玉箫师太所言,丐帮弟子行走江湖时都行乞求生,讨剩饭剩菜吃。在丐帮总舵,他们却从未吃过剩菜剩饭。

立山圣母素知丐帮帮规极严,绝不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丐帮总舵内都是叫花子,谁向谁去讨饭呢?自然只能自己做饭吃。厨房虽美,但丐帮定有措施让弟子们不忘本。她见华克之年纪轻轻,恐对丐帮帮规知之不详,便问厨师中年长的那位道:“请问这位师父,在外行走江湖时,丐帮弟子都是要人家的剩饭剩菜吃,尤其是污衣派的弟子们更是如此。据说,你们通过吃剩饭剩菜来表示不忘本。在总舵这里,你们吃的似乎都是全新的饭菜。如此一来,你们岂不是忘本了吗?关于在总舵做饭,你们帮规中,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规定?”

厨师慌忙答道:“回大侠的话,即使在总舵自己做饭吃,我等也不敢忘记先辈留下的规矩。为了体现丐帮不忘本的特色,在总舵做饭之时,我们都用周围农户用过的油来炒菜。”

“哦?”立山圣母奇道:“他们把用过的油打赏给你们吗?”

“不是,不是。”厨师忙道:“我们自己从地沟里收集他们废弃的食物残渣,然后提炼出里面的油来。这样,即使是我们自己做的全新的饭菜,也跟从外面讨的剩饭剩菜一样。不论何时何地,本帮弟子们都绝不敢忘本。”

一听说是地沟油,群雄纷纷作呕。玉箫师太不顾形象,尖声叫道:“哎呀,妈呀,太恶心了!”赶紧舀清水来漱口,一连漱了十来次,直将嘴唇的红色都洗淡了,仍不肯罢休。

正色和尚怒道:“阿弥陀佛。给你大爷吃地沟油!信不信老子一把火,把你们总舵给烧了?”

立山圣母反而笑道:“地沟油脏是脏了点,不过,好歹救了大家一命。”

玉箫师太一惊道:“姐姐何出此言?”

立山圣母道:“大胡子不是丐帮的,他试验垂头丧气散之时,自然是用新鲜油。而且,他在数百武林高手身上做过实验,这药的毒性自然也不假。恐怕大胡子做梦也没想到,丐帮为了保持要饭的本色,偏偏跟其他帮派和普通人不一样,用地沟油烹制菜肴。而垂头丧气散遇到地沟油,却毒性大减。咱们这些人的性命啊,便都是地沟油救的。”

周云才掌门也明白立山圣母所指,道:“幸亏是在丐帮,若是在其他地方吃了大胡子配的垂头丧气散,大家焉能活到现在?”

玉箫师太恍然大悟道:“对啊,多亏了地沟油。不然,咱们都已经被挫骨扬灰了!”她性格豪爽,快人快语,知道错怪了华克之后,马上道歉道:“华帮主,贫道错怪了你们,请多多包涵。”

华克之忙道:“好说好说。”

正经和尚也对华克之道:“阿弥陀佛。华帮主,我等已明白,下毒跟你们丐帮无关。刚才那个恶魔最先要伤害的便是你。你自然不会命令手下人来毒害群雄。”

华克之道:“谢谢各位英雄的谅解。不过,此事发生在丐帮的地盘上,实是华某的疏忽!”

立山圣母道:“大胡子处心积虑要害大家。他武功高强,手段毒辣,防不胜防,此事须怪不得华帮主。”

周云才也安慰华克之道:“华帮主请放宽心!”

立山圣母又道:“却不知这个大胡子跟魔教是什么关系?以他的武功和孤傲,似乎不会听命于东方不败。”

正经和尚道:“阿弥陀佛。大胡子的武功绝不比东方不败差。不过,他在金瓶似的小山上将青城派灭门,自然跟设陷阱陷害群雄的人是一伙的。而后者又跟魔教率众攻打各派大本营有莫大关联。老衲以为,大胡子多半便是东方不败的一个得力爪牙。”

谈话间,群雄又回到了大厅。立山圣母见年轻弟子们都尚未恢复,便让华克之命厨师端来地沟油,为大家解毒。华克之依言而行。一杯地沟油下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令狐狸精等人便迅速恢复过来。

玉箫师太一直挂念华得来的安危,估摸着大胡子已经远去,外面已没了危险,便向华克之建议道:“华帮主,咱们是不是应该分头找一找华得来华大侠的下落?”

华克之忙道:“应该应该!”

当下群雄便分头出去寻找华得来的下落。因为惧怕在途中遇到大胡子,所以相互交好的门派便结伴上路。玉箫师太、立山圣母和周云才率门下弟子出门向东,全真教众人向南,武当派和正一派向西,少林和恒山派往北。华克之则率其余人等在恶人谷客栈等候消息,准备随时接应大家。

其时已是亥时,圆圆的月亮高挂天空,月华如水。可是,众人哪有心情赏月?玉箫师太着令狐狸精骑着小毛驴在前带路。自己和立山圣母、周云才掌门及弟子们在后边跟随。

好个小宝驴,撒开四蹄在月光下飞奔。只一袋烟的功夫,便已奔出二十来里地。跑得玉箫师太、立山圣母和周云才三人满头大汗。弟子一辈如何跟得上?远远地落在了后面。玉箫师太赶紧吩咐令狐狸精放慢速度。

周云才掌门道:“虽然刚才救走华得来的那人武功高强,轻功甚好,比咱们三人都强不少。但是,从他救走华得来到现在也不过半个时辰。他背负华得来应该还没有跑这么远吧?”

玉箫师太和立山圣母尚未搭话,小宝驴一声长嘶,转而斜向南飞奔。玉箫师太知道小宝驴颇有灵性,便同立山圣母和周掌门继续跟着小宝驴向南狂奔。

又是一袋烟的功夫,小宝驴停在一个斜坡上。只听令狐狸精惊叫道:“师父快来!全真教的人已经遇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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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楼
玉箫师太等三人俱是大吃一惊,赶紧快跑几步。近前一看,果见全真教掌教霍希尼及门下二十余人都静静地躺在山坡上的草丛中。月光下,这几人也面目狰狞。不用说,定是遭了大胡子的毒手。二十来位全真教高手,在短短时间内尽数被大胡子挫骨扬灰,大胡子实在令人可怕到了极致。四人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颤,马上转身背靠背站立,分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以防大胡子突施偷袭。

四人就这样在原地站着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三人门下的弟子们才赶了过来。虽然弟子们武功不高,但人一多,大家的胆子还是大起来一点。玉箫师太道:“咱们再往前走走看。”

众人又行了一里路左右,发现前方有一个小酒店。里面还亮着灯,似乎尚未打烊。借着月光,依稀可看清店的名字叫“香满坡”。周云才见门下弟子们都累得直喘粗气,便道:“咱们进去喝杯茶,歇一会儿吧。”其实,他更想进去喝茶压压惊。但大家都是江湖豪杰,以胆气豪、不怕死为荣。心跳得再厉害,也不便说出口。

立山圣母和玉箫师太都表示赞同。令狐狸精便将小毛驴拴在门外,转身进店。刚一掀开门帘,马上又慌乱地退了出来,叫道:“师父,快跑!”

玉箫师太跟令狐狸精撞个满怀。她马上反应过来,定是大胡子在店内。不由得怒道:“有什么好怕的?”虽然嘴上说没什么好怕的,脚下却也随着令狐狸精一起往外退,只怕比她跑得更快。于是,所有人一起乱糟糟地往回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从店内传来大胡子得意的笑声,却并未追出来。

玉箫师太等人跑几步后便都停了下来。他们明白,如果大胡子要伤人的话,他们这些人一个也跑不掉。与其被人笑话,还不如英雄一回。三位掌门对望一眼,又硬着头皮带着弟子们转身入店。

大胡子正端坐店中饮茶喝酒。只见他左边一壶碧潭飘雪茶,右边一坛姚子雪曲酒。俗话说,巴蜀有三宝,碧潭飘雪、姚子雪曲和熊猫。碧潭飘雪是四川名茶,香飘四海,可丰胸瘦身,延年益寿。姚子雪曲即是后世俗人称做五粮液的名酒,是酒中佳品。在丐帮,碧潭飘雪和姚子雪曲都只特供长老和帮主。普通叫花子只能闻一闻味道,却无缘入口。大胡子也真会享受,只差养只熊猫,就把巴蜀三宝都收齐了。

大胡子见玉箫师太等人去而复返,略显吃惊,似乎在想,竟然还有人不躲着我?

虽说已抱着随时身死的心理准备,玉箫师太等人还是捡了一个离大胡子最远的桌子坐下。见大胡子自顾自地吃喝,并不理会他们,立山圣母便悄悄吩咐一个弟子道:“你去叫华帮主带人过来。”

该弟子领命蹑手蹑脚溜出门去。立山圣母见大胡子没有动静,便安心饮茶。哪知刚端起茶杯,忽然眼前人影一晃,接着店外传来一声惨叫。急忙放下茶杯时,眼前又是一晃,大胡子已回到座位上。众人吓得赶紧拔剑站了起来。大胡子却仍然旁若无人地饮茶喝酒。

玉箫师太等人想走也不是,想坐下也不是,只好呆呆地站在原地。

大胡子笑道:“各位坐下喝茶,不用客气。”

玉箫师太“哼”了一声,嘟囔一句“天杀的还真会享受”,便一屁股坐下来。这一屁股坐得无奈之极!立山圣母等人随后也又坐下来。

大胡子又道:“别害怕,我决计不杀峨眉派的人。”

玉箫师太道:“谁怕你了?”其实,她心里想的是“谁怕死了?”

“老夫还要多谢你们精心制作的碧潭飘雪,真是好茶呀!凡是喜欢喝茶的人,便都不愿你们早早死去。”

碧潭飘雪的茶叶和茉莉花都是峨眉山的特产,黑道都觊觎这种珍宝,偏偏玉箫师太将茶农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因此,香茶每年总能按时上市,供文人雅士们品尝。当然,茶农所交的保护费也是峨眉派主要的资金来源,远远超过了道观里的香火钱。

“大胡子,你中毒了!”玉箫师太正色道。

江湖险恶,毒物无处不在。大胡子一愣,问道:“中什么毒了?”

玉箫师太道:“你可知道,茶叶里面有我峨眉派独门的毒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谁不知道碧潭飘雪的茶叶和茉莉花都从不用农药?”大胡子竖起大拇指,赞道:“真是绿色无毒的好茶叶啊!”

玉箫师太见骗不倒大胡子,便埋头喝茶,不再搭理他。

大胡子又道:“立山圣母在治病疗毒方面独树一帜,是老夫佩服的巾帼英雄,老夫也不忍加害。”

见立山圣母等人不说话,大胡子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这些老头儿老太太都不好玩。见了我就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还是那个叫华得来的小叫花有意思。可惜,刚才老夫一怒之下要了他的命。”

玉箫师太怒道:“你这算什么?兔死狐悲么?”

大胡子道:“刚才杀他之时,可没这种想法。现在看你们俩老太太和一个老头,全都痴痴呆呆,不会开玩笑,我就甚觉后悔。要是世界上全是你们这种人,生活该多无趣呀!”

其实,玉箫师太跟湿儿的性格颇有些相似,二人都爱开玩笑。但湿儿年幼,不知深浅,即便马上就要死去,她也照开玩笑不误。玉箫师太则不然,她行走江湖数十年,知道江湖之险恶,身上亦肩负着峨眉派振兴之重任。现在笼罩在大胡子的白色恐怖中,如何有心思开玩笑?玉箫师太道:“你想杀他,恐怕还没那么容易。”

大胡子轻蔑地道:“我想杀谁不容易了?”

玉箫师太道:“华得来华小侠内功深湛,你的‘挫骨扬灰’歪功,恐怕最多让他骨折,离挫成灰还差得远呢!”

大胡子认真地道:“我现在倒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玉箫师太等人哪有心思说话?都埋头喝茶,不想理会大胡子。只听大胡子又道:“玉箫师太守护培育着全天下最香的茶叶,立山圣母是解毒的神医,二位可称得上当世我最欣赏的两位奇女子。”

“呵呵,过奖过奖。”立山圣母淡淡一笑,随即隐去笑容。刚才弟子惨死于大胡子手中,自己无能为力替弟子报仇,现在却被敌人称赞,她心里真是哭笑不得。

大胡子接着又道:“周云才的身上可没有哪一点值得我佩服。你的武功和琴技都比你师兄差远了。要是你师兄在这里,我原本没有这般嚣张。只可惜那个瞎子,唉,竟然为了一个娘们,金城山的掌门之位都不要了,一天到晚拉着悲伤的二胡到处瞎逛。”

这话正戳中周云才的痛处。他对大胡子不甚了解,而大胡子却对金城山的大事小事了如指掌。大胡子说的都是实情。周云才的师兄的确为了一个姑娘从金城山出走,在外面行乞瞎逛。而江湖却传言,周云才跟师兄争掌门,把师兄排挤下金城山去了。周云才非常敬重他的师兄,宁可如江湖传言那般,把罪过都推到自己身上,而不愿如事实上那样,师兄为情所困,不思振兴金城山,却到处流浪要饭。周云才不禁怒道:“我金城山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了?”

周云才话音未落,脸上已重重地挨了大胡子一记耳光。等他站起身来想反击之时,大胡子早已回到座位上,正举杯豪饮。立山圣母拉了拉周云才的衣袖,示意他息怒坐下。周云才怒不可遏,冲上前去,抡起二胡就往大胡子身上砸去。

大胡子仍然自顾自地吃喝。待周云才将要靠近之时,他才轻轻一拂袍袖。周云才顿觉一股劲风迎面袭来,将自己的身子向后刮去。赶紧使个千斤坠,总算没有向后跌倒。稳住身形后,周云才跨前一步,又将二胡拦腰朝大胡子扫去。大胡子将手往琴轴上一搭,周云才便觉虎口剧震,赶紧收琴回来。

稍一停顿,周云才再次挥舞胡琴上前,一招“余音绕梁”,转着圈儿地向大胡子击去。不等靠近,左手一转内琴弦,从蟒皮下朝大胡子射出无数金针,接着一转外琴弦,从音窗处又射出金针数枚。胡琴距离大胡子不过一尺远近,这金针在琴弦的催动下又快又急,任你武功再高,恐怕也无法躲避。

金城山虽小,却是名门正派。在他们眼中,使用暗器都是旁门左道的技俩。因此,尽管周云才的二胡中藏有金针数十年,这却是他平生第一次使用。立山圣母跟周云才是几十年的老友,时至今日也才知二胡中藏着如此厉害的杀着。虽然周云才此招非正大光明的做派,玉箫师太和立山圣母却都盼他能得手。二人齐声叫道:“好!”

哪知金针飞出的一瞬间,座位上的大胡子蓦地不见了。待金针一飞走,大胡子却正端坐在座位上喝茶!

周云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击竟寸功未建。愣了一下,才想起继续进攻。连忙挥动左手,欲再转琴弦。哪知手还未触及琴弦,大胡子的手已伸了过来。周云才吓得赶紧将左手缩回,大胡子却顺势抓住了琴轴。立山圣母和玉箫师太早有准备,危急时刻双双飞身而上,拂尘和玉箫已从两侧同时递到。

大胡子冷笑一声,左右手分朝玉箫和拂尘抓去。立山圣母和玉箫师太哪敢让他抓着了?大胡子的手还有一尺远之时,二人已将玉箫和拂尘转向,一击前胸一击后背。大胡子竟然抽空饮了一杯酒,才又出手来抓玉箫和拂尘。周云才见二位朋友助阵,便又挥起二胡加入战团。三人分从左、后、右三处包围进攻,大胡子却从容地坐着饮酒喝茶,偶尔才出手还击。

往日在令狐狸精的眼里,师父玉箫师太罕遇对手,峨眉派上下都以师父为傲。立山圣母曾有三次上峨眉山讨茶喝,跟玉箫师太饮茶论剑,二人差不多势均力敌。虽未见过周云才,但也知他是跟师父和立山圣母齐名的高手。今日三位高手围攻大胡子,却直如三个小孩跟一个壮汉打架。三人累得满头大汗,大胡子仍然在座位上悠闲自在地饮茶喝酒。令狐狸精不由得也替师父汗颜。这大胡子简直就是一个不可战胜的大魔头!

玉箫师太三人各出了上百招,却仍然无法伤及大胡子的毫发。大胡子无端地被搅了喝茶饮酒的闲情,终于有些怒了。陡然间身形晃动,左右手已分别拍了玉箫师太和立山圣母的穴道,随即怒喝一声“滚”,便将二位高手掷出门外。

周云才吓得腿都软了。他知道,大胡子把那两位掷出门外,是因他刚才说过,不杀峨眉派和立山圣母。现在他定然要将自己挫骨扬灰了!周云才冷汗涔涔,以二胡护身,面对着大胡子,一步步向门口退去。他知道,再过片刻,自己就将离开人间。

便在此时,门外二胡声响起。大胡子皱了皱眉头。周云才却觉终于可以跨出鬼门关了,大呼一声道:“师兄快救我!”

一个瞎了眼的老叫花颤颤巍巍地朝门口走来,路过玉箫师太和立山圣母时,狠狠飞起两脚,解开二人的穴道。不等二人站起身,老叫花继续朝门内走来。

大胡子呵呵一笑道:“阿炳,你这个臭瞎子的功夫又有长进了!”

原来,这个老叫花正是周云才的师兄瞎子阿炳。阿炳淡淡地道:“再怎么长进,恐怕也难是你的对手。你轻轻一点别人的穴道,老叫花就需用尽全力方能解开。”

大胡子道:“明白就好!知道不是我的对手还来跟我斗?”

阿炳正色道:“岂有见你欺负我师弟而不救之理?”

大胡子呵呵笑道:“你师弟难道比那娘们更重要么?”

阿炳脸微红,道:“少废话,出手吧!”

大胡子喝了一口茶,又饮了一杯酒,才道:“如果你能接我一百招,就放了你们师兄弟。如果接不了,那就要委屈你给我拉一曲了。这个交易行不?”

阿炳不答,二胡一挥,朝大胡子袭来。大胡子一跃,从阿炳头顶飘过,直取他的后背。瞎子阿炳的背后仿佛长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身形未转,二胡已朝大胡子击来。大胡子叫了一声“好”,又一飘,已到了阿炳的身前,一拳当胸袭来。大胡子的身法是何等迅捷?阿炳的二胡不及回撤,只得挥右掌来迎。拳掌相交,“砰”的一声巨响,阿炳连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形,大胡子也被震得退了一步。

虽然阿炳明显落了下风,玉箫师太和立山圣母却同时叫起好来。敢跟大胡子对掌,那便是绝顶高手!大胡子也赞了一声道:“有种!”

不待站稳,阿炳已挥起二胡再次扑上。大胡子看准来路,径直伸手来抓琴轴。眼见五指已近琴轴,阿炳却用右手一拉弓,大胡子手一翻,换个方向又来抓,阿炳的二胡却也随之变换方向,右手又是一拉弓,大胡子只得撤手回来。

阿炳将一把二胡施展得徐速得间,疾而不继。大胡子纵然手疾眼快,却也奈何他不得。二人打到后来,出招越来越快,玉箫师太等人只能看到两人靠近又分开,靠近又分开,却根本看不清二人出的什么招式。

大胡子和阿炳让众人眼花缭乱地斗了小半个时辰后,玉箫师太忽见两人陡然分开,大胡子重又坐下喝茶,阿炳则坐在大胡子桌前拉起二胡来。玉箫师太等人这才明白,阿炳已经在不到一百招之内输了。但阿炳是如何输的,大胡子又是如何赢的,却没一人看清楚。真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玉箫师太等人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周云才恭恭敬敬地给阿炳端了一杯茶去。

阿炳拉的是《垓下歌》。他一边拉,一边唱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这首歌是西楚霸王项羽败亡之前吟唱的一首诗,抒发了他在汉军的重重包围之中那种充满怨愤和无可奈何的心情。曲子则是阿炳自己做的。阿炳将这首歌拉唱得惊神泣鬼,悲壮异常。

一曲既罢,玉箫师太想鼓掌,却觉又实在不合时宜。心想,不知阿炳口中的“时不利兮”,是否是指跟大胡子生在了同一个时代?

“好!”大胡子先鼓掌赞赏。随即又捻须笑道:“某年中秋,大胡子与阿炳会饮,大胡子令阿炳拉琴。”

阿炳无语,饮了周云才献的茶,站起身来,转身缓缓而去。玉箫师太等不敢久留,也随后走了,独留大胡子在香满坡继续饮茶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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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筷子神功:理解的要练习,不理解的也要练习

“听我把春水叫寒,看我把绿叶催黄。谁道秋下一心愁,烟波林野意悠悠。
花落红,红了枫。展翅任翔双玉燕,我这薄衣过得残冬。
总归是秋天。春走了,夏也去,秋意浓。
秋去冬来,美景不再。莫教好春逝匆匆。”

阵阵秋蝉声中,湿儿悠然醒转。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中。正午的阳光从洞口射入,有些许刺眼。湿儿眨了眨眼睛,然后扭头环视。只见洞内较干燥,也挺干净。除了自己身下的一堆枯草之外,别无他物。洞外树木的叶子渐转枯黄,地上也已铺上零零散散的落叶,秋意渐浓。四野一片荒凉,并无人迹。

我怎么会躺在这里?哦,想起来了。我在恶人谷客栈被大胡子打伤,然后就昏迷过去了。定然巧遇世外高人,将我救来此处。湿儿脑中立即浮现出群雄中毒的场面,以及大胡子凶狠的挫骨扬灰神功,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莫非华克大哥他们已经遭了大胡子的毒手?湿儿心里一惊,便要往起爬。手一动,突觉右臂剧痛。忙侧头视之,见右上臂被布包裹着,外面绑着几根树枝。哎呀!我怎么先想华克大哥的安危,却忘了自己右臂的伤呢?湿儿的小脸不自觉地红了。

右臂里面的骨头真被挫成灰了么?湿儿又下意识地缓缓动了动,虽然极痛,但还能移动。如此看来,只是严重骨折,并未被挫成灰。湿儿顿时宽心许多。好在我内力不弱,大胡子抓我胳膊时,双方都在快速的移动中,他那招的力度便没有完全着落到我的胳膊上,这才幸免了被挫成灰吧?

也不知是哪位好心的大侠救我来此?是华克大哥么?不可能。他中了垂头丧气散的毒,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是堂兄么?也不可能。如果是堂兄的话,怎么会将我置于如此荒凉的山洞?他定然会将我带回魏家山上,待我伤好之后,那个大坏蛋又会逼我练功。不是他们二人的话,那又会是谁呢?能从大胡子的魔爪下将我救出,武功一定深不可测。是男的还是女的?救我之人该不会是流氓吧?昏迷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非礼。赶忙检视之,发现一切完好。这就放心了!对湿儿来说,女孩子的贞操哪能随便丢失?当年小龙女不幸碰巧被尹志平玷污,以至于跟杨过的情事变得曲折无比。此节深印湿儿脑海,故此,她将贞洁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察知自己一切安好之后,湿儿便又开始担心起华克之的安危来。心底一遍遍地重复着相同的问题:华克大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会不会已经被大胡子挫骨扬灰了呢?湿儿焦急万分,重伤之下,却又无可奈何。问了千百遍,将自己也问得累了,仍然没有答案。只得安慰自己道:“但愿华克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毫发无损。倘若他真的被大胡子挫骨扬灰了,那我定要替他报仇雪恨,将大胡子剁成肉泥。”

一个人躺在洞里无聊至极,湿儿多想有个人来陪她。救命的恩人怎么不出现呢?感觉有些饿了,可是洞内一丁点吃的都没有。湿儿心道:“俗话说,送佛送到西。这个救命恩人做好事也不做到底。你虽然救了我,难道就不怕我又被饿死了吗?”

正失望之际,洞外传来脚步声,隐约还飘来饭菜的香味。脚步声甚重,湿儿一听,便知来人不会武功。她正犹豫要不要招呼来人进洞,一个仆人打扮的女子径直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竹篮。饭菜的香味,自然便来自她手中的竹篮。

如果没有受伤,湿儿早已高兴得跳了起来。此时右臂伤痛厉害,她唯有老老实实地躺着。来人摆好饭菜之后,走到湿儿背后将她扶起来。

湿儿问道:“请问姐姐,是哪位大侠让你给我送饭来的?丐帮帮主华克之现在怎么样了?”来人只是摇头,并不答话。湿儿连问数遍,对方都摇头不答。湿儿急了,伸左手一把抓住她,怒道:“你倒是回答我的问题啊!”来人吃了一吓,慌忙把嘴张开给湿儿看。原来是一个没有舌头的哑巴!湿儿好生失望,不再跟她说话,风卷残云般把饭一扫而光。饭毕,哑巴扶湿儿躺下后,收拾碗筷离去。

闲来无事,往事便悄然浮上心头。最令湿儿难忘的,当然便是在金瓶似的小山跟华克之相识,并随他一起闯荡天涯。二人从刘家堡落荒而逃时,自己将华克之抱在怀里。华克之中毒后,自己设法将他毒血吸出,陪他在小屋养伤。二人被困陕甘宁分舵时,相拥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上。一幕幕都那么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那段时间,他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人。

及至到了丐帮总舵,却忽地多了一个十三妹出来。多数时间十三妹跟他在一起,我却被冷落到一边。不过,他跟上官隐等人闹翻之时,十三妹却并未相助他。紧要关头,是我站了出来,助他脱困。后来,大胡子要将他挫骨扬灰,又是我,关键时刻救他一命。华克大哥,你还好吗?现在我在山洞里养伤,你在想我吗?还是你又跟十三妹在一起,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唉,我宁愿你一直有伤躺在我怀里,而不愿你伤好后跟十三妹等别的女人在一起。

想到中秋节当日在丐帮总舵力战正智和尚和几个丐帮弟子时,湿儿觉得自己真是威风八面。难怪世人都要争当武功天下第一呢,不就为了在众人面前牛逼一把么?嗯,平心而论,自己的功夫还远远不够。比正智等和尚尚差一筹,比权长老和华克大哥就差得远了一点,要跟大胡子比,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要找大胡子寻仇,尚需苦练数十年。想至此,湿儿便开始琢磨起武功来。

湿儿很想站起身来,把一统拳法好好地打一遍,却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只能在心里一招一式地默想。哪料仅仅只是默想,体内真气亦随之而动。湿儿大奇。权为民当初只是说,练拳之时,内力会增长。却没有告诉她,不练光想也会长。其实,一统拳法是内力修炼和拳法相结合的套路。如果只是默想,则如同打坐练功,真气在体内流转,便单纯是修炼内力,于拳法无助。但如果练拳,则内力与拳法二者兼而得之。

见默想也有助于增强内力,湿儿就一遍一遍地想。三遍过后,已是浑身大汗。咦,我的那把破扇子呢?湿儿抬起头来,秀目环视洞内一圈。却哪里有扇子的踪影?定是掉在恶人谷客栈了。湿儿只得继续躺下,静待汗水自己退去。汗水退后,便又开始默想,偶尔伸出左手,做一个出拳的动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洞外又传来脚步声。湿儿一听便知是中午那个哑巴。果不其然,哑巴又提着竹篮走进来,还带来了蜡烛和一套换洗的男装。哑巴先将湿儿扶起来,然后要脱她的衣服。湿儿犹豫不决,自己现在女扮男装,一脱衣服不就露馅了?可是,自己伤势严重,如若无人帮助,自己断无法换衣。难道伤愈之前都不换衣么?自己可是有点小洁癖的人。湿儿正犹豫间,哑巴已经把她的衣服褪去。她的小脸一下就红了。哑巴见眼前的帅气少年竟然是一个女子,也吃惊不小。衣服换毕,哑巴将饭菜摆开,湿儿又是大快朵颐一通。

哑巴服侍湿儿就寝后,便即离去。湿儿惦念华克之的生死,夜不成寐。睡不着时,便又开始默想一统拳法。

湿儿更加不知道的是,默想一统拳法修炼真气,对伤势愈合亦有相当不错的效果。如此过了两天后,湿儿已可起身活动,甚至自己更换衣服。八天后,右臂已无疼痛,可以轻微活动。湿儿便一遍一遍地练习一统拳法,也时常把正一、少林、武当等派武功耍将出来。

丐帮、武当派、少林寺、正一派、华山派、昆仑派和嵩山派都是名门大派,这七派的祖师爷也都是武学大宗师,教授湿儿这几派拳法的也都是顶尖高手,湿儿所学的自然也便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绝妙功夫。湿儿初下魏家山时,主要是一统拳法加一点其他几个门派的功夫。此时,她将自己学过的功夫一一查漏补缺。并反复权衡各派武功的优劣,以及用各派武功互相对拆。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逐渐将这七派功夫融会贯通,对武学的领悟又上了一个台阶。

哑巴女人每日定时送饭来,风雨无阻。湿儿衣食无忧,日日在洞内苦练武功兼养伤。练功的间隙,常常想起华克之的安危来。也不知华克大哥到底现在是生是死?如果他遇难了,我一定要替他报仇,然后再自刎去阴间会他。想到如果武功不好,就不能替华克之报仇,便又加紧练功。

一想到华克之,湿儿自然而然便会想到十三妹。华克大哥,你到底还记得我不?在你心中,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十三妹多一点?湿儿我对你全心全意,而你却脚踏两只船。你知道华得来就是湿儿吗?我受伤了,你也不出来找我。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跟十三妹在一起么?

时间过得真快,晃眼之间,湿儿已经在洞内修养了整整三十天。胳膊的伤早已痊愈,内功比之受伤前,又已大进了不少。

这日夜深人静之时,湿儿又想到华克之的安危,接着又想到华克之和十三妹的暧昧,忍不住流下泪来。虽然上两次见到二人时,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特别亲密,但湿儿脑中却总有一种鹊巢鸠占,自己已无栖息的巢穴之感。湿儿心道:“明日一定去找华克大哥问个明白!”

翌日午后,哑巴走后不久,湿儿也踱步出洞来,信步往山下走去。

山洞所处的位置,已接近山顶。山风大作,刮得湿儿秀发乱舞。半山腰一间草屋屋顶的茅草被山风卷起,远远地向山下飘去。湿儿心想,要是下雨的话,里面的居民就要遭殃了。触景生情,忽然想起杜甫的那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来。倘若“南村群童欺你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本大侠必定为你伸张正义。要想“安得广厦千万间,风雨不动安如山”,却非本大侠力所能及。尚需今上降一道圣旨,令地方官员着力解决。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遇到这样的明君,让百姓生活无忧?

湿儿刚走没几步,东北方向隐约传来打斗之声。湿儿精神一振。她是极爱看热闹之人,更何况在洞中闷了一个来月?当即施展轻功寻声而去。

湿儿此时的轻功已十分了得,只几个起落,便已到了打斗之处。只见三男一女围攻一少年。少年抵挡不住,背对自己不住后退。少年的背影异常熟悉,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来。湿儿见少年左右手分执两双筷子,心中一凛。难道是筷子神功不成?但少年的武功极其低微,湿儿不禁摇了摇头。如果筷子神功就是这种水平,不练也罢!

那少年又拆得几招,实在不是四人的对手,虚晃一招,撒腿就逃。待他转过身来时,湿儿这才看清,正是自己的亲哥哥举儿。湿儿大怒,这帮人竟敢欺负自己的哥哥!身形一晃,已飞身上前挡住四人。

此时,湿儿仍是男儿装扮。四人见突然冲出一少年,犹如神兵天降,颇为吃惊,立即止步不前。三男一女中的女子上前行礼道:“这位大侠请了!在下四人是丁家庄的丁子花,丁子开,丁子富和丁子贵。不知大侠因何拦住我等?大侠可否报上万儿?”

湿儿道:“本大侠乃旭……”她刚想说自己是旭日山庄的谁谁谁,忽觉自己现在是女扮男装,哥哥也没认出自己来,何不等会捉弄哥哥一回?马上捏着嗓子改口道:“本人姓华名得来,小名儿牛逼,字翘楚。”

丁子花似乎并没有听过华得来的大名,质问道:“原来是华大侠。失敬失敬。请问华大侠,你是英雄豪杰,怎地不问青红皂白就帮他?”

湿儿反问道:“你们以多欺少,四人打一人。难道我不帮他,反应该帮你们不成?”

丁子花道:“这个小畜生率人强拆我丁家庄,请华大侠主持公道。”

丁子花如何知道他们追杀的少年和眼前的“华得来”大侠是兄妹?她本是想投诉举儿的恶行,以争取“华得来”的支持。哪知湿儿听对方骂自己哥哥是小畜生,顿时怒从心头起,喝道:“强拆个房屋算个屁!就是强奸,你们也得配合!”

丁子富见“华得来”年纪轻轻,且身子单薄, 哪将“他”放在眼里?对丁子花道:“
大姐,别跟他罗嗦,咱们四人还怕了这个小杂种不成?”

丁子花想,此人既然敢出来生事,总得有点本事。不过她左瞧右瞧,也瞧不出“华得来”有何厉害之处来,便道:“既然华大侠不把我丁家庄的人看在眼里,那我们就领教领教阁下的高招。”说罢,举起手中长枪刺了过来。湿儿一侧身,早已张开左臂将长枪夹在自己腋下。丁子花万没料到对手武功如此高强,大骇,慌忙用力夺枪。湿儿一声冷笑,轻挥右手在枪杆上一震,丁子花只觉双手虎口剧痛难忍,赶紧撒手后退。

丁家庄余下三人蜂拥上前围攻。湿儿一个转身,腋下长枪已绕了一个圈,将丁家三人尽数扫到在地。好在她手下留情,只用了二成功力。否则,这几人焉能活命?丁子花等欲转身逃跑,湿儿已用长枪指住她的咽喉,喝道:“回去赶紧把丁家庄给我拆得一干二净!否则,本大侠定要杀你们个鸡犬不留。”说罢,把长枪扔回给她。丁子花姐弟四人哪敢违抗?赶紧允诺拆除丁家庄,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湿儿见哥哥正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心中暗笑,一下挎了举儿的胳膊道:“喂,这位仁兄,你的武功如此低微,何不拜我为师啊?”

举儿慌忙挣脱湿儿的手,拱手行礼道:“多谢华大侠救命之恩!小可如能拜华大侠为师,自是求之不得。不过,拜师大事尚需禀明家父,请家父定夺。”

湿儿见哥哥诚惶诚恐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湿儿在旭日山庄时,便经常乔装打扮作弄举儿,举儿对淘气的妹妹的这些行径早已熟知。而且,举儿对湿儿的笑声是何等熟悉?湿儿一笑,举儿便即识破是妹妹女扮男装。刚才一开始没有认出来,自然是因为湿儿的武功大进,完完全全换了一个人。举儿道:“调皮鬼,怎地又来捉弄哥哥。”说着,便要张开双臂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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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楼
湿儿见了哥哥,自是开心不已,笑得合不拢嘴。但哥哥又来抱自己,颇让她为难,便轻轻推开他。不光是父亲教导过亲兄妹不能在一起,而且,现在湿儿心里有了一个华克大哥。举儿对她来说,就纯粹只是一个亲哥哥,再也没有半点的暧昧。

举儿见妹妹有意疏远自己,心里一酸,再要说话时,竟然有些哽咽。磨蹭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道:“你,最近可好?”

湿儿笑道:“好得不得了。”

举儿以为妹妹说的是跟华克之的感情进展顺利。听妹妹说过得好,他既为妹妹高兴,却又更加为自己难过。他一直埋怨上天,为什么自己喜欢的女子偏偏是自己的亲妹妹?

湿儿见举儿心情不好,已猜知他的心意,忙转换话题道:“哥哥,你怎地干起城管的活儿来了?”

举儿道:“你不是已经见过堂兄东方不红了吗?他现在是丐帮里说一不二的人物。他差人回咱老家旭日山庄,叫爹爹带些人来重修丐帮总舵。”

原来是堂兄叫他们来的!湿儿心想,招标当日来了无数英雄,独缺爹爹和哥哥。怎地到头来却是旭日山庄中了标?那倒是奇了!迫不及待地道:“你详细说给我听听,你们是如何中标的?”

举儿一愣,问道:“中什么标?”

湿儿道:“丐帮总舵的工程是公开招标的,你们没投标么?”

举儿道:“我们没参加投标,来了便开始施工。”

湿儿奇道:“咦,你们没有投标,自然就不可能中标。凭什么让你们来修?”

举儿道:“堂兄压根儿就没有给我们提招标之事。”

湿儿心想,堂兄也太厉害了!让华克大哥广发英雄帖,邀天下英雄都来投标,最后却把工程给了没有投标的自家人。岂不是玩弄天下英雄么?转念一想,该不会是大胡子把天下英雄都杀光了,堂兄才请爹爹和哥哥带人来修丐帮总舵的吧?想至此,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她不便提华克之的名字,忙问举儿见到少林寺和峨眉派的人没有。

举儿道:“我倒是间接听几个丐帮弟子讲过,好像是参加投标的各门各派都有违规的举动,最后全部被取消了资格。堂兄差人回老家请我们之时,就说为了避嫌,将不会邀请我们去魏家山,也不会告诉别人他和我们的亲戚关系。因此,我们到来时,便直接去了工地。除了丐帮的叫花子,没有见到别派的人。”

原来是因为各派都违规而被取消了资格。如此看来,华克大哥他们并未被大胡子消灭掉。湿儿紧绷的心又放松下来。却不知华克大哥他们是如何逃出大胡子的魔掌的?大胡子武功如此高强,群雄又都中毒失去内力,还有,上山送信的邱胜利也在半途被大胡子截杀,堂兄当时自然不知道山下恶人谷客栈的情形,便自然不会驰援。此般情况下,群雄竟然可以安然无恙,那倒是奇了。他们到底怎么脱困的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管他的呢,只要华克大哥平安就好。湿儿又问道:“你们来丐帮总舵多久了?”

举儿道:“刚来没几天,这不正在进行前期的拆除工作嘛。丁家庄姐弟四人,竟然开出非常高的补偿价。爹爹让我去跟他们谈判,结果没谈拢。我就带人强拆,他们居然恶性反抗,实在可恶!这几人的本领还挺高,哥哥我打他们不过。妹妹你倒是好福气,堂兄偏心,让这么多长老教你武功。却没有叫谁来教我。”

“你现在不是在忙工程吗?等你把总舵修好之后,堂兄就会叫长老们传你武功。”湿儿虽然承蒙东方不红派人教她武功,但她一直恼恨堂兄不让她下山,心有怨恨地道:“学武功有什么好?两个月都不让我下山。后来是我偷跑出来的!”

举儿道:“我就知道你爱偷懒,静不下心来练功。也亏堂兄用强,不然,你现在跟我的武功也差不了多少。”

湿儿看着举儿手中的筷子,问道:“你刚才用的是筷子神功吗?”

举儿道:“是啊!”

湿儿笑道:“就这个水平也能称之为神功?”

举儿郁闷地道:“我使出来没什么威力,但爹爹使出来威力尚可。”

湿儿一惊。为什么爹爹和哥哥同练筷子神功,爹爹使出来有些威力,而哥哥使出来毫无威力呢?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林震南习练的 “辟邪剑法”也没有威力,脱口问道:“是
不是爹爹自宫了,而你没有?”说完这话,小脸不自觉地红了。

举儿道:“筷子神功可不是那种邪门的武功,练这种神功无需自宫。”

湿儿奇道:“难道这个开篇没有写‘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吗?”

举儿答道:“没有。”

居然不用自宫?那倒是颇出乎湿儿的意料。如此甚好!湿儿接着问道:“与众不同、惊世骇俗方能称作神功。既然是神功,总该有点特别的交代吧?”

举儿答道:“是,开篇也有特别交代。是这样说的:‘欲练此功,必须遵守两个凡是:凡是兰陵笑笑生记述的口诀,无论如何拗口,都必须认真背诵;凡是兰陵笑笑生描画的招式,无论如何难看,都必须遵照练习。’”

湿儿道:“这就对了。之所以你使出来没有威力,定然是因为你偷懒,没有将口诀背熟。练习功夫之时,又专挑那些华而不实的招式。”

举儿连叫冤枉道:“口诀是我整理出来给爹爹的,我当然比他背得熟。而且,所有的招式我都练了。”

“那倒奇了!”湿儿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其中的道理来。过了一会,她忽然想起在香满坡听到的庄孙子等人的议论。庄孙子曾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都不能把筷子插入煮熟的肘子肉里。突然明白过来,对举儿道:“飘飘欲仙和筷子神功需要强大的内力作为基础。爹爹用起来威力大,自然因为爹爹的内力深厚。你用起来没有威力,便是因为你的内力差得太远。”

举儿道:“爹爹也是这样猜想的。”

湿儿一伸手道:“秘籍呢?”

举儿赶紧伸手入怀,掏出一本书来。正是他辛苦万千才从《金瓶梅》中整理出来的武功秘籍。湿儿接过一看,只见书的封面写着“《筷子神功》及《飘飘欲仙轻功》,兰陵笑笑生著,东方不举整理”。湿儿眉头一皱,一把将封面撕得粉碎。

举儿吃惊地道:“你疯了么?”

湿儿道:“没有封面,人家捡了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东东,岂不是更好?”

举儿赞道:“有道理。妹妹不但武功高强了,也变得更聪明了!”

湿儿草草翻了一下秘籍,里面的字迹甚是潦草,全是举儿一笔一画写就。不过,湿儿早就看惯了哥哥的字,读起来却也没有不识的。她见满眼尽是些平常用字,但偏偏读来拗口无比,其意颇是费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本想一句一句细问举儿,但想到哥哥尚在监工之中,而且,哥哥武功低微,八成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便打发举儿先行回去,打算自个儿继续住回山洞中,潜心研究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轻功。如在数月之前,湿儿还宁愿去当监工,而不愿用心学习武功。眼下武功大进,对武功的兴趣已浓至极点,便于监工之事更无半分兴趣。

举儿磨磨蹭蹭,不愿跟妹妹分开。湿儿催促道:“你快回去监工吧。”举儿无奈,只得转身离去。他刚要走,湿儿忽然又问道:“江湖上有没有大姐的消息?”湿儿倒并不很关心她大姐,只是想拐弯抹角打听华克之率领丐帮同魔教的争斗。湿儿心想,既然群雄逃脱了大胡子的魔掌,不管最后结盟与否,正教各派跟魔教的斗争都远未结束。也不知自己养伤的这一个月内,丐帮有没有同魔教交锋?她知道,如果直接问华克之的事,定然会遭到哥哥的嘲笑,而且哥哥总要吃华克之的醋的。便以关心大姐为名,间接打听华克之的消息。

举儿道:“大姐最近又派人攻打华山了。”

湿儿忙问道:“结果如何?”

举儿道:“华山派伤亡惨重,死伤数十人。但因华山地势险要,华山派凭借天险,也让大姐派去的一百来人有去无回。”

湿儿道:“杀得好。”她自己亦不知,这个“杀得好”是指谁杀谁杀得好?魔教虽是她大姐的手下,但为非作歹,滥杀无辜,自然罪该万死;华山派虽是正教,但反对华克之率领的丐帮的发展壮大。正教杀邪教,自然杀得好;邪教杀华山派,却也杀得好。谁叫你们反对华克大哥领导的丐帮来着?湿儿心中真是矛盾万分。

湿儿如此复杂的心思,举儿如何猜得透?他以为湿儿是说魔教的人杀华山派杀得好,便道:“怎么杀得好了?大姐他们也损失了一百来人呢,比华山派损失还重。”

似乎华克大哥并未去帮助华山派抵抗魔教,却不知这一个月中,他又在干什么?发生什么大事没有?湿儿仍不甘心,继续问道:“除此之外,江湖上还有别的什么消息没有?”

举儿道:“听说北二俗的光头纲又打人了!”

光头纲打人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因为他经常打人。北二俗原本也是侠义道上的人物。只因二人中的光头纲脾气暴戾,动不动就诉诸武力,名声便不太好听。同是除暴安良,一般大侠认为只需说教的,但光头纲为了让犯错之人痛改前非,便拳脚相向。也因此,北二俗反被正义道上的英雄们诟病,常被指责滥用刑罚。不过,光头纲任性得很,依然我行我素。因此,江湖上便时有“光头纲又打人了”的传言。湿儿见问不出华克之的消息,挥挥手道:“你去监工吧。”

举儿问道:“如果有事,我去哪里找你?”

湿儿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让哥哥来打搅自己练功为好,便道:“如有人阻你强拆,你就提华得来的大名,谅他们也不敢阻拦。”

举儿笑道:“刚才你报华得来的大名,好像别人也并不怎么害怕呢。”

湿儿不悦道:“少废话,快走吧。”心中却想,看来自己在恶人谷客栈这一战只威风了一半,后一半被大胡子抢了风头。将来定要打败大胡子,把自己的名头打响。

举儿走出十几丈远后,湿儿又叫住了他。举儿不解地看着妹妹。湿儿道:“你现在用筷子神功一点威力都没有,还是用你的短剑吧。等你把内力提高之后,再换筷子神功。不然,别人见你拿着筷子,便猜测你跟筷子神功有些干系,那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举儿吓得赶紧将手中的筷子扔掉,说道:“妹妹说得真对。别人捡到秘籍后,都是躲到荒山野岭去偷偷摸摸习练,哪有还没练会就出来招摇的?”

湿儿道:“就是。你这么聪明的人竟然也糊涂了。你也要告诉爹爹,千万别拿着筷子到处晃荡。”

“好,我回去就跟爹爹讲。”举儿道:“对了,我要否告诉爹爹,你在这山里?”

湿儿已有三四个月没见着父亲了,自然十分想念。可是,眼下需要躲着练筷子神功,只得先忍一忍。便对举儿道:“不要给爹爹讲我在什么地方。你就给爹爹说,他的宝贝女儿平安无事,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回去看他。”

举儿点点头,终于依依不舍地走了。

送走哥哥后,湿儿又开始犯愁:我是下山去找华克大哥呢?还是回山洞修炼筷子神功?

丐帮总舵人多眼杂,找到华克大哥之后,便没有机会修炼筷子神功。既然华克大哥逃出了大胡子的魔掌,就不必再为他的安危担心。现在去找他,只不过是搞清楚他和十三妹的关系,看他到底喜欢十三妹还是喜欢我。他跟上官隐等人剑拔弩张时,十三妹都没有站到他那一边。他们二人多半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在十三妹那里讨个无趣之后,便会想起湿儿我的好来。说不定哪天他就会上山来找我。到那时,一定要让他好好哄我开心。我还要大发一通脾气才能原谅他。可是,万一十三妹真跟他好了呢?

踌躇良久,湿儿终于禁不住筷子神功的诱惑,决定先修炼神功,再下山去找华克之。

回山洞的路上,湿儿心想,哥哥还真是聪明绝顶。本以为他至少要花上数年时间,方能从如此厚的书中找出描写武功秘籍的字句。哪知他竟然在短短数月之内就找了出来!如果是我,不花个十几二十年,焉能找到?现在自己手里只有整理出来的武功秘籍。却不知道原版和删减版的《金瓶梅》到底是个啥样子?爹爹说过,那是小黄书,不能看的。想到这里,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霞。爹爹还曾说过,如若练武之人也把这本秘籍当色情小说来看,则会走火入魔,武功非但没有长进,反而会性欲亢进,犹如食了‘阴阳和合散’。赶紧告诫自己道:“绝不可往歪里想!”

湿儿忽然忆起,有段时间哥哥经常半夜躲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看书,难道他就是在看删减版的《金瓶梅》么?咦,如果真是那样,找出描写武功招式的语句来又有何难?只需将在金瓶似的小山上找到的这本原著与删减版加以对比,描写武功的句子不就立刻出来了吗?定然是这样!不然,哥哥绝没可能在短短数月内找出描写武功招式的语句来。

如此看来,平时多读一些书,关键时刻还是大有帮助的。哪怕是小黄书,也有它应有的作用。难怪宋真宗《励学篇》中说,“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
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我就不明白,现在的家长为何不让孩子们看此类书籍?倘若日后他们也得到这本原著《金瓶梅》,却如何从中找到描写武功的句子?到得那时,定然生出“书到用时方恨少”之感。

还没到洞口,湿儿又迫不及待地将秘籍打了开来。心道:“我须得尽快练好筷子神功,好助华克大哥对抗魔教。”可是转念又一想,我真的愿意帮华克大哥去对付大姐吗?我小的时候,那时大姐还是大哥,他天天抱着我,逗我开心。爹爹说,那时候全家最疼我的便是大哥了。虽说大哥变成大姐后,便再也没有回家来看过我,但我就可以把大姐忘了么?我也曾经对华克大哥说过,我不会帮大姐对付他,但是会不会帮他对付大姐呢?唉,真是个难题。想到此处,不自觉地又把秘籍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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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楼
湿儿进得洞来,再次迫不及待地打开秘籍。只见第一页上果然便是举儿提到过的“两个凡是”。

欲练神功,必须遵守两个凡是:
凡是兰陵笑笑生记述的口诀,无论如何拗口,都必须认真背诵;
凡是兰陵笑笑生描画的招式,无论如何难看,都必须遵照练习。

湿儿心道:“你兰陵笑笑生武功高强,我就听你一回。你说什么,我都认了!”

翻至第二页,便已是筷子神功总诀。总诀不过简简单单数十字,可是要闹明白它的意思却极难。说什么“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三三一五,最是合适。”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本意是指天下万物皆有优缺点,既没有绝对完美的,也没有绝对一无是处的。在这里却是什么意思呢?

又说什么“内力四分,偏要不均,小穴宜重,要穴宜轻。”干嘛要将内力分成四份?难道是因为筷子有四根么?但四分又不要均匀,却又是为何?“小穴宜重,要穴宜轻”八字尤其跟武学要义背道而驰。大凡精妙功夫,都招招不离对手要害之处。这筷子神功,怎么竟然主张“要穴宜轻”呢?

此时的湿儿早已集丐帮权为民的一统拳法以及少林寺、武当派、正一派、华山派、昆仑派、嵩山派等各大派的武功于一身,且已将各派武功融会贯通。她目前的见识之广,只怕在武林中无人能出其右。这一切皆因武林中门户之见甚深,互相不通往来。即便如玉箫师太这种老江湖,也只见识过别派武功的个别招式。像湿儿这般将每派绝学都系统学习过的,数遍武林,还真是没有第二人。湿儿将各派的武学口诀与筷子神功的总诀相对照,却总觉二者大相径庭。以各大派的武学实在无法理解筷子神功所说何为。

翻至第三页,便已经是具体招式了。正如以前父亲提到过的那样,刚好一百招。招式名字乱七八糟,读起来就更是晦涩难懂。比如说第一招叫“迎膝曲膻”,第二招叫“尺列陶翳”。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每一招又有至少数十种变化,湿儿看得头都大了,却依然莫名其妙。

忽然,洞外传来脚步声。湿儿赶紧将秘籍藏起来。原来,已到了晚饭时间,来者正是天天送饭的哑巴。湿儿囫囵吞枣地吃掉晚餐,便将哑巴打发走。马上又拿出秘籍来研读,读至半夜,仍然无解,迷迷糊糊就睡去了。

研习筷子神功没有进展,湿儿便转向飘飘欲仙轻功。这种轻功毫不讲究步法,仅只一小段口诀而已。兰陵笑笑生吩咐练功者一边提气,一边默诵口诀。湿儿记得庄孙子曾说过,普通人提到轻功首先都会想到步法,但兰陵笑笑生的轻功却是独辟蹊径,毫无步法可言。练成后行若鬼魅,只是心念一转,便已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连自己亦不知自己是怎么去的。湿儿记忆力奇好,这数百字的口诀自是过目不忘。可是提气连背了几十遍,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把自己搞得疲惫不堪。湿儿失望至极。唉,且先打个盹再说。

睡醒之后,湿儿又开始琢磨秘籍上的神功。研究一会儿筷子神功,又背一会儿飘飘欲仙轻功口诀。如此折腾了三天三夜,仍是毫无头绪。湿儿困顿不堪,且早已心烦意乱,生气地将秘籍往地上一扔,便要倒头睡去。

便在此时,忽听“嗤”的一声细响。湿儿吃了一吓,赶紧跃了起来。洞口无人,唯见石壁上斜斜地钉着四根长钉。是谁胆敢暗算于我?湿儿飞身追出洞去。追了一程,只见四周空荡荡的,哪里有半个人影?湿儿心道:“这人好生厉害!将四根钉子插入石壁,竟然只有一声轻轻的响声。我又竟然连他的身影都没有看到。他何须暗算我?以他的武功,若要取我性命,还不是易如反掌?”在洞外驻足良久,湿儿才悻悻然地回到洞里。

待得湿儿再次细看那几根钉子时,却又惊得六神无主,七魂出窍,一屁股跌坐于地。那哪是钉子?分明是四根手指粗细的小树枝。树枝自然比石头柔软得多。将软的东西插入硬的东西内,我的天,太不可思议了!

湿儿望着四根小树枝痴痴地发呆,浑身不自主地打起颤来。自己虽然可以将铁钉插入石壁,甚或也可以运功将手指插入石壁,但即便将树枝弄折了,也绝对插不进石壁去。这人是谁,远远掷来,就将四根指头粗的树枝插入石壁,而且深入数寸。那是怎样的手法?那又得多深厚的内力?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湿儿才回过神来。稍微镇定一点,她又笑了,自我解嘲道:“你的内力还是不够强,否则,怎么会插得歪歪扭扭呢?有本事你直直地插入石壁内,让我彻底地敬仰一下嘛。”

湿儿将秘籍揣入怀内,又躺下准备睡觉。蓦然间,觉得那几根树枝的方位有些奇特,便又爬起来仔细端详。这才发现,如若有人依壁而立,这四根树枝正好插向此人头部的迎香穴、左上肢的曲池穴、胸口的膻中穴以及右下肢的膝眼穴。湿儿脑中灵光一闪,这不正是第一招的“迎膝曲膻”么?插向迎香穴和膝眼穴的两根树枝斜斜地交叉在一起,插向左上肢曲池穴和胸口膻中穴的两根树枝也交叉在一起。湿儿用手一比划,正是左右手握筷子的方位!原来,刚才“偷袭”自己之人,竟然是来教自己筷子神功的!湿儿心中好不感激,却不知是哪位高人?

再看那四根树枝的长度,插入膻中穴的最短,插入曲池穴的最长,插入迎香穴和膝眼穴的两根树枝长度相若,介于前二者之间。湿儿飞身上跃,将四根树枝尽数拔下来。然后以指做尺量了量,发现四根树枝分别长一尺、三尺、三尺和五尺。“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三三一五,最是合适”,总诀的第一句原来是指筷子的长短!也对,“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兵器都不对,使出来的招式如何会有威力?哥哥那天手上拿着四根吃饭用的普通筷子,每根不足一尺长。就第一招来说,如何能刺到这四个不同的部位?他和爹爹所练的筷子神功,也一定是他们瞎猜的,根本就不对。

第一招看似容易,要练起来却殊为不易。要将四根筷子同时分毫不差地插入相距极远的四个要害之处,筷子与筷子的角度太难把握。而且,最难的还是一心四用。普通人要一心二用都很难。据说只有老顽童、郭靖这类心智的人才可以练左右互博之术。湿儿也是黄蓉那种鬼精灵类型。让她去一心四用,当真是难上加难。湿儿将四根树枝对着石壁上的四个孔比划了两个多时辰,方才掌握了大致的手法。但还远不够熟练,稍不留神,四根中的两三根便会偏离要害之处。待得她能将角度拿捏得八九不离十,已是第二天的晚餐时间。

湿儿匆匆吃过哑巴送来的饭后,便又开始练功。这一次她想将四根树枝同时插回原先的孔中,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一开始只能插回一根,另外三根必偏。湿儿又是好奇不已,为什么角度没问题了,却插不回原来的孔中?琢磨良久才发觉,除了角度问题,尚有一个力道的问题。总诀中“内力四分,偏要不均”,说的便是力道的问题。这八个字简简单单,然而却是这套功夫中最难掌握的要领。

初时湿儿只练习角度,并未用上内力。现在要将内力四分,将四根树枝插回原先的四个孔中,方觉这种练法颇耗内力。只练得半个时辰,便觉真气不畅,需要停下来歇息。如此练练停停,折腾了一个通宵,也才能同时插回两根。

湿儿心想,这筷子神功也太难学难练了。想当年,令狐冲内力平平,学一晚上独孤九剑就可以打败武功比他强得多的田伯光。湿儿我现在好歹也是一流高手,比华克大哥尚有不如,但是也接近正经和尚和玉箫师太的水准了吧?怎地学了一晚,却连一招都用不会?我恐怕要学十来年筷子神功才能打败大胡子。也罢,天下第一的神功,哪能那么容易就练会了?兰陵笑笑生这个没节操的家伙,也不给个修炼内功的法门。看来要提高内力,还得勤练一统拳法。天已大亮,湿儿仍在洞内练习一统拳法。一直练到午初,才沉沉睡去。

等湿儿醒来时,洞内已经点上蜡烛,天空也已缀满繁星。哑巴把午饭和晚饭都给她完整地摆在地上。湿儿早已饿得前胸贴着后背,将所有饭菜一扫而光,才只吃个半饱。看来昨夜的消耗实在太大。

越是难练,湿儿越是倔犟起来,心道:“这些手法也亏笑笑生想得出来。既然你能创出来,湿儿我就偏要练会。”这一夜仍是练了个通宵。次日临睡之时,湿儿用树枝在地上写下四个大字“多送饭菜”。晚间醒来时,饭菜果然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

如此足不出洞,日复一日,湿儿在洞内勤练筷子神功。就这第一招,直让湿儿练了半个多月,方才勉勉强强能将四根筷子同时插回壁上的孔内。

第一招神功练成之后,湿儿特意奖励自己睡一个大觉。酣睡中,湿儿做了一个梦。梦见华克之猛夸她武功进步神速。自己害羞地一笑,却趁机点了华克之的笑腰穴,让他笑个不停。犹记在泰山日观峰之时,自己点他的笑腰穴,却反被他的内力将自己弹下山去。此时,自己内力大进,只怕已接近当时的华克之。如果趁虚点他的穴道,自是十拿九稳。

过了一会儿,湿儿又梦见华克之跟十三妹在一起。自己和他因为十三妹而大打出手,自己居然用筷子神功将华克之戳了四个洞。大惊之下,湿儿从噩梦中醒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想,这绝对不是真的!华克大哥不会这样对我,我也不会因此而跟华克大哥交手。不过,湿儿心里还是担心不已,自己为了练功,已疏远华克之久矣。难保他不会寂寞难耐,找个别的女人陪他。十三妹又如此漂亮,一般的男人都难以拒绝。湿儿越想越害怕,害怕自己武功上的成就最终换来情场上的失意。怅然若失良久,才又揣着担心迷迷糊糊地睡去。

湿儿有心下山去找华克之,但心底最深处却是盼望华克之来找她,向她道歉,哄她开心。她就这么一直犹豫着要不要下山去,一边继续在洞内练习筷子神功。

第一招接下来的几十种变化,虽然只是从基本招式演变而来,却更是难练。原来,兰陵笑笑生将对方可能的防守招式都考虑到了,这些变化便都是刺向跟对手的防守力道相反的方向。湿儿幼时曾在父亲的指导下研读过《孙子兵法》《吴子》和《太白阴经》等兵法著作。她感觉这四根筷子的用法便如排兵布阵一般。自己手上有四路精兵,原本的招式是基本阵型,随着传令官令旗的挥舞,四路精兵就会变换方位,对敌人实施围追堵截。

湿儿进一步将这些招式变化跟古阵法相映证,竟然真的从中找出一字长蛇阵, 二龙出
水阵,天地三才阵, 四门兜底阵, 五虎群羊阵, 六丁六甲阵, 七星北斗阵, 八门
金锁阵, 九字连环阵, 十面埋伏阵这十种古阵法来。除此之外,变化中还包含有诸葛亮的八卦阵和梅花阵。湿儿暗暗惊诧于笑笑生的奇思妙想,叹服道:“此人真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

每一路变化又让湿儿练习了好几天。待得将第一招及其变化学会,哑巴女人正好给她送来了年夜饭,还带来了一套崭新的衣衫。

初时,湿儿尚不知是年夜饭。黄昏时听到洞外噼噼啪啪的鞭炮响,才知道过年了。自己从中秋节受伤到现在,不知不觉间,竟已过去了四个半月。过年的时候,湿儿原也爱放鞭炮。她就喜欢热闹的气氛。没想到在山洞中呆得太久,竟然已经习惯了寂寞。

在山洞中闭关练功这么久,又是大过年的,是时候出去走走了。湿儿换上新衣,背着手踱步出洞。

洞外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湿儿莫名兴奋,要是华克大哥在身边该多好,我就可以跟他打雪仗了。这时才陡然发觉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想自己的华克大哥了,也亏自己能忍得住。湿儿忆起初来山洞时,每天睡觉之前都要想一想华克之,也有几次打算去丐帮总舵找他。后来练功太勤快,常常一倒下便进入梦乡,想华克之的次数就越来越少。再到后来,全身心研习筷子神功,几乎把华克之忘掉了。想到这里,心中不觉涌起一股歉意来。

湿儿幼时冬日下雪天里常跟哥哥打雪仗,但到了今日,她心里无论想起什么,都是先想到华克之,而非自己的亲哥哥举儿。华克之在她心中,已经是一句美丽的口号,挥之不去了。湿儿随手捏了个雪团,轻轻往三丈外的一棵小树掷去。此时,自然便将小树当成了华克之。雪团刚一离手,又弯腰再捏新的雪团,却听得“咔嚓”一声,忙抬头一看,见那株小树竟然被自己轻轻掷出的雪团打折了。湿儿大吃一惊。若在以往,小小雪团如何能将小树打折?想不到自己的内功已如此了得!湿儿掐指一算,自己中秋节受伤,大约九月中痊愈,此后一直在山洞中苦练,至此已经三个多月,才觉得内力有如斯进步一点都不应该奇怪。

湿儿转念一想,又觉得打折小树是不祥之兆。自己本来把小树当成华克大哥,这一个雪团竟然把华克大哥打伤了,那可不得了!

那株断了的小树旁边还有一株小树,枝繁叶茂,披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就如白衣胜雪的少女。微风拂过,竟然婀娜多姿地跳起舞来。湿儿大怒,你就是那个令人讨厌的十三妹!随手便将雪团狠狠地掷了过去。这一下倒狠,小树被从根部打断。湿儿心道:“十三妹,我绝不会饶了你,你赶紧离我的华克大哥远远的。你要是敢抢我的华克大哥,这棵小树便是你的榜样。”

天彻底黑了,远处的鞭炮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虽然没有月光,但满地的白雪还是让湿儿依稀辨得清道路。湿儿顺路往山上走去。快到山顶之时,忽然从山的另一侧隐隐传来二胡声。湿儿大喜过望,却不知是那个盲大叔还是金城山周大侠?不管是谁,都是故人,正好听琴谈心。脚下步伐立即加快,往山顶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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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楼
二胡声愈来愈清晰,湿儿识得是那首广为流传的《良宵》。在除夕之夜拉这首曲子,真是非常应景。湿儿尚未到达山顶,琴声已经停了下来。山那边又传来一个柔柔的女子声音道:“阿炳哥,你歇会儿,吃点东西吧。我该回去啦。”湿儿一惊,这声音好熟悉,是夏芸儿夏姐姐么?阿炳是谁?夏姐姐怎么会除夕之夜跟他在这山上相会?

叫阿炳的那人没有说话。隔了一阵,只听那个女子又柔柔地道:“今生今世我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了,你还是找个人陪你吧。我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叫阿炳的那人仍然沉默不语。

湿儿借着鞭炮声的掩护,跃上山顶的一棵大树。只见山顶另一侧的山坡上有两个并排坐着的身影,左边那个依稀便是盲眼的大叔,右边这个不是夏芸儿又是谁?湿儿心道:“原来盲眼的大叔叫阿炳。夏姐姐可真够大胆的,不怕被我堂兄撞见么?大除夕的,怎么没有跟堂兄在一起?也不知道骄阳贤侄跟谁一起过除夕呢。”

这时,夏芸儿站起身来道:“阿炳哥,你多保重。我该回去啦。到明年除夕,我再来山上看你。”阿炳终于哽咽着道:“他能让你来见我,我已非常感激。芸儿,你就快……快回去吧。”湿儿更觉奇怪不已。堂兄竟然允许夏姐姐来见别的男人?

夏芸儿紧紧握着阿炳的手,良久都舍不得放下,终于一狠心扭头而去。她这一转身离去,倒让湿儿鼻子一酸。看得出来,他们是很有感情的一对,却只能每年除夕见一次面。为什么有情人不能长相厮守?莫非是堂兄的不对么?夏姐姐倒也挺有意思,跟阿炳在一起时,说话柔柔的,话语中带着满满的柔情蜜意;跟堂兄在一起之时,又使劲儿地讨好,一副献媚之态;跟外人在一起的时候,则是骄横跋扈,不可一世。

一会儿功夫,湿儿突然听到几匹马的声音,由山坡下向远处驰去。原来,夏芸儿到此来与阿炳相会,还带了随从,难怪阿炳也不送她下山。湿儿忽然想起,上次跟夏芸儿从立山寨往丐帮总舵逃跑的途中,阿炳突然出现并救了自己,那大概应该是阿炳一直在暗中保护夏芸儿。事后听夏芸儿说,追赶他们的杨文海和胡俊峰等人不见了,那也定是被阿炳给赶走了。

马蹄声渐渐远去。湿儿正要跃下树去跟阿炳相见,打算向这位救命恩人拜个年。却见阿炳右手一挥,那声久违的叹息又奔涌而出。看来,夏芸儿对阿炳非常重要。她跟他见面,阿炳拉的是《良宵》。她刚一走,他就又伤心起来。

随着旋律的展开,湿儿的心便又被琴声无情地带走了。她本该是属于很幸福的那种人,出生于大富人家,从小没有吃过苦。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后来跟华克之从金瓶似的小山一起去泰山,再从泰山回丐帮总舵的途中,虽然惊险不断,却是她最爱回忆的一段美好时光。自从在立山寨跟华克之分手后,湿儿就再也没有幸福甜蜜的感觉。虽然在丐帮总舵力战群雄,威风八面。但,那哪是幸福了?阿炳的琴声让湿儿瞬间掉入了寂寞的真空。她此刻多么希望华克之能来到身边!过了一会儿,她又坠入梦中,仿佛自己正跟华克之相依相偎,坐在陕甘宁分舵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上。

琴声停了,梦也醒了。湿儿擦了擦泪水,却已不好意思去跟阿炳拜年了。这时,远处又有谁放了一串鞭炮,湿儿赶紧借着鞭炮声的掩护,下树往回走。

一路上,湿儿犹豫着要不要下山去找华克之。在她心中,华克之仍然是最重要的那个人。而不知不觉间,沉溺于武功却让她将他渐渐淡忘了。他已经不再熟悉,她也可以很长时间不想他。最终湿儿一狠心,决定再练会一招筷子神功就下山。

回到洞内,湿儿立即开始研究筷子神功第二招。既然第一招“迎膝曲膻”是指迎香穴、膝眼穴、曲池穴和膻中穴。如此看来,招名似乎便是四个穴道名的第一个字连在一起。那么,第二招的“尺列陶翳”定然是指上肢的尺泽穴、上肢的列缺穴、背部的陶道穴以及头部的翳风穴。湿儿手握四根树枝比划了一下,又是奇怪不已,不禁秀眉紧锁。如果跟对手面对面,如何能插到对手背部的陶道穴? 如果在对手的背后,虽然可以点到陶
道穴,却又如何插到对手前面的三个穴道?站在对手的侧面也是不可能同时刺这四个穴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湿儿又琢磨了整整一夜,仍然想不出这招的手法来,无奈之下,只得先行睡去。

湿儿盼望指点自己筷子神功的那位高人再次出现。哪知一连等了好几天,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又过了三天,湿儿仍然没有想出练习第二招的方法来。心想,既然第二招如此难练,那就索性先跳过它,直接练第三招吧。

哪知往后一翻,下一页却赫然写着这么两句话:
兰陵笑笑生所创的招式,招招是绝招,一招顶一万招。
理解的要练习,不理解的也要练习,在练习中加深理解。

湿儿一惊,原来兰陵笑笑生早已料到后人会跳过第二招,特意留言提醒。无奈之下,只得返回前页,继续琢磨第二招。

这日午饭时分,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湿儿正在担心可能挨饿之时,哑巴女人的脚步声已经在洞外响起。湿儿迎了出去,只见哑巴女人撑着一支花纸伞翩翩而来。湿儿见那伞做工非常精致,就拿在手中把玩。

伞面上画的是个姑娘在捉萤火虫。背景是暗的,姑娘的画像在黑暗的背景下只是个轮廓,但美丽的脸庞在萤火虫的微光映照下,更显清丽。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眸子,啧啧,竟然在黑暗中闪闪发亮。萤火虫的光进入眼里,便如月光倒映在湖中。湿儿只觉得这画中的女子比之十三妹和夏芸儿又美了好几倍。像这般清纯脱俗的女子原只存在于画中,现实生活中去哪里寻找?这位画家的想象力也真是可怖,竟然可以画出如此绝色的女子来!

任何女子见到画中这女子都不禁要自卑。湿儿也不敢多看,将伞倚壁立了,转身来吃饭。吃饭之时仍不时偷瞧伞上的姑娘,心道:“若我是男人,一定要娶她为妻。”

湿儿盯着那伞发了一会儿呆,若有所思。最后,她的目光落到伞柄上。那只是一个木制伞柄,握手之处是弯的,无甚特别。湿儿又转身吃饭,用筷子夹了一块鸡丁放到嘴里。尚未品出鸡丁的味道来,突然想,如果我用一根带弯的筷子,是否就可以在敌人面前将筷子插入他后背的淘道穴呢?咦,这个想法不错!湿儿放下饭碗,飞身而起,将伞倒握手中,从哑巴女人身侧伸到其身后,然后往回一带。哑巴女人被吓得惊慌失措。湿儿摇摇手,示意她不要害怕。她将伞柄来回移动了几下,这带钩的伞柄的确便可以点到对手背后的穴道!

湿儿心情大好,高高兴兴地坐下接着吃饭。不过,她随即又想到,第一招只是点刺身前的四个穴道。如果用带弯的筷子,第一招又不好使。难不成第一招和第二招转换时还要临时换根筷子?不对,绝对不应该这样!湿儿饭也不吃了,将哑巴打发走,自个儿坐那里冥思苦想。

唉,筷子神功又练不下去了。再试试飘飘欲仙轻功吧。虽然已有一段时间没有背诵飘飘欲仙的口诀了,但湿儿依然清楚地记得口诀的一字一句。她一提气,便依序背了起来。刚开始背,真气便在脚底涌泉穴处蠢蠢欲动。背着背着,真气沿着奇经八脉,快速流向头顶百会穴。背到后来,真气越转越快,湿儿竟然有一种坐不住的感觉。忽然,湿儿感觉头顶剧痛。赶紧一掌挥出,“砰”的一响,湿儿突觉身体急剧下沉,接着屁股一痛,跌坐于地。这才发觉,刚才背口诀的过程中,竟然不知不觉飘了起来,头撞着洞顶了。

这洞少说也有两丈来高,我怎地飞起来了?难道飘飘欲仙轻功有成了?且让我再试试看。湿儿又提气背起口诀来。果然,背到第十句,身体慢慢离开地面,到第十三句,又已到了洞顶。湿儿赶紧停住,让身体慢慢地降落。

湿儿心想,这口诀也真是邪门。光念一念口诀,真气便随之而动,不知不觉就飘了起来;口诀一停,真气便停止运转,自然而然地掉下来。湿儿觉得甚是好玩,就又念了几次。每次念到第十句的样子,又都飘了起来。只飘得三次,便觉疲累无比,内力消耗殆尽。原来,这轻功竟如此耗费内力!我刚拿到秘籍之时,怎么都飘不起来,肯定是内力不够的缘故。那天看哥哥跟丁家庄四人打斗,哥哥也没有飘起来过,肯定因为他的内力太差,背一万遍口诀都没用。

进一步认识到内力对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轻功的重要性之后,接下来的几天,湿儿反而更加注重内力的修炼。除去吃饭睡觉,她每半个时辰便练一次一统拳法。练拳休息的间隙,再琢磨筷子神功第二招和背诵飘飘欲仙轻功口诀。又过了半个月,大概背到第八句口诀便可以飘起来,看来内力又进步不少。只是筷子神功的第二招依然没有进展。湿儿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如何才能从前面点到对手背后的陶道穴?

又一日,湿儿练功后沉沉睡去。睡梦中忽然被轻微的悉悉索索声惊醒。睡眼朦胧中侧头一看,却是一条花蛇正往洞内爬来。湿儿大惊,右手一伸,似要阻挡花蛇进洞。蛇跟湿儿相距尚有丈远,湿儿的右手自然够不着蛇身,但她却觉一股内力从食指的商阳穴激射而出,将花蛇当场打死。

湿儿又惊又喜,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能从穴道喷出内力了!按照《言吾文》对内力的分级,我的内力竟已算得上一个小成了!却不知能否同时从两个穴道射出内力呢?湿儿又尝试着从食中二指同时发出内力,无论她如何运功使劲,都只能从其中一个手指射出。唉,看来我的内力才刚刚小成,离中成还差得老远。

湿儿惊讶于自己内力的增长,可能因为她没有意识到这样一个生活常理:天天搬重东西,力量便自然增长得非常快。练习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轻功极其耗费内力,跟搬运重物的道理一样,其内力的增长自然远非寻常练功可比。尤其是像她如此不分白昼黑夜地勤奋练功,内力增长得少了,反而应该觉得奇怪才对。还有一点她没注意到,哑巴每天送来的饭菜,都是大补之物。连续吃了半年左右,湿儿不但丝毫没有发胖,反有变瘦的迹象。那自是因为吃进去的补品都被练功消耗掉了。

研习筷子神功如此不顺,搞得湿儿再也没有多少耐心呆在洞里。她想,一统拳法随时随地都可以练,飘飘欲仙轻功口诀也随时随地都可以背。至于筷子神功么,这第二招学不会就学不会吧,光是第一招的“迎膝曲膻”,就足以让我威震天下。湿儿曾用各派武功思考破解筷子神功第一招之法,无论是少林武当,还是华山正一等派,都没有哪一派的功夫能够破解。只是不知道跟大胡子交手会怎么样呢?上次我跟他交手之时,我左手出掌,右手持剑,用了一招“炮碾丹砂”。他一边跟我对掌,一边用两指来夹我的长剑。现在我有四根筷子,同时攻击他的四个要害之处,看他还能从哪里再找出一双手来?不过,湿儿心下还是有些胆怯,暗道:“还是先不要碰着这个恶魔才好。”

又到了午饭时间,哑巴准时送来饭菜。湿儿如常吃饱喝足,将她打发走。哑巴前脚刚走,她便悄悄尾随在后——湿儿自然是想看看,哑巴受何人差遣来给自己送饭。命哑巴给自己送饭之人,应该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哑巴在地上走,湿儿则施展轻功从树上纵跃。虽然哑巴不会武功,湿儿却也小心翼翼,生怕被她察觉。

到了山下平缓处,哑巴居然跨上一匹骏马,向北而去。湿儿此时的轻功早已超出马的奔跑速度,马儿跑得再快也甩她不开。她不疾不徐,跟在哑巴身后。湿儿心中得意,感觉自己的轻功已然胜过华克之。

转了一个弯后,骏马突然一声长嘶,前腿跪倒在地,将哑巴掀下马来。湿儿本以为只是马失前蹄,哪知哑巴拼命拽马缰,马却怎么也立不起来。湿儿一惊,难道有打劫的么?忙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亦不见风吹草动。湿儿奇怪不已,这是怎么回事呢?

哑巴见拉不动马,便弃马而行。哪知没走几步,她便立定在路上,一动也不能动。湿儿再次向四周搜寻,仍是毫无异样。等了半晌,哑巴仍然定定地立在路上。

难道大白天还有鬼吗?湿儿才不信鬼神之说。她终于忍不住了,纵身跃到哑巴女人身边。哑巴见湿儿突然出现,吃了一吓,但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湿儿仔细察看,发现她左右腿的足三里穴都被重手法点了。湿儿大奇,谁这么厉害,点了哑巴的穴道却逃过了自己的眼睛?她试图替哑巴解穴,尽了全力,穴道却毫无松动之迹象。湿儿大骇。点穴之人内力之强,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湿儿略一沉吟,将哑巴抱在怀里,继续往前走去。行了一袋烟的功夫,来到一个岔道。湿儿用手一指左边,哑巴摇摇头,湿儿又一指右边,哑巴点点头。湿儿大喜,抱了哑巴朝右边奔去。心道:“哑巴虽不能说话,点头摇头还是可以的嘛。”

奔出几丈远后,忽听“嗤”的一声不易察觉的细响。湿儿忙驻足观望,四周仍然毫无动静。再低头一看,哑巴早已昏睡过去。湿儿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她自忖自己武功已十分了得,哪知哑巴躺在自己怀里,竟然还被人点了穴道!看来定是救命恩人不愿自己找到他,故意出手阻拦。既然如此,那自己何必强求呢?湿儿知道,自己走后,救命恩人定会将哑巴救走,便将哑巴置于地上,自个儿朝前走去。

湿儿虽然在魏家山上呆过数月,但由于被禁止下山,所以对丐帮总舵的地形却并不熟悉。她向路人打听总舵的方向,路人指了指旁边的山峰道:“就在那魏家山下。”湿儿仔细一端详,那座山的确便是魏家山。没想到自己住的山洞竟然就在魏家山的附近!她又指着自己养过伤的那座山问道:“那座山又叫啥子山?”路人道:“那个叫龙宿寨。”湿儿心内得意道:“因为本大侠曾住过,龙宿寨从此将变得名副其实了。”

湿儿谢过路人,径直奔总舵而去。转到魏家山前,香满坡跃入眼帘。湿儿大喜,且先去喝一壶碧潭飘雪再说。要是店小三胆敢拒绝上茶,一定叫他好看。

情形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店小三居然没有迎出门来!湿儿一掀帘子就怔住了:哥哥举儿满身酒气,正拿短剑指着华克之,而华克之的身后又站着十三妹。店里的小三早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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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举儿上次见到湿儿后,发现妹妹早已今非昔比,武功飞跃,跟华克之极为般配。他心下凄然,便将监工诸事抛之脑后,日日到香满坡买醉。今日喝得烂醉之时,正逢华克之携了十三妹也来到店里。举儿好容易接受妹妹离开自己去和华克之好,又陡然见到华克之和别的女孩子亲热,他如何能忍?当下便将满腔怒火尽数发在华克之和十三妹身上。湿儿到来之前,他已经痛骂了华克之小半个时辰。只是顾忌华克之功夫了得,便一直没有动起手来。

举儿并未注意到门口有人,继续大骂华克之道:“你这王八蛋,把我妹妹拐走之后,竟然又跟别的女人好上了。今天非宰了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可!”

华克之陡见“华得来”站在门口,立即撇开举儿,惊喜地对湿儿道:“弟弟,你回来了?你的伤好了吗?”

湿儿的心情可想而知。她养伤期间,仍时时刻刻挂念华克之的安危,可说心都操碎了。没想到华克之却真的跟十三妹在一起鬼混。此种场景,湿儿原已梦到过无数次,也曾多次为此流泪。不过,当真正见到他们在一起之时,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爱哭的小女孩了。湿儿缓步走近三人,冷冷地道:“等我杀个人之后,所有的伤马上就会好。”

举儿见妹妹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先是略微吃了一惊,马上便道:“妹妹,他跟别的女人好上了!”

华克之大惊,莫非这个“华得来”是湿儿装扮的?他知道湿儿擅长易容打扮,在立山寨时,湿儿就曾将他扮成女人。他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仍然看不出破绽来,惊问道:“你……难道你是湿儿妹妹?”

湿儿不答,反问道:“你跟十三妹什么关系?”

华克之忙道:“我……我,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

湿儿大怒道:“我教你的话,你竟然拿来搪塞我!”

华克之道:“我,我,我说的是真的!”

湿儿怒道:“我第一次来香满坡时,就见你们俩在一起。上次在恶人谷客栈又见你们在一起。分手之后,你从来没有来找过我。倒是我见你三次,你都跟她在一起。难道你们还只是普通朋友吗?”华克之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辩驳。

十三妹并未见过女孩儿打扮的湿儿,眼前的华得来她倒是在恶人谷客栈见过,印象颇深。但她也听华克之事后提起过,华得来应该还不是他华克之的对手。她拽着华克之的手道:“华帮主跟我在一起怎么了?你男不男女不女,也配跟华帮主在一起吗?”

湿儿头一昂,对华克之冷冷地道:“上次你不是想请教我几招吗?今儿个正好,咱们做个了断。”

华克之忙道:“湿儿妹妹,谢谢你上次救了我。我,我怎么会跟你过招呢?”

十三妹大声娇喝道:“你怕了她不成?还不快把他们俩赶走!”

湿儿催促道:“你少来这一套。把你的降龙十八掌使出来吧,我正想请教一下。”

华克之忙道:“不不不,华某绝对不会跟湿儿妹妹过招。”他本是憨厚朴实之人,突然被夹在两个愤怒的女人之间,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湿儿愤怒已到极点,哪想再跟他罗嗦?当即气沉丹田,身子一蹲,双手虚晃,“嗨”地一声娇喝,迅速一掌击出,正是少林绝技“达摩参禅”。少林和尚自恃内力深厚,常用这招逼对手斗内力。湿儿眼下正在气头上,加之自忖内力已不弱于华克之,便也使出这一招来,大有拼命之势。其实,这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因为她并未使出筷子神功来。她知道,华克之绝对招架不住她的筷子神功。她也怕真的失手将他戳出四个洞来。

华克之虽说不愿同湿儿交手,但见她这招来势凶猛,如果自己躲闪的话,身后的十三妹定会被打成肉饼。当即运了七成功力,也是一掌拍出。两掌相交,华克之被震得足足后退了七步,只觉胸中气血翻涌,一口真气差点缓不过来,说不出的难受,而湿儿却原地未动。华克之大骇,上次在恶人谷客栈见到湿儿之时,她的功力虽强,但估摸着也就自己的三成。数月不见,竟已厉害至斯!

湿儿又冷冷地道:“你不需让我,用全力吧。”话音刚落,复又一招“达摩参禅”拍出。这一招将华克之和十三妹可能躲避的退路都堵住了。纵然华克之轻功卓绝,尚有回旋的余地,但十三妹却如何躲得过?无奈之下,华克之只得运足十成功力硬接了这一掌。这一下华克之退了一步,又摇晃了一下方才站稳,湿儿却仍然原地未动。华克之心下暗叫不妙。他原本以为自己只守不攻,当可保十三妹全身而退。现在看来,即便拼全力打斗,都自身难保。却不知湿儿有了哪般奇遇,竟然进步如此神速?

湿儿嘴角露出一丝得意却又无奈的微笑。得意的是,自己进步超过预期,而华克之这几个月来似乎进步不大,依然未达内力小成的境界,自己的功力已然略胜他一筹;无奈的则是,自己从未想过会跟自己心底最深处的华克大哥当真动起手来。湿儿虽然生气不已,但也不想就此打伤华克之。也便是她不愿用筷子神功对付他的原因。湿儿收住攻势,背过身去道:“你的功力已然逊我一筹。若论招式,你只会一套降龙十八掌,恐怕更难抵挡我会的那些各门各派武功。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咱们继续打下去,拼个你死我活;要么你把贱人交给我处决,咱们就此罢斗。”

华克之自然明白,湿儿所言非虚。他当初能够在金瓶似的小山打败正经和尚等人,全靠内力深厚,在招式精妙上却比正经和尚等人差了不少。湿儿上次在恶人谷客栈施展过少林、武当等六七派的功夫,从招式上来说,他差得更远。华克之怔在当场,沉吟不答。十三妹见湿儿功力如此深厚,自然不敢造次,颤抖地躲在华克之身后。举儿道:“妹妹,千万别放过这个负心汉!”

湿儿催促道:“你倒是说话,怎么选?”

华克之嗫嚅道:“咱们打的赌还算吗?”

湿儿以为华克之想问能否原谅他?心想,只要你不跟十三妹在一起,我自然会原谅你,并跟你和好。当下便道:“当然算。”

华克之又嗫嚅道:“咱们打的赌,我差不多已经赢了。设陷阱的是魔教,灭青城派的是大胡子。二者都属于邪教。”

湿儿想,虽然证据还不确凿,但大抵是这个样子,自己也不能不认账,便问道:“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华克之憋了半晌,才又嗫嚅道:“希望……希望……希望湿儿妹妹成全十三妹和我。”

湿儿嚯地转过身来,杏目圆睁,大声喝道:“你说什么?”当初打赌之时,湿儿也自然知道赌邪教的赢面大得多,她甘愿赌正教,便是希望华克之赢了后说让她嫁给他。她万万没料到,到头来,却是华克之让她成全他跟十三妹。

华克之鼓起勇气道:“其实,跟你认识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上十三妹了。只是那时她对我若即若离,让我看不到希望。恰在那时,遇到你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妹妹,自然而然,就跟你在一起了。咱们自立山寨分手之后,正好十三妹对我有了一些好感。所以,所以希望你能成全我们。”

湿儿怒道:“如果我不愿意成全呢?”

华克之想了想道:“湿儿妹妹,你别忘了,这是在丐帮总舵。纵然你的武功已经强过我,但你想全身而退,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华克之言下之意,他乃丐帮帮主,只要他一声令下,丐帮总舵的数千叫花子便要群起而攻之。

华克之不这么说倒还罢了,他这一句话反而激怒了湿儿。湿儿昂首天外,哈哈大笑。心道:“看来,你尚不知你的东方不红前辈跟我是什么关系。打狗棒在我堂兄手中,你这个帮主不过是个傀儡。看你在我堂兄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哼,我就偏要拿堂兄压你一压。”想至此,湿儿怒喝一声道:“接招!”突然之间,又是一招“达摩参禅”使将出来。华克之不敢怠慢,赶紧挥掌来迎。哪知湿儿这招却是虚招,身形一晃,已绕至华克之身后。等他反应过来时,湿儿早已扣住了十三妹的脉门。十三妹吓得花容失色,大叫救命。

湿儿拽着十三妹大摇大摆朝店外走去。华克之怕湿儿盛怒之下伤害十三妹,哪敢出手阻拦?只得跟在后边低声哀求,好言相劝。湿儿毫不理会,出门之后,便拽着十三妹朝魏家山顶飞奔。华克之紧紧跟随。不期湿儿练过飘飘欲仙之后,虽然还不能随意飘走,却早已轻功大进。华克之拼尽了全力,却仍然离着湿儿和十三妹三丈来远。

湿儿拽着十三妹来到山门,申屠杀不识得男儿打扮的湿儿,带人拦住去路。湿儿喝道:“我是骄阳的姑姑,把华克之给我拦下。”申屠杀一惊,马上将湿儿放进门去,拦住了其后赶来的华克之。华克之见此情景,已明白湿儿跟东方不红的关系。在门外徘徊半晌后,只得悻悻而归。

十三妹早吓得浑身筛糠,唯恐湿儿将她杀死。哪知湿儿竟点晕了她,然后将她放到东方骄阳的床上。盛怒之下,湿儿的确想杀死她。忽然又觉得那样未免太残忍。但自己总不能便宜小三吧?灵机一动,想起侄儿骄阳喜欢美女,而十三妹又倾城倾国。将十三妹送给骄阳,华克之便是吃了豹子胆,也绝不敢上魏家山来跟骄阳抢女人。而且,骄阳家世显赫,对十三妹来说,绝对不亏。华克之死心之后,不愁他不来求自己。虽说强扭的瓜不甜,我自己搁几勺糖,总就甜了吧!

湿儿随后返回自己的房间,只见一切依旧。李壳壳正在打扫屋子,见一俊美男子打门外进来,先是一怔,随即认了出来,惊喜地叫道:“小姐,你回来啦!”湿儿嗯了一声,纵身往床上一躺,道:“我先歇会儿,你等会再打扫吧。”李壳壳领命退去。

湿儿满腔怒火总算得到了宣泄,心情舒畅了不少。但依然思绪万千,心乱如麻,久久不能平静。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绝非她之所愿。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让十三妹将华克大哥抢走了?如果在立山寨不跟他分开就好了,可是当时为情势所迫,不得不分。第一次在香满坡相遇时,如果自己主动上前跟他打招呼,告诉他我就是湿儿,或许会有所挽回。可是鬼使神差,自己偏偏跑去替他试探令狐狸精的虚实。后来在恶人谷客栈,也没有找到机会跟他说明。再后来,如果自己不沉迷于筷子神功,伤愈后就下山找他,或许也还可以弥补。自己竟然因练功而疏远了他,实是不该。唉,为什么会这样呢。接下来如何是好呢?会不会华克大哥恨我了?从此不再理我了?

湿儿在床上迷糊了一阵后,李壳壳来叫她吃晚饭。湿儿又有点犹豫。她觉得见到堂兄有点别扭,毕竟自己是偷跑下山的。堂兄会不会骂我?会不会又用强将自己留在山上?哼,以我现在的武功,那七个叫花子休想拦住我。就算堂兄武功比华克大哥高得多,他要想拦住我,恐怕也非易事。他要敢骂我,我就跟他打上一架。吃饭就吃饭,谁怕了谁。

湿儿梳洗一番,换回女孩儿装扮,便径自去饭厅。此时还是初春,天气又阴又冷,饭厅便设在了北大厅。湿儿进去之时,夏芸儿母子已然在座,东方不红尚未到来。

骄阳见湿儿进来,立即凑到她耳边道:“谢谢姑姑。”湿儿自然知道骄阳所谢何事,摆了摆手,示意他甭客气。心想,以后有小三,姑姑都把她捉给你。

湿儿跟夏芸儿打招呼道:“夏姐姐好。”夏芸儿急切地问道:“好妹妹,怎么突然就跑得不见了踪影?让姐姐好生担心。”湿儿笑道:“多谢姐姐。在山上呆久了有点闷,就出去散了散心。”夏芸儿细问湿儿这大半年的行踪。湿儿从小调皮,撒谎更是能手,只听她娓娓道来,自己如何游历名山大川,如何探亲访友,又如何如何,直听得夏芸儿神往无比。

“吃饭吧。”一个声音道。湿儿扭头一看,堂兄东方不红已然入座。堂兄是什么时候来的?湿儿居然又没察觉到。如果说,初上魏家山时察觉不到,自是因为她那时武功极其低微。此时的她已是绝顶高手,连华克之亦敌她不过,却怎地还是没有察觉到?湿儿的小脑袋“嗡”的一响,只觉堂兄的武功早已超凡入圣。

东方不红先给湿儿夹了一筷子菜,笑道:“在外边待了半年多,一点都没瘦,过得很滋润嘛。”湿儿哼了一声,没有搭话。她本性爱开玩笑。刚才堂兄没来之前,她跟夏芸儿也谈笑风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见到堂兄总是笑不起来。可能堂兄更像一个严肃的长者,而不像同龄的兄妹。湿儿埋头苦吃,一声也不吭了。东方不红也不勉强,只是频频给湿儿夹菜。

没吃多久,湿儿便又开始走神,变得心不在焉起来。一会儿想跟华克之的事该如何解决,一会儿想筷子神功。第二招怎么这么难呢?背后的陶道穴,我如何才能点到你?一边琢磨,一边随手转动手中的筷子。她忘了筷子上还夹着一粒鹌鹑蛋,筷子一动,滴溜一下,鹌鹑蛋滚到了桌子上。

东方不红开玩笑道:“这么大了还不会用筷子,真没出息。”湿儿大怒,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起身就走。骄阳赶紧拦住她,连连安慰道:“姑姑息怒。”湿儿瞥了一眼堂兄,见他尴尬异常,憋得满脸通红,便又怒气冲冲地坐下来。她自己心里也很奇怪,自己在堂兄面前,为何脾气这么大?

见湿儿又坐了下来,东方不红便要替她从盘子里新夹一个鹌鹑蛋。小小的鹌鹑蛋非常滑溜,他夹了数次竟都没有夹住。湿儿看着堂兄笨笨的样子,不禁心里偷乐。

东方不红“哼”了一声道:“小小鹌鹑蛋,竟敢抗命不遵。我意已决,非夹你不可。”湿儿见他将两根筷子一前一后错开,前面的筷子已从鹌鹑蛋侧面到了背后,而后一根筷子尚在蛋的前面。她正想再笑,却见前面那根筷子竟然慢慢变弯,从后面将鹌鹑蛋勾住。东方不红随即又将后边的那根筷子往前一递,便准准地插入蛋内。

湿儿心里一激灵,如果我也用内力将筷子逼弯的话,筷子神功的第二招不就出来了么?她将筷子伸到桌子底下,远离三人的视线,用内力逼了一下,隐隐可行。湿儿心内大喜,匆匆吃完晚饭,就回房闭门练功。

那根五尺长的树枝正好伸到对手背后再弯转点穴。只是这一招比第一招又更耗内力,光是把树枝逼弯,恐怕全天下就没几人能做到。要是换做精钢打铸的筷子,寻常武林人士,如何能将之逼弯?而且,对内力的控制也要达到非常境界,方能让筷子随意弯曲。自己内力已然超过华克之,也才刚刚能将树枝逼弯,而且只逼得一两下,便满头大汗。而天下又有几人的内力能超过华克之?湿儿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内力还是远远不够啊!

这一夜,湿儿又忘掉了华克之,专心练她的筷子神功和一统拳法。她担心堂兄会偷看,便时时留意屋外的动静。一直练到天微明,这才香香地睡去。

午饭时分,李壳壳推门进来,一进门就道:“恭喜小姐,华帮主提亲来了!”以湿儿目前的功夫,即便在熟睡中,屋外的一丝动静也难逃她的耳朵。李壳壳离大门尚有三丈远时,她便已察知。湿儿本想装睡不理李壳壳,一听到“华帮主提亲来了”七个字,几乎是从床上跃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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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订亲复仇:爱还在嫌隙已生,恨更浓相见却欢

李壳壳跟湿儿虽是主仆关系,但也形同闺蜜。她正色地道:“小姐,华帮主来提亲,是他高攀你。你又何须如此开心?喜欢你的、想来提亲的青年才俊成千上万,难道你还担心嫁不出去吗?”

湿儿也觉失态,自己应该矜持一点才好。谁叫自己太高兴了呢?瞪了壳壳一眼,道:“快把本姑娘最漂亮的衣服拿出来。”壳壳道:“是,奴才遵命。”

湿儿一边梳洗,一边在心里乐开了花。华克大哥最终还是选择了我,十三妹比起我来,总有不如。忽而转念一想,恐怕不是华克大哥真喜欢我。他定是为情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倘若堂兄不是他的太上皇,而我的武功又不如他,他恐怕还是要和十三妹好。想至此,湿儿顿觉有些兴味索然。便对壳壳道:“还是准备平时的衣服吧!”

壳壳不知湿儿和华克之的交往,倒是对华克之跟十三妹的交往有一些耳闻。自然不明白湿儿心中所想。惊问道:“为什么?”湿儿沉着脸道:“不为什么。”壳壳不敢多问,只得把湿儿平时穿的衣服取一件出来。

过了一会儿,夏芸儿来了。先向湿儿道喜,然后询问她的意见。湿儿自然知道,她是代表堂兄来的。这种事,堂兄定然不会亲自来跟自己讲。湿儿心里当然乐意,只要华克之不跟十三妹好,她就愿意原谅他。不过,湿儿故作矜持,反问夏芸儿道:“夏姐姐,你的意思呢?”夏芸儿道:“你堂兄觉得还成。”

湿儿一直恼恨堂兄逼自己练功,对堂兄早已有了一种心结:凡是堂兄拥护的,自己便要反对;凡是堂兄反对的,自己偏要拥护。如果夏芸儿说她自己觉得还成,湿儿马上就会答应下来。她心里纵有一百个愿意,却也不愿顺着堂兄。夏芸儿一说她堂兄觉得还成,湿儿反而道:“终身大事,当然要听听我爹爹的意见。”其实,湿儿心里明白,父亲既然愿意她跟华克之从金瓶似的小山来丐帮总舵,多半便会同意他们的婚事。而父亲同意与否,湿儿也并不是很在乎。她自小就被宠坏了,即便父亲不同意,她恐怕也要跟情郎私奔。湿儿如此回答夏芸儿,只不过是个借口。她想借此告诉夏芸儿,东方不红只是堂兄,婚姻大事尚须父母做主。

夏芸儿道:“妹妹说得极是。我去给你堂兄说。”说罢,告辞回去了。

湿儿此时的心里,像钻进了一只小兔子,蹦蹦跳跳得厉害。想到华克之来向自己提亲,便高兴得不行。想到华克之是迫不得已才来提亲,又有一些不满。总之,是高兴多于不满。她在镜子前一遍一遍地化妆,生怕比十三妹差了一丁点。

湿儿的父亲和哥哥正在丐帮总舵监工。东方不红听说湿儿要听她父亲的意见,便差人火速去请东方无能上山。不到一个时辰,夏芸儿的丫环又来请湿儿去大厅,说是她的父亲东方无能已经到了。湿儿一听父亲来了,蹭地一下,就飞出屋去。

东方无能正跟东方不红闲聊。湿儿撒娇惯了,径直坐到父亲的腿上,便如几岁的小娃娃见到父母一般。父女俩数月不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跟父亲说笑寒暄一番后,湿儿才想起堂兄在侧。偷眼瞧了一下,见堂兄竟然脸现落寞之色,伴之以羡慕的目光。湿儿心想,你自己有宝贝儿子,羡慕我们父女干啥?

湿儿从父亲的腿上下来,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从始至终,也没有给堂兄打个招呼。无能责怪道:“怎地不向堂兄问好?”湿儿别过脸去道:“天天见面,有什么好不好的。”东方不红陪笑道:“堂妹说得极是。”

湿儿岔开话题道:“你们的拆迁进行得怎么样了?”无能先叹了一口气,才道:“钉子户太多,不好拆啊,进展极慢。”湿儿本想说“我去收拾他们”,却忍住没有说出来。她心中常以大侠自居,总觉得靠武力去强拆人家的房屋有违侠义精神。上次丁子花、丁子富等人骂哥哥是畜生,倒的确该狠狠教训一顿。

东方不红道:“拆迁中遇到什么事,你老人家去丐帮总舵找那几个长老解决就成。他们定会为你排忧解难,扫清障碍。”湿儿知道,丐帮几大长老都惟堂兄之命是从,有堂兄一句话,拆迁便容易多了。

话题再一转,自然谈到湿儿的婚事。无能对湿儿道:“为父知道你的心意。华克之少年英雄,为父也颇为欣赏。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来。怎么样啊?”湿儿顺水推舟道:“爹爹但有所命,女儿莫敢不从。”无能笑道:“如果为父反对,宝贝女儿可能就真的不从爹爹了。”

其时,华克之正在厢房休息。东方不红差人将他叫了出来。湿儿虽跟华克之早已熟络,此时对方来提亲,见面之时,脸上不禁又泛起一抹红霞来。陪同华克之来提亲的,还有鲁猪脚长老。大家都是熟人,也不用介绍。

下人早已摆好酒席。东方不红和东方无能同坐上席,夏芸儿紧靠不红,单独坐一侧。华克之和湿儿坐一侧,鲁猪脚和东方骄阳同坐下首。席间,湿儿娇羞无比,跟平时调皮的她全然两样。华克之和鲁猪脚在东方不红面前都小心翼翼,大概是他们生平第一次跟他一起用餐。华克之频频给湿儿夹菜。他原跟湿儿相处过一个多月时间,依稀记得她爱吃的菜肴。此时夹的,自然都是湿儿爱吃之物。无能、不红是长者,对华克之大加赞许。鲁猪脚则对华帮主充满敬仰,赞许之时,都说不红前辈当世第一、华帮主第二。

大家吃得热闹之时,不红又问起武林局势来。华克之和鲁猪脚二人赶紧站起身来。华克之恭恭敬敬地答道:“前几日,弟子收到少林方丈正经大师书信一封。信中说,江湖上最近风起云涌。有传言称,魔教将在清明节大举进攻华山。希望咱们丐帮能相助华山派。他们少林寺届时也会派人前往。此外,正经大师还邀请了其他几大门派。”

湿儿甚是奇怪,大家都好好地坐着吃饭,回答个问题干嘛还要站起来?她瞥了堂兄一眼,见他泰然自若,似乎这便是他平时跟丐帮首领讨论江湖大事的规矩。湿儿可不想她的华克大哥对堂兄如此卑躬屈膝。心想,以前他是你的晚辈,站着说话还可以。现在都要成你的堂妹夫了,如何还让他这样说话?湿儿不悦地道:“你们俩坐着说话,别影响我吃饭。”

湿儿这句话说得十分突兀,华克之和鲁猪脚尴尬万般。他们自然听东方不红的,但湿儿说的话也不能置之不理。华克之又只好习惯性地挠挠脑袋。

东方无能对湿儿道:“大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若在平时,湿儿对父亲尊重异常。在父亲眼里,她也是有点调皮的乖乖女。父亲说什么,她一般都不敢有违。如果确非她之所愿,她也是通过撒娇来让父亲收回成命。可是,湿儿在堂兄面前发脾气发惯了。此时竟也抛下一句“我不吃了”,就要放下筷子离去。

东方不红忙吩咐华克之和鲁猪脚道:“你们坐下说话,都是一家人了。”华克之和鲁猪脚二人听命坐下后,湿儿才又接着吃饭。

见大家都恢复常态,东方不红道:“魔教真是越来越猖狂!前不久,他们刚刚袭击过华山,双方损失惨重。还没缓过劲来,却又要再次行凶作恶。而且,这次居然连作恶的时间都明确指出,便是连其他门派去助拳也毫不放在眼里。华山派掌门人高含沙一死,华山派群龙无首。如若魔教大举进攻,华山一脉势必全派覆没。咱们丐帮以行侠仗义为己任,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克之,你安排一下,带些人手去华山支援,一定要战胜邪教,伸张正义。在清明节之前,尽快先将陕甘宁分舵重建起来。”

华克之忙又站起来躬身行礼。湿儿见此种状况绝非短时间内就可以改变的,也就不再阻挠。

不红又转头对无能道:“叔叔,此事还请你多多谅解和包涵。”无能道:“贤侄不必多虑。丐帮行侠仗义,为江湖群雄所景仰。不败那是自取灭亡,和你无关。”

湿儿心里颇不是滋味。莫非最终的宿命便是自己帮华克大哥去和大姐作对么?

不红看出湿儿的不安,便道:“这次你就留在山上,不要跟克之一起去华山。等克之凯旋归来,就替你们完婚。”湿儿道:“我干嘛要听你的。我偏要去。”见湿儿对堂兄如此不敬,无能呵斥道:“休得对你堂兄无礼!”不红道:“不碍事不碍事。堂妹天真可爱,我甚是喜欢。”

翌日一早,华克之去向东方不红告辞。湿儿不愿跟堂兄说话,便跑去跟夏芸儿和骄阳辞行。不红自是勉励华克之一番,并要他好好照顾湿儿。告辞出来,二人在魏家山山门处汇合。不红见华克之和湿儿手牵手幸福的样子,微微捻须颔首。

申屠杀等人早已牵过马来。湿儿率先跃上马去,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华克之又向东方不红拜别,才拔足追上湿儿,与她同骑一匹马。鲁猪脚则领着上百个弟子远远跟随在后。

虽然在别人面前表现得恩爱无比,但华克之和湿儿的关系早已不如先前那般亲密。二人骑在马上,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直默默前行。

湿儿初练筷子神功之时,曾打算练成之后传给华克之,让她的华克大哥也天下无敌。突然间华克之移情别恋,湿儿如何还敢以筷子神功相授?

湿儿心知肚明,自己之所以能将华克之从十三妹怀中抢回来,一方面因为自己的武功已高出华克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堂兄在丐帮中的地位。倘若华克之习练筷子神功后武功超出自己,自己再也制他不住,到得那时,他再去跟十三妹好,那可如何是好?这种情形颇像世俗之中,白富美有一套房子,结婚后傻乎乎地加上老公的名字,让老公也变成富翁,老公却用这套房子来养小三。假若华克之的武功再强过堂兄东方不红,恐怕整个形势都要翻转过来。

湿儿心想,现在看来,不光不能将筷子神功传给他,以后练功之时都要远远地躲着他,以防他偷学去。虽然华克大哥因此而不能成为天下无敌,那又有什么关系?即便有几人在武功上能胜过他,那也不碍事。从此以后,自己跟他形影不离。但有什么强敌,自己替他抵挡便是。

婚前的武功,归各自所有。婚后所创的武功,才属于两人的共同财产。将来即便不能在一起了,也不至于因为武功的归属而缠夹不清。对,就这么办!

想到这里,湿儿转头望向华克之。华克之正两眼盯着远方出神。湿儿注视他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四目相对,双方的视线都有点躲闪的意味。

湿儿转回头去,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要是能回到从前,那该多好啊!

又行了一段路。湿儿终于打破沉默,说道:“华克大哥,咱们到分舵后,先去找西海六龙算账吧。”华克之道:“好。湿儿妹妹如今身负绝世神功,定然能将那六人打成西海六蛇。”湿儿道:“可不能轻敌。那六人的武功也不弱,加之白狐诡计多端,不小心便要会掉进他的陷阱。”华克之道:“湿儿妹妹说得极是。我现在想起黑虎的飘忽掌来还后怕不已。那套掌法实在难以对付。”湿儿道:“你跟他的徒弟时猛交手之时,倒是打得酣畅淋漓。”华克之笑道:“那自是因为时猛比他师父差得太远,他没法逼我对掌。”湿儿道:“黑虎的掌法真是奇妙。下次遇到他们之时,让我来试试看。”华克之道:“好。那我就在旁边替湿儿妹妹助威好啦。”

略微停顿,华克之突然问道:“湿儿妹妹,你的武功怎地突飞猛进?”湿儿答道:“上次我跟夏姐姐从立山寨到魏家山后,就跟堂兄相认了。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堂兄,爹爹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堂兄说我和骄阳都不争气,他不许我下山,逼我在山上苦练武功。八大长老都被他找来教我武功。苦练了两个月,我才找着机会偷跑下山去。我现在的武功就是一统拳法的底子,加上其他六七派的功夫。”湿儿故意将筷子神功隐去,自然是不想让华克之知道她握有武功秘籍《金瓶梅》。

华克之道:“原来如此。以湿儿妹妹的聪颖,又得到八大长老的倾力相授,半年多有这么大的进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鲁长老的保密工作做得真到家,都没有给我讲过你学武之事。所以,你在恶人谷客栈发威之时,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华得来便是湿儿妹妹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这之前,我在老家不是也练了十几年吗?如果没有那时打下的基础,半年时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如此长足的进步。”湿儿心想,如果当日华克大哥知道华得来是湿儿我,他定然不会为了讨好权长老而向我挑战。这是怪我调皮么?都过去了,就当是个美丽的误会吧。

湿儿又道:“只不过,爹爹不如堂兄严格。在老家时,我经常偷懒,东学一招、西学一招。学完之后,也从未仔细琢磨过。算起来那十几年也学了不少东西,但都乱七八糟地堆在脑子里。在魏家山的两个月里,堂兄丧心病狂,不让我下山,还让茶一杯他们欺负我。我心里想着学好功夫后找他报仇,学武之时就特别用功。别看那些长老们平时对我客气得不得了,但倘若我哪一招没练会,一定要等我练会之后,他们才下山回家。因此,我经常练至深夜。所学的武功又都是堂兄亲自指定的,不想学都不成。那个大坏蛋,从来不考虑别人喜欢不喜欢。他决定的,就不能更改。”说到后来,湿儿心中对堂兄又添了不少恨,便用“那个大坏蛋”来代指。她倒是从未想过,如果东方不红也像她父亲那样宽容,她哪能有今天的成就?

华克之道:“不红前辈高瞻远瞩,知道哪些应该学,哪些没必要学。”

“你没必要为他说话,也不用‘前辈、前辈’地叫。以后你最多叫他一声堂兄。”湿儿又道:“那个大坏蛋逼我在山上学武之时,我想见你,便故意为难他,说想学降龙十八掌。那个大坏蛋却说你要主持招标大事,暂时不能来。”

华克之忙道:“我现在就可以教给你。”

湿儿笑道:“那倒不必。我当时因为没有借口下山去找你,便跟堂兄说要学降龙十八掌。我知道那是你们帮主的看家本领,就不学了吧。”

华克之坚持道:“一定找机会教给湿儿妹妹。”

湿儿一笑置之,又问道:“我还不知道那个大坏蛋的武功到底如何呢。你跟他比试过没有?”这是她最好奇的问题。庄孙子说堂兄的武功天下第一,自己只见识过他的轻功,那真是来无影去无踪。但是其他方面如何,湿儿却不得而知。

华克之答道:“不红前辈的武功深不可测。他也从不跟帮内弟子们交手。他根本都不正眼瞧一下我的降龙十八掌。”

湿儿责怪道:“怎么还‘前辈、前辈’的?他不过是咱们的堂兄。”心中却想,堂兄居然连降龙十八掌都不正眼瞧一下,也太过托大了吧?降龙十八掌名震江湖,有哪个江湖豪杰不觊觎这门绝世武功?多半是堂兄严守帮规,他自己不是帮主,便绝不学帮主的功夫。

二人随后又聊了许多有关武功的话题。去年他们初相识之时,湿儿还是个无知少女,处处向华克之请教,二人谈的话题多半是八卦性质的。此时,她在武学上已然超越华克之,是当世罕有的绝顶高手,跟华克之聊天的内容自然也主要集中在武学上。但无论怎么聊,她都没有透露一丝半点筷子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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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之上,湿儿自然吃不惯叫花子自带的干粮,也住不惯屋檐下。去年她跟华克之二人行走天涯之时,还曾迁就他,偶尔吃过一两次干粮甚或学着乞讨过。华克之既已知道湿儿跟东方不红的关系,哪敢再让她受委屈?日日带她去豪华客栈用餐住宿。湿儿的穿着当然也非叫花子打扮,而是她喜欢的漂亮衣服。以他们俩的身份,丐帮弟子们自然不敢多嘴。

湿儿颇为得意,在丐帮里面过大小姐的生活,着实不错。华克之似乎也比较享受现在的生活。此时让湿儿为难的,便是如何找机会修炼筷子神功。她既已打定主意不让华克之知晓,便只能偷偷摸摸地练习。可是,华克之的武功虽较她为弱,但也跟她差不了多少。如果二人同处一室,她半夜起身,自然会将他惊醒。于是,为了修炼筷子神功,每次住店便找借口跟华克之分开住。

这一日半夜,湿儿起床后,习惯性地听听隔壁的动静。华克之鼾声正匀,似乎睡得正香。湿儿正要遁出门去练功,却听华克之说道:“我酒量不行。我一看你脸上的小酒窝就醉了!”湿儿一惊,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难道华克大哥在做喝酒的梦么?就你那点酒量,还总想着喝酒。湿儿正要抿嘴而笑,只听华克之又说道:“你还笑,你越笑酒窝越大,你成心灌醉我!”

湿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拳头紧攥。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正是当日在香满坡听到的华克之和十三妹的对话吗?没想到他做梦都在跟十三妹喝酒,十三妹的酒窝竟然让他挥之不去。呆立良久,紧攥的小手才慢慢松开,愤怒之情逐渐转为伤心。华克大哥虽然在我身边,但分明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心里想的却始终是十三妹。我把他抢到手又有何用?

这时,又听华克之喃喃叫道:“十三妹。十三妹。”湿儿再也忍耐不住,鼻子一酸,随即珠泪滚滚而下。哪里还有心思去练功?转身躺回床上。这一夜,湿儿无论如何也不能成眠。她费尽心思琢磨,如何去弥补二人的嫌隙,将华克之的心也抢回来?偶尔也想一想,是不是成全华克之和十三妹算了?

最后,湿儿甚至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华克之会不会趁自己不备陷害自己,比如说点了自己的穴道,然后废掉自己的武功,再跑回去找十三妹?

夫妻反目成仇,一方设计废掉另一方这种事情在武林中早有先例。若干年前,绝情谷谷主公孙止迷昏裘千尺,然后挑断其手足筋络,将其抛于深谷之内。自己对华克之虽不如裘千尺对待公孙止那般凶狠,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华克之会不会比公孙止更狠?就怕他也将我抛入那样一个深谷中,却没有一棵四季不间断往下掉枣的枣树,那饿也饿死我了。想至此,湿儿惊出一身冷汗,马上坐起身来。自己跟他武功差不多少,此时又朝夕相处,如果他要陷害自己,那可真是防不胜防!以后定要小心为上。虽说华克大哥生性淳朴,心地善良,绝不至于如此邪恶,而且他也会忌惮自己的堂兄,但他思念十三妹到了某个疯狂的程度,难免作出不利于自己的事儿来。

唉!曾几何时,我愿意为他去赴死。而今,我却害怕他陷害我。这一切,都因为十三妹。我的心里仍然深爱着华克大哥。如果他也全心全意爱我,我还是愿意为他去赴死。可是现在,如果我死了,无疑大大地便宜了十三妹。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翌日一早,群丐便又启程向陕甘宁分舵进发。湿儿率先跃上马背,华克之轻轻一飘,落在她身后。湿儿昨夜一宿没睡,此时心里仍然在想华克之跟十三妹的事。华克之习惯性地伸手来揽她的细腰,却不小心将手放到了她的神阙穴附近。一惊之下,湿儿手腕一翻,已扣住华克之的脉门。华克之惊道:“湿儿妹妹,你怎么了?”湿儿这才醒悟过来,华克之并非要害自己,而只是亲密地搂抱自己。赶紧松开他的脉门,尴尬地笑笑道:“我看看华克大哥有喜了没。”

华克之心想,湿儿妹妹真调皮。便也开玩笑道:“要是有喜,那也该是湿儿妹妹才对。让我给你号号脉吧,看有喜没有。”说罢,便伸手来抓湿儿的手腕。

脉门可不是好玩的,被抓住了便动弹不得,只能乖乖任对方处置。任何人都有潜在的自我保护意识,武功越高,便越敏感,反应也越快。更何况湿儿心中随时防备着华克之的陷害?

湿儿大惊之下,身子迅速向右斜转,同时右臂往后一缩,胳膊肘正中华克之胸口。华克之猝不及防,被打翻马下。饶是他内功深厚,湿儿这一肘也将他打得狂吐鲜血,重伤不起。湿儿见自己误伤了华克大哥,愧疚万分,赶紧跳下马来,运功替他疗伤。

群丐陡见华克之栽落马下,忙围上前来询问。湿儿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解释。华克之吃力地摆摆手,道:“没事。出发吧!”

鲁猪脚就近找来一辆马车,让华克之在车上修养,湿儿则骑马护在车旁。湿儿心里好不懊恼。华克之喜欢的本来是十三妹而非我,这一下误伤,恐怕又把他的心打得离我远了不少。而且,自己心里一旦开始担心华克之会陷害自己,相互之间的信任便荡然无存。人的全身共有近千个穴位,其中要穴大穴就有一百来个,光是致命穴也有三十六个。这三十六处致命穴分布于全身各处,有时两个致命穴之间相距不过半寸。把手随意往身上一搭,手的周围便有要穴。二人如要亲密相拥,稍一不慎,手就会碰到对方的穴道。自己会不会一惊之下又把他打伤了呢?可是,如果不加防备,他真的点了自己的穴道又怎么办?

湿儿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破解之法。二人之间的嫌隙恐怕比任何武学难题都难解。以前我就任他揽着,现在却多了一份戒心。武功高强之人,一遇外力逼近穴道,便自然而然地出手反击。爱人之间想不碰都难。现在还可以找借口说婚前不要多接触,难道婚后互相也不碰一下?

一路走一路想,往日欢歌笑语的湿儿,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华克之也默默地养着伤。鲁猪脚等人更是不敢大声说一句话。

不几日,便到了陕甘宁分舵。华克之的内伤已经悄然痊愈,然而二人的关系并未热络起来。互相之间相敬如宾,再也找不回以前的亲密感。

西海六龙早已撤走,分舵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华克之便指挥丐帮弟子们重新搭建。湿儿借口去找西海六龙,自个儿到处游山玩水,每日抓紧时间勤修筷子神功。她心想,或许等自己的武功强到一定程度,华克之即便趁虚也点不了自己的穴道,或许问题就解决了。但这谈何容易?华克之早已是绝顶高手,自己面对面跟他比拼恐怕也难以轻易取胜,如他出手偷袭,自己哪有胜算?

湿儿此时武功大进,急于找到西海六龙报仇雪恨,尤其是那个白狐,狡诈多端,最让湿儿生气。她心想,这次一定要像猫捉老鼠一样,抓住白狐,好好戏弄他一回。对那个“心地最善良”、喜欢玩弄蜗牛的食人鳄庞大海,也要一次一次将他双腿打折,让他尝一尝卓超然的痛楚。

就似西海六龙早料到华克之和湿儿会回来找他们算账一样,一伙人早已不知去向,连刘家堡也是人去堡空,刘堡主亦是人间蒸发了。湿儿在刘家堡甚至整个西海范围内找了几个来回,也没有找到西海六龙的一片龙鳞。

湿儿遍寻西海六龙不着,不免心情郁闷。她运足内劲,对着高山喊道:“西海六龙,你们在哪里?西海六龙,你们在哪里?……”直到把自己嗓子喊哑了,湿儿方才卸掉满腔的郁闷。心想,这帮坏蛋命还挺长的,本大侠就把你们的脑袋暂时先寄在你们的脖子上。

眼见清明节将至,湿儿想起华克之等人要去华山助拳,只得从西海返回分舵。待她回到分舵时,华克之早已于三日前率丐帮弟子们去了华山。华克之留书一封给湿儿,请她放心,说他只杀魔教教众,不会伤害她的大姐东方不败。

湿儿乐于不跟华克之同行,她在心里已经开始逃避华克之了。至于华山嘛,爱看热闹的湿儿焉能不去?华山上各派高手汇聚,魔教大举进攻华山,正邪这一场大战,湿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错过。在这样的场合,华克大哥又可以牛逼一把,或许能让我更亲近他一点。自己心里喜欢的是那个英雄的华克之,而不是因为堂兄而向自己投降的华克之。不过,湿儿打定主意不出手。她还是不愿亲手杀掉她大姐手下的人,尽管他们都是恶魔大坏蛋。不过,如果华克大哥有危险或者大姐有危险的话,湿儿我倒是可以借机牛逼一把。

湿儿独自往华山进发。她嫌马儿跑得太慢,还是自己的轻功给力,便徒步前往。陕甘宁分舵距离长安城约三百五十公里,普通人需要步行三天三夜。湿儿清晨从陕甘宁分舵出发,中午时分竟已到达长安城。这般速度,便是湿儿自己也吃惊不已。

还有三日才到清明节,就先在长安城盘桓两天吧。湿儿是个怀旧之人,到了长安城后,第一个想到的去处,便是秦唐一号。那是华克大哥小伙伴赖毅的地盘。上次白吃了他几顿,此次从分舵出发时,兜里揣了不少银子,也该去照顾生意回报一下。

湿儿刚到秦唐一号大门口,正巧遇着店小三往外赶一个光头的小叫花。湿儿见小叫花比自己约大两三岁,身上背着两个麻袋,是个丐帮二袋弟子。浑身脏兮兮的,客人们纷纷躲着他。湿儿拦住店小三道:“这位小哥是我的朋友,我正要请他吃饭。”店小三见湿儿富家小姐打扮,哪敢怠慢?忙将二人让进二楼雅座。光头小乞儿忙向湿儿称谢,湿儿摆摆手道:“不必客气。”湿儿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却不见赖毅的影子。只是生意仍旧兴隆,座无虚席。

光头小乞儿并不与湿儿同坐,只在她桌前席地而坐。湿儿清楚丐帮帮规,也不勉强。同样的菜叫了两份,一份给自己,一份给光头小乞儿。光头小乞儿甚是腼腆,羞于与湿儿说话。湿儿想着自己的心事,自然也没有主动跟他多谈。

二人吃罢,店小三过来索帐。湿儿一摸衣兜,才发现兜里空空如也,顿时窘迫无比。她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一路之上并未有人靠近。以她的身手,自然也没人能靠近她。湿儿心想,定然是自己行得太快,把银子跑丢了。轻功好了真是麻烦!

店小三见湿儿的冏样,立即明白她囊中羞涩,便挖苦道:“没有银子还请人大吃大喝,也忒不要脸了。”湿儿大怒,便想发作。突然想起,这是赖毅的地盘,可不能砸了人家的招牌。便求店小三道:“你先记账,明日我来还你银子。”店小三自然不依不饶,大声叫嚷,惹得所有客人都盯着看湿儿的笑话。湿儿本想借轻功逃走,但想到自己走了之后,店小三定然要找小乞儿的晦气,只得接着告饶。

这时,突然从楼下传来一个声音道:“哪里来的强盗?想吃霸王餐么?”接着传来楼梯声响,有数人向楼上走来。湿儿暗觉好笑,自己常以侠义人士自居,今日却成了人家行侠仗义的对象。

上来的正是西海六龙,竺人一虎当先走在前面,紧接着是慕容虚,然后是伊聪等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湿儿一见到白狐,立即乐了,高兴地大叫道:“白狐!我找你们很久了!”白狐也立刻认出湿儿来,也高兴地叫道:“原来你也在这里!”皆因二人都苦寻对方久矣,仇人见面,竟然分外亲切。二人便如多年未见的老友,差点便要来个拥抱。店小三见此情景,哪敢再催着湿儿要银子?立时沮丧不已,退了下去。二人尚未靠拢,随即猛然醒悟,双双向后跃开。楼上空间狭小,湿儿这一跃便并没显出什么功力来。西海六龙还当她是去年那个武功低微的小姑娘。

原来,去年华克之和湿儿逃脱之后,刘堡主狠狠臭骂了西海六龙一顿。黑虎等人也觉得辜负了刘堡主的重托。当时见华克之二人向东去了,便待竺人、谷云飞和慕容虚三人养好伤后,六人一起朝东边追了下去。他们到泰山后,才发现湿儿和华克之已回了丐帮总舵。他们六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去总舵惹是生非。这次打听到华克之要带人去华山助拳,西海六龙便到长安城等候华克之。华克之没等到,却意外碰到当初跟他一起的湿儿。

白狐一瞪眼道:“华克之呢?怎么不出来一起送死?”湿儿笑道:“本大侠一个人收拾你们六条小蛇足矣。快把寄在你们项上的人头,送还给本大侠!”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实在虚得紧。这六人是黑道上顶尖的高手,黑虎的西海飘忽掌曾让华克之吃过大亏,而谷云飞的轻功亦不在华克之之下。单打独斗,自然不惧。但若要以一对六,哪有胜算?

黑虎等人见华克之不在此处,颇感失望。谷云飞嬉皮笑脸地道:“宝贝儿,快来收拾我!”张开双臂,便要上前调戏湿儿。慕容虚把谷云飞向旁边推了一把道:“三哥,你猴急什么?”她以前嫉妒华克之和湿儿的恩爱,此刻见湿儿落单,禁不住嘲笑道:“小丫头,是不是华克之把你踹了?”

虽然华克之和湿儿非但未分开,甚至还订了亲。但湿儿跟华克之之间有了嫌隙却是不争的事实。湿儿大怒,便想挥拳揍她。突然转念一想,自己跟她不是同病相怜么?她被冷酷师太抢了竺人,自己也被十三妹抢去了华克之的心。湿儿已经很久没有跟别人斗过嘴了,此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笑着反唇相讥道:“我真羡慕你,黑虎竺人天天跟在身边伺候你。”

湿儿本来顾念同病相怜,不忍立即出手揍慕容虚。哪知她这一句话却比狠狠地打她一拳还要厉害。黑虎竺人天天在慕容虚的身边,而慕容虚却得不到他,岂不是更难受么?慕容虚早已长剑出鞘,飞身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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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儿正要出招迎敌,坐在地上的光头小乞儿突然叫道:“哎呀!你把我的饭碗踢掉了。”只见他手腕一翻,将一碗汤汤水水朝慕容虚泼去。慕容虚猝不及防,被泼个正着。她本衣着光鲜亮丽,转眼之间却变成了落汤鸡,狼狈不堪。

慕容虚勃然大怒,长剑一摆,径往小乞儿胸前刺来。倏地一下,剑尖已近胸前。小乞儿叫了声“啊,痒”,还朝慕容虚抛了个媚眼,才不紧不慢地抬起胳膊侧身挠痒,轻松避开来剑。慕容虚将剑尖一斜,顺势刺向他脐窝的神阙穴。眼见剑尖已触及衣襟,小乞儿又叫了声“啊,痒”,又是一个媚眼抛将出去,左胳膊朝右腰后抓去,身子借势在地上一滚,又巧妙地躲了过去。慕容虚快步跟上,长剑一挥,往他双腿削去。小乞儿仍是叫了声“啊,好痒”,光头着地,双脚抬起,往后翻了一个筋斗,慕容虚这一剑自然又削了个空。

一开始,慕容虚如何会将一个小乞儿放在眼里?她若不是气急败坏,甚至会顾及身份而不跟这样的小叫花动手。她满以为一剑就可以刺死他,哪料连刺十来剑都落了空。她自视甚高,此时连一个丐帮二袋弟子都摆不平,不免怒火攻心,长剑越使越快。小乞儿便“痒、痒、痒”地大叫,有时还唱一句“越痒越搔越痒”,双手朝自己身上乱抓,浑若身上有成千上万只虱子,抓到紧要处,连衣襟也扯了开来。而每一抓无不恰到好处,都刚好避开慕容虚刺来的剑。

湿儿自己虽然不是叫花子,但她混迹于丐帮内,自然对叫花子的生活习性异常熟悉。她经常见到叫花子一边晒太阳,一边捉虱子的情景。眼前这个光头小乞儿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想来身上虱子确也不少。但仅只抓虱子便能躲过对方的凌厉攻势,却又是万万不能。湿儿见他分明有一套很特别的身法,大概便是从挠痒痒的姿势中化来的。

这种挠痒痒拳的要义颇似醉拳。醉拳的境界全在一个“似醉非醉”。你以为他醉了,不可以常理度之,他却突然来一个正儿八经的招式直指要害。倘若你以为他没醉,他出招却又“毫无章法”。完全是一种让对手捉摸不透的路数,常有出奇制胜的效果。可叫花子哪有酒喝?没有酒喝就自然难以达到似醉非醉的境界。叫花子打醉拳纯粹便是出洋相。

不过,叫花子身上的虱子倒有不少,施展挠痒痒拳最是合适。有时候是真痒,有时候却是假痒。有时候是身痒,有时候却是心痒。出拳之人,心之所至,痒之所至。假痒亦是真痒,真痒又常做假痒。对手如何能辨真假?这套挠痒痒拳便因此也能出奇制胜。湿儿心内暗赞道:“从挠痒痒中竟也能化出一种上乘武功来,创此拳法之人定然聪明绝顶。”

小乞儿一边挠痒躲避对方的长剑,一边不停抛着媚眼。他扭捏作态的样子把慕容虚恶心得要死,却也把湿儿乐得哈哈大笑。湿儿本不是容易害羞的姑娘,可小乞儿娇媚的样子,到后来竟羞得她双手捂脸,不忍直视。湿儿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开心过了。见小乞儿一时半会没有危险,便也不出手相助,只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战。她心想,这小叫花恐怕有八袋弟子的武功,将来一定让华克大哥将他提拔为九袋弟子。多提这一袋,自然是因为本大侠对他的好感。

慕容虚到后来已经恼羞成怒,面对一个丐帮二袋弟子,竟也使出生平绝学“西海剑法”来。这套剑法的剑势如海潮般,连绵不断,一浪接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一浪更比一浪汹涌澎湃。慕容虚将剑舞到激越之处时,便如狂风呼啸的海面,巨浪滔天。大浪接着无数的小浪,小浪又连着无数的大浪。浪奔浪涌,无穷无尽。

何时才会风平浪静?

只能是对手倒下之后!

如若不是亲见,湿儿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一个柔弱女子能将一柄长剑使得如此威猛。

光头小乞儿的躲避招式倒像是个娇媚少女,杨柳腰轻摆,甚是灵动。只是慕容虚将剑法使到中途,他便再也无法靠给自己挠痒痒来躲避了。在慕容虚西海剑法凌厉的攻势下,小乞儿身上的衣服早已变得千丝万缕。他说了一句“你痒不痒?我也替你挠一挠。”便不再给自己挠痒痒,而是一爪一爪朝慕容虚抓去。危急时刻,反而以攻为守,抢占主动。

湿儿见这个小乞儿进攻的招式跟鹰爪功相似,而其中分明又含有擒拿手的功夫。与鹰爪功不同的是,他五指成耙状,非常轻柔,仍然媚态十足。他一爪一爪抓向慕容虚的要害之际,还留有空手入白刃夺剑的后着。

叫花子互相之间挠痒痒原也常见,自己够不着的地方自然需要弟兄们帮忙。替对方挠痒痒一般都挠背部。从挠痒痒的角度来说,这是痒者自己够不着的地方;从武学上来讲,这也正是对手难以防守之处。小乞儿也便围着慕容虚转动,一耙一耙朝她背后抓去。只可惜他的功夫终究还没到家,比慕容虚慢了许多,穷他全身之力,亦无法绕到慕容虚背后去。

小乞儿自知远非敌人的对手,更何况敌方还有五个男人没有出手。心急火燎之时,斜眼却瞥见湿儿笑得前仰后合,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忍不住冲湿儿大吼道:“你这小傻子还不快……啊!”他本来想催促湿儿快跑,“跑”字尚未出口,慕容虚的长剑已到了他咽喉处,顿时变成了“啊”的一声惊呼。

湿儿自然不会让慕容虚伤害小乞儿。身形一晃,已到了小乞儿的身侧,手中筷子往慕容虚剑上击去。其实,湿儿观战时已经在想退敌之策了。对方六位都是强中手。自己虽比其中任何一个都强得多,但要打赢六人的围攻,却也非易事。要是华克大哥在身边就好了。他对付两个半,我对付三个半,便绝无输给对手的可能。眼下自己孤掌难鸣,只有出其不意,速战速决。因此,她一出手便用上了十成功力。虽然她此时手中握着的只是吃饭用的普通筷子,但慕容虚仍然拿捏不住,长剑掉落在地。湿儿顺势将筷子递出,正中慕容虚肩井穴。慕容虚只觉身子一麻,随即跌倒于地。

西海余下五龙陡见湿儿飞身上前,慕容虚便即倒地,俱都大骇不已,齐齐后退了三步。去年还武功低微的小姑娘,数月不见,怎地已如此了得?谷云飞更是庆幸刚才自己没有扑上去调戏她。否则,现在焉有命在?怔了半晌,五人才互相使个眼色,黑虎趋前扶起慕容虚,余下四人上前围攻湿儿。湿儿露了这一手之后,平时睥睨天下的西海六龙竟已忘了武林中单打独斗的规矩。

四人尚未围拢,庞大海的鳄鱼钉已激射而至。湿儿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用手中竹筷将鳄鱼钉拨落。此时白狐的两支判官笔已经一前一后迎面刺来。庞大海挥舞禅杖从左侧攻到。殷于飞的兵器较为少见,是戴在五指上的铁爪,也已从湿儿右侧抓来。谷云飞轻功卓绝,已经飞向湿儿头顶,打算越过她,从她身后进攻。

谷云飞快,湿儿更快。湿儿轻轻往后一纵,既避过了白狐、殷于飞和庞大海三人的招式,也让谷云飞无法落到她的身后。谷云飞自恃轻功了得,万没料到湿儿的轻功竟也如此厉害,等他在空中成下落之势时,湿儿仍然站在他面前。他如落下,湿儿伸手便可点中他。谷云飞大惊之下,单刀往天花板上一点,借势向后飘落,却差点被白狐的判官笔刺中。湿儿也被谷云飞的轻功吓了一跳。当初华克之四个时辰没有追上他,便知其轻功卓绝。今日一看,竟然比华克之的轻功强了不少,几乎跟现在的自己不相上下。

湿儿见四人又已逼近,随即飞身跃起,使出一统拳法的一招“一石三鸟”。“嗨、嗨、嗨”三声娇喝,右脚连踹。湿儿曾用这一招对付茶一杯七兄弟,当时把这招连使两次,踹中了其中六人。西海六龙的武功可比茶一杯等人强了太多,但湿儿此时的武功也远非那时可比。谷云飞腾挪功夫出色,算是轻松躲过,殷于飞堪堪躲开,白狐被踢落了帽子,湿儿的绣腿余势不减,落地之前又踢中了庞大海的右肩,庞大海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湿儿刚一落地,谷云飞已经一刀劈来。湿儿侧身躲过,右手一翻,已抓住谷云飞的手腕。便在此时,白狐双笔已分别指向她的章门穴和肩井穴。白狐的攻击甚妙,这两处都是湿儿不得不救的要害之处。湿儿只得放开谷云飞,身子后转,使出一招东方连环腿,踢向白狐。殷于飞双爪来抓湿儿的腿,庞大海的禅杖拦腰朝湿儿扫来。湿儿又只得赶紧收势退回。

这四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是邪道上最为顶尖的人物。若在平时,他们自恃武功高强,哪会群起而攻之?只是遇到湿儿这种绝顶高手,才不得不为之。四人虽同为西海派,但所用兵器各不相同,武功路数也相差极大,却偏偏又互相配合极其巧妙。若论单打独斗,其中任何一个可能都在湿儿面前走不上十招。但四人一起进攻,湿儿就极难占到便宜。别说再像突袭慕容虚那样一招制敌,稍有不慎,自己便要受伤倒地。

激斗中,湿儿数次想拔出树枝来施展筷子神功,但都忍住没用。因为目前她只练会了前面十三招,神功尚未大成,她还不想过早暴露。此外,筷子神功是她的看家本领。岂能随随便便就拿出来?在她心中,也只有大胡子那样的强敌才配得上她的看家本领。

数日之前,湿儿的功夫还是一统拳法的底子加上其他几派的功夫。此时,湿儿早已将各派武功融会贯通,对各派武功都运用自如。以一敌四,短时间内依然游刃有余。西海派四人也是进退有序,互补破绽,跟湿儿斗得难分难解。

打了半个时辰,湿儿渐渐瞧出端倪来。白狐不光智计多端,武功也是这四人中最强的,临敌经验尤其丰富。他不光能准确判断自己招式的虚实,而且能洞察西海其他三人的破绽之处。自己每次快要击中其中一人之时,白狐都及时出招相救。湿儿心想,要想胜这四人,必先拿下白狐。只是拿下白狐之时,定要挨上谷云飞的一刀或者庞大海的一杖或者殷于飞的一爪。如何是好呢?

又战了一盏茶的功夫,湿儿又有新发现:四人之中,庞大海果然心地最善良。每次出招都指向非要害之处,也即招招不毙命。湿儿灵机一动,既然你善良,本大侠就利用你一下。

湿儿主意打定,便连着三招抢攻谷云飞,专等白狐来援。果然,白狐在第二招一开始就已将判官笔递了过来。湿儿瞅准时机,双掌将判官笔荡开,接着一招“逐鹿中原”,击中白狐脐上鸠尾穴,将他打翻在地。随即躲过殷于飞的两爪,腰中却中了庞大海的一杖。庞大海的外家功夫之强大出湿儿预料。饶是他心地善良,手下留情,这一杖也差点将她的柳腰打折。

湿儿痛得“啊哟”大叫了一声,狂吼着朝庞大海扑去。她这一扑正是少林功夫“猛虎下山”。去年中秋,少林达摩院首座正智和尚曾用这招攻击过她。此时,她的功力远超正智和尚,加之是气急之下顺手拈来,威力自然远胜当日的正智和尚。谷云飞的单刀和殷于飞的双爪虽已伸出,但离湿儿尚远。湿儿心下得意,看你往哪里跑!

就在湿儿即将得手之际,迎面掌风扑来。这一下变故突起,湿儿赶紧使一招“微风拂柳”飘了开去。定睛看时,却是黑虎已解开慕容虚的穴道,二人一起围了上来。

湿儿见此情形,暗叫不妙。刚才好容易打破西海四龙的围攻,现在却变成了五龙。黑虎加上慕容虚,自然超过两个白狐。自己细腰刚吃了庞大海一杖,还隐隐作痛。今日这一战料难全身而退,为今之计,恐怕只有使出三十六计的上策。她斜睨一眼小乞儿,这家伙倒好,也没有丝毫要逃跑的意思,在一旁呆呆地欣赏着自己出神入化的功夫。这回轮到湿儿对小乞儿大声呼喝了:“你这小傻子还不快跑!”

小乞儿正看得入迷。如此激战,他生平几曾见过?他自己也是乞丐中的佼佼者,虽然只背了两个麻袋,但武功却已达七八袋弟子的水准。刚才被西海六龙中的女子打得手忙脚乱,便知这六人都是一流好手。请自己吃饭的这个小姑娘只怕比自己还小两三岁,武功却恁地了得,一人抵挡四人仍是游刃有余。听湿儿这一叫,方知形势不妙,但他也算一个不怕死的小豪杰。而且,刚才听他们提到华克之,便猜测眼前这个少女和华帮主有莫大的渊源。他不但没逃,反而加入战团相助湿儿。他仍是上前缠住慕容虚,把余下四人让给湿儿。

湿儿跟黑虎对阵,先自胆怯。她虽功力远胜黑虎,但黑虎以弱胜强的西海飘忽掌曾将华克之困于陕甘宁分舵。当日虽然华克之有伤在身,但黑虎是跟他单打独斗。眼下却是四人围攻自己,如何在四大高手围攻之下避免跟黑虎对掌,心中实无半分把握。湿儿刚跟他们拆得几招,就差点被逼跟黑虎对上了掌,心中连呼惊险。

另一边,慕容虚早已摸透小乞儿挠痒痒拳的套路,此番交手便迅速占据上风。湿儿心中恼这小乞儿。你逃了多好,你来助阵反而成了本大侠的牵绊。你不走,本大侠便也不能抛下你独去。心中怒骂道:“逞你奶奶的什么狗屁英雄好汉!”

又斗得数招,湿儿忽然想起华克之跟黑虎徒弟时猛相斗的场景,用降龙掌凌空攻击颇具效果。她见四人又围上前来,立即后跃,身子下蹲,左手虚晃,右掌全力拍出,正是少林达摩院看家本领“达摩参禅”。黑虎等人见对手掌势如此凌厉,四人齐齐发掌来迎。

“咔嚓”一声巨响,如当头响起一个炸雷,整个秦唐一号顿时垮了下来。湿儿在下落过程中,挥掌将落下的砖瓦木头碎屑朝黑虎等人击去。黑虎等四人合力也没能挡住湿儿这一击,四人下坠之时身子兀自向后飞去。这倒也好,恰巧躲过了湿儿击来的碎屑。

众人刚从碎屑中钻出来,又已搏杀到一处。此时再也没有墙和桌椅的羁绊,在宽阔的场地上,湿儿东奔西窜;黑虎等人轻功高低不一,往往是一人率先追来,后面跟着其他三人。如此一来,便再也难以形成四人合围的场面。湿儿终于得以占了上风。

湿儿瞅准时机正要一掌打伤庞大海,却瞥见慕容虚一剑刺向小乞儿,后者躺在地上已然无法躲避。湿儿无奈,只得放过庞大海掉头攻击慕容虚。她这一招虽救了小乞儿,但自此便再也无法东奔西窜,只有固守在小乞儿周围。西海五龙又同时围了上来,刚才的优势瞬间化为劣势。小乞儿虽然没有受伤,但在六大高手刀来剑往之际,躺在地上的他竟然没有机会爬起来。

西海五龙像五匹饿狼,一波一波朝湿儿扑来。湿儿在腾挪范围大幅减小的情况下,又要处心积虑避免跟黑虎对掌。情势十分危急!

附视频:挠痒痒拳和北二俗的出处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bMB3giulN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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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楼
一筹莫展中,湿儿忽然想起慕容虚的死对头冷酷师太来。灵机一动,娇声叫道:“冷酷师太,你来得正好!”西海五龙同时一愣,明白上当时,湿儿已夹手夺过庞大海的禅杖。

湿儿曾跟上官隐学过少林棍法。虽然学成之后从未用过,此时禅杖在手,将少林棍法施展开来,却也威力无穷。“呼呼”几杖便将西海五龙逼出一丈开外。小乞儿终于乘隙站
了起来。湿儿问道:“你习惯用什么兵刃?”小乞儿答曰:“剑。”

湿儿禅杖一扫,又将黑虎、谷云飞逼退三步。又叫一声道:“冷酷师太,杀你孩儿的慕容虚在此!”或许慕容虚对冷酷师太这个名字太过敏感,明知湿儿是咋呼,却仍禁不住回头张望。湿儿早已抢上前去,禅杖往她手腕扫落。慕容虚大惊,慌忙弃剑后退。湿儿朝小乞儿努努嘴道:“拿去吧!”

小乞儿兴奋无比,飞身上前拾起长剑。拿在手中掂了掂后,却又大失所望。因为这柄剑太重,用起来极不称手。没想到慕容虚这个俏娘们居然用如此沉的剑!湿儿见小乞儿长剑在手,便不再护着他,而是挺杖朝黑虎等人追去,把慕容虚留给小乞儿。

小乞儿拿了长剑后,反而变得极不灵活起来。他空手尚可躲避慕容虚的长剑攻击,手执长剑反而不敌她的赤手空拳。打了一阵,把长剑扔掉,又用挠痒痒拳跟慕容虚斗了起来。

湿儿跟黑虎那边,黑虎等人已经落了下风,再也不是他们追赶湿儿,反而是湿儿追打他们四人。那四人站成一排人墙,殷于飞使爪在左,谷云飞使刀在右,庞大海和黑虎二人居中。庞大海手中攥了一把鳄鱼钉,冷不丁就朝湿儿射出一颗。湿儿顾忌鳄鱼钉的剧毒,攻击便没有初时流畅,但也是稳占上风。

黑虎四人好容易站稳阵脚,又推动人墙朝湿儿攻来。湿儿将禅杖一横,封住黑虎的飘忽掌和庞大海的鳄鱼钉,却暗地里用内力将禅杖逼弯,两头探出,分别刺向两侧的谷云飞和殷于飞。西海六龙只见过受外力而弯曲的禅杖,何时见过使杖者自个儿将禅杖弄弯同时攻击四人?谷云飞到底轻功卓绝,仓促间躲过了这一杖,殷于飞肩头却中了不轻的一戳。

湿儿正在得意之时,忽听小乞儿一声惊叫。偷眼一瞧,小乞儿又已被打倒在地。长剑已回到慕容虚的手中,正一剑接着一剑刺向小乞儿。湿儿本欲飞身去救,哪料黑虎等人将人墙方位一变,拦在湿儿和慕容虚之间。

湿儿最终倒是可以闯过这堵人墙,就只怕小乞儿坚持不了那么久。情急之下,又叫道:“冷酷师太,你来得太巧拉!”同样的咋呼,湿儿已经用过两次,慕容虚无论如何不会第三次上当。她气急大骂道:“老尼姑早已死掉,你别做白日梦了!”

“贫尼倒要看看谁先死!”远远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话音未落,一个黄色身影已来到慕容虚面前,正是酷酷的冷酷师太。原来,冷酷师太也接到正经和尚的邀请。她掐着日子去华山助拳,此时正好路过此地。

说话间,冷酷师太已经跟慕容虚斗到一处。湿儿大喜,没想到自己的咋呼竟也能成真。心下再无挂碍,一杖紧似一杖朝黑虎等人扫去。武功到了湿儿的境界,招式已经不再重要。她随意挥洒出的棍法也已高出少林棍法许多。八十来斤的禅杖在她手中轻如一根树枝。她有时将禅杖当作棍子用,有时又用作长枪。她又刺又挑又扫,将黑虎等人逼得不断后退。

黑虎一见情势不妙,大叫道:“菲妹快来救我!”湿儿尚未反应过来时,冷酷师太和慕容虚已同时冲了过来,护在黑虎的身前。

湿儿大吃一惊。刚才一直拿冷酷师太吓唬慕容虚,没料到冷酷师太真来了之时,却成了自己的敌人。黑虎也真是厉害,瞬间便让拼命相斗的两个女子同时为他卖命。

冷酷师太关切地问道:“竺大哥,你没受伤吧?”

湿儿心想,自己一人对付西海六龙已感吃力。绝不能让冷酷师太帮他们。否则,自己非输不可。便挑拨离间道:“师太,莫非你忘记了谁是杀害你的孩儿的仇人?我缠着他们几个男人,你不正好报仇么?”

冷酷师太听湿儿提到自己的孩子,顿时面露哀伤,但随即又正色道:“不错,贫尼跟水中花确有血海深仇。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伤害竺大哥。”

湿儿道:“我只缠住他们,绝不伤你的竺大哥。”

竺人道:“菲妹,这个熊孩子厉害着呢,刚才好几次差点打伤我。多亏几位兄弟拼死相帮,我才幸免于难。你千万别上她的当!”

湿儿自然着恼被人称为熊孩子,但为了挑拨冷酷师太跟慕容虚拼命,当然不能跟她深爱的竺大哥对骂。湿儿平生第一次被人骂而不还口,继续对冷酷师太道:“师太,我跟你无怨无仇。你还是多想想你死去的孩儿吧!”

冷酷师太道:“我家孩儿的仇我自然记得。总需先把你赶跑才行。”

无论湿儿如何出言挑拨,冷酷师太竟似铁了心一般,一定要护着黑虎。想不到一个出家之人,竟与世俗之人在感情上纠缠不清。跟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也就罢了,偏偏跟一个无恶不作的坏人。湿儿转念又想到自己和华克之,如果最终没有结成夫妻,我还会这样护着他么?想来多半也会。

唉,今天真不走运。帮手竟然变成了敌人。湿儿只得自认倒霉。心想,自己若要逃走,这几人原也拦不住,偏偏光头小乞儿不跑,真真气死本大侠了。不禁又冲小乞儿大吼道:“你个小傻子还不快走!”小叫花倔犟地道:“我又不怕死,你瞎叫什么!”

黑虎轻推了慕容虚一下,示意她去抓小乞儿。慕容虚颇“识大体”,竟然听竺人的话去了。竺人随即对冷酷师太道:“菲妹,咱们很久没有一起对敌了。”冷酷师太在黑虎面前一点酷样都没有。深情地望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好。用咱们的‘非人掌剑’,教训教训这个熊孩子!”

湿儿哪曾听说过什么“非人掌剑”?那是黑虎竺人和冷酷师太当年两情相悦、如胶似漆时创出的武功套路。冷酷师太俗名叫汪菲,“非人掌剑”便取自两人名字的最后一字。但为了神话这套功夫,便用“非”代替“菲”。“非人”者,无非指神仙鬼怪。非人掌剑,便是神仙鬼怪使的掌法和剑法,威力自是非同小可。那时,他们都愿意为保护对方而牺牲自己。一般人拼命都是为自己,他们却是为了爱人而拼命。爱情的力量有多大,这套功夫的威力便有多大。

爱情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呢?

恐怕谁也说不清楚。那得看时间,分场合。

这套功夫是黑虎竺人的西海飘忽掌和冷酷师太的恒山剑法的绝妙搭配。西海飘忽掌是掌力变化多端的掌法,对手全然无法猜知其掌力的变化,但冷酷师太跟竺人却心有灵犀一点通,对飘忽掌的变化了若指掌,能预知竺人的掌力何时变弱,何时变强;东边是虚还是西边是虚。这套非人掌剑使出来便几无瑕疵。二人之力尤胜西海五龙无序的进攻。湿儿以一敌二,倍感吃力。用铁杖攻了数次,都无功而返。好在其他几人只在旁边观战助威,并不上前围攻。

如果仅只是武功招式没有破绽,湿儿还有耐心跟他们继续拼斗,慢慢找到进攻的机会。要命的却是,竺人和冷酷师太一边进攻,一边秀恩爱。秀恩爱正是这套功夫的精要所在。越恩爱便越愿意为对方挡风遮雨,这套功夫的威力也越大。

湿儿见他们极尽恩爱之能事,自然而然地想到华克之跟自己。他们二人分了反而更恩爱,自己跟华克之订亲后反而更疏远。想至此,湿儿心下凄然,眼角泛起泪花,越打心情越低落,出招时病病哀哀,柔弱无力,很快落了下风。

湿儿正黯然神伤之际,冷酷师太大喝道:“人非圣贤!”身子往右抢出,长剑径刺湿儿左腿膝眼穴。黑虎竺人应道:“孰能无过!”却是往左抢出,挥掌向湿儿后背拍去。

竺人和汪菲都是圣贤,对手孰能无过?“人非圣贤”正是非人掌剑中最厉害的一招。

湿儿陡然惊醒,赶紧侧身挥杖去挡冷酷师太的长剑,背上却结结实实地中了黑虎一掌。湿儿背上吃痛,赶紧振作精神迎战。

斗了一阵,湿儿又想,怎么会有如此痴情的女人陪着黑虎用这般恩爱的功夫?我也要想法将华克大哥的心抢回来,跟他一起创出一套绝世武功。可是,我还能把华克大哥的心抢回来吗?我现在都担心他会设计陷害我。前不久刚刚打伤了他,他还会原谅我吗?前些天他都没有主动陪我一起去西海,似乎他也在逃避我。想至此,湿儿不禁又沮丧起来。心情一低落,手上招式难免出现漏洞,立即迭遇险招。好在她机敏异常,都一一化解。

打到后来,竺人和冷酷师太越来越恩爱,出招之际常有亲密动作。湿儿恨得牙痒痒,立起杀机。“秀恩爱,死得快!你们这对狗男女活得不耐烦了!”湿儿一发狠,出手便全是拼命的招式。瞬间便又将竺人和冷酷师太的攻势压了下去。

又过了一阵,湿儿突然发现对手二人关系生变。冷酷师太对竺人仍是全心全意,自己每攻竺人一招,冷酷师太都拼死相救。但竺人对冷酷师太却开始有所保留,自己攻击冷酷师太时,多须冷酷师太自己应付。

原来,慕容虚已擒了小乞儿过来观战。不单湿儿受不了竺人和冷酷师太的恩爱秀,慕容虚更加受不了!慕容虚见竺人和冷酷师太如此恩爱,禁不住满面怒容。竺人见状,哪里还敢拼命护着冷酷师太?如此一来,“非人掌剑”的威力大减。

湿儿一窥到二人的弱点,便猛力攻击冷酷师太。冷酷师太被逼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湿儿一开始还防备着竺人的偷袭,攻了冷酷师太几招后,反见竺人离冷酷师太越远了。湿儿抓住良机,禅杖连挥,一杖正中冷酷师太左腿足三里穴,将其扫倒在地。

竺人正要上前相扶,却听慕容虚道:“大敌当前,你就少点儿女私情吧!还不随我们一起进攻?”竺人极不情愿地扔下冷酷师太不顾,跟着西海诸人一起围攻湿儿。

湿儿武功再厉害,也经不住对方七位一流高手的车轮围攻大战。她早已坚持不住,只是小乞儿被对方擒住,自己实在不愿扔下他独自逃走,便勉力支撑。就在湿儿犹豫走与不走之际,殷于飞一爪抓来,湿儿赶紧一缩头,后领衣襟已被抓烂。湿儿大惊,再不走恐怕就真的无法脱身了。赶紧猛攻几招,便要跃出重围。

便在此时,只听一个声音道:“东方小妹休要惊慌,我来助你!”湿儿一怔,何人叫我?我武功初成,在江湖上尚无什么名气,却怎地有人识得我?正惊疑间,一个人影已来到近前。正是请她和华克之吃过面皮的那人。没想到他还记得我的名字!当日那人在面皮摊前目送她的场景浮现脑中,湿儿顿时满面通红。他叫什么名字?湿儿却没有记住。

那人的身形好快,眨眼间已到了西海五龙的身后。西海五龙纷纷转身迎战。庞大海转得慢了点,加之手上没有兵器,右肩已中了那人的一掌。

湿儿正要开口感谢那人,却听庞大海惨叫道:“好冷!”湿儿脑中飞快闪过几个念头,“青龙寺,《顺风相送》,冰火两重天掌法,倭寇!”随即便想起他的名字来,他叫焦山口。自己曾怀疑过他是倭寇。便在这时,庞大海又叫了一声“好热!”

焦山口果然就是伤害净悟大师、盗走《顺风相送》一书的倭寇!

见西海几人分成两拨欲分别迎战自己和焦山口,湿儿忙道:“他是倭寇,一起打他!”黑虎以为湿儿使诈,半信半疑地道:“你怎知他是倭寇?”焦山口也奇道:“东方小妹,你凭什么说我是倭……日本人?”湿儿本欲用冰火两重天掌法来指证焦山口是倭寇。听他说自己是日本人,马上笑道:“你还抵赖!我们中土都称你们为倭寇或者禽兽。只有你们自己才认为你们是人。”

焦山口脸一红,还待狡辩,湿儿又道:“你刚才用的可是冰火两重天掌法?这是你们倭寇独有的武功!”见黑虎等人还在迟疑,湿儿催促道:“他盗走了钓鱼岛属于我国领土的证据,大家莫要放走他!”

西海六龙虽然是邪教人物,但在爱国热忱上丝毫不输于正教人士。一听说来人盗走了钓鱼岛是我国领土的证据,想也不想,便一起掉头围攻焦山口。湿儿见白狐还晕在地上,飞身上前解开他的穴道,拉着他一起围攻焦山口。

焦山口对湿儿颇有好感,上次跟她分手后心中一直想念。此番在长安城重逢,本以为英雄救美可以博得湿儿的芳心,哪料却被湿儿识破他的倭寇身份,反而成了中土群雄众矢之的。他既然敢独闯中土,并长时间留在长安城,自然武功高强,罕有对手。好个焦山口,一套冰火两重天掌法,招式精妙异常,威力奇大无比。数十招过后,西海六龙就已被他打倒在地。

自己苦战西海六龙而不得脱身。焦山口却短时间内便将他们尽数放倒。这个畜生真是厉害至极!湿儿倒吸一口凉气,看来今日要为国捐躯了。此人的武功恐不在大胡子之下,自己的筷子神功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焦山口似乎无意伤害湿儿,见西海六龙已倒地,便欲转身离去。湿儿大喝道:“倭寇休走!”焦山口微微一笑道:“东方小妹,看在你的面上,我并未伤害他们几人。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湿儿道:“把《顺风相送》一书还来,便放你走。”焦山口笑道:“东方小妹,你可不是我的对手。”湿儿道:“休要胡吹大气,接招吧。”

焦山口见湿儿手上突然多出四根长短不一的树枝,微微一怔。这是什么武器?

湿儿将树枝一摆,左手两根树枝分别刺向焦山口头部的迎香穴和右下肢的膝眼穴,右手两根树枝分别刺向他左上肢的曲池穴和胸口的膻中穴,正是筷子神功的第一招“迎膝曲膻”。

焦山口见对方四根树枝同时刺来,分指自己身上相距极远的四个大穴。而自己却只有两只手,挡得了上便挡不了下,挡得了左就挡不了右。大骇之下,不及细想,本能地挥手挡格刺往迎香穴和膻中穴的树枝。自是因为迎香穴和膻中穴远比曲池穴和膝眼穴重要。焦山口动作奇快,挡开刺向迎香穴和膻中穴的树枝后,左手臂一斜,顺势躲过刺往曲池穴的树枝,但刺往膝眼穴的树枝却无论如何也没躲开。他只觉右膝一麻,差点跪倒在地。焦山口惊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初次使用筷子神功便有神效,湿儿不免心内得意。只不过尚无用筷子神功对敌的经验,加之内力还远未达到神功要求的境界,再加之此时早已疲累不堪,便只刺中焦山口的膝眼穴。心内连叫可惜,责备自己练得不熟,内功不够。心想,倘若自己练成《言吾文》上的内功,必定能一招制住对手。

湿儿何时会老老实实回答别人的问题?焦山口问她使的是什么功夫,她却对冷酷师太笑道:“师太,我这功夫也叫‘非人神功’。不过,跟你们的‘非人掌剑’不同。我这神功只杀畜生不杀人,所以便叫‘非人神功’。”

黑虎等人见湿儿露了这一招,都后怕不已。心想,幸好这个熊孩子没用这种功夫对付我们。念头一转,不禁又自卑起来。看来我们武功太低微,还不配领教这套高深无比的神功。

焦山口毕竟是绝世高手,内功之深世所罕见。一运内力,已冲开被封的膝眼穴。不过,他哪敢再战?转身逃之夭夭。临走之时,不忘抱拳向湿儿行礼,道:“东方小妹,后会有期。”

湿儿见他彬彬有礼,反觉有些不好意思。这个畜生,分明是敌人,还这么多客套。湿儿也想乘胜追击。但哪里追得着?焦山口的轻功也高出她不少。湿儿叹了一口气,自己的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都还不到家。否则,倭寇焉能逃掉?这倭寇偷了《顺风相送》后却并未逃回东瀛,难道他还要干别的坏事?胆儿也忒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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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楼
湿儿看着躺在地上的黑虎,突然来了灵感。倘若我也像飘忽掌那样,将内力在四根筷子中随意分配,可吞可吐,虚虚实实,那便能解决目前内力不足的问题。比如说刚才刺焦山口这一招,我见他先挡刺向迎香穴和膻中穴的两根树枝,便将内力运到刺往曲池穴和膝眼穴那两根上,曲池穴大概就可以点中了,他也没那么容易冲开膝眼穴而逃跑掉。咦,秘籍上讲“内力四分,偏要不均。小穴宜重,要穴宜轻”,莫非就是这个意思?嗯,八成就是这个意思。笑笑生料定对手在只能挡驾两根筷子的情况下,必定先挡刺往大穴的那两根。因此,便示意刺往大穴的筷子要轻,用虚招。只是如此一来,这筷子神功恐怕要更名为“飘忽筷子神功”才好。

场上又只剩下西海六龙、冷酷师太、小乞儿和湿儿了。西海六龙都或多或少受了伤,以心地最为善良的庞大海的伤势最重,仍在冷啊热啊地惨叫,怕是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其他几人因为焦山口看在湿儿的面上而手下留情,只是普通掌伤,并未被注入至阳至阴真气。冷酷师太足三里穴被点,坐在地上行动不得。小乞儿被慕容虚点了穴道,除了衣不蔽体之外,倒无其它内外伤。湿儿自己则被黑虎击过一掌,被庞大海打了一杖。她功力深厚,这点小伤自然不碍事。只是激战了这么久,也累得够呛。如果现在解决私人恩怨的话,西海六龙一方自然毫无还手之力。

西海六龙一派视死如归的样子,倒也不失英雄气概。黑虎道:“熊孩子,你赢了,随便处置吧。最好给我们一个痛快的!”

湿儿心想,本大侠岂能趁人之危?笑道:“大家抗击倭寇有功。今日就饶你们不死。不过,你嘴太脏,居然敢称呼本大侠为熊孩子,需要好好惩戒一翻。”

黑虎大窘,历来只有长辈惩罚说错话的小孩,今日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竟然要惩罚他这个五十来岁的老人。堂堂男子汉,如何愿意受辱?他宁愿引颈就戮,也不愿接受湿儿的惩戒。当即怒道:“你真是个熊孩子,杀了我你也是熊孩子。”湿儿一生气,点了他的哑穴,顺便赏了他一耳光。

冷酷师太见黑虎被湿儿欺负,心下难过,便向湿儿示弱道:“这位大侠,你就饶了竺大哥吧。”

冷酷师太不求饶还则罢了,她一替竺人求饶,湿儿便想起他们刚才秀恩爱的情景。心中顿时又升起一股怒意。哼,秀恩爱,死得快!她一把将竺人拖到冷酷师太面前,喝道:“把鞋脱下来,抽他十下,我便饶了你们。不然,哼。”

冷酷师太如何愿意这样处罚她深爱着的人?嗫嚅道:“不然你要如何?”

湿儿道:“不然,我就割掉他的舌头。你看如何?”冷酷师太虽然心下不忍,但落在敌人手里,别无它法,便伸手去脱自己的鞋。

慕容虚呵斥冷酷师太道:“你这个贱人要敢抽他,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湿儿一看这俩人还都护着竺人,更是来气。眼珠一转道:“好啦。你们舍不得打他,让他抽你们俩每人十个鞋帮子。”

竺人生气地瞪着湿儿,想破口大骂,奈何被点了哑穴。湿儿催促冷酷师太和慕容虚道:“你们俩是让他抽你们,还是让我把他舌头割掉?快点!”冷酷师太求竺人道:“竺大哥,你打我吧。”慕容虚也道:“大哥,你先打我吧。”

湿儿尤其讨厌他们恩爱的样子,他们一恩爱,她自然而然便想起自己跟华克之恩爱不再,心下凄凉。怒喝道:“我数到三,如果还不开始打,我就割舌头了。一!”冷酷师太和慕容虚同时将自己的鞋子除下,递到竺人面前。竺人转过脸去,坚拒出手。湿儿又数了声“二”。冷酷师太和慕容虚同时催促竺人道:“竺大哥,你快点啊。”湿儿小嘴一张,“三”字便要出口。

冷酷师太忙道:“我们自己抽好吗?求你了,这位大侠。”慕容虚也求湿儿道:“你让我们自己抽自己吧。”嘴里说着话,已经狠狠地抽了自己三下。冷酷师太不甘落后,生怕湿儿一生气将竺人的舌头割掉,竟是一抬手重重地连抽了自己十下。

湿儿摆摆手,无奈地道:“你们去吧。”冷酷师太和慕容虚连忙谢过湿儿,慕容虚扶起竺人,竺人又去解冷酷师太的穴道。湿儿点穴手法倒无甚特别之处,但点穴的内力极深,岂是竺人一时半会能解开的?竺人可怜巴巴地望着湿儿求救。湿儿小手连挥两下,解开了竺人的哑穴和冷酷师太的足三里穴。冷酷师太再次谢过湿儿,便牵着竺人的手一起转身离去。湿儿见他们三人互相搀扶着离去的样子,羡慕不已,心中更感孤独。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伊聪等人扶起庞大海,随后也离去了。

小乞儿哪里知道湿儿的心事?见湿儿无缘无故地难过,心下奇怪。他被封的穴道未解,一直老老实实躺在地上。待他发现湿儿欲转身离去,才忙道:“东方大侠,帮小可解一下穴道,可好?”湿儿这才记起地上还有一人,赶紧揉了揉眼睛,生怕被小乞儿瞧出端倪来。随后凌空一指,小乞儿便觉体内真气涌动,穴道已畅通无阻。他高高兴兴站起身来,朝湿儿道谢道:“小可乃丐帮二袋弟子孟凡鹏,感谢东方大侠救命之恩。”

湿儿道:“不必客气。你觉得本大侠武功咋样?”孟凡鹏自然对湿儿的武功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道:“你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厉害的!”湿儿得意地道:“你虽然武功低微,但你那套挠痒痒拳很好玩,很有趣。”孟凡鹏听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女孩说自己武功低微,不禁涨红了脸。听她夸自己的挠痒痒拳有趣,心里又有几分得意。

哪知湿儿又道:“如果你把挠痒痒拳教给本大侠,本大侠可以破例收你为徒。”

什么?我教你武功,你收我为徒?天下竟有这种怪事!孟凡鹏赶紧婉拒道:“小可武功低微,如何敢教东方大侠武功?再说,小可教东方大侠武功,却要拜东方大侠为师,那也说不过去。”

“怎么说不过去?”湿儿道:“你教我,咱们便是师徒关系。对不对?”

孟凡鹏忙点头称是。

湿儿又道:“本大侠从来就是当师父的料。所以,你教我挠痒痒拳,须得拜我为师。”

孟凡鹏道:“恕难从命。”

湿儿心想,我得给他点好处,让他心甘情愿拜我为师并教我挠痒痒拳,便道:“为师可以升你为九袋弟子,并担任陕甘宁分舵舵主。”也不管对方尚未拜师,便已经开始自称“为师”了。

孟凡鹏道:“敝帮的事,几时轮到你来插手了?”

湿儿笑道:“你们丐帮的事,为师说一不二。先让你担任陕甘宁分舵舵主。如若服侍得为师高兴了,就升你去做长老。你有望成为丐帮历史上最年轻的长老。”

孟凡鹏虽然曾听湿儿和西海六龙提起过华克之,猜测湿儿和华克之有些渊源,但如何知道湿儿跟东方不红和华克之的真正关系?只当湿儿说的都是骗人的鬼话。他心想,这小姑娘虽然武功高强,但华帮主绝不会听她的。揶揄道:“你自己怎么不去做长老?你死心吧!小可绝不会教你武功还拜你为师。”

“为师告诉你,今天你教也得教,不教也得教。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湿儿见软的不好使,便来硬的。板起脸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孟凡鹏坚持道:“即便东方大侠杀了小可,小可也断然不会从命。”

湿儿还在旭日山庄时就任性惯了。此时她身负绝世武功,任性的脾气自然有增无减。她的行事风格倒颇像她的堂兄东方不红,哪会管别人的感受?她要做什么事,便没人能拦得住。她要别人做的事,别人也非做不可。她二话不说,又是凌空一指,点了孟凡鹏的痒穴。孟凡鹏顿时觉得浑身上下有成千上万的虱子、蚊虫在叮咬,痒得难受极了。他双手在身上乱抓,肌肤被抓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却是越搔越痒。

湿儿道:“你几时答应,为师就几时替你解穴。”说罢,往一块残垣断壁上一坐,脸带坏笑,一双秀目盯着不停挠痒痒的孟凡鹏。孟凡鹏挠痒痒挠了半晌,直挠到指甲也折了,仍然痒个不停。痒到厉害之处,竟然昏了过去。却依然不愿低头拜师。

湿儿今日被迫看了一场恩爱秀,心情极度低落。她本想借孟凡鹏的挠痒痒拳开心一下,没想到孟凡鹏也不顺着她。湿儿便狠起心来。心想,你不让我高兴,我绝不让你痛快。她踢起一个小石子,将孟凡鹏从昏迷中打醒,再开心地看他挠痒痒。

看着看着,湿儿脸上的坏笑渐渐没了,突然大吼一声道:“为什么你们都不让我开心?”手掌一扬,便要将孟凡鹏毙于掌下。孟凡鹏痒得难受之极,见湿儿要杀他,正求之不得,便道:“快,求求你快点杀了我吧!”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从远处飞奔而来,边跑边问道:“徒儿,是谁在欺负你?让为师替你报仇雪恨。”

湿儿一怔,莫非孟凡鹏已经有师父了?她将扬起的手掌缓缓放下来,仔细打量来人。来人是一个跟孟凡鹏年龄相若的女子,留着一头精神的短发,一袭白衣,并非丐帮弟子打扮。短发女子来到近前,也没理会湿儿,直接就蹲下去给孟凡鹏解穴。哪知狠狠点了几指,穴道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这才发现点穴之人内力奇高,非自己这点微末功力可以解开。短发女子无可奈何地望着湿儿,问道:“不知小徒何处得罪了大侠?还望大侠开恩。”

湿儿习惯性地转过身去,双手负在身后,冷冷地道:“你问他自己。”孟凡鹏对短发女子道:“师父,这小姑娘欺人太甚。不光逼我教她挠痒痒拳,还逼我拜她为师。”

短发女子见孟凡鹏将全身都挠破了,再挠下去性命堪虞。她救徒弟心切,对湿儿道:“求大侠解开他的穴道,不要折磨他。你的条件我们都答应!”孟凡鹏一边挠痒,一边拉住短发女子道:“师父,不要因为徒儿而受辱。”

短发女子见湿儿不为所动,急得跪了下去道:“求大侠高抬贵手。大侠要求的,我们都答应。”湿儿道:“我的要求又变了。”短发女子道:“请大侠示下。”湿儿道:“既然你已经是他的师父,我自然要做师爷才行。”短发女子没想到湿儿的要求愈加无礼,眼见徒弟又快晕过去,一咬牙,向湿儿三拜道:“求师父救你徒孙。”

湿儿小手一挥,短发女子只听噗地一响,孟凡鹏身上的痒便已经止住。孟凡鹏对短发女子道:“师父,怎可答应她如此无礼的要求?”短发女子却道:“还不跪下拜见师爷?”孟凡鹏见师父已经拜了湿儿为师,木已成舟, 只得无奈地跪下向湿儿磕头道:“徒
孙孟凡鹏拜见师爷。”

湿儿终于开心起来,笑道:“乖徒孙快快起来。”手掌轻轻往上一扬,便凌空将孟凡鹏托了起来。又问短发女子道:“徒儿,你叫什么名字?”短发女子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师父,小徒姓孟名楠。”

湿儿又问道:“你们似乎不是长安人氏,怎地正巧也在长安?”孟楠道:“小徒是东北人,你的徒孙是山西长治人。听说魔教清明节要大举进攻华山派,便带你的徒孙来华山助阵。”湿儿道:“原来如此。难得你们侠义心肠。为师也正要去华山。”孟楠高兴地道:“有师父这么厉害的高手,魔教必定有来无回!”

湿儿道:“为师可不打算跟魔教动手。”孟楠吃惊地啊了一声。湿儿道:“你可知为师和魔教教主的关系?”孟楠道:“请师父恕罪,小徒不知。”湿儿叹了口气道:“魔教教主是我亲大姐。”

孟楠和孟凡鹏闻言俱都大骇,心中均想,怪不得她这么厉害,原来是东方不败的妹妹。他们哪里知道,湿儿的武功并非来自东方不败?二人齐声惊问道:“你也是魔教的?”孟凡鹏又补充了一句道:“那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认贼为师,你还是快杀了我们吧。”湿儿摆摆手道:“谁告诉你们我是魔教的?只是因为我跟魔教教主的这一层关系,不便出手跟魔教交锋罢了。”孟楠道:“师父,那徒儿和你徒孙可要跟魔教誓死抗争。”湿儿有些不耐烦地道:“随便你们。”

刚才那场恶斗居然持续了三个时辰之久,此时已到了掌灯时分。虽然湿儿午饭吃得很饱,此时却又感饥肠辘辘。可是身上没银子,怎么办?这不是有新收的徒弟徒孙吗?徒孙是叫花子,徒弟可不是。便问孟楠道:“徒儿,你身上可有银两?”孟楠忙道:“有。请师父吩咐。”湿儿道:“请为师吃饭吧。”湿儿刚收了徒弟徒孙,没给二人见面礼不说,还开口就让徒弟请吃饭,自己也觉不好意思。便接着说道:“为师最近手头有点紧。将来请回你们。”孟楠豪爽得很,道:“徒儿本来就应该孝敬师父。能请师父吃饭,是徒弟的莫大荣幸。师父请。”

三人就近找了个小饭馆。湿儿背着手大摇大摆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孟楠和孟凡鹏。湿儿往上座一坐,孟楠垂手立于一侧,单等湿儿吩咐。湿儿虽然爱摆师父架子,可是她是爱热闹之人,喜欢有人陪着,便招呼孟楠同坐。孟凡鹏还是老老实实地席地而坐,湿儿也招呼他一起坐上来。孟凡鹏忙以丐帮帮规回应。湿儿道:“你是我的徒孙,丐帮帮规便管你不着。”这样,湿儿坐了上座,徒弟孟楠坐她左侧,徒孙孟凡鹏坐在右侧。孟凡鹏一直不悦地嘟着嘴,一个比他还小几岁的姑娘竟然变成了他的师爷,他如何开心得起来?湿儿瞪了他一眼,孟凡鹏怕湿儿点他痒穴,吓得一下就变乖了。

席间,湿儿问起孟楠的门派。孟楠答道:“徒儿并没有什么门派。只是因为自小对武学颇感兴趣,便琢磨出一些功夫来。除了这套‘挠痒痒拳’之外,还有一套‘梦喃’剑法。”湿儿虽然下魏家山后几乎不用兵刃,但她在旭日山庄就喜以剑做武器,在魏家山上又曾跟丐帮诸位长老学过武当太极剑法以及华山、昆仑、正一和嵩山等派剑法,她一听孟楠有一套“梦喃”剑法,便要她演示给自己看。

孟楠见饭馆人多眼杂,便道:“师父,赶明儿找个清静一点的地方演给你看,行么?”湿儿何时会顾及别人?小手一招,将店小三唤了过来,吩咐道:“将其他人等统统赶出去。谁敢留在这里,本大侠就把他招子废掉。”店小三见湿儿虽然年幼,长相清秀可爱,但说出的话却霸道异常,哪敢有违?赶紧遵命去清场。

其时店中客人多是壮年男子,见一个小女孩要将自己扫地出门,而那个小女孩又并非带着很多奴才的公主,自然没人愿走。其中两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大摇大摆地朝湿儿等人走来。湿儿见这二人一高一矮,矮子很胖,是光头,背负一个乌龟壳样的金色盾牌;高子也不瘦,却留着长发,背着一把大砍刀。这二人都挺俗的,尤其是矮个光头,长得俗,穿得更俗,一开口就更是俗不可耐到了极点。

高个长发走了两步后,突然对矮个光头道:“纲儿弟,你虽然武功稀松平常,大概还对付得了这三个幼齿吧?”矮个光头生气地道:“你胡说什么狗臭屁?谁武功稀松平常?”高个长发道:“能对付就好。我先拉屎去。”矮个光头道:“快去吧。祝谦儿哥拉屎愉快!”

矮个光头离湿儿等人尚有三桌远,便已气势凌人地喝骂起来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牛逼,竟然要将大爷赶出店去?”孟楠道:“你这人也忒俗。牛逼这种词竟也能说出口。在我师父面前,嘴巴放干净一点。”湿儿脸一红,这个词也是她极爱用的,没想到却被徒弟批评为太俗。光头道:“人为鱼肉,我为刀殂。听说过‘北二俗’的大名没有?”孟楠一听“北二俗”的名头,吓得往湿儿身边挪了一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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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楼
“北二俗”在北方名声极响,在南方也颇负盛名。其中一个叫“长毛谦”,俗得超凡脱俗;另一个叫“光头纲”,俗得惊世骇俗。二人从小一块儿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一起四十多年了,都一直对对方不离不弃。

北二俗单个武功已经不弱,算得上准一流高手;二人又共创了一套人为鱼肉,我为刀殂的“砍瓜切菜功”,更是闻名遐迩。

据说二人幼时家贫,家徒四壁,家里连切菜的案头都没有。偏偏二人贪吃,想做菜之时,长毛谦只能蹲在地上切菜。可是他身材高大,蹲着切菜实在难受。光头纲非常体贴他,便利用身材矮小之便,将砧板举到头顶,方便长毛谦切菜。初时,二人配合不好,不是刀偏了,便是砧板歪了,切的菜厚薄不一。久而久之,二人的配合渐至天衣无缝之境。无论长毛谦如何挥刀,光头纲总能把砧板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无论光头纲如何举砧板,长毛谦也都能应以相应的刀法。便说二人心有灵犀一点儿通,也不为过。

后来,二人学会了武功,便将切菜时的配合融入到武功中,创出一套独一无二的“砍瓜切菜功”。二人的兵器,便是一把大砍刀和类似于砧板的盾牌。对敌时,通常是光头纲用盾牌挡住对手的退路,长毛谦则负责挥刀进攻。武林中常见的二人组合都是一人进攻,一人防守,或者二人同时进攻,同时防守。北二俗却是围追堵截似的协同进攻。武林中人一听到“人为鱼肉,我为刀殂。砍瓜切菜功!”的名头,也多半要闻风而逃。

湿儿自然也听说过他们的名头。北二俗也算得上是侠义道上的豪杰。只是因为二人言辞低级趣味,行事乖张,偶尔还干一点坏事。此外,光头纲脾气暴躁,江湖上经常听到“光头纲又打人了”这样的风声。所以常被武林非议,也被正义道上诸人疏远。北二俗再加上少林寺的正色和尚,便是前些年江湖上风起云涌的“反三俗”的对象。湿儿原以为北二俗比佛门弟子正色和尚更俗。此番看来,北二俗的俗还是落了下乘。如果说正色和尚俗得赤裸裸,那么,相形之下,北二俗之俗就好像罩了一个A杯的胸罩,若隐若
现。

不消说,眼前这人就是光头纲,出恭去的那位便是长毛谦。湿儿道:“徒儿,你用梦喃剑法跟他们斗一斗。”孟楠应道:“遵命。”随即抽出长剑道:“原来是北二俗的光头纲,久仰久仰。旭日山庄东方大侠门下孟楠向你请教几招。”湿儿心头高兴,没想到徒弟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名头亮了出来,这个徒弟将来一定能将本门发扬光大。她哪里知道,孟楠心里害怕北二俗,便用师父的名头给自己壮胆。

这是湿儿筷子神功初成后第一次行走江湖,北二俗自然没有听过她的大名。光头纲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无名鼠辈。”湿儿大怒,如何能忍耐别人说她是无名鼠辈?她要不是想看孟楠的梦喃剑法,早一掌拍死他了。孟楠道:“你不想活了吧?竟敢侮辱家师的名头。”长剑一摆,轻飘飘地刺了出去。光头纲呵呵一笑,伸手直抓剑身。

光头纲笑起来时,脸上竟也露出一个酒窝。湿儿便如突然之间见到一个清纯少女坐在青楼里一般。如果单论这个小酒窝,的确是一个清新的、可人的小酒窝。但当它长到光头纲那张俗气的脸上时,便陡然有了几分邪恶,给俗气的脸又增俗不少。湿儿心想,好端端的酒窝,你长在什么地方不好?你便是长在美女的屁屁上,也比生在一张俗气的脸上好。你这个样子,何异于鲜花插在牛粪上?小酒窝啊小酒窝,你为何自甘堕落?湿儿我真是哀你之不幸、怒你之不争。湿儿听见自己内心深处一个声音怒吼道:“我操。”

孟楠手腕轻抖,长剑翻了一个身,剑刃朝光头纲的手指削去。光头纲又是呵呵一笑,脸带淫邪之意,手腕随着长剑而翻动,仍是来拿剑身。

湿儿见徒弟这套剑法轻柔婉转,姿态优美,但因太注重美观,便毫无威力可言。光头纲外家功夫极为不错,掌法也还凑合,一双肉掌将孟楠逼得连连后退。

光头纲纵然武功高强,他的招式在湿儿眼中却满是破绽。他身形一动,湿儿便即窥知他招式的破绽所在。湿儿自然要袒护徒弟,见孟楠落了下风,便指点道:“刺他左腋。”光头纲刚要抬手,孟楠长剑已指向他的左腋,吓得他赶紧侧身避过。湿儿又道:“刺他右膝眼穴。”孟楠长剑往下一指,光头纲右腿本要踢出,这一下又不得不收回将要踢出的右腿。

数招一过,光头纲竟然被孟楠逼到楼梯口。如若孟楠的动作再快一点,光头纲早躺在地上了。湿儿见孟楠虽是孟凡鹏的师父,武功却并不比孟凡鹏高多少。或许她的招式复杂一些,但功力反而不及孟凡鹏。

此时,长毛谦已回到大堂。见光头纲狼狈后退的样子,便道:“纲儿弟,哥哥说你本事不行,可你偏偏喜欢出风头。你看你,都把便秘拉屎的劲儿用出来了,结果却节节败退。你快快退下,看哥哥来收拾她!”光头纲不服气道:“谦儿哥,就你那点本事,你瞎叫个啥?你刚才拉屎没顺便撒泡尿自己照照看?”

湿儿早听说二人虽然亲密无间,却对对方的武功互不服气。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禁暗觉好笑。只听长毛谦续道:“我肯定比你强。”光头纲道:“你歇菜吧!论武功,你可比我差远了。”他一个分心,被孟楠将长袍划破了。长毛谦道:“再打下去你命都没了,还是让哥哥来替你找回场子。”光头纲道:“都是你在旁边惹我分心,你趁早闭嘴。”便在此时,左腿又被孟楠刺了一下。

长毛谦见同伴落败全因湿儿出口指点,他不再跟光头纲斗嘴,转身向湿儿扑来。湿儿右手食指凌空连点,只听“噗、噗、噗”三声,已封了他三处大穴。长毛谦在离湿儿一尺处离定不动,宛如雕塑一般。湿儿视他如无物,仍是出言指点孟楠。又过得两招,光头纲又被刺中左腿,吃痛不住,摔下楼去。孟楠要追下楼去,湿儿道:“不必追了,回来接着吃饭。”

孟楠听命入座。她刚端起碗筷,光头纲已经一瘸一拐地走上楼来,破口大骂道:“你们这帮叫花子装得挺像要饭的,实际上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把你们的本都忘光了!”原来,他早瞧出孟凡鹏是丐帮二袋弟子,又见这三人是祖师爷和徒子徒孙的关系,便以为三人都是丐帮的。

孟凡鹏是正儿八经的丐帮弟子;湿儿跟丐帮渊源极大,可以算丐帮的,也可以不算;孟楠则没有加入过丐帮。光头纲这一顿叫骂,孟凡鹏情不自禁地便要端碗往地上坐去。湿儿喝止他道:“就坐这里吃,但有闲言碎语,哑之。”孟凡鹏端着饭碗还没明白湿儿的话,湿儿又娇喝道:“去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孟凡鹏嗫嚅道:“师爷,光头纲大侠说得有些道理。”湿儿怒道:“还不快快动手,连你的也一起割了。”孟凡鹏吓坏了,知道这个师爷任性得很,自己若不顺着她,她便真的有可能将自己的舌头一起割下来。忙应了一声,战战兢兢去抓光头纲。

光头纲虽然腿被刺伤了,但全身武功还在。他呼地一拳,便朝孟凡鹏面门击去。湿儿又是凌空一指,光头纲的拳头便停在离孟凡鹏鼻子三寸之处。孟凡鹏见对方拳头突然停滞不动,还以为对方故意威胁自己,及至看到对方脸上的惊恐,才知道是师爷出手救了自己。他推开光头纲的拳头,左手捏住他的鼻子,逼他将嘴张开,右手便要伸入嘴内抓舌头。

长毛谦早在旁边吓破了胆,求饶道:“大侠饶命!”见湿儿毫无所动,便又叫道:“大侠威震四方,我等有眼不识泰山。”湿儿是任性的小女孩,只要对方求饶顺着她,她便开心起来。当即朝孟凡鹏使个眼色,示意他放了光头纲。

孟凡鹏收回双手,喝问光头纲道:“还敢说我师爷是无名鼠辈吗?”光头纲好容易保住舌头,忙道:“不敢不敢。你师爷是非著名武林高手。”湿儿一乐,手指一伸,解了北二俗的穴道。

湿儿见这二人长相丑陋,看着就滑稽,稍不留意就逗自己笑出声来,本欲留着做开心果。只是这二人实在太俗,难登大雅之堂。她再一挥小手道:“滚吧。别惹本大侠不开心。”北二俗慌忙飞也似地逃了。

此时店内客人早已跑了个精光。湿儿便就这套“梦喃剑法”,随便提点了徒弟徒孙一下。湿儿是爱美之人,这套剑法使将出来婀娜多姿,她当然喜欢。但徒弟用这套剑法破绽太多,要是自己来使这套剑法的话,威力则不可同日而语。她兴之所至,又把自己拿手的武当太极剑给徒弟徒孙演了一遍。马上就要去华山,接下来她又把华山剑法也演了一遍。她自己聪颖异常,学武资质无人能出其右,当初长老们教她一遍,她就记熟。此时也只教徒弟徒孙一遍,二人却都只记了两三招。

晚饭后,湿儿找个铁匠铺子打铸了四根精钢筷子。她心知肚明,自己目前的内功、轻功都比大胡子和焦山口差了不少。只是因为练就了部分筷子神功,一出手便相当于普通人的四招,方能侥幸将焦山口赶跑。焦山口因为第一次见此神功,惊慌中被自己刺中。倘若焦山口看出自己的弱点,跟自己缠斗下去,胜负还难预料。那四根树枝长短倒是合适,但并不尖锐,自己内力四分后,勉强可以封住焦山口的穴道,但随即被他运功冲开。如果有四根尖尖的、锋利的筷子,效果便大不一样。

湿儿将这四根三三一五长短不一的筷子装入一个五尺长的剑鞘,负在背后。将筷子装入剑鞘,自然是不想让他人知道那是筷子。她也吩咐徒弟徒孙不得对外人讲起。筷子神功只用来对付大胡子和焦山口,江湖上其他人等,便都没有这个殊荣。

湿儿正要领着徒弟徒孙回客栈,蓦然瞥见一个身影飞快向东而去,转瞬便即不见。华山便在长安城之东,湿儿猜测那人定是奔华山而去。她扔下一句“为师先行一步,清明节在华山碰头”,便飞速追了出去。

孟楠和孟凡鹏师徒虽知湿儿武功高强,见她转瞬便消失在夜色中,仍是惊诧不已。孟凡鹏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道:“师父,这个小霸王终于走了。”孟楠呵斥道:“怎么可以对师爷如此无礼?”孟凡鹏见师父俨然已把湿儿当成了师父,自己这个徒孙也当定了,便又默不作声。

翌日一早,孟楠便带着徒弟孟凡鹏朝华山进发。一路之上,遇到不少武林人物三五成群纷纷朝华山赶去。有的步行被他们追上,有的则骑马从他们身旁经过。师徒二人的轻功虽然差了湿儿很远,但若跟一般江湖豪杰比起来,却又是中游水平。傍晚时分,已来到华山脚下。山下已有上百武林人士把守,都是正义道上的人物。二人在山下稍事修整后便连夜登山。沿途各个路口守卫森严,一派如临大敌的样子。

原来,华山掌门高含沙被大胡子毙于恶人谷客栈之后,华山派群龙无首。高含沙的儿子高不成便暂摄掌门之位。高不成年轻有为,剑法造诣颇高,年纪轻轻便在江湖上闯下名头,有“鬼魅剑客”之称。高不成的几位师叔鼎力辅佐他,他的众位师兄弟们也团结一心。在上一次魔教围攻华山之时,他们借助华山天险,勉强将魔教击退,自身损失亦异常惨重。哪知魔教亡华山派之心不死,扬言清明节再次攻打华山。

高不成跟众位师叔商量一番之后,一致认为,以华山派目前的力量,殊难抵挡魔教的大举进攻。为免灭门之灾,无奈之下,华山派只得向天下英雄求援。丐帮虽为天下第一大帮,但华山派先掌门高含沙对丐帮的扩张深为不满。计议的结果,便是将华山派托庇于少林寺之下,请少林方丈出面主持保卫华山之战。

少林方丈正经大师是武林中威望极高的人物之一,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足智多谋。他为了维护武林正义,共同对付魔教这个大对头,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英雄前来华山助阵。他自己更是带着师弟正色和尚、正智和尚等在清明节前十天便驻扎在华山派内。不单如此,他还另外吩咐寺里的三十余名和尚在清明节当天赶到华山支援。

孟楠孟凡鹏二人行至金锁关处,忽听林子里有人说话。上山路上二人已遇到无数武林豪杰,当下便没在意。哪知林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大,这才发现是一男一女在吵架,吵到后来便动起手来。孟楠带着孟凡鹏凑近一看,却是一个恒山派俗家弟子跟一个丐帮二袋弟子在打斗。

这二人正是陆惹儿和蓝屌丝。当日丐帮招标之时,蓝屌丝将陆惹儿骗上了床,最后却没有将工程包给恒山派。陆惹儿回恒山后,被师父冷酷师太一番痛骂,心中早已对蓝屌丝恨到极点。此次二人在华山上狭路相逢,陆惹儿自然不会放过他。陆惹儿是冷酷师太的大弟子,其武功在同辈武林人物中已是佼佼者。蓝屌丝未得名师指点,只会点三脚猫功夫,如何会是陆惹儿的对手?三五招之后,胳膊上、腿上以及背上连中了好几剑。看上去陆惹儿意欲狠狠折磨他一番,并不想让他痛快死去。

孟凡鹏见陆惹儿剑法异常凌厉,丐帮弟子被逼得连连后退,再过几招,便性命难保。便对孟楠道:“师父,我去助他。”孟楠刚才听二人吵架的声音,女子理直气壮,音量非常大,而男子细声细语,似乎理亏。便拦住孟凡鹏道:“问明了再动手,不可因为他是丐帮弟子就帮他。”孟凡鹏道:“昨日恒山派冷酷师太也曾跟师爷为敌。”孟楠一听,原来恒山派不光跟丐帮弟子有仇,居然还敢跟师父为敌,那非狠狠教训一顿不可。便道:“去吧。不要乱伤人,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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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凡鹏大喝一声,飞身而上,将挠痒痒拳施展出来,一爪一爪朝陆惹儿抓去。陆惹儿面对两个丐帮弟子,竟毫无惧色,将恒山剑法展了开来。恒山剑法本是以防守见长的剑法,但陆惹儿报仇心切,将恒山剑法用得咄咄逼人。蓝屌丝武功太差,直接被陆惹儿无视。陆惹儿的一招一式几乎全冲着孟凡鹏而来。孟凡鹏连叫“好痒”,双手在全身乱挠,每一挠都恰到好处。陆惹儿连出了数招,竟然连孟凡鹏的衣襟都没沾到。挠到后来,孟凡鹏又唱起歌来,越痒越挠越痒。陆惹儿又好气又好笑,心急之下,不再依着恒山剑法的招式,而是将长剑一阵乱砍乱劈。孟凡鹏瞅准机会,绕到陆惹儿身后,一爪向她背部的厥阴俞穴挠去。陆惹儿大惊,慌乱中一个前仆,虽躲过孟凡鹏这一挠,却已吓出一身冷汗。她自知不敌,何况对方还有一人尚未出手,便转身逃跑。刚跑两步,撞上一人,正是师父冷酷师太。

冷酷师太其实已经来了多时。她的轻功比这几个晚辈高出不少,这几人又在激斗中,自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她见大徒弟被一个丐帮弟子欺负,而这个丐帮弟子又恰是昨天跟湿儿在一起那人,加之去年在金瓶似的小山被华克之一掌打成重伤,新仇旧恨叠在一起,不禁怒火中烧。她自然不知道湿儿已收了孟凡鹏为徒孙,但这人跟湿儿一伙,总得有点瓜葛。她先四下张望了一番,确信湿儿不在附近,才站出来找孟凡鹏的晦气。

孟凡鹏知道冷酷师太的厉害,立即收手立于当地。这老尼姑内功深厚,每一句话都扎得他耳朵生疼。冷酷师太道:“小叫花,你很厉害嘛。贫尼向你请教几招!”孟凡鹏道:“小可不敢造次。”冷酷师太道:“你欺负贫尼的徒弟之时不是很有能耐吗?少废话,出招吧。”

孟楠虽知冷酷师太的厉害,但她是东北人,生性胆大豪爽,从来也不曾畏惧过什么武林高手。昨日徒弟被湿儿擒住,她关心徒弟的死活,方才向湿儿告饶。如若是她自己,你便杀了她,她也不会眨一下眼。她对孟凡鹏道:“你且退下,让为师来会会她。”

冷酷师太听孟楠自称是孟凡鹏的师父,先是一惊,心想,这个小乞丐的武功已然不弱,他的师父定是高手。哪知几招过后,发现师父还不及徒弟武功高强。她哼了一声,一剑紧似一剑,将孟楠打得手忙脚乱。孟凡鹏一看师父情况危急,赶紧上前助阵。陆惹儿知道师父清高,不喜弟子助阵,便在一旁观战。冷酷师太究是一派掌门,武功之高显然非孟楠孟凡鹏可比。数招之后,她已将孟凡鹏踢翻在地,长剑猛吐,又已将孟楠右臂刺伤。她再踏上一步,一招“金针渡劫”狠狠朝孟楠胸前刺去。

冷酷师太即将得手之际,忽闻脑后风声,赶紧向左侧跃开。回头一看,又是西海六龙的水中花慕容虚。冷酷师太大叫一声“还我菲儿来”,二人便已战至一处。

原来,昨天竺人虽然在湿儿面前挽着两个女人恩爱地走了,但离开湿儿的视线后,冷酷师太和慕容虚却又动起手来。慕容虚受了焦山口的掌伤,虽然伤势不重,但她跟冷酷师太原在伯仲之间,自然不敌冷酷师太。在竺人苦口婆心的劝解之下,二人终于住手。冷酷师太便即赶往华山。六龙中心地最善良的食人鳄庞大海伤重不治,还未回到客栈就一命呜呼。慕容虚败给冷酷师太自然咽不下胸中那口恶气,今日她觉得掌伤已好了不少,趁着竺人等给庞大海操持后事的机会,急急忙忙追到华山来。

孟楠见这二人剑法精湛,一个攻势如海潮般汹涌,一个防守如铜墙铁壁般坚固,禁不住呆呆地在旁边欣赏起来,浑然忘了逃跑。只不知这二人有何深仇大恨,所出招式全是拼命的打法。孟凡鹏告诉师父道:“师爷提到过,慕容虚杀掉了冷酷师太的孩子。”

孟楠“哦”了一声,心想,这个女人也太残忍,果然是邪道上的人物,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也难怪冷酷师太跟她拼命。但慕容虚为何杀了冷酷师太的孩子还要再杀冷酷师太本人呢?女孩子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位定是互相吃醋。

冷酷师太杀红了眼,嘴里不停地喊道:“还我菲儿来!”只是她的武功并不强于慕容虚,一急之下反而露出不少破绽来,被慕容虚抢占了上风。

这时,又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太太带着两个妙龄女子来到旁边观战。老太太面容清瘦,手执拂尘,一身仙风道骨。身后左侧的女子身着灰色缁衣,却留着一头青丝,并非尼姑。右侧的女子着淡绿衣衫,像一株水仙花静静地绽放在那里。

老太太见慕容虚有些眼熟,再听冷酷师太叫“还我菲儿来”,便若有所思。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左侧的妙龄女子,又看一眼冷酷师太,再回头看看左侧的女孩子,口中道:“是了”。女孩子甚觉奇怪,问道:“师父,什么‘是了’?”老太太道:“你便是这位师太口中的菲儿。”

冷酷师太和慕容虚闻言,双双停手向后跃出。冷酷师太激动不已,指着那女子,颤声问道:“她便是我的菲儿?”老太太一拱手道:“在下立山寨立山圣母,久仰师太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这是小徒朱菲菲,不是跟师太长得很像么?”立山圣母虽跟冷酷师太未曾谋面,但早通过恒山剑法认出师太来。冷酷师太忙还礼道:“原来是立山圣母,久仰久仰。令徒的确跟在下有几分相似,但如何断定便是我的菲儿?”她口中还在质疑着,却早已奔过去将朱菲菲揽入怀中。

立山圣母道:“十八年前,老太太正在昆仑山中采药,突然从空中掉下一个襁褓,我赶紧接在手中。再听到山上传来一男一女的争吵声,那男子急切地大叫‘菲儿,菲儿’,女子却在一旁道:‘我偏要摔死你跟她的孩子,看着就让我心烦。’”接着一指慕容虚道:“扔孩子的便是这位。”

慕容虚见对方多了帮手,自己定然讨不了好,骂了一句“小贱种命还挺大”,便转身下山而去。冷酷师太搂着失散多年的女儿泪如雨下。立山圣母又缓缓地道:“当时,我听那男人叫她菲儿,但是不知道姓氏,便给她取名菲菲,让她跟我姓朱。”立山圣母创建立山寨后,方被称为立山圣母,那之前,一直是用本名朱友林行走江湖。

趁冷酷师太跟女儿朱菲菲拥抱痛哭之际,孟楠带着徒弟孟凡鹏悄然上山而去。蓝屌丝不敢落单,也跟着溜了。陆惹儿见三人逃走,却也不敢追去。亥末时分,三人抵达华山派山门处。

虽然距清明节还有一天,此时华山派内已经聚集了上千武林豪杰。 院子里灯火通明,
群雄都还未休息,在商讨退敌之事。居中坐着一个和尚,当是主事的少林方丈正经大师。他身边坐着一个年轻人,着华山派服饰,想必便是华山派代理掌门人高不成。这二人旁边又有几个和尚道士,然后有一个丐帮打扮的年轻人,孟凡鹏猜测此人便是丐帮帮主华克之。孟楠四处张望了一番,并未发现师父的影子,倒是发现人群中赫然坐着北二俗。此时有丐帮帮主在场,二人倒也并不怕北二俗寻仇。

二人身份低微,华山派又人手不足,并没有人过来招呼他们, 二人只得挤在院子角落
。孟凡鹏还在回想刚才遇到冷酷师太之事,抱怨道:“师爷也真是的,咱们被欺负,她却跑得无影无踪了。”孟楠笑道:“难道还要师爷天天陪着你么?你早该独立行走江湖了。”孟凡鹏道:“被逼认了个师爷,要是靠不住,岂不是亏大了?”孟楠道:“像你师爷这种高手,来去就是一阵风,想见一次都难,要靠多半是靠不住。还是把自己的功夫练好才是正经。”

俄顷,孟楠又道:“师父昨天追的那人武功也很厉害,师父该不会有什么闪失吧?”她昨天只见到湿儿欺负孟凡鹏并惩治北二俗,却并未见到湿儿和西海六龙以及焦山口的打斗。她虽知师父厉害,师父到底有多大本事,却并不十分清楚。她是女孩子,心细,懂得关心人,此时自然会想到湿儿的安危。

孟凡鹏却道:“师父,你就不必担心师爷那个小霸王了。”孟楠打了孟凡鹏一下,责备道:“哪有称呼自己师爷为霸王的?”孟凡鹏不服气地道:“你难道没看到师爷的霸道样子么?她昨天让我教她挠痒痒拳,并拜她为师。她说:‘教也得教,不教也得教,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她说什么,便毫无商量的余地。说她是小霸王,一点都不冤枉她。”孟楠道:“那是你师爷的脾气。做徒孙的岂可乱给师爷取绰号?”孟凡鹏道:“反正她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小霸王,得罪不得。”

这时,立山圣母和冷酷师太已双双来到。她们二位可是武林中大有身份的人物,正经和尚等人一见二人身影,便即起身相迎。正经和尚还把各派高手介绍给立山圣母和冷酷师太。其中有少林寺的正色和尚、正智和尚,大兴善寺的澄定大师,青龙寺的净空、净慧二位和尚、泰山派新任掌门桑苍茫道人,全真教新任掌门希玉真人,嵩山派掌门忽忧真人,金城山周云才掌门,荆州五虎,宜宾刘家庄刘老英雄,葫芦岛卓岛主等。丐帮那位年轻人正是帮主华克之,陪同他一起就坐的,还有传功长老鲁猪脚。对孟楠和孟凡鹏而言,这些名字个个都如雷贯耳。孟楠心想,有这么多高手来助拳,魔教此番定是有来无回。

孟凡鹏指着冷酷师太,悄声对孟楠道:“就那师太,够厉害了吧?师爷可以对付六个。”孟楠大吃一惊道:“有这么厉害吗?”孟凡鹏肯定地道:“有!”孟凡鹏这话,既有夸大,也是实话。像跟冷酷师太武功差不多的西海六龙,如果单个儿上,湿儿连续打败六个不在话下。如若六个人一起上,湿儿想赢就很难了。但若湿儿用上筷子神功,六人一起上也便不是对手。孟楠听徒弟说他师爷如此厉害,连连咂舌。

过了一会,有丐帮弟子过来给孟凡鹏分发食物,顺便给了孟楠一份。原来,有了恶人谷客栈中毒事件的教训,为了防止食物被魔教下毒,正经和尚要求各派自备干粮。孟楠不属于任何门派,自然没有得到这个消息。简单用完夜宵,二人便倚着院墙沉沉睡去。

翌日,华山上又来了数百英雄好汉。午饭后,大家仍然聚在院子里闲聊,随时准备抵挡魔教的进攻。

众人正聊得兴起之时,从院外大摇大摆走进一个白衣少女,背负五尺长剑。一众青年男子心中莫不一荡。好一个漂亮可爱的小仙女!冷酷师太和北二俗一见此人,却都把身形矮了一矮,生怕被她瞧见。他们心里清楚,此人虽然长得可爱之极,但实际是个任性霸道的小恶魔。孟凡鹏一见此人,又悄悄地嘟起嘴来。孟楠赶紧站起身来,华克之却已迎了出去。

来人正是湿儿。湿儿昨日追赶那个身影,二人相距却是越来越远,追到最后,竟然不见了踪影。湿儿是何等爱面子的人?她自然不好意思回头去找徒弟徒孙。如若晚辈问起来,那也太丢脸了。她怀疑那身影不是大胡子便是焦山口。别人的轻功焉能将她越甩越远?在魔教进攻华山的当口,这两个大魔头跑到华山来,定然没有好事。此番群雄跟魔教之间定有一番恶战。她担心近日内又会跟这两个让她望而生畏的高手不期而遇,昨夜便在华山上找了个僻静处,用新打铸的筷子练了两遍筷子神功。

练过筷子神功之后,湿儿突然又想到,徒弟孟楠都可以创出两门武功,自己作为她的师父,更应该对武学有所贡献才对。便一夜不睡,坐下来潜心研究。她先将所学过的武功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终挑选出十六个威猛的招式,加以改进和完善,并将其前后连贯起来,有首有尾,创出了属于自己的十六招神功。

这十六招,各有一招对付西海六龙、又各有一招对付少林、武当、恒山派以及正一等十派高手。湿儿对峨眉派玉箫师太、立山寨立山圣母和金城山周云才掌门都很有好感,故招式中便缺少了针对这几个门派的功夫。她本拟再创几招对付大胡子和焦山口,但大胡子和焦山口的武功极高,殊无破绽,至少在湿儿目前这个境界,还想不到破解之法。看来,对付大胡子和焦山口,还得用筷子神功。

别看这套神功只有十六招,那可是湿儿站在武学极高境界创出来的。江湖中有哪一位高手曾系统学习过这么多派的精妙武功?如果说到对武功的融会贯通,湿儿可能是古往今来第一人。每一招之后的变化又极其复杂。以对付华山派的那招“力劈华山”来讲,一开头是一个简单的劈的动作,但华山派武功中有三十种应对方式,因此湿儿便设计了三十个变化来分别对付这三十种应对方式。针对湿儿设计的这三十个变化,华山派又分别有十六、二十四、十八等套应对方式,湿儿便又分别设计了十六、二十四和十八等变化。如此下来,这一招的变化几可达上千种。简而言之,拿下象棋做个类比吧,吕钦、许银川等可能研究过各种布局,湿儿却是除布局外,连中盘、残局的所有变化也全都了然于胸。也只有湿儿这样的武学奇才才能想出这么求全责备的招式和变化来。

这十六个招式,自然全是进攻的招式。这当然和湿儿从小被宠惯、任性霸道的性格有关系。末了,她还取了个霸道无比的名字,叫做“为所欲为”神功。谁要是学会了她创的这套神功,便真的可以为所欲为。这套功夫也正把她任性霸道、张扬的性格体现得更无半分保留。

湿儿一边苦思冥想,一边出手演练。一直忙到午饭时分,才算让自己基本满意。她知道丐帮的食物不合自己的口味,便抓了一只野鸡烤来吃。吃饱之后,抹抹小嘴,才大摇大摆走上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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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楼
湿儿一见华克之相迎,立即变得小鸟依人起来,一伸手便挽了他的胳膊。湿儿想,在群雄面前,华克之纵然有暗算自己之心,却也没有那个胆儿。而且,二人已经分别较长一段时间,分别期间湿儿心里自然时时还都想着未婚夫华克之。此番是定亲后第一次在群雄面前出现,当然要秀一秀恩爱。

只听一个大嗓门道:“原来华帮主已经有了帮主夫人。贫僧向你道贺了。阿弥陀佛,喜酒拿来!”湿儿一看,说话的正是少了双耳的俗和尚正色。他和北二俗坐在一起,一身黄色袈裟泛着油光。相较之下,其俗更胜北二俗。如果说北二俗浑身带着俗气,那正色和尚无疑已经俗到了骨子里。北二俗一开口,会让人觉得俗不可耐;正色和尚即便一言不发,只要他往你面前一站,一股俗气便扑面而来,势不可挡。这三人凑在一起,相得益彰,便是活脱脱的三俗。 正色和尚在金瓶似的小山和立山寨都见过湿儿,此时见华
克之和湿儿亲密挽手,便自然而然地打趣起来。湿儿瞪了他一眼,正色和尚不知湿儿的武功进境,只是呵呵一笑置之。湿儿这一眼倒把正色和尚身旁的北二俗吓了一跳,二人不约而同地往后又靠了靠。

立山圣母识得湿儿是立山寨上用立体画骗人的那个小姑娘,却不知此人便是“华得来”。她知道这个女子武功低微,是哑巴女人将她从屋顶接下来的。当日哑巴女人既救了她,也帮了夏芸儿。两下扯平,这个小姑娘便既非恩人也非仇人。

华克之朗声对群雄介绍道:“这位是旭日山庄的东方姑娘,是华某的未婚妻。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听华克之当众介绍自己,湿儿又是幸福又是羞涩。孟凡鹏这才发现师爷跟丐帮帮主的特殊关系,难怪她许诺让自己升为九袋弟子,还让自己担任陕甘宁分舵舵主。孟楠本来就佩服师父的武功,此时见师父是丐帮帮主的未婚妻,更是高兴得无以复加。

湿儿和华克之坐定后,瞥见徒弟徒孙坐在角落不显眼的地方。湿儿自然不会让徒弟徒孙受冷落,便招手将二人唤至身边。鲁猪脚赶紧差人给二人搬来椅子。湿儿将二人向华克之做了一番引荐。华克之挠挠头,上次给时猛、时不再和机不失三人当了一回前辈已经让他头痛不已,这次却直接当上了爷爷辈。他是憨厚之人,哪有湿儿这般调皮爱占便宜?当下便嘱咐二人以“华帮主”称呼他。

湿儿跟华克之秀了一番恩爱之后,见到立山圣母和周云才掌门在附近,便跑过去打招呼。她当日在恶人谷客栈以华得来的身份跟立山圣母和周云才聊得甚是投机,此时亲切地跟他们打招呼,倒把二人吓了一跳。圣母心想,我跟这小美女不熟啊,怎地突然过来不见外地跟我闲聊?不过她也是豪爽的女杰,既然华帮主的未婚妻过来跟自己聊天,便没有不热情的道理。周云才也很自然地跟湿儿结交。倒是二人身边的冷酷师太,此时赶紧借故走开。陆惹儿本来在冷酷师太的旁边,见师父惧怕这个小姑娘,她不知缘由,也跟着躲开。

湿儿听说玉箫师太因事缺席此次盛会,颇感失望。她最喜欢跟玉箫师太瞎侃,其次才是立山圣母和周云才。二人比之玉箫师太,少了几分开玩笑的性格,多了几分稳重。湿儿见柳陌青安安静静地坐在圣母旁边,便想起当日在恶人谷客栈,柳陌青看女扮男装的自己的眼神来。湿儿伸臂揽着柳陌青的细腰道:“柳姐姐,我给你介绍一位青年才俊吧,如何?”

柳陌青虽然入了立山圣母的门下,却仍是俗家打扮,此时仍着一身淡绿衣衫。她哪里知道湿儿便是华得来?她也不清楚湿儿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听一个陌生人突然要给自己介绍男友,顿时大窘,双颊红霞纷飞,忙道:“阿弥陀佛,善哉儿善哉儿。多谢施主美意,不敢有劳施主。”湿儿调皮地道:“柳姐姐莫非已经心有所属了?”柳陌青娇羞地低头不语。湿儿追问道:“不知是哪位帅哥偷走了柳姐姐的心?”柳陌青不答,只是默默摆弄衣角。

跟圣母和周云才聊了一阵后,湿儿突然想起应该提醒群雄注意,大胡子可能就在附近。便在此时,她却突然瞥见一个身影从院外一株树上掠过,正是自己昨日追逐的那个身影。她不及跟群雄打招呼,便飞身追了出去。

湿儿这一个纵身跃出,把在场群雄都吓得目瞪口呆。

这世上竟有如此快的轻功?

冷酷师太和北二俗还则罢了,他们已经领教过湿儿的绝世武功。那些本以为湿儿不会武功或者武功低微的,比如说正色和尚等人,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华克之心内叹道:“湿儿妹妹的轻功已经超出我很远了。”

莫非此女疯了?怎地无缘无故跑得无影无踪?

皆因湿儿追的那个身影比她更快,在场众人除湿儿之外,并无第二人看到。群雄便觉得湿儿跑得莫名其妙,有故意卖弄轻功之嫌。

那个身影并没有打算从华山离去。他见有人追来,便在山上绕圈子。十几圈过后,湿儿终于抄近路在南天门拦住了他。两人一照面,不是大胡子又是谁?湿儿先自打了个寒战,赶紧将背上装筷子的剑鞘取下来,紧紧攥在手里。

大胡子见追来的竟然是个小姑娘,不禁惊奇不已。他昨天觉得身后有人跟踪,但是相距甚远,并未看清追的人是谁。看身法,应该就是今天这个小姑娘。这小姑娘的轻功端的不错,但应该还不是自己的对手。自己如果一直朝前跑,她原也追不上,只因自己绕圈子,便被她抄了近路。大胡子喝道:“小丫头,你很牛逼吗?你有几斤几两?竟敢追我?”

湿儿嘻嘻一笑道:“几两?哼!实话给你讲吧,这天底下就没有那么大的秤哟。”

大胡子被她吹牛的样子逗乐了,也笑道:“你好厉害呀!在下佩服得紧。用曹冲称象的方法总可以称吧?”

湿儿又笑道:“那你也找不到那么大的船!”

大胡子故作惊奇地“哦”了一声,然后道:“看来只能老夫亲手来掂量一下了!”

湿儿天生爱吹牛。迄今为止,在吹牛上她还未尝败绩。只是吹牛归吹牛,两人交手终究得靠功夫说话。湿儿上次在恶人谷客栈差点被大胡子夺去性命,此事在她心上留下浓浓的阴影。此时她的武功虽早已大进,但估摸着还敌不过大胡子,尤其是昨天在轻功上被大胡子甩了一大截,更让她信心缺失。自己的筷子神功虽然侥幸打跑了焦山口,但能否也将大胡子赶跑,还是未知数。

湿儿凝神静听了一下,身后并无声响,华克之等人并未追来。那可糟糕之极!如若华克大哥带几个英雄来帮我,那我就有信心多了。大胡子出现在华山,恐怕跟魔教进攻华山有关。难道他也是大姐手下的人?上次在恶人谷客栈他就想杀尽天下英雄,无论如何,此人都绝不是好人。我一向以大侠自居,一定要为武林除掉这个大恶魔。湿儿拔出筷子,娇喝道:“快来掂量吧!”

大胡子一看湿儿从剑鞘里拔出四根长短不一的筷子来,先吃了一吓,问道:“筷子神功?”

湿儿笑道:“你还见过一些世面。倘若你跪地求饶,我或许尚可高抬贵手。”心中却想,焦山口到底是倭寇,见我手握筷子居然不知是筷子神功。大胡子既然听说过筷子神功,恐怕就没有焦山口那么好对付。

大胡子略一思忖,随即不以为然道:“筷子神功本身虽然厉害,但以你的功力使出来,恐怕威力有限。”

湿儿不由得一惊,大胡子不光听说过筷子神功,而且对筷子神功还颇多了解。他竟然还知道这种神功耗费内力!如此一来,那就更难对付。看来,我须得将竺人的西海飘忽掌法的窍要跟筷子神功结合起来,用“飘忽筷子神功”来对付他。

湿儿将筷子一摆,已使出筷子神功的第一招“迎膝曲膻”。根据与焦山口的实战经验,她预测大胡子必挡刺向迎香穴和膻中穴的两根筷子,便将内力灌注在刺向曲池穴和膝眼穴的两根筷子上。大胡子见对方四根筷子分点自身四处相距极远的大穴,来势飞快,劲力不弱,认穴奇准,一惊之下,向后跃出三丈。湿儿见他后跃躲避,讥笑道:“哎哟,你的秤太小啦。快快回去换一杆来。”

大胡子略一迟疑,飞身向湿儿扑去。湿儿不敢怠慢,最短的筷子指向他头部的瞳子髎穴,两根三尺长的筷子分指左右上肢的尺泽穴和神门穴,五尺长的筷子则指向他右下肢的血海穴,正是筷子神功第八招“瞳尺神血”的变化之一。大胡子扑来时,正是一个头前腿后的前倾姿势,湿儿这招用得真是恰到好处。大胡子见无法同时将四根筷子挡开,只得硬生生地在半途停下来。

湿儿见一击不中,手中四根筷子已迅速变换方位,五尺长的筷子已伸到大胡子身后,使出第二招“尺列陶翳”来。大胡子见一根筷子刺偏了,满以为自己可以将余下的三根筷子一一挡开。他刚要挥手挡驾,却突觉身后衣襟被什么物事碰着,随即醒悟是刺偏的那根筷子!他的反应也是出奇地迅速,眼见无法挡驾和躲避,只得使出一个拼命招式来,右掌直取湿儿的膻中穴。

倘若是华克之之流使出这一拼命招式来,湿儿自然不管不顾。对手还未击中她便早已被她刺死。但使出这一拼命招式的是武林奇才大胡子,其内力之高当世无双。湿儿这一招纵然可以刺中大胡子的四个大穴,将他刺死,湿儿受他这一击,小命也是不保。湿儿不暇多想,慌忙撤招后退。

好险!倘若湿儿慢得分毫,二人便要同时丧命于华山之巅。

一瞬之间,二人骤历死生巨变,双方都惊出一身冷汗。大胡子定了定神,方才赞道:“小丫头,真有你的。”像他这样的顶尖高手,也不得不用出同归于尽的打法,可见筷子神功真是厉害无比。湿儿一边擦拭手心的冷汗,一边揶揄道:“喂!你的命这么贱,跟你拼命我可划不来。你到底是武林高手还是拼命三郎?以后我就在天下英雄面前称呼你为‘拼命三郎’,看你羞也不羞。”

大胡子被她一通奚落,臊得满面通红。他自功成以来罕遇对手,像华山派掌门高含沙这样的一流高手,也被他一招撕成两半。哪有人能在他面前走上三招?像今日这般被逼拼命,当真是奇耻大辱。大胡子怒不可遏,长啸一声,又向湿儿扑去。湿儿此时信心大增,当即挥舞筷子迎上。

湿儿修炼筷子神功时,曾在第二招遇到瓶颈。从堂兄东方不红用筷子夹鹌鹑蛋中悟出第二招之后,接下来进展颇为顺利。但筷子神功终究是一门极难修炼的神功,此时她也才练会十三招。加上每招的数十种变化,此番跟大胡子斗来,竟然也没有用到重复的招式。大胡子大多数时间都靠后跃避开,偶尔使出拼命招式脱困,他要想还击湿儿一招也难。虽然如此,但湿儿在轻功上差了大胡子一大截,对他后跃躲避的策略也是无计可施。

湿儿知道大胡子善于用毒,担心他久战不下之时突然用起毒来,便先拿话激他道:“喂!好像你用毒还有点水平,你打不过可以用毒药嘛,我绝不对外声张。”大胡子怒道:“谁说我打不过你?我要是靠用毒才能赢你,我就把自己胡子拔光。”湿儿见他如此回答,便知他定然不会用毒,心下稍安,不过嘴上却仍道:“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我理解你求胜的心情。你用毒也不算小人。”

湿儿跟大胡子斗了一百招后,感觉内力难以为继。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太也耗费内力!幸亏她将飘忽掌的窍要融入筷子神功中,每一招实际上只用了真正筷子神功一半的功力。否则,五十招她就该把内力耗尽了。湿儿心想,如此打下去不是办法,自己轻功差了大胡子一大截,自己的招式都能被他后跃避开。等自己内力耗尽,便只有任他宰割的份儿。她连出八招逼退大胡子,喝道:“你一味地躲闪,这架有什么好打的?”

大胡子瞧着湿儿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哈哈大笑道:“小丫头的内力耗得差不多了吧?”

湿儿闻言大惊。她心想,自己求胜心切,不小心中了大胡子的奸计。大胡子深知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轻功是极度耗费内力的神功,便故意运用消耗我内力的战法。等我内力耗尽,就一举将我除掉。今日自己除魔不成,恐怕反要被魔消灭。华克大哥,看来我只好成全你和十三妹了。可是我不甘心啊!大胡子的内力真是深厚无比,此时我内力已消耗殆尽,他却依然充沛如初。

大胡子却道:“我自出娘胎后还从没打得这么爽过。你先休息,等你休息好后,咱们再战!”

什么?大胡子竟然让自己养精蓄锐后再战?这一下倒是颇出湿儿预料。大胡子在她心中可是大恶魔,他的做派反倒挺像正人君子。湿儿认真地道:“我一休息就睡着了。我昨夜通宵没睡。”

大胡子笑道:“我本来也觉得你可以坚持一百零九招的,我就奇怪你怎么只撑到一百零八招就投降了。原来你昨夜通宵没睡。”

湿儿“呸”了他一下,收起筷子,靠着石头便睡了起来。她又累又困,浑然忘了对面站着的是强敌而非亲友,一合眼便进入梦乡。不过,大胡子也真算得上是英雄,就坐在原地等着,丝毫没有乘人之危的意思。

湿儿一觉睡到晚饭时间,醒来时大胡子正在烤野兔。湿儿用力吸了两鼻子弥漫在空气中的香味,问道:“有我的份儿没?”大胡子道:“你要不怕有毒,就有你的份。你要怕,便没有。”

湿儿纵身过去,取下尚未完全烤熟的兔子,一撕两半,一半抛给大胡子,已将另一半塞往自己的小嘴。大胡子道:“你睡觉的样子乖得很,睡醒了却这么调皮,吃东西都不知道礼让。”湿儿道:“刚才过招的时候不是已经让过你了吗?”大胡子也回敬了她一个“呸”字。

二人吃罢,湿儿将兔子骨头一扔,对大胡子道:“可以开始了吧?”大胡子站起来道:“好。”湿儿筷子一摆,已扑了上去。

湿儿睡醒吃饱后,果然与先前大不相同,动作更快,认穴更准,力道更狠。但结果却是一般无二,她的诸般筷子神功妙招都被大胡子一一后跃避开。与其说是二人在交手,倒不如说是湿儿在追打大胡子。只可惜她的轻功终究差了大胡子很多,想要刺伤他却殊无可能。虽然湿儿已经把有些招式重复用了好几遍,但大胡子即便知道她会这么出招,却依然破解不了。这种功夫一下就出四招来,知道了又有何用?这次二人一直打到月上中天,湿儿又开始气喘吁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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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胡子笑道:“咱们罢斗如何?在你轻功超过我之前,你都赢不了我。”

湿儿收起筷子,不服气地道:“哼,我分明已经赢了。只是还没有将你刺伤罢了。”其实,她心里明白,再耗下去,因为内力不继,自己必输无疑。

大胡子笑道:“等你轻功超过我,我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掉,那时便只能当拼命三郎,也就顾不得你笑话我了。”

湿儿道:“明年清明节,咱们再上华山比试,敢否?”

大胡子道:“老夫也正有此意。这一年中我好好琢磨破解之法,在轻功上也争取不要让你超过我。”

湿儿道:“这一年中,你可要好好地活着,千万别让人家取了性命去。明年清明节我要找你不着,就说你胆小躲起来了。”

大胡子道:“除了你这个会吹牛的小姑娘,江湖上又有谁能取我性命?”

湿儿道:“还不是怕你想不开寻短见,不给我手刃你的机会。明年清明节本大侠把你给办了,然后给你立一块大大的墓碑,上书‘天下第二高手大胡子之墓’,并当场给你扫墓。”言下之意,打赢大胡子后,她就是天下第一,大胡子便只能排在第二位。

大胡子并不生气,反倒哈哈大笑道:“我就喜欢你吹牛的小样。”

湿儿道:“你吹牛的水平却也不弱。”

大胡子道:“过奖过奖。吹牛方面我甘拜下风。”

湿儿正欲转身离去,大胡子突然又道:“小妹妹,你不单武功高强,而且也是性情中人。咱们结为金兰兄妹可好?”

这一提议让湿儿十分意外。俗世中关于结拜有诸多规矩,比如说宗亲者不结拜;姻亲者不结拜;有辈份差别者不结拜;八字不合者不结拜。她想,大胡子的年龄都快赶上自己父母了,辈份差别明显。再者,义结金兰都是同性,男的成兄弟,女的成姐妹。男的和女的结拜金兰,大违世俗常理。这样结拜兄妹也未免太搞笑了吧?最让湿儿为难的,还是大胡子的邪教身份。现在还不能断定他是否是大姐的手下,但他肯定不是正教人物。正邪之间势不两立,谈何义结金兰?

湿儿转念又一想,如果因为年龄、性别原因就不结拜,那也未免太世俗。江湖本是英雄豪杰汇聚之地。英雄之所以被称为英雄,自然因为他们不同于常人,不受世俗观念左右,敢于做乱伦之事。如果跟常人一般,如何配称英雄? 咱们既然是英雄,就不该囿于
俗世常规。俗世不能干的,咱们这些英雄就偏要干一干。因此,江湖中发生乱伦的事便有如家常便饭。比如说郭靖和杨康是兄弟,丘处机是杨康的师父,周伯通又是丘处机的师叔,但郭靖和周伯通却又是兄弟。再比如说,杨过是郭靖的侄儿,郭靖是黄药师的女婿,可是黄药师又和杨过结拜为兄弟。

普通人也有乱的,但再乱能乱到哪里去?就拿最乱的姓周姓李姓窦姓王那一伙来说吧,无论他们多么地错综复杂,却始终是在平辈之间乱,跟江湖英雄丝毫不能比。他们也就配在影视中扮演一下英雄,过一下干瘾。有本事你们也搞乱辈份试一试?

至于正邪之分,正邪原在一念之间。魔教的曲洋和正教的岳不群,你愿意跟谁结交呢?我刚才睡觉之时,大胡子却并不乘机偷袭,可见他并非阴险毒辣之辈。大胡子武功如此高强,恐怕全天下也就他比我强一点。现在我跟他乱伦结为兄妹,传了出去自是千古流传的佳话。再说,我跟他结为兄妹之后,可以劝他不要跟天下英雄为敌。虽然没有除掉他,但至少也算为武林减轻了祸害。

大胡子见湿儿不答,以为她不同意,便道:“你嫌我太老么?”

湿儿笑道:“我是怕高攀不上呢。能和天下第一高手结为兄妹,小妹自然求之不得。”要结拜兄妹之际,湿儿便又谦虚地尊大胡子为天下第一。

大胡子大喜。当下两人便面对山谷,撮土为香,并肩而跪。湿儿心想,我先立一个非常毒的盟誓,向大哥表明我的心迹,别让他又怀疑我不想跟他结拜。怎么说好呢?“本人东方不湿,今日与大胡子义结金兰,日后有福共享,有难同当。若是违此盟誓,定叫我从长空栈道摔下去,粉身碎骨。”想好誓词,湿儿自己心里先笑了。我还没有问过大哥的名字呢。如果说“与‘大胡子’义结金兰”,多么唐突!当下便对大胡子道:“大哥,小妹尚不知你的大名。称呼你为‘大胡子大哥’多不敬呀!请教大哥贵姓?”

“哦,我姓燕。”

“名字呢?”

“不知道。”

“你姓燕,叫‘燕不知道’?”湿儿只知道东瀛倭寇习惯用四个字的名字,中土除了像自己“东方”这样的复姓之外,很少有四个字的名字。不过,大胡子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难免会有些怪癖,取一个怪怪的名字也不无可能。

大胡子无奈地道:“我是说,我也不知道我叫啥名字。”

“咦!大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那也太奇怪了吧!”如果大胡子真叫“燕不知道”,湿儿反倒不觉吃惊。大胡子竟然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真是开玩笑。

“娘西皮,说起我的名字我就想杀人。”大胡子轻轻一挥右手,掌风过处,他右侧一丈开外的一株碗口粗的柏树咔嚓一声断为两截。

湿儿暗自吃了一惊。心想,大哥的这份内力够自己勤练许多年。见大胡子情绪激动,忙道:“大哥息怒。发生了什么事?不妨说与小妹听听。”

“此事说来话长,”大胡子愤愤地道:“小时候我特想成名,都想疯了。从能够直立行走,便开始练功,真的做到了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勤学苦练八年,终有所成。那时江湖上名声最盛的是‘剑无眼’靳青锋。此人横行武林,一套青锋剑法无人能敌。在我十岁那年,我找人代书了一封挑战信,约他在武林高手面前决斗。我找这些武林高手,并不是让他们助阵,只是让他们做个见证。如此一来,比武之事就天下皆知。我如果赢了,肯定声名大振。”

“不用说,大哥一定赢了。”湿儿幼时曾听父亲提起过“剑无眼”靳青锋。此人一把长剑天下无敌,三五招定取对手性命,死在他手上的高手不计其数。“剑无眼”的绰号,便指刀剑不长眼睛,以此形容他杀人之多。四十多年前,江湖上公推此人为天下第一。武当派的千思真人屈居其下,排名第二。她心里想十岁的大胡子肯定远不是靳青锋的对手,不过嘴上却仍说他赢了。

“赢是自然。不过那时年幼,赢得很不容易。跟他从早打到晚方才打得他爬不起来,中间曾停下来吃过两顿饭。要是在今天,哼,十招之内肯定掐死他。”看来大胡子对没有能速胜还颇不满意。

湿儿这一惊非同小可。大胡子真赢了?那可太了不起!可是,怎么没人提起大胡子的名字呢?难道他在编故事?不过倒也难说,大胡子现在的武功如此出神入化,十岁的时候说不定真的能赢靳青锋。便又道:“从那以后大哥就名震江湖了吧?”

“名震江湖个屁!”

“咋了?”湿儿心想,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十岁小孩打败天下第一的高手,那是多轰动的事?又有这么多人做见证,想不出名都难啊。想一想自己十岁之时尚在父母怀里撒娇,便觉无地自容。

“娘西皮!”大胡子又骂了一句,抓起身边的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朝不远处的一块巨石扔去。石头撞在巨石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他扔的那块石头碎成粉末,巨石表面却变成了筛子状,凭空多了无数的深凹。

将一块石头摔成粉末原也平常,但碎石末子如何能将巨石表面击出无数深凹来?!

湿儿不知他用的什么手法,但觉其内力之强实是匪夷所思。

看石头被自己摔得粉身碎骨,巨石被砸得千疮百孔,大胡子好像解了恨一般。接着说道:“哪知江湖豪杰们却说,为了保护未成年人,不能称呼我的大名,只能称呼我为燕某某。开始一段时间,我还郑重其事地告诉人家,我叫什么名字。可是未成年之时,人家都叫我燕某某。及至我长大成人,可以用回本名之时,我却已忘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如此。真是可惜!”湿儿替大胡子惋惜不已,道:“他们说为了保护未成年人,不过是个借口而已。说穿了就是故意打压有才能者,不让别人成名。现在这社会要出名真难。像大哥这样武功天下无双的,却也寂寂无名。反倒是像正经和尚那种人,虽然武功平平,但是因为仗了少林寺的名声,便闻名天下。唉,要想成名,背景实在是重要!有了背景,想不成名又都难!”

大胡子道:“当初有人暗示我,说我请那些高手观战却没有将他们打点周到。如若我意思意思,便会得到群雄的追捧,便立即名满天下。可是,我从小便心高气傲,不愿意做如此下作之事。而且,小时候常听人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所以,我以为武功高强自然便威名远扬。”

“大哥现在才知道酒香也怕巷子深了吧?其实,纵观我华夏数千年历史,被埋没的人才不胜枚举。据说,唐代大诗人杜甫也曾被埋没过。他在世之时,名气极其低微,只配给李白提鞋。他在《南征》中写道:‘百年歌自苦,未见有知音’。可见其没有知音的悲痛心情。不过,他运气还算不错。仙逝数年后,其诗作被晚唐诗人元稹发现并大力推荐,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诗圣。‘诗人以来,未有如子美者。’便是元稹为他写的墓志铭。”

湿儿又道:“远的不多说,就拿这本《武侠梦》来说吧,倘若没有@华新huasing 君的
大力转发,没有天涯编辑的鼎力推荐,没有武侠吧吧主的置顶,恐怕至今读者仍以个位数计。其实,能有几个像@逼老湿 那样的也不错。虽然批评小说没内涵,但好歹替作者消灭了零评论和零转发。”

大胡子道:“妹妹真是聪颖无比,小小年纪便已悟出了成名的道理。妹妹的筷子神功出神入化,想必对《金瓶梅》这本秘籍异常熟悉?”

湿儿曾听父亲和庄孙子说过有关《金瓶梅》的故事,虽知道一点,却也不甚了解。谦虚地道:“凑合知道一点吧。”

“妹妹可知,原是武功秘籍的《金瓶梅》因何变成了一本黄书?”

湿儿记得父亲东方无能曾说过,笑笑生故意将武功秘籍藏入色情描写的书中,是怕坏人捡去修炼成绝世神功后,好人便要遭殃。便顺口答道:“自然是笑笑生不想让坏人得到这本秘籍,故意将武功秘籍夹在色情描写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哥因何发笑?”

“兰陵笑笑生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他还会在乎这本秘籍被谁得到了么?”

“大哥所言极是,”湿儿心想,兰陵笑笑生杀了这么多高手,当然算不得好人。看来当初爹爹是为了教育哥哥和我学好,便故意说兰陵笑笑生迫不得已才将秘籍混入黄书之中。“不然的话,《金瓶梅》因何变成了黄书呢?”

大胡子道:“筷子神功虽然厉害,但《金瓶梅》武功秘籍成书之时,却是寂寂无闻。别说跟《易筋经》和《葵花宝典》相提并论,简直就没人知道。《葵花宝典》还有一众江湖豪杰拼命争夺,可是你把《金瓶梅》放在路上都没人捡。兰陵笑笑生不服气,为了让《金瓶梅》比其他武功秘籍更出名,便独辟蹊径,在秘籍中加入了大量的色情描写。这本秘籍最后倒是出名了,但却是因为色情而出名,还是没人知道它是一本绝世武功秘籍。唉,实在可惜!”

原来笑笑生加入色情描写竟是为了让秘籍出名!湿儿道:“这种情况跟一些女演员成名之路何其相似!一些三线演员为了出名,一开始露事业线,然后变成脱星。到最后倒是真出名了,可惜大家却认为他们是知名青楼女子,再也跟‘演员’二字联系不起来,更遑论成为德艺双馨的艺术家。为了出名,搞得连本质都变了,真是可叹可悲!”

湿儿见大胡子黯然神伤的样子,心下替他抱不平。便安慰道:“大哥不必伤心难过。有的人虽然活着没有成名,但死后却成名了。比如说刚才提到的诗圣杜甫。此外,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也是他死数百年后才被后世追认为第一行书的。说不定几千年之后,大哥被尊为武圣呢。”

大胡子无奈地笑道:“杜甫是诗圣,王羲之是书圣,聂卫平是棋圣,燕某某是武圣。燕某某,燕某某,燕某某。唉,燕某某这个名字怕要伴我一生了。真是亏了我这一身神功。”

饶是湿儿冰雪聪明,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燕某某。她踌躇之间,燕某某突然问道:“妹妹,你又叫什么名字?”

湿儿忙拱手道:“小妹我叫东方不湿。”

燕某某一怔道:“妹妹武功如此高强,名字却也不见闻于江湖。”

湿儿忙补充道:“小妹曾用名华不来、华得来,小名牛逼,字翘楚。华得来这个名字响亮一点。”

燕某某奇道:“华得来是个男的呀!”他自然记得华得来,那个调皮异常、招式千奇百怪、拔掉自己几根胡子的小叫花。

湿儿坏笑道:“江湖人称‘拔胡子大侠’的,便是区区在下。”

“好啊,原来当初是你把我胡子拔掉了。你这坏妹妹。”燕某某仔细打量了湿儿一番,的确跟记忆中的华得来颇有几分相似。看来那时定是妹妹调皮,故意玩儿女扮男装。

湿儿又一拱手道:“有道是不打不相识。还望大哥海涵。”

燕某某道:“好说好说。大哥的胡子长得快,不怕拔。再说,当初大哥也失手伤了你,还望妹妹不要记恨。”

这时,银色的月光下,一对倦鸟从远处归来,钻入旁边一株大树上的巢穴。湿儿望着鸟巢出神,想起白天跟华克之在华山派内深情牵手。这次从华山回去,便要跟他完婚。便柔柔地道:“再过一段时间,我又要改名字了呢。”

燕某某奇道:“为什么又要改名字?很好玩吗?”

“过不多久,我就叫‘华东方不湿’了。”说到此处,湿儿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为什么在名字前加一个‘华’字?”

“笨哥哥,人家要嫁人了嘛。我家相公姓华。”

“嫁人后为什么要加上夫姓?妹妹,你的思想太封建。现在女性独立自强,能顶半边天。尤其像妹妹这样的,武功远高于你家相公,为什么还要冠夫姓?”

“冠不冠当然由我决定。我如不冠,自然没人敢说半个不字。冠夫姓自是表示明媒正娶。你比如说常凯申的老婆叫蒋宋美龄,还有那谁的老婆叫薄谷开来来着。你见过哪个小三冠了夫姓?”

燕某某道:“那倒没见过。哥哥我又没娶过老婆。”

湿儿接着说道:“现在很多三角恋都不知道谁是小三,谁又是原配。究其原因,便是因为名字前面没有冠夫姓。如果女子冠了夫姓,旁人岂不是一看就明白?”她心想,夏芸儿便因为没有被堂兄明媒正娶,所以名字前面始终不能冠以“东方”二字。

聊了一阵后,湿儿忽然想起二人还没有结拜,如果把话题扯得太远,大哥又该怀疑我结拜的诚意了。当下便道:“大哥,咱们快快结拜吧。”大胡子高兴地应了一声。二人便拜了几拜,各自发了个毒誓,结为金兰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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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拜完毕,二人转而讨论武功。湿儿道:“大哥的挫骨扬灰神功真是厉害之极。抓住对手的胳膊,顺势一捋,对手的骨头就化成了灰,便惨痛而死。但是小妹怎么看不清你出的什么招式呢?”

燕某某道:“为兄现在哪有什么招式?年轻的时候倒是很喜欢花架子,会很多很多招式。武功达到一个境界之后,便以实用为主。为兄跟人交手,就是瞅准人家的破绽,直接去抓对手的胳膊。对我而言,轻而易举就能把对方胳膊抓住,也便不需要什么招式了。为兄出手只讲究轻重程度:轻一点是小捋怡情,厉害一点是大捋伤敌身,最厉害的就是强捋,让敌人灰飞烟灭。”

湿儿打趣地道:“哼,大哥分明批评小妹的功夫是花架子。”

燕某某忙道:“妹妹可别误会。以前在恶人谷客栈之时,你招式虽然多,但真是花架子,为兄一下就能抓住你的胳膊。现在的筷子神功,一出手便是四招,真是厉害无比。为兄一直抓不住你的破绽,便只能一味地后跃避开。就跟下棋一样,我一下只能落一个子,而你一下落四个子。那还下个什么劲?不管我怎么下,都会全被你围起来提掉!”

湿儿这才明白,刚才跟燕某某交手之时,他只是躲避自己的招式,却并不进攻,原来是因为他找不出自己的破绽来。心想,我这筷子神功还真不错。如果找到《言吾文》,练成上面所载的内功后,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轻功都将更上层楼,当可成为天下无敌。湿儿正要说话,忽听得有脚步声自远处传来,便道:“好像有人朝咱们这边来了。”

燕某某笑道:“两个虾兵蟹将,不去管他。”看来,他早听到了脚步声。只是来人武功低微,他并不放在心上。

“是啊,其他人都是虾兵蟹将,”湿儿豪气地道:“今天下英雄,唯大哥与小妹耳!”

燕某某笑道:“妹妹吹了这么久的牛,终于说了一句大实话。”

湿儿哈哈大笑道:“大哥也真是有趣。”湿儿心中却想,焦山口可不是虾兵蟹将。他轻功远高于我。倘若他也采取后跃退避的策略,我也奈何不了他。西海六龙的师父西海龙王自然也不是虾兵蟹将。她瞥了一眼燕某某,月光下,只见他的笑容似乎也有所收敛,大概也突然想到了哪位极厉害的人物。

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一个女子道:“你上次骗了我,我没杀你已经够便宜你了。你若再缠着我,休怪我手下无情。”湿儿竟然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接着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上次的确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不过我也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就跟我一起过吧。”这男子的声音湿儿更为熟悉,似乎是跟着华克之一起上华山的蓝屌丝。

女子“呸”了一声,接着又传来“仓啷啷”的一声,似乎长剑已经出鞘。男子却道:“我得不到你,跟死了有何两样?你要杀就杀吧!”女子道:“我已经给你讲得很清楚了。你一个臭叫花子,谁愿意跟着你一起过穷日子?”

听到这里,湿儿不由得怒火上涌。男女之间,谈论的应该是纯洁的感情。焉能拿贫富来计较?湿儿是富家小姐,当日她在金瓶似的小山相中华克之,便从未考虑过他是叫花子的问题。因此,她心底异常讨厌嫌贫爱富的女子。她心想,你嫌弃对方贫穷,我偏偏要成全他。这也是咱大侠的工作不是?

这时,两个身影出现在湿儿左侧的山崖边,正是蓝屌丝和恒山派的陆惹儿。突然,蓝屌丝扑通一声跪在陆惹儿面前,哀求道:“我穷是穷一点,可是我是真的爱你。”陆惹儿不为所动,冷冷地道:“呵呵。你爱我?如果你从这里跳下去,我就相信你是真的爱我。”

蓝屌丝转头望向身后的万丈悬崖,皎洁的月光映照下却深不见底。从此处跳下去,估计就会直接进入十八层地狱。他又转回头,吃惊地看着陆惹儿。

陆惹儿道:“到底爱不爱?爱就跳啊。”

蓝屌丝哀求道:“你真的要逼死我吗?”

陆惹儿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是骗子。口中都说爱,实际上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你要真爱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蓝屌丝道:“我跳下去不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吗?”

陆惹儿道:“你又不是真爱我,要见我干嘛?”

蓝屌丝道:“我是真的爱你。”

陆惹儿道:“那就跳下去证明给我看。”

蓝屌丝望着陆惹儿良久,终于一狠心道:“好,我跳给你看。”说着,站起身来,慢慢往悬崖边走去。到了悬崖最边缘,他又对陆惹儿道:“你真的要逼死我吗?”

陆惹儿道:“你自己跳的,跟我可没关系,别让你们丐帮找我寻仇。”话音未落,长剑往前一递,往蓝屌丝胸前刺去。蓝屌丝做梦也没想到对方会出剑逼自己跳崖。长剑还未及身,他已吓得大叫一声,站立不稳,朝万丈深渊跌去。

湿儿早已飞出。左手一抄,已在半空中捉住蓝屌丝的左脚,右手在突出的岩壁上一按,已倒提着他飞上了崖顶。蓝屌丝早吓得魂不附体,湿儿将他放在地上片刻之后,他才缓过劲来。

这时,却听燕某某叫道:“妹妹,好厉害的飘飘欲仙轻功!大哥先走一步,明年清明节华山见。”湿儿想起尚未跟燕某某讨论魔教围攻华山之事。如若他是助魔教围攻华山的,当可叫他手下留情。忙大叫道:“大哥留步!”燕某某却早已去得远了。

陆惹儿先前并未留意到大胡子和湿儿。上山时她曾找蓝屌丝算账,却被孟楠孟凡鹏把蓝屌丝救走。上了华山后,有华克之在侧,她更是没有机会。此番是她故意设计引蓝屌丝出来。她心中算盘打得响当当的:如果亲手杀掉蓝屌丝,丐帮必然找她寻仇。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势力极大,恒山派定然不能庇护自己。如果逼蓝屌丝跳崖,这样既可以除掉仇人,丐帮也没有理由找自己算账。

此时突见湿儿凌空将蓝屌丝救了回来,陆惹儿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跌坐于地。她知道湿儿是丐帮帮主的未婚妻,自己的如意计划被人家抓了把柄。湿儿武功高强,她绝无可能杀人灭口,此番定然难逃湿儿严厉的惩罚。她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逃脱。

湿儿冷冷地对陆惹儿道:“你可真够狠的。你不愿嫁给人家也就罢了,竟然要杀掉人家?”

陆惹儿忙道:“冤枉。小可绝无杀他之心,只是想考验他一下,看他是否真心爱我。”

湿儿道:“你拿剑要将人家逼下崖去,我亲眼所见,你还敢抵赖不成?”

陆惹儿道:“我见他站在悬崖边缘,怕他真跳下去,便伸手去拉他。我竟然忘了手中握着一把剑。小可真是罪该万死!”一边说,一边跪下给湿儿磕头。

湿儿道:“你以为本大侠这么好骗吗?”

陆惹儿吓得磕头如鸡啄米,哀求道:“小可哪敢欺骗东方大侠?小可肚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怎么会杀掉孩子的亲生父亲?”

湿儿尚未搭话,蓝屌丝已经大叫起来道:“真的?”他仔细看了看陆惹儿的身材后,又失望地摇摇头。

陆惹儿道:“已经七个月了,它不显胎啊!”见二人还是不信,便伸出胳膊道:“东方大侠,你一把脉便知小可是否撒谎。”

湿儿不知蓝屌丝跟陆惹儿交往的经过,她一直以为蓝屌丝没有交过女友。见陆惹儿竟然大胆地让自己把脉,难道真有其事?她伸出小手握住陆惹儿的脉门,其脉圆滑如按滚珠,果然是喜脉。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蓝屌丝弱弱地将去年丐帮招标,陆惹儿去丐帮找关系,最后却被他骗上床的事含含糊糊地说了一遍。说完,他也跪在湿儿面前道:“都是弟子不好,不该骗人。”

湿儿知道骗人不对,但她喜欢护短,便也不指责蓝屌丝。湿儿道:“既然事已至此,今日本大侠便替你们主婚。现在开始拜堂吧!”

蓝屌丝刚刚侥幸从鬼门关逃了回来,又突然知道陆惹儿怀了自己的孩子,此时又要将孩子他妈娶回家,可谓三喜临门。但他毕竟是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人,虽然知道湿儿是华帮主的未婚妻,但毕竟不是帮主本人。便对湿儿道:“多谢东方姑娘美意。弟子以为尚需禀报华帮主,等组织上批准之后才能拜堂成亲。陆妹妹也需要禀明师太再做……”

蓝屌丝话没说完,湿儿早将脸沉了下来。

陆惹儿却道:“东方大侠武功卓绝,威望崇高,哪里还需要禀明帮主和师父?弟子愿意听从东方大侠的吩咐。”

湿儿对陆惹儿的回答颇为满意,她就喜欢听别人奉承她。催促蓝屌丝道:“还不快快拜堂,难道要我把你扔下悬崖去么?”

蓝屌丝曾跟湿儿和华克之由总舵同去陕甘宁分舵,自然知道湿儿的霸道性格。哪敢再说半个不字?二人便在湿儿的监督之下草草拜堂成了亲。

湿儿随后领着二人重返山顶。途中,陆惹儿对湿儿道:“东方大侠不光武功卓绝,而且学识过人。可否请东方大侠给我们未来的孩儿取个名字?”陆惹儿只见过湿儿的轻功,知道她武功卓绝倒也罢了,她哪知湿儿是否学识过人?她这番话,自然是讨好丐帮帮主的未婚妻。

湿儿觉得这话异常顺耳,便欣然道:“孩子他爹太懦弱,孩子一定要有霸气,要超过他爹才有前途。不如就叫蓝屌霸,名字中带一个‘霸’字,自然强过他爹。你们说可好?”

陆惹儿忙道:“好名字好名字。东方大侠真是学识过人,学识过人。多谢东方大侠!”

蓝屌丝却是有苦说不出。屌霸这个名字好在何处?看来孩子将来比他爹更穷。但他哪敢说半个不字?也只得跟着感谢东方大侠。

三人回到华山派山门时,群雄还在院子里闲聊。明天便是清明节,是魔教围攻华山的日子。一场恶斗即将到来,群雄既兴奋,也担心害怕,哪有心思休息?

湿儿大摇大摆走在前面,蓝屌丝兴高采烈地牵着陆惹儿的手,陆惹儿脸带红晕,娇羞无比。群雄见湿儿中午孤身飞身而出,半夜却带着陆惹儿和蓝屌丝一起回来,都甚觉奇怪。蓝屌丝和陆惹儿将结婚一事先后禀告了帮主华克之和师父冷酷师太。华克之见是湿儿的主意,当然大声赞好。冷酷师太虽然心中不快,但她哪敢得罪湿儿这个小霸王?只得说几句“小徒能和丐帮弟子结为夫妻,恒山派莫上荣光”之类的话。

正色和尚是个大大咧咧、好斗的俗和尚,对乱点鸳鸯谱一类的事尤感兴趣。他倒是觉得这种逼迫别人结婚的事应该由他正色和尚来干,却没想到被一个小姑娘抢了风头。他虽然见识过湿儿的轻功,但对湿儿的其他功夫却不甚明了。在他眼中,湿儿还是金瓶似的小山上那个小姑娘。此时他倚老卖老,反倒教训起湿儿来,呵斥道:“小丫头,你真是乱点鸳鸯谱。结婚是父母做主,你算得上什么?”

湿儿霸道惯了,平时有人稍微不顺她意,她便要惩戒别人一番。正色和尚竟然敢当众教训她,那真是摸了老虎的屁股。湿儿还有一点不爽的是,华山派请少林方丈正经和尚来主持抵抗魔教的大事,而非丐帮帮主华克之,觉得被少林和尚抢了未婚夫的风头。此外,湿儿在金瓶似的小山和恶人谷客栈两次见正色和尚跟玉箫师太打斗,她跟玉箫师太要好,此时便也想趁机教训正色和尚一下。她瞪了正色和尚一眼道:“和尚不可以结婚吧?赶明儿,我也给你赐个老婆。”

正色和尚一怒,俗劲儿冒将出来,指着湿儿的鼻子道:“阿弥陀佛。小丫头真他娘的胡闹!”

湿儿也是越发生气地道:“秃驴瞎叫什么?鼻子也不想要了么?”

湿儿开口称呼大和尚为秃驴,一下子惹恼了在场所有成名自负的大人物。他们心中均想,这姑娘长得乖巧可爱,却怎地如此霸道无礼?大家都以为她仗着华克之的丐帮帮主身份耍横呢。只有冷酷师太和北二俗在心里暗暗为正色和尚担心,恐怕他的鼻子真的要保不住了。

正色和尚更是怒气冲天。自从他的双耳被割之后,觉得处处抬不起头来。现在一个小姑娘威胁要把他的鼻子也割掉,他焉能忍耐?他也不管辈份之分,也不顾华克之就在一旁,飞身便朝湿儿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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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正色和尚已窜至身前,湿儿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朝正色和尚抛出一个媚眼,口中叫了声“好痒”,右手往左肩一挠,顺势原地转了一个圈,正色和尚便从她侧面冲了过去。湿儿用的正是她徒弟孟楠所创的挠痒痒拳。正色和尚见一击不中,转身又即扑来,却是那招“猛虎下山”,恼羞成怒之下将一扑一掀一剪用得威猛异常。湿儿以前用一招“小猫上树”躲过正智和尚的这一招,此时却仍是抛了一个媚眼,用挠痒痒拳轻巧避过。

孟凡鹏见师爷将挠痒痒拳用得这般恰到好处,心底暗赞道:“徒孙我都还没教她这套拳法,她自个儿却会了。而且,她这一招比我的又快了许多倍。难怪她是师爷,我是徒孙。这水平也太有差距了。”

华克之见湿儿这两个躲避的招式,似拙还巧。怎么自己给自己挠痒痒,竟然可以把对方的雷霆之击躲过去呢?他心想,湿儿妹妹的功夫又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已非自己能及。当然,如果是孟凡鹏使挠痒痒拳,华克之最多只会觉得有趣。但湿儿自身修为极高,已是当今武林翘楚。这么一个有趣的招式在华克之这种武学大家的眼中便也已成了绝妙招式。

正色和尚在武林中颇负盛名。连着两个得意的招式都被对手轻轻松松躲了开去,无异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跌了一个大跟头。他仍然以为湿儿只是轻功好,其他功夫则泛泛。便仍是一味地猛攻,力求擒住湿儿。湿儿武功既高,又喜卖弄,便故意拿挠痒痒拳逗他。她本就长得十分可爱,此时扭扭捏捏把挠痒痒拳使将出来,其妩媚更胜孟凡鹏十倍。尤其是她那双清澈透明、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个媚眼抛将出去,院子里上千男子无不为之神魂颠倒。只怕三十来届春晚中都没有哪一个节目及得上她表演的一星半点。刚才在心里责怪湿儿的老者们,又都暗暗赞叹起来。

正经和尚毕竟是得道高僧,考虑事体总以大局为重。他对华克之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华帮主,可否请你劝解东方姑娘一下。咱们明日还要迎战魔教,今日万万不能内讧。”华克之自然知道正经和尚言之有理,但他哪敢扰了湿儿的雅兴?他望着鲁猪脚,希望他能有好办法。鲁猪脚一见帮主遇到难题,自然要鼎力替他解围。他虽然跟华克之一样忠厚老实,但口舌较他灵活,当即对正经和尚道:“此事由正色大师挑起。方丈大师让正色大师停下来,给东方姑娘道个歉,一切问题便都迎刃而解。”正经和尚无奈,华克之武功高强,丐帮人手众多,他自然不能翻脸。但他也总不能真让自己的师弟道歉吧?眼下只得听之任之,顺其自然。

大家正看得聚精会神之时,却听冷酷师太一声惊呼。大家这才发现,湿儿已将冷酷师太的长剑握在手中。众目睽睽之下,她如何从冷酷师太腰间将长剑取出,竟无一人瞧清楚。其速度之快,当真世所罕见。冷酷师太大骇,心想,如若这个小魔头要伤我,我已在不知不觉之下去了西天。群雄亦皆骇然,似这小姑娘这般速度,自己恐怕挡不了两招。

湿儿的小手轻轻划过长剑的剑身,像是在刻意感受剑身的温度。剑身有多凉,正色和尚的心便有多凉。湿儿将小手停在剑尖处后,随即用手指轻轻一弹,“叮”的一声脆响,犹如金属相撞。这一声是如此清脆悦耳,却又如此令人毛骨悚然。好像被人用重锤砸在头上,正色和尚突感一阵晕眩。湿儿秀目一抬,盯住正色和尚的鼻子。正色和尚不自禁地“噔、噔、噔、噔”连退四步,心底涌起一股恐慌之感。与此同时,北二俗也觉寒气逼人,全身都僵住了。即便是华克之,也感觉到丝丝凉意。

湿儿长剑一摆,轻飘飘地刺出,用的正是徒弟孟楠所创的“梦喃剑法”。孟楠本人使的时候,这套剑法满是漏洞破绽,毫无威力可言。湿儿此番使将出来,早将破绽一一补全,加之她的深厚内力以及绝世轻功,剑法的威力奇大无穷。好在她重在炫耀,顺便给徒弟徒孙演示剑法,并非真想取正色和尚的性命。不然,正色和尚早就倒在血泊之中了。刚才还是正色和尚追逐湿儿,现在却是正色和尚东躲西藏,狼狈不堪。身穿白衣的湿儿出招越来越快,身随剑移。群雄但见场中白衣飘飘,哪里见得到黄色僧袍的半点影子?正色和尚虽然气愤填膺,但招架已然吃力,更无半分的还手之力。群雄禁不住齐齐叫起好来。

一套剑法堪堪用完,湿儿对孟楠道:“徒儿可瞧清楚了?”这套剑法是孟楠原创,前半部分湿儿出招偏慢,她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后面湿儿出招快了,她哪里还看得清楚?她没想到自己的粗浅剑法被师父用至妙到巅毫,只得含糊答道:“谢师父指点。”湿儿道:“看清就好,为师要收手了。”话音刚落,便听正色和尚“啊”的一声惨叫,随即双手捂面。群雄见鲜血自他指间汩汩流出,脚下摆放一物,正是他的鼻子。湿儿早已将长剑插回冷酷师太腰中的剑鞘,正自端着茶碗品茶,小嘴咂吧两下道:“好香!”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随即,群雄起立,热烈鼓掌喝彩。

叫好声中,陆惹儿拍掌高声吟道:“今有佳人东方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湿儿知道她吟的是杜甫的诗歌《剑器行》,心中颇为得意。陆惹儿真会说话,以后要好好罩着她。

只听陆惹儿续道:“公孙大娘跟东方大侠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东方大侠,天下无敌!东方大侠,天下无敌!东方大侠,天下无敌!”

湿儿嘿嘿一笑,谦虚地道:“本大侠仅仅是天下无敌而已,也没什么了不起。”

鲁猪脚赞道:“东方姑娘武功高强。静的时候异常乖巧,动的时候威风八面。有句话说得好,叫‘静如处什么,动如脱什么’来着。”华克之道:“那句话虽然不雅,但是形容湿儿妹妹却是贴切得很。”湿儿奇道:“华克大哥,哪句话?”华克之道:“就是鲁长老说的那句。太俗的一句话,还是不说了吧!”湿儿正在兴头上,不依不饶道:“我偏要听。”华克之无奈地道:“那我可说了啊。”湿儿催促道:“快说!”

华克之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静如处女,动如脱衣舞女。”湿儿脸一红,心想,这帮叫花子真没文化。不过她早已习惯华克之乱改名言,非但不生气,心里还颇为开心,替华克之纠正道:“应该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什么处女脱衣舞女,说得真难听。”

正经和尚心痛师弟的鼻子,却也不敢找丐帮寻仇。华克之的武功已然世间少见,这个小女魔头更是远胜华克之。只得说道:“阿弥陀佛,老衲师弟自不量力,那是自取其咎。有东方大侠在华山上,魔教定然有来无回。”

立山老母捡起地上的鼻子,拉着正色和尚入内,替他接鼻疗伤。

正经和尚生怕再有争斗事件发生,便督促群雄按计划提前去各个要塞分头布防。华克之带着丐帮众弟子、孟楠孟凡鹏、以及其他一些小门派的豪杰们,共二百人左右镇守百尺峡。湿儿虽说不愿跟大姐东方不败的人马交锋,但还是紧紧跟在华克之身边——她自然要阻止魔教伤害华克之。恒山派、泰山派、全真教等名门大派二百来人奔赴瓦庙沟设防。正经和尚则率余下的一千来人留守在华山派内,准备随时接应。

临行前,陆惹儿来找湿儿。说她“嫁乞随乞”。既然已经嫁给了蓝屌丝,现在应该算丐帮的人,想跟蓝屌丝一起去百尺峡。湿儿觉得她说话动听,便欣然应允,还特地给冷酷师太打招呼要人。

直到清明节中午,仍然不见魔教人马的影子。丐帮弟子来分发食物。湿儿见是干硬的窝窝头,不禁秀眉一蹙。华克之为难地道:“湿儿妹妹,你就将就一次吧。”陆惹儿凑上前来,对湿儿道:“东方大侠,弟子去抓几只野兔来吃可好?”丐帮弟子在帮主面前都自称弟子,陆惹儿在帮主未婚妻面前便也以弟子自称。湿儿大喜,吩咐徒弟徒孙和陆惹儿一起去抓兔子。这仨倒也麻利,一盏茶的功夫,已抓了五只肥肥的野兔。湿儿、华克之、陆惹儿、孟楠师徒五人吃兔子肉,鲁猪脚则带领其他丐帮弟子们吃干粮。

吃饭时,大家七嘴八舌说魔教胆小,怕了群雄。正在众人得意之时,却见山道上奔来七个道士。这一行人,行得甚急,青灰色道袍早被染成了红色。华克之赶紧率人迎上前去。来者正是武当淡定道人及其师弟和弟子们。原来,武当派群道在华山南侧的金堆镇中了魔教的埋伏。原本是三十人的队伍,到头来只剩下淡定等七人,还都身负重伤。华克之一边安顿武当派群道,一边派人将消息传到山上去。大家摩拳擦掌,单等魔教来犯。

等了大半个下午,魔教还是没来。众人对魔教破口大骂,说其诡计多端,不守信用。

申牌时分,华克之瞥见一个和尚远远朝山上走来。他那黄色的僧衣也早已染成了红色,步履蹒跚,越走越慢,没走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华克之早跃了出去,鲁猪脚带人随后跟上。鲁猪脚识得来人是正经和尚的师弟正义和尚。正经和尚曾告诉群雄,他师弟正义和尚会在清明节当日带着弟子共三十人前来助阵。可是其他二十九个和尚呢?难道都牺牲了吗?

半个时辰之后,正义和尚方才醒转。他断断续续地给华克之等人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大致情况是少林众僧在华山东侧的豫灵镇遭到数百魔教教徒的迎头痛击,只有正义和尚一人带伤逃到华山,其他二十九个和尚全部阵亡。湿儿心想,大姐和她手下的教徒们也太不像话了。念在姐妹情份上,本不愿跟你的手下动手。今天,妹妹恐怕要手刃几个你的手下,还望大姐海涵。

华克之问湿儿道:“如此看来,南面和东面都有魔教的人。只是不知魔教为什么没有攻上华山来?”陆惹儿抢先答道:“有天下无敌的东方大侠和华帮主在此,再给魔教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来。”湿儿虽然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理由,但仍然觉得此话顺耳无比。听陆惹儿这么说,丐帮弟子们便争先恐后称赞湿儿武功天下无敌,吓得魔教不敢上山。听到大家的称赞,湿儿差点飘到天上去了。

傍晚时分,正经和尚派人传来消息,说是终南山的全真教重阳宫被魔教一把大火烧得精光。华克之等人俱都大惊,莫非魔教又用了一次调虎离山之计?各派都担心自己的大本营被魔教趁虚偷袭,再也顾不上替华山派助拳,纷纷下山而去,转瞬之间人去山空。

华克之带着手下弟子们回陕甘宁分舵,湿儿领着徒弟徒孙随行。一行人行至赤水镇时,前方火光冲天,不断有人受伤逃回。

原来是立山寨立山圣母、金城山周云才掌门和恒山派冷酷师太等人被魔教围攻。立山圣母一人恶斗七位魔教高手,手中拂尘已变得光秃秃的,倒似一根短棍;周云才掌门和冷酷师太各自迎战五名魔教高手,也都处于下风;柳陌青和朱菲菲背靠背作战,被两名魔教教徒杀得手忙脚乱。还有数十位湿儿不认识的正教人物跟魔教残酷厮杀。宜宾刘家庄刘老英雄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受伤尖叫声此起彼伏,战况惨烈异常。

华克之大喝一声,率领丐帮弟子们冲上前去。孟楠孟凡鹏和陆惹儿也跟着冲了上去。魔教虽见对方来了援兵,却丝毫也不慌乱。为首的魔教长老一声令下,又从暗处涌出上百位魔教教众,跟华克之等人混战在一起。

湿儿独自站在一旁观战。真是不忍心把她大姐的手下给伤了。怎生想个法子,让魔教的人自行退去?正为难间,只听柳陌青“啊”的一声惨叫,右腿被对方划了一刀,跌倒在地。朱菲菲赶紧出剑相护,自己却被另一个魔教教徒踢了一脚,踉跄而倒。冷酷师太陡见爱女身处险境,赶紧抽身来救,她自己却被对手刺中后腰。

湿儿大怒,终于忍无可忍。飞身而上,双手一伸一缩,已分别抓住打伤柳陌青和朱菲菲的两人向火堆里掷去。斜刺里有五个魔教教徒冲上来,湿儿一不做二不休,双手连挥,每人赏了一记耳光。她出手奇快,对方虽然也是高手,但竟然没一人躲得开。这五人当场被打懵,纷纷向后退去。湿儿跨前一步,又抓住其中两人掷向火堆。她见立山圣母战况吃紧,一闪身,便到了立山圣母的身旁。围攻圣母的七人尚未反应过来,已有两人被她踢飞。湿儿不愿多伤人,娇喝一声道:“还不快滚!”

魔教众人见湿儿神勇,手握兵器站在原地犹豫不决。见此情景,陆惹儿脆声叫道:“群魔听了!天下无敌的东方大侠在此,识相的赶紧退去。”她这一声吆喝居然有奇效,魔教教众一怔之下,便纷纷后退。不一会儿功夫,就退了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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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楼
湿儿随即转身查看圣母的伤势,见她的全身上下共有五处刀剑外伤,心中不免对魔教又多了一些愤恨。陆惹儿早已掏出天香断续胶,对湿儿道:“东方大侠,让弟子来替圣母擦药。”湿儿心想,陆惹儿真是善解人意,会照顾人。其后,湿儿又去看望周云才掌门,陆惹儿也跟着去替周云才擦药。

立山圣母和周云才是湿儿女扮男装时在恶人谷客栈结交的朋友,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湿儿便是华得来,但湿儿却早已将他们当作知交好友。冷酷师太的伤势最重,湿儿因为跟她有些过节,故意放在最后才去看她。但陆惹儿作为冷酷师太的大弟子,却也跟着湿儿先照顾立山圣母和周云才掌门,最后才去看冷酷师太,湿儿对她欣赏之余,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处理完群雄的伤势后,华克之马不停蹄地带着丐帮弟子们赶往陕甘宁分舵。此番他将大部分人马带上了华山,分舵只留有新任分舵主洪跃进和十来个武功低微的二三袋弟子看守。如若魔教趁虚偷袭,留守的弟子们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只怕刚刚兴建好的分舵又要毁在魔教的大火之中。孟楠还有点小事需要留在长安,便向湿儿告假。湿儿虽然舍不得徒弟离开自己,不过也颇为体谅她,便慨然应允。

黑夜中又行了数十里。别说遇到魔教的人,连普通路人都没遇到一个。陆惹儿道:“皇帝出巡尚需兵马开路,路上的行人才会闪开。天下无敌的东方大侠一出来,顿时‘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湿儿心里高兴,接口道:“‘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却是为何?”陆惹儿道:“倘若真有一个人如此不识好歹,东方大侠都来了,他还敢坐在河边钓鱼。弟子敢肯定,那人定是刚刚失恋,心情郁闷之极,欲求东方大侠赐他一死。”丐帮弟子们齐赞陆惹儿说得好,湿儿也面带微笑,微微颔首。

大队人马行走缓慢,华克之便建议他自己和湿儿二人先行。湿儿道:“魔教近些年到处生事,折损的教徒少说也有数万。恐怕时至今日,他们也没有多大力量去四处偷袭。再说,分舵不过十来人而已,咱们可不能为了些许十来人,而置身边的百多人不顾。”

华克之连连称是,觉得湿儿说得甚有道理。魔教可能去分舵偷袭,亦可能沿途伏击带出来的大部队。如若大部队被魔教围攻,那损失可远大于留守的十来个弟子。

一行人日夜兼程,不几日便回到了陕甘宁分舵。正如湿儿所料,分舵并未遭受魔教的攻击,一切完好无损。洪跃进率领留守的弟子们老远迎了出来。

湿儿一见到洪跃进,便想起给徒孙孟凡鹏许的官诺。她甚是看中自己的大侠身份,誓要做到言出必行,倒是丝毫也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湿儿对洪跃进道:“你先从分舵主的位置上退下来,另有任用。”又指着孟凡鹏道:“他来接替你担任陕甘宁分舵舵主。”洪跃进大吃一惊,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瞬间脸色煞白,不解地望着帮主华克之。湿儿和东方不红的关系也是丐帮内的一个极大的秘密,洪跃进自然不知。他以为湿儿仅仅是华克之的未婚妻,便希望华克之能劝说湿儿,使她收回成命。

丐帮大会曾郑重作出决定,在最重要的问题上,都由东方不红掌舵。任命一个分舵舵主是丐帮内举足轻重的大事,自然需要东方不红点头,即便帮主华克之也做不了主。还有一点,丐帮普通弟子们可能不清楚,但华克之和鲁猪脚却是心中有数,那便是洪跃进也出身于武当派,是丐帮长老高岸谷的嫡系马仔。突然将他免职,无疑是打了高岸谷一记耳光。华克之和鲁猪脚等人闻言俱都一惊。湿儿事先并未同他们商量过,这任命也太过仓促。湿儿太小孩子气,竟将其当作儿戏。如何是好?

华克之忙将湿儿拉到一边,悄悄劝道:“湿儿妹妹,可否让我禀明你堂兄后再做决定?”鲁猪脚也走了过来,低声道:“东方姑娘虽然是不红的堂妹,可是这样重大的决定,我们还是需要不红的手令。再说,高长老恐怕也有意见。”湿儿不悦,他们竟然用堂兄来压自己。而自己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这个强逼自己练功的堂兄。她斩钉截铁地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这句话本是东方不红的口头禅,此时湿儿竟也脱口而出。

华克之习惯性地挠挠头。当日华克之向湿儿提亲的餐会上,湿儿曾冲东方不红发脾气。鲁猪脚知道东方不红甚是在乎这个堂妹。湿儿坚持的事,东方不红多半便要同意。看今日这情形,不同意也不行,不知道湿儿会闹出什么事端来。鲁猪脚道:“我这就去替华帮主准备任命状。”说罢,便要入内去准备。

湿儿拦住他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孟凡鹏升为九袋弟子,蓝屌丝从二袋弟子升为五袋弟子,陆惹儿成为七袋弟子,免穿叫花子破破烂烂的衣服。”既然分舵舵主的任命都听湿儿的了,其他这些都是小事,华克之和鲁猪脚便依湿儿之言去安排。鲁猪脚只是心里不安,怕东方不红将来责怪华克之和自己,听任一个小女孩胡闹。

见华克之和湿儿往回走来,陆惹儿立即迎上前去,对湿儿道:“惹儿想拜东方大侠为师爷。希望东方大侠收下我这个徒孙。”

从华山到陕甘宁分舵,湿儿对陆惹儿越来越有好感。突然听她说要拜自己为师爷,顿时开心不已。也觉得她考虑事体颇为周到。如若她要拜自己为师,徒孙孟凡鹏定然不开心。她拜自己为师爷,便成了孟凡鹏的师妹,后者一定开心得很。果然,孟凡鹏道:“师爷,快收下我的小师妹吧。”湿儿高兴地道:“好!”

湿儿话音未落,陆惹儿已经伏地叩拜起来。末了,还向华克之也拜了三拜,道:“徒孙拜见华帮主。”华克之仍是挠了挠头,在这方面他实在跟湿儿合不来。湿儿爱慕虚荣,就喜显摆;他却是个老实人,不愿占便宜。可是,湿儿是他的未婚妻,湿儿的徒孙拜他,他自然无法拒绝。

这时,鲁猪脚已将一切准备妥当。华克之当即颁布任命状,鲁猪脚则另给三人配发了与身份相符的衣服。

仪式完毕,华克之对湿儿道:“湿儿妹妹,祝贺你扬名天下,同时还收了几个好徒弟徒孙。咱们设宴庆祝一番可好?”说到吃,湿儿绝对不会说不好;说到大吃,湿儿更是拍手欢呼。华克之便立即去厨房安排。

只是丐帮仍旧要遵循不忘本的祖训,鲁猪脚并丐帮弟子们便随意搞了一丁点好菜伴着几两烧酒在院内享用。华克之本欲留陆惹儿和孟凡鹏一起在内堂用餐,但湿儿想,这次回魏家山就要跟华克之拜堂成亲了,此时最好借机修复二人的关系。孟凡鹏和陆惹儿给他们敬了几杯酒之后,她就把这二人也打发了出去。内堂便成了湿儿和华克之的二人世界。

湿儿这个小吃货一上饭桌就尽情地大吃大喝起来。华克之准备的饭菜也让湿儿惊喜连连。第一道便是湿儿喜好的菜肴,哪知后边的菜肴一道更比一道美味。直吃得湿儿忘乎所以。

华克之一边忙着给湿儿夹菜,一边拿好话奉承湿儿,忙得一口饭菜也来不及吃。湿儿心疼地道:“华克大哥,你也变得会说话起来。你也来一起吃吧!”华克之道:“湿儿妹妹武功高强,华某甘愿做你身后的男人。”

湿儿以为他说的是刚才任命孟凡鹏为分舵主之事,现在想来自己的确做得不妥,没有替他着想。他作为帮主,自己应该给他足够的尊重才对。当下便道:“刚才我有点霸道,下次我先跟华克大哥商量。”华克之道:“湿儿妹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哪里需要商量?”

湿儿已经酒足饭饱了,华克之却仍然一口未吃。湿儿便用手拉他道:“华克大哥,快来一起吃,把你饿着了,我心里难过。”华克之故意推辞。湿儿这一下居然没有拉动。湿儿待要发力再拉,这才发觉胳膊已经软弱无力。大惊之下,赶紧运气行功,却发现真气早已凝滞不动。湿儿吓得花容失色,惊叫道:“华……华克大哥,我好像中毒了。这是怎么……怎么搞的?”

华克之毫不惊慌,不动声色地道:“我到厨房去问问。”说罢,便转身去了厨房。随即,一个厨子打扮的叫花子从厨房闯将进来,手里拿着一条皮鞭。湿儿正要喝骂那厨子,那厨子却将头一甩,一头秀发散了开来,原来是个女子。湿儿再一看,竟然是庄十三妹!湿儿大怒道:“你这贱货还敢出来作怪?上次没有把你收拾够么?”

十三妹冷笑一声道:“东方大侠,天下无敌的东方大侠,你现在还有本事动我一根指头不?”湿儿这才醒悟过来,今次中毒实是中了十三妹和华克之的暗算。她绝望地望着华克之道:“你……你竟然下毒陷害我?”华克之道:“湿儿妹妹,你是聪明人。有句话你一定听说过。‘量小非君子,无毒不老公。’谁叫我是你未来的老公呢?话又说回来,华某老老实实一个人,非是我想害你,实因你所作所为太过分了。”

华克之的确是个憨厚老实之人,下毒陷害湿儿的,自然是十三妹的主意。那日湿儿将十三妹捉去放在东方骄阳的床上后,后者自然毫不客气地享用。不过,骄阳是花花公子,对一个女子一两日后便没了新鲜感。尽管十三妹倾城倾国,东方骄阳也不过只留了她十天,便将她赶下山去。

十三妹也是个颇有心计的女子。她明白华克之是真心爱她的,向湿儿提亲是不得已而为之。下山之后,她便女扮男装到陕甘宁分舵找华克之。她到分舵时,正巧湿儿一个人去西海找西海六龙寻仇,不在华克之身边。

尽管华克之深爱十三妹,但一开始他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加害湿儿。他本性淳朴善良,从来不愿下毒陷害别人,更不愿陷害自己的未婚妻。而且,他也深知陷害湿儿的严重后果:只要东方不红还活着,他就永远只能躲在深山老林。他本以为好好伺候湿儿,将来便有出头之日。哪知湿儿越来越霸道,丝毫也不给他一点面子。在十三妹连番哀求之下,华克之终于动了杀机。再加之,他怀疑湿儿得到了什么武功秘籍,以致短时间内武功大进。他心想,如果能从湿儿手中夺得该武功秘籍,或许将来就不用害怕东方不红了。

湿儿又对华克之道:“我是有点过分了。可是你也不应该这么狠吧?你……你什么时候又学会用毒了?”华克之道:“你不觉得,今日你所吃的饭菜跟去年中秋恶人谷客栈的饭菜一样么?”经他提醒,湿儿这才发现,今日所吃饭菜,的确便是结拜大哥燕某某研制的“垂头丧气散”,只是上菜的顺序完全不同。自己刚才光顾胡吃海喝,竟然丝毫没有发觉!

本来华克之和十三妹都不会用毒,但他们二人还清楚记得去年中秋节恶人谷客栈的菜谱。这次为了陷害湿儿,便依样画了个葫芦。大胡子燕某某研制的垂头丧气散让群雄在一顿饭之间变成了内力全失的普通人。只是偏巧丐帮炒菜用的地沟油是这种毒物的克星,大家才幸免于难。去年湿儿没有中毒,多半便是因为地沟油的缘故。因此,这次十三妹专用新鲜菜油烹制诸般菜肴。他们二人也担心毒不倒湿儿,所以等到华克之确认湿儿中毒后,十三妹才从厨房出来。他们原本想把湿儿的两个徒孙一起废掉,湿儿打发徒孙们出去吃,反倒救了他们。对湿儿而言,群雄发现地沟油可以解毒是在她受伤之后。迄今为止,她尚不知地沟油可以解垂头丧气散的毒。去年她大吃一通后并未中毒,今日却中毒甚深,这一节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湿儿心底一凉。这对狗男女定然会杀了我,至少也要挑断我的手足筋络,让我武功全废,永世不得翻身。陕甘宁分舵有数十间房屋,内堂是在最里面,帮中弟子们为了成全帮主和他的未婚妻单独相处,都躲得远远的。即便湿儿大声呼喊,院子里也听不到她的呼救声。湿儿此时唯一的希望,便是华克之顾忌到堂兄东方不红的威望,能够放过她。她对华克之道:“你难道不怕我堂兄找你报仇吗?”华克之道:“当然怕。但天下如此之大,我就不信没有我藏身之处。”湿儿心想,看来华克之和十三妹早计议好了毒害自己之事,恐怕连藏身之处也都想好了。我当日防着华克之原来是对的,今日稍一疏忽,便中了他们的毒计。

华克之对十三妹道:“你搜一搜,看她身上可有什么武功秘籍。”闻他此言,湿儿对华克之更加失望。心想,我跟他定了亲,他竟然都不愿碰我一下,却让十三妹来搜身。

十三妹走上前去,先狠狠地抽了湿儿三皮鞭。若在以往,湿儿内力强劲,一伸手便可将十三妹这个三袋弟子掐死。但湿儿现在空有满身真气却无法运转,相当于内力全失。普普通通的三鞭她竟然也躲不开,细皮嫩肉上被打出三条深深的血痕来。十三妹又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小脑袋狠狠朝墙壁上撞去。湿儿只觉得后脑勺剧痛,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她本是个爱哭的小女孩,此时竟然哭不出来。

华克之赶紧制止十三妹道:“她已经中毒了,你就别再加害她了。”十三妹岂肯善罢甘休?又狠狠地鞭打脚踢,直到累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还不愿住手。华克之不忍多看,悄悄转过脸去。湿儿生性倔犟,咬着牙一声也不吭。

十三妹随后从湿儿怀中搜出一本书来,正是举儿整理的筷子神功和飘飘欲仙轻功。只不过湿儿当初已将封面撕掉了,华克之一时之间瞧不出名堂来,但猜想这本书定然便是武功秘籍。

其后,十三妹又接着拿鞭子狠狠抽打湿儿,打得她浑身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十三妹甚至嫌鞭子打着还不解恨,鞭打之余又对湿儿拳打脚踢。湿儿痛楚难当,心痛更甚于身痛。无奈地道:“你就杀了我吧。”十三妹嘿嘿冷笑道:“你当初都没有杀我,我怎么会杀你呢?”十三妹还要继续痛揍湿儿,华克之催促道:“咱们快走吧,别让人家发觉了。”十三妹道:“你点她昏睡穴。”华克之道:“你还要干什么?”十三妹道:“别问,听我的。快点!”华克之无奈,只得伸指点了湿儿的昏睡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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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楼
男主这就变渣男了阿
接下来谁来顶缸?

【 在 liuxuguo (刘绪国) 的大作中提到: 】
湿儿随即转身查看圣母的伤势,见她的全身上下共有五处刀剑外伤,心中不免对魔教又
多了一些愤恨。陆惹儿早已掏出天香断续胶,对湿儿道:“东方大侠,让弟子来替圣母
擦药。”湿儿心想,陆惹儿真是善解人意,会照顾人。其后,湿儿又去看望周云才掌门
,陆惹儿也跟着去替周云才擦药。
立山圣母和周云才是湿儿女扮男装时在恶人谷客栈结交的朋友,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湿儿
便是华得来,但湿儿却早已将他们当作知交好友。冷酷师太的伤势最重,湿儿因为跟她
有些过节,故意放在最后才去看她。但陆惹儿作为冷酷师太的大弟子,却也跟着湿儿先
照顾立山圣母和周云才掌门,最后才去看冷酷师太,湿儿对她欣赏之余,又隐隐觉得有
些不妥。
处理完群雄的伤势后,华克之马不停蹄地带着丐帮弟子们赶往陕甘宁分舵。此番他将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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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guo
78 楼
谢谢朋友的支持。好男人多的是,不用替湿儿担心:)

【 在 icebluesj (天天) 的大作中提到: 】
男主这就变渣男了阿
接下来谁来顶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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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guo
79 楼
也不知过了多久,湿儿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屋子的床上。床前桌子上燃着一支红烛,烛光摇曳,光线惨淡。屋内弥漫着浓郁的胭脂味。

我被关在何处?

湿儿朝四周张望了一番,看不出个究竟。感觉像是女子的闺房。门关着,窗户被窗纸挡着。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她也无从知晓。

湿儿全身痛得厉害,想是被鞭子打过的外伤。她缓缓伸了伸手脚,都还可以动,筋络并未被挑断,只是真气不能流转。有心下床逃跑,但自己眼下跟普通弱女子一样,连一个庄丁也打不过,哪里逃得掉?

湿儿叹了口气,无人之时,这才泪如泉涌。

突然,门外传来楼梯声响,有两人走上楼来,湿儿赶紧止住哭泣。那两人却进了隔壁的房间,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这位便是我们锦绣宫的头牌。不知赤练大侠以为如何?”

听闻此言,湿儿大吃一惊,莫非这里是青楼?说话的女人想必便是老鸨,而被称作赤练大侠该当是嫖客。

我为什么在青楼里面?

糟糕!我当初将十三妹放在侄儿东方骄阳的床上。如今十三妹报复我,便将我放到了妓院的床上!想明白时,湿儿又惊又怕。真想一把掐死自己,但手中的力气也就够挠个痒痒,要想把自己掐痛都难。也不知这个“赤练大侠”是何许人也?跟赤炼仙子李莫愁又是什么关系?江湖中并无他的传说。既然是大侠,怎地跑青楼来嫖妓?

这时,被称作“赤练大侠”的男子道:“好,很好。就她了!”

老鸨又道:“赤练大侠,我们这位头牌的名字可有点与众不同。”

赤练大侠问道:“怎么个不同法?”

老鸨道:“ 一般青楼女子都会取一个温润婉转的名字。而我们这位却叫‘青松’。大
侠可知她的芳名有何深意?”

赤练大侠道:“这有何难?‘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你们这位头牌就是吃软不吃硬呗。让我来压他,看她还挺且直不!”

“大侠果然才华盖世。”老鸨道:“青松,赤练大侠是当世才子,文武双全。你可得好好伺候他!”

只听一个妖媚的女声答道:“妈咪,我知道了。赤练大侠请!”就这声音,甭说是男人,便是湿儿听了,也觉得全身酥软无力。

“青松姑娘,我是大雪,我来压你了!” 赤练大侠的声音顿时变得放荡不羁起来。

湿儿听到他的这般声音,更感恐惧。恐惧之下却又无处可遁,如何是好?

“大侠玩好。”接着传来关门的声音,老鸨已下楼而去。

青松问道:“敢问大侠高姓大名?”

赤练大侠道:“本人姓张名润土,字湿之。”

青松道:“大侠的名字可怪得紧。”

张润土道:“何怪之有?八字先生说,本人五行中水太多,水多则易泛滥成灾。倘若将水浇入土中,便可助作物生长。因此,家父便给我取名润土,字湿之。”

湿儿无奈地笑了一下,笑容稍纵即逝。此人五行中水太多,而自己出生时正逢干旱,命中又缺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遇到一个跟自己完全相反的人。若是换个时间和地点,湿儿估计就会大胆地走过去跟他攀谈起来。

青松道:“原来有如此深意。小女子先敬大侠一杯!”

张润土道:“干!”

青松又道:“刚才听妈咪说,大侠文武双全。小女子不会武功,倒是很喜欢看文人作诗。今日小女子有幸跟大侠相聚,可否请大侠作诗一首助兴?”

张润土呵呵一笑道:“好!我就为青松姑娘作诗一首。”

“请!”

“暮色苍茫看青松,乱云飞渡仍从容。”

“哎哟,大侠还把奴家的名字给嵌入诗内了。难得有人专门为小女子作诗一首。小女子如何克当?”

张润土道:“青松姑娘倾城倾国。不知有多少男子甘愿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作一首小诗算得了什么?便是为你写一部百万字的长篇武侠小说,青松姑娘也绝对当得起!”

青松道:“多谢大侠抬举。‘暮色苍茫’四字,是指烛光昏暗吧。‘乱云飞渡仍从容’,说的却是什么意思呢?”

“自然是说青松姑娘的毛毛虽然有点乱,不过还算整齐干净。”

隔壁的污言秽语听得湿儿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心中惧意更甚,片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可是,她又能怎样呢?她很想将双耳塞起来,但在一个封闭的屋子里,声音是获取外界信息的唯一渠道。倘若眼不能视,耳不能闻,何异于死人?湿儿还不想死。她盼望着神功恢复后,去找十三妹报仇雪恨。无奈之下,湿儿只得任由这些污言秽语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青松娇嗔道:“哎哟!人家衣服都还没脱,大侠咋就知道人家毛毛长啥样了?”

“我这就给青松姑娘宽衣解带。”

“别急呀,接着来,第三句。”

“天生一个……”张润土欲擒故纵,故意把话留在口中。

“天生一个什么呀?”

“天生一个……”

青松有些急了,催促道:“能憋出来不?快说!”

张润土朗声吟道:“天生一个仙人洞。”“洞”字甫一出口,便传来青松“啊”的一声尖叫,想是张润土碰到她什么敏感之处了。“大侠你真坏!也太突然了嘛,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张润土淫笑着道:“还用准备么?”

沉寂了片刻,又传来青松的声音道:“还别说,你这词儿真挺妙。别人都以为你指的是庐山上的‘仙人洞’。其实,你这句诗中的‘仙’字是动词,是‘让人欲仙欲死’的意思。‘仙人洞’便是‘让人欲仙欲死的洞’。先前我单知道,‘春风又绿江南岸’中的‘绿’字用得经典,现在才知道,‘天生一个仙人洞’的‘仙’字更胜一筹。”张润土淫邪地笑道:“知我者,青松姑娘也!”

“还差一句呢。”

“无限风光……”张润土故伎重施,又把下半句留下来。

青松追问道:“还差仨字儿。快!”

“无限风光……”

青松催道:“快嘛!别卖关子了!”张润土突然高叫道:“在险峰!”

青松娇嗔道:“坏、坏、坏!”

片刻之后,青松又道:“你真坏。好一句‘无限风光在险峰’。无限风光到底是什么风光,能给奴家说具体一点不?”

“弹性很好!”

“呸!不行,还得罚你用诗词来说。”

“要说青松姑娘这险峰的风光呀……”

“如何?”

“那可不得了。”

“到底怎么样?”

张润土摇头晃脑地吟了起来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还是说得不清不楚的,讨厌死了。”

“不识险峰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张润土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一个字湿儿竟然没听清楚。只听青松道:“哎哟,大侠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张润土赞道:“青松姑娘的胸部真美!只是太高太险。我担心从险峰上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隔壁突然没了声音,想是二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青松似乎幡然醒悟道:“奴家怎么觉得前面那首诗有点耳熟呢。原来不是大侠做的?”

张润土哈哈一笑道:“是前朝一位太监做的。”

前朝太监?太监可了不得,《葵花宝典》就是太监写的。湿儿心中好奇,难道这首诗是写《葵花宝典》的太监做的?不过她随即醒悟过来,太监乃被阉割过之人,怎么会写“让人欲仙欲死的洞”?

这时,只听青松道:“分明是前朝太祖嘛。”

“太祖和太监只一字之差,青松妹妹何须较真。”

这时,楼梯声又响了起来,却是冲湿儿的房间而来。湿儿大惊,赶紧忍痛坐起身来。

“咣当”一声,房门被推开,迈进一高一矮二人,正是北二俗。湿儿差点晕过去。在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竟然遇到一对冤家对头。被他们杀了也还罢了,要是被他们侮辱,那可……

北二俗一见是湿儿,吓得转身就逃。二人跑下楼后,发现湿儿并未追来。二人对望一眼,长毛谦道:“好像她身受重伤,动弹不得!”光头纲道:“谦儿哥说得是,咱还不快上?”

湿儿见二人逃跑,刚想高兴,却见二人去而复返,不禁又坠入冰窟。

光头纲道:“原来是非著名武林高手东方大侠。几日前在长安城曾领教过大侠的高深武功。未几,在华山上又见识了一次。东方大侠真真算得上古今中外第一高手!华山一别,不几日又见面了。咱们真是有缘啦!今儿个是怎么回事?东方大侠竟然躺到锦绣宫的床上来了!难道今天想让小的们领教一下你的床上功夫么?”

湿儿无奈地道:“本大侠今日落难至此。你们放过我吧,我也曾放过你们一次。”

光头纲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他一笑,脸上便露出那双俗气的酒窝来。“东方大侠要是不落难,咱这些低手哪有机会一亲芳泽?想必东方大侠的床上功夫一定也是炉火纯青,惊世骇俗。今天,就请东方大侠就床上功夫不吝赐教,提点提点咱们。有道是,‘相逢何必曾相识,相识必定搞死你。’”说罢,便要张开双臂扑上来。

湿儿见二人不愿放过自己,急忙之间只得以正教邪教的道理呵斥二人道:“你们二人忝为正义道上的英雄,竟然跑到青楼来调戏良家妇女!”

光头纲在原地站定,用右手托着下巴,假装好奇地道:“哦,真是奇怪。青楼竟然还有良家妇女!谦儿哥,你听说过么?”

长毛谦道:“纲儿弟,你真是缺少见识。青楼这种地方,自古以来,巾帼英雄辈出。远的有梁红玉,近的有东方大侠。”

湿儿又道:“你们自称正义道上的人物,可你们的做派跟邪教人物有何两样?”

长毛谦道:“东方大侠此言差矣!我们的做派自然跟邪教人物截然不同。就拿跟女性发生关系来说,我们正教人物都是花了银子的,属于公平买卖。邪教人物通常都强暴,不给银子。像锦绣宫这种要花银子的地方,邪教根本就不来!”

光头纲道:“概括起来,古往今来,男人只有三种:同性恋、性无能和逛窑子的。除了性无能和同性恋,哪个英雄好汉没逛过窑子?比如说常凯申、蔡锷等等等等。”

长毛谦道:“纲儿弟说得极是。”

光头纲又道:“唐朝诗人孟郊有一首诗叫《登科后》。诗云:‘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谦儿哥,你道这孟郊去看的是什么‘花儿’?”

长毛谦道:“既然‘放荡思无涯’,那自然不是像陶渊明那样看花园里的菊花。据说古人考上进士之后,都去青楼庆祝几个通宵。”

光头纲道:“呃,不对。菊花也是要看的,还要顺带着一起摧残。”

北二俗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越来越俗,愈加不堪入耳。湿儿竟然没了插话的机会,怒骂道:“你们两个畜生!还不滚得远远的。”

长毛谦道:“亲爱的东方大侠,你就耐心指教一下小的们的床上功夫。与其被其他无名鼠辈给糟蹋了,还不如让我们哥儿俩上呢。咱哥儿俩武功虽然比你差远了,可在江湖上也是威名远播。再说,在你重伤之下,我们焉能弃你而去?我们须得留下来保护你才是。纲儿弟,你说是吧?”

“谦儿哥所言极是,”光头纲突然道:“东方大侠是华帮主的未婚妻,不知道还是不是处女?”

长毛谦一听他提到华克之,忙道:“纲儿弟,我看咱还是别惹华帮主吧。”他们尚不知湿儿便是被华克之和十三妹下毒陷害的,便担心华克之会寻仇。

光头纲道:“谦儿哥,你太过小心谨慎。这种事儿,东方大侠定然不好意思给她未婚夫讲。再说,现在结婚的时候有几个新娘是处女?华帮主自然也不会多嘴乱问。一个不问,一个不讲,世上偏偏就有不透风的墙。谦儿哥,你还担心什么?”

长毛谦道:“纲儿弟说得极是。纲儿弟,你先上。”

光头纲也谦让道:“不不不。谦儿哥,你先上。”

长毛谦道:“还是纲儿弟你先上。”

北二俗竟然因为谁先碰湿儿而互相推让。湿儿见今日在劫难逃,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拖延时间,能拖得一刻便是一刻。越是危险,湿儿反倒越镇定起来。她知道二人互相对对方的武功不服,便想以此挑拨离间。问道:“你们俩算武林人物不算?”

北二俗异口同声道:“那是自然。北二俗的名头还算响亮。”

湿儿道:“武林人物难道是凭口说的么?武林人物自然要靠武功说话。我今天自认倒霉。你们俩谁厉害谁先上,还谦让个屁。”

光头纲道:“有道理。如此说来,该我先。谦儿哥你且先等一等。”

长毛谦道:“论功夫自然我胜你。纲儿弟,你还是让哥哥先来。”

光头纲道:“我厉害一点,还是我先来。”

长毛谦略一思忖,道:“她这分明是挑拨离间。咱们可别上了这个小姑娘的当。你先就你先!”

湿儿见长毛谦谦让,忙道:“江湖上都说二位武功高强,却不知孰强孰弱?你们比试一下,分个高低而已。难道还怕我跑掉不成?如此看来,长毛谦的武功必定泛泛,只得甘拜下风。”

长毛谦道:“胡说八道。谁武功泛泛?我绝对比他强。”

光头纲道:“谦儿哥,反正她也逃不掉,咱们就先比划比划。小弟也想看看,你最近有没有长进。”

长毛谦道:“纲儿弟,咱可别上她的当,这小姑娘是个鬼精灵。”

光头纲道:“鬼精灵又能怎样?你觉得她能逃掉吗?”

长毛谦想了想道:“逃不掉。”

光头纲道:“既然如此,你还怕她鬼精灵么?在武功高低问题上,咱俩先统一思想。谁赢谁先上。你要是害怕,咱点到为止,小弟保证绝不伤害你。”

长毛谦终于忍不住了,怒道:“谁怕你?比就比!”话音未落,已经一拳击出,直取光头纲的中路。光头纲口中喝了声“来得好”,双掌齐出,一掌挡驾,一掌朝长毛谦脖子斩去。二人你来我往便战在了一处。

二人的功夫还真在伯仲之间,一时半会难分高下。他们虽然打得虎虎生威,可是湿儿曾经是怎样的高手?她虽然体内真气凝滞,但眼光见识还摆在那里。北二俗使的那些寻常人称道的精妙招式,在湿儿眼中却是破绽无处不在。湿儿哪有心思欣赏他们拙劣的招式?她心里一直苦思脱身之计。只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怎么就不到来呢?

便在此时,光头纲一个进攻招式被长毛谦侧身躲过。光头纲收势不住,冲到了湿儿的床头。他顺势搂住湿儿的小脑袋就亲了一口。湿儿顿感恶心之极,胃内翻江倒海,差点要吐出来。她心中生气,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嘴上却道:“你已经赢了么?长毛谦这么弱呀!”长毛谦一听,自然不乐意,叫道:“谁说他赢了?还没完呢。纲儿弟快快回来较量!”光头纲道:“我暂时领先。”又亲了湿儿一下,才转身又和长毛谦斗到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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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ebluesj
80 楼
这敏感词用的也太多了吧,之前隐射当朝的几位阿哥,现在连太祖也出现了,楼主不打算在国内发行赚点辛苦费了?纯粹自己写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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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guo
81 楼
传统武侠的读者越来越少。即便不涉政,也赚不到什么辛苦钱。
就写给仍然喜欢武侠的朋友们看看,自己顺便发发牢骚。
再次感谢朋友的支持!

【 在 icebluesj (天天) 的大作中提到: 】
这敏感词用的也太多了吧,之前隐射当朝的几位阿哥,现在连太祖也出现了,楼主不打
算在国内发行赚点辛苦费了?纯粹自己写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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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guo
82 楼
北二俗斗了半个时辰,兀自难分高下。光头纲求胜不得,也开始厌烦起来。叫道:“咱罢手吧!你赢不了我,我也赢不了你。算平手,成不成?”长毛谦本来就不愿跟他打斗,听他说算平手,便要收势不打。湿儿见状忙道:“谁说是平手?长毛谦明明让着你嘛。如果他刚才绕到你身后点你的‘上仙点穴’,你如何应付?”

光头纲一想,自己刚才那招过于前倾,背后露出破绽来。如果对手来点自己的上仙点穴,自己的确无法防守。脸一红道:“谁说他让我?接着来,看到底谁厉害!”

长毛谦听湿儿如此说,也才发现对手后背的上仙点穴的确是个破绽之处,自己却没能抓住。自己再细心一点,说不定就能让对手心服口服。便也道:“好。今儿咱就一定分个胜负出来。”说罢,两人又斗到了一处。

湿儿对长毛谦道:“不许再让,谁让算谁输。你该点他六华灸穴。”长毛谦闻言,赶紧一招朝光头纲的六华灸穴点去。只是湿儿这一句话前面多了几个字,光头纲已有警觉,长毛谦这一招便没有点中。即便如此,光头纲也吓出一声冷汗。怒道:“你耍赖。不能听她教你。”

长毛谦尚未辩解,湿儿先道:“我不说,他照样会这样出招。你就甭找借口了。胜负未分,接着来。”长毛谦本来理屈词穷,一听湿儿如此说,便也道:“对啊,她不说我也是这样出招。你要是怕了,咱就歇手吧。”光头纲道:“我怕你?你做梦!”嘴中说着话,手中却毫不停歇,一招接一招朝长毛谦攻去。

长毛谦凝神应战,等着抓光头纲的破绽。哪知五十多招过去了,他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湿儿心里替他着急,便又出言指点。“他肩井穴的漏洞你怎么不攻?”“别让了,期门穴!”“肺俞穴!”倘若湿儿没有中毒,以她的武功,一招便可制住北二俗中的任何一人。湿儿随随便便指点两招,长毛谦便大占上风。

湿儿心想,如果让长毛谦将光头纲打到也不行,那样岂不是长毛谦要上来侮辱自己?一看长毛谦占了上风,马上又出言指点光头纲道:“光头纲,你应该攻他膻中穴,为什么让他?”她这一指点,光头纲马上又占了上风。如此这般,湿儿一会儿指点光头纲,一会儿指点长毛谦,直到二人杀得分外眼红,再也停不下来。

北二俗本有自己的成名绝技,一开始他们也按自己的路数出招。由于湿儿指点的招式都远远比他们自己的绝技精妙,渐渐地,二人都颇依赖湿儿的指点了。如果湿儿不说话,二人竟会愣一下子才出招。湿儿生怕二人停下来,指点得也越来越快。刚开始指点时,每句话前面必定加上被指点之人的名字,比如说“光头纲,百会穴”,“长毛谦,右曲池穴”。到后来已来不及带上被指点之人的名字,直接变成了攻击部位,比如说“水沟穴”,“太溪穴”。渐渐地,二人都乱了套,哪里还知道湿儿是在指点自己还是在指点对方?

二人混战一阵后,湿儿瞅准两人的膻中穴同时露出破绽,娇喝一声道:“膻中穴”。北二俗争先恐后地击向对方的膻中穴,却没有一个人想到防守。二人互相点中对方穴道,同时瘫倒在地,昏迷不醒。

湿儿叹口气道:“你们俩还真是半斤八两。”她本极爱笑,身处险境,笑容便始终挂不到脸上来。相反,此时却是心急万分。过不了一两个时辰,二人的穴道就会自动解开。那时,二人可不会再上自己的当了!有心上去杀了他们,可是眼下手无缚鸡之力,筷子已被华克之拿走,身边也没有别的刀剑之类的利器,只能干着急。

这时,楼梯声又响了起来。那“咚、咚、咚”的声音就像有人拿重锤敲打着湿儿的心脏。

还是先前那个老鸨的声音道:“大师,你的鼻子怎么了?”一个男子怒气冲冲、瓮声瓮气地道:“阿弥陀佛。少他妈的废话。你这里有新来的没有?”

湿儿一听这声音就吓得发昏。来人不是正色和尚又是谁?少林和尚居然也来逛窑子,都成什么世道了?唉,谁叫人家是俗和尚呢?听声音,他的鼻子虽经立山圣母精心施治,似乎迄今仍未痊可。

湿儿心想,自己刚在华山上把他的鼻子割掉,此番狭路相逢,他定然要好好羞辱我一番。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我本来没几个仇人,却怎地今天全都遇到了?也对,我的仇人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免不了有逛窑子的恶习。朋友们都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来逛窑子。

再转念一想,其实说巧也巧,说不巧也不巧。这些人都是从华山上下来的,锦绣宫又是长安城中最著名的窑子,他们来这里倒也理所当然。只是湿儿我躺在这里就不理所当然了。都是那个可恶的十三妹,害得我好惨。湿儿心里一点都不恨华克之,虽然华克之爱十三妹而不爱她,但华克之的确不会设计陷害自己。要是结拜大哥也来这里就好了,正好给我解药,并将我解救出去。

老鸨答道:“新来了一个,十七八岁。据说原先是个武林高手,现在中了毒,武功全失。大师既然是江湖豪杰,一定会喜欢。”正色和尚问道:“在哪里?”老鸨道:“请大师随我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湿儿大急,仓皇之间躲到了床下。

“吱嘎”一声,两人推门进来,正是肥头无耳的正色和尚和老鸨。正色和尚的鼻子还用布包扎着,甚是突兀难看。二人见北二俗躺在地上,人事不省,却不见床上女子的踪影,都吃了一吓。老鸨惊叫道:“难道那女子将这二人打伤后逃跑了?”正色和尚毕竟是武林高手,并不慌张。他跟北二俗是老熟人,便俯身查看二人的伤势。见是膻中穴被点,便替他们推宫过血,将二人救醒过来。

正色和尚问道:“二位大侠,这是什么情况?”光头纲不好意思地道:“来,谦儿哥,你先说。”长毛谦推让道:“纲儿弟,要不还是谁武功高强谁先说?”光头纲忙道:“谦儿哥,算你武功高强。你来给大师介绍一下。”这等难以启齿的糗事,他宁愿承认自己武功不如对方,也不愿抢先说出。

长毛谦先打了两个哈哈才道:“哎呀,真是惭愧,实在是羞于启齿呀。就那个在华山上割掉大师鼻子的女孩子,好像身受重伤,动弹不得。我们兄弟二人正要轮流和她发生性关系,纲儿弟却非要跟我比武,说谁武功高强谁先上。我本来不愿意比,可是架不住纲儿弟的挑衅和那小姑娘的挑拨离间。我当时也想,这小姑娘绝对没有可能逃掉。比就比呗,分出高下再上也不迟。万万没料到,我们这一比,就中了那小姑娘的奸计。在她的指点之下,我们互相点中对方的膻中穴,同时晕了过去。我们兄弟俩逛窑子成百上千次,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让大师见笑了!如此糗事,还望大师不要宣扬。我兄弟二人感激不尽。”说罢,二人频频向正色和尚拱手。

正色和尚一听是割掉他鼻子的那个女孩,大喜道:“你们哥儿俩也真是奇葩,逛个窑子还他妈的打架。她跑哪里去了?阿弥陀佛。快抓来让老子好好羞辱她一番!”光头纲道:“她跑不了多远,应该还在锦绣宫内,咱们追!”说罢,立即命老鸨带着三人出门追赶。

三人走后,湿儿正犹豫要不要钻出来设法逃跑之时,却听隔壁青松叫道:“大侠,快钻出来吧。他们已经走了。”湿儿心里奇道:“钻出来?难不成那个赤练大侠也躲床下去了?”只听张润土问道:“他们走了?”青松道:“是的。”接着隔壁便传来挪动床铺的声音。

片刻之后,湿儿听见有人蹑手蹑脚朝自己房间走来。随即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缝隙,露出一双贼眉鼠眼。慢慢地门越开越大,一个獐头鼠脑探了进来,东张西望。那人见房间内空无一人,便大胆走了进来。边走边道:“刚才闹事的那些人呢?亏得你们跑得快,否则,我把皮给你们扒了!”湿儿见此人手提胡叉,身着一袭青衫,衣服上还有些灰尘,料想便是隔壁钻过床底的张润土。心想:“你装模作样干什么?刚才人家打了这么久你不过来逞威。人家刚走,你便出来耀武扬威了。”

张润土转了一圈正要出门而去,楼梯声又响了起来。只听一个人道:“真是奇怪!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内逃得无影无踪了呢?她行动不方便啊!”正是光头纲的声音。

张润土一听那几人回来了,吓得哧溜一下钻入床底。陡见床底还藏着一个女子,忙道:“借光,给张某人让点地方。”见湿儿没动,他又厚着脸皮,嘿嘿讪笑两声道:“咱俩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都知道床下是个好地方。”湿儿瞪了他一眼,不情愿地往里挪了挪。脚步声已到门口,那人嘘了一声,示意湿儿不要出声。

正色和尚道:“会不会藏床下了?咱们刚才都没找一找。”

长毛谦道:“那小姑娘是何等高傲的人物,没见她走路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即便被大师杀了,恐怕她也不会躲到床下去!”

湿儿脸一红。俗话说,“士可杀而不可辱”。本大侠当然不怕死,如果你们只是想杀我,我也不至于躲床下。眼下不是怕被你们羞辱么?不得已才钻到床下来的。

这时,正色和尚和北二俗已推门进来。正色和尚道:“谦大侠也太高估她了。喂!臭丫头,快从床底钻出来吧。阿弥陀佛。不然大爷来捉你了!”说着,便俯身来看。

湿儿心急如焚,伸手去抢张润土手中的胡叉,意欲自尽。张润土不明所以,自然不愿将手中武器拱手让给别人。湿儿双手无力,哪里抢得过他?正色和尚早已探手进来,抓住湿儿的头发,一把将她揪了出来。

湿儿面无人色,瘫坐于地。对她来说,仿佛天都要塌了。正色和尚放声大笑道:“叫你这个小丫头得罪大爷。阿弥陀佛,老子今天非玩死你不可!”此时,张润土也被长毛谦拽了出来,接着被光头纲两耳光扇晕,扔在一旁。

正色和尚对北二俗道:“我跟这丫头仇深似海。二位大侠让老衲先上,没意见吧?阿弥陀佛,谁跟老子抢,老子跟他急!”

北二俗齐声道:“大师刚才救了我们二人,自然是大师先请。大师不介意我们二人在旁为你助威吧?”

正色和尚道:“好,该鼓掌的时候,二位不要吝啬。阿弥陀佛。关门吧!”正色和尚捧着湿儿的小脑袋,在她小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湿儿此时脑中一片迷茫,反而没了恶心之感。“嘶”的一声,正色和尚又已将湿儿衣服撕破,露出里面的红肚兜。湿儿羞愤难当,眼泪簌簌而下。正色和尚随手将自己袈裟脱掉,光着身子朝湿儿身上压去。光头纲拍手赞道:“好!”

长毛谦正要关门,一人推门进来,问道:“老鸨去哪里了?怎么不来接客?”

湿儿泪眼婆娑中,认出来者正是倭寇焦山口。难道今日除了被正色和尚和北二俗侮辱,还要被倭寇凌辱?她本想鼓动正色和尚和北二俗对抗倭寇,但知这三人远非焦山口的敌手。这一争斗,只怕三人性命难保。她在自己危急之时,心底竟也不愿倭寇残杀中土武林人士。

焦山口陡见湿儿坐在地上,“刷”地一下,脸红至脖颈,辩解道:“我只是来这里找人的,走错地方了。”言下之意,他并非来逛窑子的。

倭寇竟然找借口替自己逛窑子辩解!湿儿忽然觉得他不会欺辱自己。便像见了救星一般,急道:“把这仨给我打发掉,他们欺负我!”

焦山口身形一晃,已掠过人丛来到湿儿身边。他一脚将正色和尚踢了个筋斗,随即迅速脱下身上长袍罩在湿儿身上,说道:“焦某自然愿效犬马之劳。东方小妹想让他们怎生个死法?”

湿儿虽然着恼正色和尚等三人欺负自己,但无论如何也不想倭寇残杀中土武林人士。在她心中,中土的人士再坏,也是同胞;东瀛的倭寇再好,也是禽兽。湿儿道:“也别把他们弄死了。一人抽几巴掌便罢。”焦山口一愣,随即明白湿儿的意思,答道:“遵命!”只听“啪啪啪……”数连响,正色和尚等三人每人均被重重地扇了三个耳光。在焦山口迅捷无比的掌法之下,三人毫无招架之功,都来不及以手捂脸。焦山口随手抓住三人,口中喝了声“滚”,便将三人掷下楼去。

湿儿道:“你带我离开这里。”焦山口道:“好!”便要伸手来扶。湿儿却道:“不许你碰我!”湿儿虽然浑身疼痛且乏力,但心底总不愿焦山口碰她,哪怕是她的衣衫。焦山口一窘,赶紧缩手回去。湿儿扶着床架,慢慢站了起来,随即一瘸一拐地下楼而去。焦山口老老实实地跟在湿儿身后。

老鸨见三个武林高手被焦山口轻松制服,哪敢阻拦?全程带笑欢送二人离开。

此时正值午夜,长安城内虽然灯火通明,但却静得出奇,便如一个睁大双眼却端庄静默的女子。

刚从魔窟逃生的湿儿艰难地行走在宽阔的街道上,一边大口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一边望着远处的灯火出神。她性子刚烈,宁愿赴死,也不愿被人侮辱。刚才险些被正色和尚和北二俗侮辱,现在终于甩掉了那三个坏蛋。身上的鞭伤虽然还彻骨地痛,自己的神功也不知道还有否恢复的可能。但,只要没被侮辱,就是万幸。老天待我,终是不薄。

焦山口突然问道:“东方小妹,你这是怎么回事?”

湿儿马上醒悟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倭寇呢。刚才一出神,竟然把他给忘掉了。湿儿道:“我被奸人暗算,中了‘垂头丧气散’的毒,全身真气凝滞,无法流转。”她口中的奸人,自然是指十三妹。至于华克之,那只是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是一个受十三妹控制的傀儡,却实在无法算作奸人。

焦山口道:“东方小妹可知是谁下的毒?我去抓来替你报仇。”

湿儿正想说是十三妹下的毒,随即想到,如果焦山口去抓十三妹,定然会和华克之动手,华克之便有性命之虞。她心里虽然决定要将华克之淡忘,但也不想他死于焦山口之手。便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不提也罢。”

焦山口一愣,道:“没想到东方小妹如此宽宏大度!焦某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见笑了。”

湿儿勉强笑了笑。

焦山口又道:“我助你驱毒吧!”

湿儿当然想早日恢复神功,可又不愿焦山口碰她,思前想后才道:“可以试试看。不过,只许你隔着衣服碰我后背。”焦山口道:“东方小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二人当即就近找了个客栈,由焦山口替湿儿驱毒。驱毒之前,焦山口先将旅馆老板的女儿唤来,吩咐其替湿儿擦些金疮药疗伤,自己则躲到屋外去。湿儿心生感动,心想,这禽兽怎地比人还好?他给的金疮药也灵验得很,涂抹上便觉全身清凉,再无疼痛之感。待擦药完毕,焦山口才又进到屋内。

焦山口盘腿坐于湿儿身后,闻着她幽幽的体香,不禁心神荡漾。出神片刻,才轻轻将双掌贴于湿儿背部穴道,缓缓注入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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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儿原担心焦山口冰火两重天掌法的至阳和至阴真气会让自己感觉烧灼和冰冻,但他输入的真气却是一股暖流。心下甚觉奇怪,莫非他能够随心所欲地控制至阳至阴真气的比例?只有如此,方能使传入自己体内的真气是一股暖流。看来,此人的内力恐怕真的跟结拜大哥燕某某不相上下。不但强极,而且收发自如。

真气弥散着进入湿儿体内,却并不按经络行走。看来垂头丧气散专门阻塞经络要道,以致真气无法按经络运转。二人知道没什么效果,却也不愿就此放弃。一直折腾到三更天过,焦山口已经替湿儿输入了不少真气,经络的阻塞却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真气依然无法在体内流转。就如同将水注入淤泥中一样,始终无法形成水流。没有驱出毒来,反倒把湿儿的背部弄肿了。

湿儿长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垂头丧气散的毒性来自食物相生相克,哪里逼得出毒来?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吧。”

要是能一直坐在她的身后,该多好啊!焦山口虽不忍放弃,却也无它法,只得收势起身。问道:“咱们去找下毒之人要解药。东方小妹以为如何?”他怕湿儿以为他要去替她报仇,特意又补充一句道:“不报仇,只拿解药。”

湿儿知道,华克之这次下毒不过是依样画葫芦,他和十三妹并无解药。垂头丧气散是大哥燕某某研制的,只有他才有解药。如果能找到结拜大哥的话,不单可以替自己解毒,还可以让他将《顺风相送》一书从倭寇手中夺回。去找结拜大哥,实在是一箭双雕的妙策。便道:“你认识一个叫‘燕某某’的人吗?这是他研制的毒药。”言罢,心中又想,焦山口的武功似乎并不弱于结拜大哥,要夺回书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焦山口奇道:“姓燕的那么多,他到底叫燕什么?”“这,”湿儿心想,大哥的名字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只得答道:“他就叫燕某某。”

焦山口道:“我从未听说过谁叫燕某某。东方小妹,你可知道他住在哪里?”湿儿也不知道燕某某的居所,当日在华山上结拜完就分手了,还没来得及问。他会不会还在华山上?湿儿抱着一丝希望,对焦山口道:“你送我去华山吧,看能不能遇到他。”

焦山口道:“好。东方小妹请先在客栈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再上路。我现在去给你找一匹马来。”说罢,便出门而去。

身上的外伤不痛了之后,湿儿的心情好了许多。但她哪有心思睡觉?在床上躺了一阵,心中一直是思绪万千,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只得又坐起来,一边喝茶,一边怔怔地望着窗外发呆。

院子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湿儿盯了一阵,忽然想,会不会有坏人突然从黑暗中跑出来加害自己?想至此,竟然头皮一麻,无端地打了个寒颤。神功不再时,湿儿又突然变得胆小起来。

湿儿喝了一口茶,方才镇定下来。也不知道客栈泡的是什么茶,一点香味都没有。她将老板唤过来,命他换碧潭飘雪。可是,碧潭飘雪是巴蜀名茶,身居长安城的老板并未听说过。湿儿只好作罢,拿这粗茶将就,心底却深深地怀念起在魏家山上的日子来。那时,自己活脱脱就是一个官二代。不对,应该是官一代。东方不红是我堂兄,我跟他是一辈的。手下有一众叫花子供自己驱使,又有喝不完的碧潭飘雪。除了被逼练武之外,日子要多潇洒,便有多潇洒。碧潭飘雪真个香,自己泡来已是香气四溢,李壳壳泡的却又香了很多。便说是香溢四海,亦不为过。而现在,没有香茶喝不说,还时刻担心遇到坏人。虽有一个武林高手守护左右,却是个禽兽一般的倭寇。他会不会兽性大发,欺负我?

一唱雄鸡天下白。天色大亮,焦山口仍未回转。客栈老板过来传话道:“姓焦的大爷还没找到合适的马匹,让东方姑娘再耐心等待一下。”

湿儿心内埋怨道:“你这倭寇偷盗《顺风相送》一书也如探囊取物一般。找一匹马有这么难么?从三更天找到天亮,竟然还没找到。你找个马厩,随便牵一匹出来不就可以了吗?”

等到午饭时分,焦山口仍未回转。又让人传话来,让湿儿再耐心等待。同时吩咐客栈老板给湿儿送来丰盛的午餐。

湿儿心想,一个武林绝顶高手,怎地竟如此婆婆妈妈?他倒是考虑得周到,怕自己着急,便多次派人来给自己传话。自己这里有好酒好菜,倒也十分惬意。得,你就慢慢找马吧。

午饭后,湿儿小睡了片刻,醒来后仍是不见焦山口的身影。心中偶然闪过一丝不安的感觉,难道倭寇遇到了中土武林人士?但随即又否定了。以这个倭寇的武功,没有数十上百的中土武林高手,是奈何不了他的。

申牌时分,客栈门口终于响起了“得得得”的马蹄声,轻巧而有节奏。湿儿从窗口往外望去,突然间眼前一亮,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出现在院子里。白蹄翻飞,像白衣少女翩翩起舞的样子。她从未想到,马儿之中,竟也有如此漂亮神俊的!焦山口大步跟在马的侧面,却并不就骑。

湿儿实在矜持无能,便起身迎了出去。那马并不怕生,见到湿儿如见了老朋友一般,在她的衣服上挨挨擦擦,甚是亲热。湿儿用手轻抚马的毛发,白马颇有灵性,“咴咴”地叫了两声,好像在跟湿儿打招呼。湿儿开心不已,便要翻身上马。

焦山口见湿儿开心,忍不住面露得色。又递给她一套绿色衣衫道:“东方小妹,你换一换罢。”湿儿接过,进屋换了。在镜子前转了几转,竟把自己迷住了。这东瀛畜生,还挺会讨好我的。

湿儿也不问焦山口用过午餐没有,便上马朝华山行去。湿儿未中毒时,嫌马的脚程太慢。此时她就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没有马是万万难以步行到达华山的,便乖乖地乘马前行。更何况这是一匹神俊非凡的宝马良驹,她心里喜欢得紧,哪有不骑的道理?

白马行起路来,倒像一个步法轻盈的武林高手。也不见它怎么放蹄奔跑,路边的树和房子却纷纷迅速向身后移动。焦山口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一侧。

二人默默行了一个来时辰。湿儿突然问道:“我骂你们是畜生,你竟然还救我?”

焦山口略一沉吟,随即轻轻哼起一首小曲道:“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你身旁。我愿每天你拿着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湿儿脸一红,道:“你们东瀛倭寇还真是畜生。你们男畜生都爱玩SM,喜欢别人拿鞭子抽你么?”

焦山口道:“你到底还是承认我们是人了。”

湿儿奇道:“我啥时候承认了?”

焦山口道:“畜生都称公母,只有人才分男女。东方小妹既然说我是男的,那便承认我们是人了。”

湿儿狡辩道:“你救了我,我就稍微抬举你一下。你比一般的畜生高一个等级。”

焦山口道:“刚才我哼的曲子可是西海的民歌。若要论喜欢SM,若要说喜欢SM的便是畜生,你们中土的却也不弱。”

湿儿“呸”了一声,不再争辩。能言善辩的她竟然被一个倭寇给噎住了。她当然知道,他唱的是西海的民歌。她本想说那是西域,跟中土不同。但怕焦山口借此说西域不是中国领土,如若他再顺势说西海也是倭寇的,那麻烦可就大了。

湿儿不说话,焦山口便也不多嘴。二人一路再无其他话语。湿儿心中偶尔会想,如果他不是东瀛的倭寇,或许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因了他的倭寇身份,自己便无论如何也不会考虑他的。

傍晚时分,二人抵达华山脚下。湿儿心急,顾不得疲累,坚持要乘着夜色登山。焦山口无奈,替她将马寄存在山脚下的客栈里,陪她步行登山。湿儿在前面走,焦山口拿着火把跟在湿儿右后侧,替她照明,并防止她不小心掉下悬崖去。焦山口见她走得艰难,便想帮她。哪知湿儿绝不愿他碰着她,二人便一前一后朝山上爬去。湿儿走走停停,一直到天微微亮,才上到南天门。

湿儿寻到自己跟燕某某结拜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来。往前一望,脚下是万丈深渊,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挪身子。清明节前一天,她在这里跟大胡子燕某某鏖战。二人飞上飞下,如履平地。此时轻功不再,湿儿哪敢再在悬崖边行走?

湿儿坐在地上发呆。回想数日前,自己还在这里和结拜大哥谈论天下英雄。自己又飞身将蓝屌丝救起,再逼迫陆惹儿跟他结婚。那时自己是何等地牛逼?“今天下英雄,唯大哥与小妹耳。”唉,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相隔不过数日,言犹在耳,自己却已变得跟废人无异。一个普通壮汉便可将自己打倒在地。若再论天下英雄,就“唯大哥与焦山口一人一畜生耳”了。唉!有什么神功值得修炼?有多少牛逼可以重来? 想到此处,不禁眼泛泪光。

也不知道孟楠徒儿以及陆惹儿和孟凡鹏两个徒孙现在身在何方?孟楠还在长安吗?两个徒孙还在陕甘宁分舵吗?十三妹有没有陷害他们?本师爷刚刚收了你们,都还没有给你们传授武功。本师爷算是白占了你们一个便宜。陆惹儿是最对我胃口的徒孙。要是她见着师爷受难,定然会守候在侧,替我端茶递水。孟凡鹏这个徒孙就没有他师妹陆惹儿对我好。搞不好孟凡鹏要造反,反出师门去。以后须得让孟楠徒儿好好管教他。湿儿本是一个爱面子之人,在无助之时,也想到跟自己亲近的那些人。其中谁可以照顾自己,谁又会对自己不管不顾,甚至落井下石。

湿儿想着自己的心事,早将焦山口忘到一边去了。焦山口在山上搜罗了一大堆干柴树枝回来,放在湿儿面前。湿儿见他右手握着一根枯柴,略一运功,整个手突然变得乌黑发亮,枯柴顿时燃了起来。湿儿知道,他是将至阳真气凝聚于右手,真气越强温度便越高。当温度高到一定程度,枯柴便燃烧起来。这畜生的手倒是有趣得紧,乌黑发亮的样子跟净悟和尚背上的伤痕一样。焦山口将枯柴扔到柴堆上,在湿儿面前生起一堆篝火来。湿儿这才觉得山顶的确冷得刺骨。焦山口又除下身上长袍,披在湿儿身上。

湿儿吩咐道:“把你的蹄子给我瞧瞧。”焦山口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还是依言,老老实实将手伸给她看。那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手,肯定不是细皮嫩肉,但也没有死茧;五指不长不短,不粗不细。

湿儿吩咐道:“来点至阳真气。”焦山口一运气,整个手便变得乌黑发亮起来。湿儿端详一阵,又吩咐道:“换至阴的。”焦山口的手掌倏地变得碧绿。湿儿吃了一惊,没料到他至阳至阴真气转换得这么快。她将小手轻触焦山口的手指,冷若冰窖,冻得她赶紧将手缩回来。湿儿又道:“再换至阳的。”一瞬之间,焦山口的手掌又已变得乌黑发亮。湿儿再将小手轻触他的手指,炙热若火炭,烫得她又飞速将手缩回来。

湿儿沉吟了一下,道:“你弄个温开水的手掌给我瞧瞧。”焦山口道:“稍等。”湿儿见他小心翼翼地运气行功,手掌的颜色慢慢由乌黑发亮变为淡红色。焦山口将手伸回湿儿面前,道:“可以了,你试试看。”湿儿再次将小手放到他手掌中,果然温暖宜人。看来他的真气在至阳至阴之间转换极快,但要将至阳真气和至阴真气按一定比例混合,则略慢。即便如此,这个畜生对内力的控制也是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湿儿正在沉思之际,焦山口突然一下握住她的小手,把她吓了一跳。湿儿急道:“快放开!”焦山口微笑地看着她,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湿儿怒道:“快放开!你这个畜生。”焦山口见湿儿真的生气了,赶紧松开手来,低头不语,像极受了批评的小孩子。

湿儿余怒未消,娇喝道:“你老老实实坐一边去。”焦山口一言不发,在湿儿和悬崖之间坐下来。或许他是担心湿儿掉下去,也或许是担心湿儿中毒之后想不开。

湿儿斜了一眼焦山口,心想,这畜生真是不坏。人长得还算高大英俊,武功比华克之强了数倍,也比华克之对自己好得多。这次多亏他救我,不然,我就被正色和尚等人污辱了。要是他也是中土豪杰就好了!偶尔,湿儿又想,不是中土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是豪杰,只要两人真心相爱,其它的统统不重要。她刚有这么一点想法,马上便又否定了。中土这么多英雄好汉,干嘛要找个倭寇?可是想来想去,中土除了结拜大哥燕某某之外,再无他人在武功上能出焦山口之右。

湿儿又看了看焦山口。焦山口仍然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仿佛在入定。心中一旦对他有点好感后,湿儿便开始担心起来。心想,跟畜生在一起日久生情就麻烦了,还是让他尽快离去为妙。但若让他现在离开,有人欺负自己怎么办?湿儿犹豫再三后,还是觉得应该让他走。便狠下心来,对焦山口道:“你走吧。该干嘛就干嘛去。”

焦山口一怔,没想到湿儿在她最脆弱之时,也不需要自己的帮助。沉吟一下,示弱认错道:“刚才我错了,我保证再不碰你。”

湿儿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你快走吧。”

焦山口沉默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你我之间,难道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吗?”

湿儿本想直接而干脆地回绝。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未中毒时,凭着筷子神功,尚可跟焦山口拼个你死我活,或有机会将《顺风相送》一书抢回来。如今自己中了垂头丧气散的毒,真气凝滞,跟普通人无异。唉,还谈什么保家卫国? 中土武林中,恐怕除了结拜
大哥和邪道的西海龙王之外,再没有哪一位是焦山口的对手。结拜大哥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点都靠不住。西海龙王是邪道人物,恐怕很难有为国捐躯的想法。要想夺回《顺风相送》,直如天方夜谭。倘若我能以自己的幸福换回这本书,岂不是也为国家做了贡献?湿儿沉吟良久,才正色道:“有!你把《顺风相送》还我,或许我还可以考虑。”

焦山口一惊,没料到湿儿提出这么个条件来。不过,他毫不犹豫,随即便断然拒绝道:“我岂可因儿女私情而出卖自己的国家?”

湿儿倒也没想到他竟会毫不让步。看来自己跟他,不但不可能走到一起,最终还得性命相搏。也决绝地道:“不承认?那好,你趁早杀了我。不然,待我神功恢复之后,一定会杀了你,夺回《顺风相送》一书。”

焦山口道:“东方小妹,焦某虽然真心喜欢你。不过,为了国土,我也丝毫不会手下留情。”

湿儿道:“那你还不快点结果我的性命?”

焦山口笑道:“你们中土武林侠士尚不欺负弱小。焦某岂能趁人之危陷害你?我们扶桑的武士,也是讲侠义精神的。”

湿儿怒道:“这么说,我们中土武林侠士倒不及你们这些畜生了?”

焦山口道:“我可没这么说。是东方小妹自己演绎的。”

湿儿怒吼道:“你快滚!滚!”

焦山口见湿儿态度坚决,多说无益,冲湿儿一拱手道:“东方小妹多保重,焦某就此告辞。”说罢,转身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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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辗转回山:世上无难事,只怕内力深

焦山口轻功卓绝,原本瞬间即可从湿儿的视野中消失。他却故意缓缓而行,似乎在等湿儿回心转意。湿儿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出神。焦山口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化作一个小黑点。一顿饭的功夫,终于再也看不到了。湿儿心中,隐隐然有怅然若失之感。

爬了一整夜的山,此时,湿儿又困又累又乏,但哈欠连天的她却毫无睡意。一双失神的秀目四处张望。她多希望看到结拜大哥燕某某的身影!

过了一阵,天空突然飘起雨来。雨越下越大,身前的篝火愈来愈弱渐至熄灭,湿儿的心情也低落至谷底。心想,清明节你偏不下雨。现在我落难,你倒下起雨来。老天你也来欺负我么? 既然这样,你就再下大一点吧,将我冲下山去好了。一瞬之间,泪水和雨
水相竞而下。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突觉头顶的雨停了,而身前仍然下着大雨。湿儿一惊,抬头一看,一把雨伞罩在自己头上。身旁站着一人,正是焦山口。不禁问道:“你回来……作甚?”焦山口指着她左侧不远处的一块巨石道:“去那块石头下面吧!”湿儿转头一看,那块巨石之下正是一个避雨的好所在。刚才自己自暴自弃,压根儿就没想过要避雨。湿儿冷冷地道:“不去。”焦山口道:“你不是想恢复神功后,从我这里夺回那本书么?你们中土武林可没几个人有你那时的身手。”湿儿略一犹豫,默默起身朝巨石走去。

焦山口将淋湿的树枝捡了过来,运起至阳真气,将几根树枝弄干,然后又升起一堆火来。其后,递给湿儿一个包裹。湿儿不接,不解地望着他。焦山口道:“里面是衣服和食物。你好好活下去,中的毒总有机会解掉的。”说罢,轻轻将包裹置于湿儿身旁,转身冒雨离去。

焦山口走后,湿儿又怔怔地望着大雨发呆。

雨越下越大,雨水渐渐汇成洪流从山上流下,从湿儿的身前奔下万丈悬崖。它们毫不畏惧,勇往直前,咆哮着,欢呼着,向山下冲去。

山风凛冽,大雨滂沱。震耳的雨声中,远远飘来一阵歌声,有人在唱刘雪庵先生的那首《飘零的落花》:

“想当日梢头独占一枝春,嫩绿嫣红何等媚人。不幸攀折惨遭无情手,未随流水转堕风尘。莫怀薄倖惹伤心,落花无主任飘零。可怜鸿鱼望断无踪影,向谁呜咽诉不平?

乍辞枝头别恨新,和风和泪舞盈盈。堪叹世人未解侬辛苦,反笑红雨落纷纷。愿逐洪流葬此身,天涯何处是归程?让玉消香逝无踪影,也不求世间予同情!”

歌声如泣如诉,缠绵悱恻。湿儿心头一动,如果我也像山洪一样,奔涌下山,是不是刹那的辉煌之后,就化为了永恒?我这样死了之后,世间可还有“东方大侠,天下无敌”的传说?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仿佛要浇灭湿儿对生的最后一丝希望。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只消片刻工夫,摔成肉饼也罢,碎成肉酱也罢,所有的痛楚便都再也感觉不到!

湿儿数次都动了念头,要随着洪流一起跃下悬崖去。但每次都及时想起了焦山口的那几句话:“你不是想恢复神功后,从我这里夺回那本书么?你们中土武林可没几个人有你那时的身手。”“你好好活下去,中的毒总有机会解掉的。”湿儿总算忍住了,没有跳崖自尽。

湿儿不经意间发现,山洪竟然是红色的!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激灵。是雨水将山顶的血迹冲刷下来了么?里面混着的是人血么?湿儿清楚地记得,清明节时,魔教并未攻山,山上也没有恶战。难道是在群雄撤退之后,魔教才又大举围剿了华山派?若真是那样,魔教也太可怕了!对群雄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群雄在山上时,他们绝不攻山;群雄一撤退,他们便大举进攻。群雄在明,魔教在暗。正教和魔教的斗争,总是正教吃亏。

只怕金瓶似的小山上的阴谋,的确便是魔教设下的陷阱。结拜大哥和魔教又是什么关系呢?大哥在金瓶似的小山上将青城派灭门,自然和金瓶似的小山上的阴谋脱不了干系。后来,他又在恶人谷客栈下毒残害群雄。这次魔教进攻华山,大哥也恰巧在华山出现。焦山口和魔教应该没什么关系,他只是想毁灭钓鱼岛属于我国领土的证据罢了。不过,也难说得很。就怕魔教和倭寇也窜通勾结,正义道上的人们就更惨了。

只可惜,自己现在已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再也没有机会和华克大哥,不,和华克之一起去揭开这个谜底了。十三妹,都是你,你害了我不说,也让正义道上的人们惨遭魔教屠戮。

好容易等到雨过天晴,湿儿却染了风寒,发热头痛,变成了一个鼻涕女孩。她独自在华山上苦候七日七夜,也没有见到大胡子燕某某的踪影。自离去后,焦山口也没有再次现身过。整个华山都空无一人,看来华山派确是遭了不测。湿儿现在自身难保,也没有勇气去山顶查看。焦山口留下的食物也已经吃光,只剩下孤寂凄苦笼罩着她。无奈之下,湿儿决定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我现在该去哪里呢?

回老家旭日山庄去吗?可是,爹爹和哥哥都在丐帮总舵。还是去丐帮总舵好。可以见到爹爹和哥哥不说,堂兄虽然令人讨厌,但总可以庇护我一下。而且,立山寨就在丐帮总舵附近,立山圣母是解毒的神医,我还可以请她设法替我解毒。

湿儿摸爬着下了山。刚到山脚,只听“咴咴”一声长嘶,却是寄存的白马跑了过来。白马见到湿儿,就像孩子见到亲人,不停地撒娇。湿儿感动异常,抱着白马亲吻痛哭。

痛哭之后,湿儿骑上白马向长安城驰去。路上行人稀少,偶有二三人在赶路。湿儿担心途中遇到正色和尚等人,心中不住默祷。小心翼翼地骑了一个多时辰后,迎面传来马蹄声响。湿儿勒住马缰,警惕地朝前观望,一旦发现仇人踪迹便即掉头逃跑。

一匹马远远驰来,马上一个娉婷女子,肚子微凸,正是陆惹儿。湿儿大喜,犹如黑暗中突然见到一丝光亮。心想,老天待我真是不薄。在我走投无路之时,遇到对我最好的徒孙。立即催马迎上前去,兴奋地叫道:“乖徒孙,师爷在此!”

陆惹儿也发现了湿儿,随即催马驰来。湿儿见她做咬牙切齿之状,心中顿觉不妙。陆惹儿马鞭一扬,朝湿儿当头劈下。湿儿躲闪不及,被抽个正着。陆惹儿怒骂道:“都是你这贱人,逼我嫁给蓝屌丝那穷鬼。看我不抽死你!”湿儿怒道:“你胆敢欺师灭祖?”陆惹儿又抽了湿儿两鞭,然后一脚将她踹落马下。高声喝道:“快向我跪拜三次,咱断绝师爷徒孙关系。”

原来,华克之当日将湿儿点晕之后,将她装入麻袋,然后和女扮男装的十三妹带着她偷偷赶往长安城。华克之却对分舵弟子们宣称,湿儿独自出去行侠仗义了。群丐早已习惯了湿儿的独来独往,所以一开始,分舵众人毫不怀疑。几日之后,由于华克之久去不回,鲁猪脚等人终于觉出蹊跷,赶紧回丐帮总舵去向东方不红报告。洪跃进见华克之逃之夭夭,由帮主变成了丐帮的叛徒。孟凡鹏既失靠山,又无群众基础。他自恃有高岸谷这个强硬的靠山,便趁机鼓动丐帮弟子们造反夺权,将孟凡鹏赶下台去。陆惹儿原本就看不上蓝屌丝,此时趁乱又将蓝屌丝狠揍一顿,离开分舵回娘家恒山去。没想到在途中遇到失魂落魄的“媒人”师爷,陆惹儿胸中的一腔怨气便一股脑儿都撒在湿儿身上。

湿儿性格刚烈,哪愿给别人磕头?怒道:“你快杀了师爷我吧,你这个欺师灭祖的畜生!”陆惹儿也跳下马来,往湿儿双膝连踹,湿儿站立不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陆惹儿随即将湿儿的头按下去,“咚、咚、咚”,在地上狠狠地撞了三下。“从今以后,你跟我再无任何关系。也别让我再碰上你,刀剑可不长眼睛。”说完这几句话之后,陆惹儿仍不解恨,又骂道:“像你这种毫无利用价值的人,竟然还有脸活在世上?还不速速找块豆腐撞死?”骂得自己心情舒畅之后,陆惹儿双手抓起湿儿,将她远远地抛了出去,然后上马扬长而去。

湿儿被摔得晕死过去。等她悠悠醒转,额头奇痛。用小手一摸,额头上一个大大的包。湿儿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此时天色向晚,腹中饥肠辘辘。焦山口给她预留的食物早已吃光,身上又无银两,这次恐怕真的要做叫花子了。

湿儿的那匹白马竟然还在身旁,让她又一次觉得畜生比人好。笨手笨脚地爬上马背,认明方向,继续朝长安城行去。

一路之上,湿儿心情低落,心中只是想着陆惹儿的那句话:“像你这种毫无利用价值的人,竟然还有脸活在世上?还不速速找块豆腐撞死?”

难道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都不该活么?湿儿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伤心,眼泪不禁又奔涌而出。

行了一段路,耳畔传来潺潺河水声。湿儿略一犹豫之后,轻轻一带马缰,拽着白马朝河边驰去。

没有星星和月亮的漆黑夜晚,凭着水声,隐约可感觉到一条由西蜿蜒向东的河流。正是发源于鸟鼠山,在潼关汇入黄河的渭河。本来历年清明节前后,降水不多,大部分河床都会露在外面。但前几天刚刚下过大雨,黑暗中,今夜的渭河竟深不见底。

湿儿久久伫立河边,心中只是想,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后来又想,我找不到豆腐,就在河里淹死成么?

一阵寒风吹过,河水呜咽做响。好像是陪着湿儿一起哭泣,也像是对湿儿说,快投入我的怀抱吧!

湿儿立马良久,终于跳下马来,轻拍马背道:“乖白马,你去吧,下辈子咱们再见!”她将脸贴在白马的脸上,和白马依依惜别。然后,决绝地纵身向河里跳去。

跳下之处河水并不深,只是及膝。河水冰冷刺骨,冷彻心扉。湿儿毫不畏惧,双手握拳,一步一步往水深处走去。

我已经没了利用价值,也没脸活在这世上了!爹爹和哥哥,你们多保重!

湿儿刚走出五六步,白马一声长嘶,也纵身跃入河中,跨到湿儿身前,拦住她的去路。

湿儿心中掠过一丝温暖。她抚摸着被河水打湿的马的毛发,柔柔地求道:“乖白马,你放我走吧,啊。”马儿不但不让,反而将她向岸边拱去。

湿儿死意已决,一猫腰,从白马身下钻了过去,快步朝深水处行去。她没走两步,白马又已来到她身前,拦住她的去路。湿儿故伎重施,又欲猫腰钻过。白马竟然不再上当,也蹲下身子来。不管湿儿如何窜上蹿下,都不能再前进一步。

湿儿无奈,呵斥白马道:“你也太调皮了。我活着有什么用呢?于别人,毫无利用价值。于我自己,又活得毫无尊严。你就让我去吧。”白马再也不是那个乖乖的、听话的白马。无论湿儿如何喝骂,它都寸步不让。湿儿急了,动气怒来,用小拳头拼命捶打白马。可是,无论她如何打骂,白马依然寸步不让。

湿儿淋雨染上风寒后,身子本就极弱。今日又被陆惹儿一顿痛扁,更是虚弱不堪。她捶打白马一阵,便累得气喘吁吁。白马竟然趁机将她拱回岸边。湿儿无奈,只得爬上岸去。

上岸后,湿儿狠狠踹了白马一脚,怒道:“还让不让我死了?”白马吃痛,“咴咴”一阵低嘶,竟似委屈不已。

又磨蹭了一阵,湿儿再度上马奔长安城而去。

一阵风吹来,湿儿浑身哆嗦起来。全身湿漉漉的,坐下白马浑身也是湿的。暮春三月,如何不冷?

湿儿胆战心惊地骑了一个晚上。幸好一路无事。破晓,她方到了长安城东门外。身上的衣服也差不多被风吹干了,只是鼻涕不断往下流,喷嚏一个接着一个。

湿儿不敢进城去,怕遇到正色和尚或者北二俗或者其他坏蛋。便在城门外犹豫着应该接着往南走呢,还是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城门外空地上,一个老头正在卖羊肉泡馍。湿儿昨天晚上就已经饿了,此时见了吃的,肚子更是“咕咕咕”地叫了起来。她跳下马来,痴痴地注视着老头那口沸腾的铁锅,口水合着鼻涕往下流去。

老头一看见湿儿的狼狈样,便大声喝道:“客人见了你这个样子,哪里还吃得下去?快给我走得远远的!”湿儿抹不下面子去求他,只得讪讪地离去。她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老头摊前的那口锅。

远远地从城门里出来二人,正是孟楠和孟凡鹏。湿儿吓得赶紧躲到一棵大树后,生怕被二人发现。她心想,自己当初逼迫陆惹儿跟蓝屌丝结婚,现在自己威风不再,就被陆惹儿狠狠揍了一顿。孟凡鹏原也不愿认我做师爷,甚至在我的逼迫之下也都不认我这个师爷。孟楠因为要救她的徒弟,才忍辱拜我为师。这二人现在肯定也要抓住我,将我狠狠揍一顿,再逼迫我取消师徒、师爷孙的关系。

只听孟凡鹏道:“真是怪得很,也不知道他们把师爷藏到哪里去了?咱们都找了整整五天了。”孟楠道:“别灰心。一定能找到!”湿儿听他们的语气,似乎颇为关心自己,心内顿觉一阵温暖。有心从树后转出来相认,但总担心二人会揍她,同时也抹不开面子,不愿让徒弟徒孙看到自己的狼狈样,便终于忍住没有出来。

孟凡鹏瞧见卖羊肉泡馍的摊子,对孟楠道:“师父,我饿了。咱们先吃早餐吧!”孟楠应了一声好,二人便朝卖羊肉泡馍的小摊走去。

老头一见来了客人,赶紧笑脸相迎,端上两大碗羊肉泡馍来。湿儿馋得不住地咽口水。孟楠在桌子上吃,孟凡鹏又坐到了地上。孟楠道:“你师爷让你别那样,你总是改不了。”孟凡鹏道:“那小霸王下落不明,说不定都不在人世了。靠山已倒,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叫花子吧。”孟楠呵斥道:“都跟你讲多少遍了?怎地还对师爷如此无礼?”孟凡鹏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以后不叫她小霸王便是。”孟楠接着呵斥道:“她是你师爷,是你师父我的师父。她落难,咱们要想法去解救她。你怎么竟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如果你再这样,你也别认我这个师父好了。”

孟凡鹏道:“你真正教过我武艺,是真师父。她是强迫咱们做她徒子徒孙的,是假师爷。”孟楠见徒弟还不把自己师父当师爷,非常生气。将碗筷一摔,起身便走。孟凡鹏见状,赶紧放下碗筷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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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儿心想,还是徒弟孟楠对自己好。孟凡鹏这个徒孙,果然有反骨,他就等着看师爷我的笑话。如果不是孟楠管着他,他定然会像陆惹儿那样,揍我一顿,再逼我取消师爷孙的关系。以后还是要躲着他们为好。

正在这时,老头朝湿儿招手,示意她过去。湿儿见孟楠孟凡鹏二人已走远,便慢慢走过去,有气无力地问道:“什么事?”老大爷指着孟楠孟凡鹏没吃完的羊肉泡馍道:“给你吃了吧。看你怪可怜的!”

湿儿倔犟地摇了摇头,一双小手却不争气地捧起孟楠剩下的那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若在以往,她怎么可能吃别人的剩饭剩菜?她在心里安慰自己道:“这不是别人剩下的,而是自己的徒弟吃过的。”两筷子刨光了碗里的东西,又将孟凡鹏吃过的那碗从地上拾起来,两口也吃了个干净。心里又安慰自己道:“徒孙吃过的,原也不算脏。”

老头见她狼吞虎咽的狼狈样,冷笑两声道:“免费吃了两碗泡馍,你把这堆碗筷给大爷刷干净。”湿儿吃了一惊,没料到老头还留有这么一个后手。她心里真有一千万个不愿意。老头又喝令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来给我洗碗!”湿儿无奈,只得老老实实去替他洗碗。湿儿打小就没有做过家务,自然笨手笨脚的,她将一只碗刷了三遍仍然没有刷干净。老头生起气来,骂道:“真是没用的吃白食的臭丫头!”湿儿真想抓起碗朝老头砸去,到最后终于隐忍未发。心中对自己道:“人不牛逼,就还是少点脾气好。”

湿儿更没料到的是,老头让她洗的可不只是孟楠孟凡鹏吃过的那两只碗,而是先前所有客人用过的碗筷。她心想,这老头太过分。用两碗剩饭打发自己,却让自己刷这么多碗,真是划不来。也难怪,华克之已离我而去,我又变回华不来了。

这老头的生意还真不错,陆陆续续有客人来吃饭,摊前的六张桌子一直没有空闲过。这可苦了湿儿。眼见桶里的快刷完了,又不断有新的碗送来给她刷洗。刷到晌午时分,直刷到两只胳膊都抬不起来、腰酸背痛了,方才将所有碗筷刷洗干净。

湿儿正想离去,又有五个客人吆喝着朝这边走来。声音非常熟悉,吓得她马上转身接着刷碗——刷那些已经刷干净了的碗。不用回头看,她也知道来者是西海五龙!湿儿双手不听使唤地打起颤来,紧张之下,竟然将一只碗掉地上摔碎了。老头走到她身后,劈头盖脸给了她一耳光。湿儿不敢出声,生怕被西海五龙认出来。

湿儿摔碗以及被老头打耳光还是引起了西海五龙的注意。只听白狐伊聪道:“这小丫头的背影很是眼熟!”黑虎竺人喝道:“快转过身来!”

湿儿知道隐瞒不过去。心想,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还不如慷慨就义呢。她转过身来,凛然道:“今日落到你们这几个坏蛋手里,要杀便杀。要是本人眨一下眼睛,就算不得英雄好汉。”

西海五龙见是湿儿,都大吃了一惊。竺人双掌一错,拦在胸前。其余四人竟一齐拔出了兵刃。其他几桌的食客一见这架势,吓得一齐站起身来,准备撒腿就逃。但西海五龙随即反应过来,这小姑娘定是遭难了。否则,她如何会乖乖地替别人刷碗,任人扇耳光欺负?

伊聪收起判官笔,试探道:“小丫头,你这是怎么回事?”其他食客一看不打架了,便又坐下吃饭看热闹。

湿儿不愿提伤心往事,道:“要杀便杀,哪这么多废话!”

“哈哈哈!哈哈哈!”伊聪正要再问,水中花慕容虚已经大笑起来。

伊聪不解地道:“六妹因何发笑!”

慕容虚又连着大笑了好几声才道:“还用问么?定然是被华克之甩了。”

伊聪奇道:“六妹如何得知?”

慕容虚反问道:“我又如何能不知道?”她又“哈哈哈”大笑了三声,旋即仰天高呼道:“终于有人比我还惨了!被人甩了,还被人废掉了武功。哈哈哈!哈哈哈!”

湿儿心想,此女情场失意之后,对这方面的事情尤为敏感。伊聪虽然足智多谋,却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这女人对自己的不幸遭遇尽情嘲笑,真是可恨之极。湿儿怒道:“你要杀便杀,变态地笑什么?”

慕容虚忙不迭地道:“不杀不杀。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杀你?我只杀那些让我生气的人。”

白狐伊聪终于反应过来,也觉慕容虚笑得有点夸张,便道:“六妹,你的确高兴得有点过了!”

慕容虚倒是不以为然,依然毫不掩饰地道:“不知怎的,我一见到别的女人被男人甩了,心里就欢喜得紧。要是世界上的女人都变得不幸了,我就快乐成仙了。哈哈哈!哈哈哈!”

慕容虚越是笑,黑虎竺人的脸色越是尴尬,他转头向远处望去。

自个儿笑了一阵之后,慕容虚反倒关心起湿儿来。问道:“小姑娘,华克之是怎么陷害你的?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去。”

湿儿怒道:“我和他的私事,跟你何干?”

慕容虚毫不生气,更加耐心地开导起湿儿来:“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也不必替他藏着掖着。”她回头深情望了一眼黑虎竺人,补充道:“当然,我的竺大哥例外。”

黑虎仍然望着远方,脸色更为难看。

湿儿道:“少废话,给本人来个痛快的。”

慕容虚还未搭话,谷云飞抢先道:“你乖乖地跟我回家做小老婆好了。保证不让你刷碗。”

湿儿突然想起北二俗的话来,正教的人都逛窑子,邪教的人都喜强暴。联想起谷云飞在刘家堡对自己的轻薄,心下又顿时惊恐万状。

没想到慕容虚却道:“谷三哥,我可不许你欺负她。”

谷云飞奇道:“六妹,你这是怎么了?”

慕容虚道:“我就见不得比我幸福的女人。要是女人不幸了,我反而想保护她们。凡是比我幸福的,都是我的仇人。凡是比我不幸的,就都是我的朋友。所以,她现在是我的朋友。不许谷三哥欺负她。”

谷云飞道:“她以前是咱们的仇人,现在让你开心了一下,两下扯个直。六妹何必拦着我?”

慕容虚道:“你找别的女人去。这个小姑娘我保定了!”

谷云飞还待争执,伊聪道:“老三,你给六妹和老大一个面子,不要找这小姑娘,行么?”谷云飞自然清楚慕容虚和黑虎竺人的关系,心中纵有多不情愿,也只得暂时忍耐。便道:“好,就听六妹的!”心里却骂道:“真是个变态!”

忽听銮铃声响,众人一齐朝道上望去。只见一对青年男女并辔行来,二人恩爱异常,不断地交头接耳,眉目传情。湿儿见慕容虚双手握拳,咬牙切齿,瞬间变得杀气腾腾。那二人聊得起劲,丝毫没有注意到羊肉泡馍摊前众人的目光。那二人又往前驰了几步,男子更是揽住女子的细腰,二人嘴对嘴地亲了起来。慕容虚怒不可遏,身子早已斜掠而出,手起剑落,将二人斩落马下。只可惜那对小情侣,突遭横祸,至死亦不明白因何而死。

一众食客蜂拥而散,眨眼之间,泡馍摊前就只剩下西海五龙、湿儿以及龟缩在桌子下面的卖泡馍的老头等七人。

湿儿虽武功不再,侠心却不稍减。怒斥道:“你怎可乱杀人?”

慕容虚奇道:“你被华克之背叛了,难道心情跟我不一样吗?不也想将秀恩爱的夫妻情侣都统统杀掉?我杀了他们,你应该觉得痛快才对。”

湿儿怒道:“谁像你这么变态。”

慕容虚笑道:“我知道你心里的真实想法。你总把自己当侠客,干什么都想行侠仗义。即使心里很讨厌别人,却还是要帮着别人。你这么做这么想,对得起自己吗?”

湿儿沉默不语。她当然也讨厌那些在她面前秀恩爱的。不过,慕容虚动不动就出手杀人,真是一个大恶魔。

慕容虚见湿儿不说话,以为她的确跟自己想法一样,便更加关心起湿儿来。说道:“刚才这个老头欺负你,是也不是?我来替你出气。”

湿儿尚未搭话,慕容虚已经一剑伸入桌下,将卖羊肉泡馍的老头砍翻,老头的首级滴溜溜滚出好远。湿儿虽然不怕死,见此情景,也不禁骇然心惊。她以前便知慕容虚是邪道上著名的人物,今日方才亲身领教到其杀人如麻的气势。

湿儿惊魂未定,慕容虚早已将老头卖羊肉泡馍赚的银子包成一包,塞给湿儿道:“你拿去用。以后有人敢欺负你,你就提我水中花慕容虚的名头。”

湿儿正要正义凛然地拒绝并喝骂慕容虚一番之际,打城门里又出来三人。大大咧咧地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没耳朵、鼻子包着布的肥胖和尚,身后左右两侧跟着一高一矮两个俗人,正是正色和尚和北二俗。原来,这个羊肉泡馍摊已在长安东门开了近五十年,蜚声长安城内外。这三人刚刚从锦绣宫起床,便相约来吃午餐。湿儿也已到过长安城好几次,但第一次就被华克之带去了秦唐一号,对东门这个出名的羊肉泡馍倒是一点都没留意。

这三人一来,湿儿反倒不敢喝骂慕容虚了。湿儿明白,这三人虽是正义道上的,却存心侮辱自己。慕容虚虽是邪道上的,反而不会加害自己。此时,她更需借助邪道势力来保护自己。此情此景,真是颇具讽刺意味。

正色和尚见到湿儿时,先是一喜,便欲飞身扑来。他又随即停下脚步四处张望,显然是要看看焦山口是否在附近。待他没有发现焦山口的身影,却看到地上摆着三具尸体,又看到慕容虚手中滴血的长剑时,顿时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虽然好色,但却的确是侠义道上的人士。遂指着慕容虚怒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滥杀无辜?”

慕容虚一看正色和尚的样子,大笑道:“乖乖不得了!这和尚长得真有特色!活脱脱的一头猪!你以为把耳朵鼻子割掉,就变成人了么?”

正色和尚勃然大怒道:“阿弥陀佛,好你个臭婆娘!你可知杀人偿命么?快拿命来!”正色和尚在江湖上以好斗闻名。他也不管对方人多势众,一句话不投机,便向慕容虚扑去。

慕容虚口中答道:“我拿你们三人的命来偿他们三人的命,可好?”手中长剑也已递出。二人甫一见面,便斗到了一处。

北二俗见对方共有五人,似乎都身怀绝技。跟正色和尚交手的虽只是一个娇俏柔弱的女子,却丝毫不落下风。对方余下四人竟然只是冷眼旁观,根本不把自己哥儿俩放在眼里。北二俗知道今日遇到了劲敌。二人先往旁边一站,袖手观起战来。

长安城中寺庙众多,和尚也是数以千计。慕容虚一开始还当正色和尚是长安本地哪个寺庙里的和尚。正色和尚一出手,便被她认出门派来。只听她叫道:“原来是少林寺的臭和尚。你们少林寺经常跟我西海派为难,今日定要灭了你这个臭和尚!”

正色和尚一听对方是传说中的西海派,顿感不妙。西海六龙在武林中臭名昭著,既因六人作恶多端,也因六人武功高强。侠义道上想除掉西海六龙的英雄们,最终十之八九都反被西海六龙给拾掇了。很多英雄在西海六龙面前都明哲保身,不愿出头。北二俗一听西海派的名头,也是大吃了一惊。难怪这几人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既然是六龙,怎么只有五人在此?莫非另一个还没来?如若剩下一龙也来了,情势则更加险恶。他们三人自然不知道食人鳄庞大海已被焦山口打死之事。

正色和尚的武功非常刚猛,和他的火爆脾气是一路的。他把一套罗汉拳和金刚指混合着使,打得虎虎生威。水中花慕容虚的功夫则是刚柔并济,她内功既高,西海剑法威力奇大,轻功又甚是绝妙。二人这一番交手,精彩纷呈,直看得围观众人忘乎所以。湿儿虽觉得二人招式中破绽颇多,也不禁暗暗叫好。

湿儿曾见过慕容虚跟冷酷师太的打斗。二人功力相若,难分胜负。而正色和尚比冷酷师太要强一些。原以为正色和尚跟慕容虚交手会占据上风,实际战况却让湿儿大跌眼镜。一盏茶之后,正色和尚在慕容虚西海剑法的攻击下,便已宛如在巨浪中飘摇的小舟,随时有葬身浪底的危险。湿儿略一沉吟,马上明白过来:慕容虚跟冷酷师太有深仇大恨,一见面便是拼命的招式,两个女人都是丧失理智的打法。而跟正色和尚交手之前,恰逢慕容虚见到自己落难,心情变得极好,而正色和尚的独特面容更使得慕容虚存心戏弄他。此番慕容虚便采灵巧趋避、以柔克刚战术,打得十分理性。其结果,反而将西海剑法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很多精妙功夫之间本无优劣之分,全在临战运用,用得好了便可以克制其他功夫,用得不好便要受制于人。湿儿心道:“真是个变态的女人!看到别人落难,她反而兴奋异常,连打架都厉害多了。”

正色和尚形势危急,命悬一线。见北二俗不顾友情仍然在一旁袖手旁观,忍不住骂道:“你们俩混蛋还不快来助我!”

光头纲见正色和尚敌不过一个女子,自己兄弟二人如何会是对方余下四人的对手?别说上前相助,心里想的是如何脱身。他对正色和尚道:“大师武功卓绝,我兄弟二人来帮你,反而碍手碍脚。”长毛谦跟光头纲一样的想法,随即附和道:“大师是何等身份之人?堂堂少林高手岂是需要别人帮手的?”此时,二人摇身一变,仿佛变作了北二雅,让正色和尚俗得如此出类拔萃。

正色和尚是真被慕容虚逼急了,怒道:“快点。你们两个混蛋再不来帮我,阿弥陀佛,老子就把你们的糗事抖出去!”他嘴中的糗事,自然便是二人逛窑子,反而在湿儿的指点之下互相点中对方穴道之事。北二俗虽然是俗人,但也极爱面子。如若真被正色和尚把糗事抖了出去,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二人明知不敌,也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去。谷云飞和殷于飞二人抢上前来拦住二人。黑虎竺人和白狐伊聪依然悠然自得地在旁边观战。

西海五龙的确算得上邪道上的顶尖人物。数招之后,谷云飞和殷于飞竟然把北二俗打得手忙脚乱。长毛谦知道湿儿能看出对方招式中的破绽,仓皇中忙向湿儿求教道:“东方大侠,我该……怎么出招?”

湿儿心想,我哪能助你们?你们打赢了好来侮辱我么?再说,我如教你,那我便把西海五龙给得罪了。即便你最后赢了殷于飞,但黑虎和白狐肯定就上来抓我。本来慕容虚要保护自己,一旦她生气了,恐怕就真把自己送给谷云飞当小老婆去了。此时,湿儿再也顾不得什么正道邪道,赶紧想办法自己脱身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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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儿的那匹白马似乎懂得主人的心意,悄无声息地溜达到湿儿身边来。湿儿大喜,抓起慕容虚给她的银子,翻身上马。刚跨上马背,白马便即飞驰起来,由东门进入城内。正在跟光头纲交手的谷云飞见状,马上甩开对手追来。

谷云飞的轻功原比一般的马快很多,可是无论他怎么提气急追,也总是差着白马数丈远。白马在人群中穿越起来竟然比谷云飞还灵活得多。时间一长,谷云飞更是被白马越甩越远。一盏茶的功夫,湿儿回头已望不见谷云飞的身影。其后,湿儿又纵马向南向北折返了几次,把自己都绕得昏头转向之后,才找个客栈歇下。

湿儿在客栈内再次把自己女扮男装起来。她知道,长得俊亦或长得丑都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此番便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打扮完毕,马也不要了,从客栈后门溜出去,又换一间客栈住下。她本来极其舍不得扔下白马不管。白马通人性不说,还是她的救命恩马。但这匹白毛胜雪的马太过显眼,担心谷云飞因为马而认出了女扮男装的自己,只得忍痛割爱。

接下来几日里,长安城突然多了很多丐帮弟子。他们四处打听湿儿的下落。湿儿猜想是堂兄派人在寻找自己。但这些丐帮弟子们武功极其低微,而自己的仇人们如西海五龙、正色和尚和北二俗等人都武功高强,非这些叫花子可以抗衡。湿儿还是对自己的乔装打扮更有信心,不敢去跟这些丐帮弟子们相认。

湿儿是练功之人,身体素质本来就好,在客栈休养几日后,风寒便已痊愈。她便买了一匹又瘦又老的黄马,偷偷出城,独自向丐帮总舵出发。

刚出长安城西门不久,后面一人飞奔而来。湿儿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来者正是游隼谷云飞。湿儿刚想逃跑,谷云飞已经来到她的马前,将单刀往她面前一横,喝问道:“你见到一个身材娇小、穿绿色衣衫、骑白马的小姑娘没有?”

湿儿马上醒悟,自己这身打扮骗过了谷云飞。谷云飞询问之人,正是前几日他在长安城东门见到的自己。那时,自己穿的正是焦山口找来的绿色衣衫,骑的也正是一匹白马。湿儿捏着嗓子道:“我在北门见过,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快去看看吧。”谷云飞一听,转身便朝北门追去。湿儿暗自高兴,关键时刻,自己的乔装打扮技术还是颇有用处的。

湿儿昼夜兼程。一路无事,不几日便过了阆中。湿儿放缓前行的速度,边走边欣赏起路边的风景来。此时,山坡上的映山红大部分已经开了。满山红灿灿的,煞是美丽。一阵春风吹来,把湿儿心中淤积已久的愁云吹散了不少。春天多么美好,生活多么美好。自己被陆惹儿一顿打骂后,曾产生过厌世轻生的情绪。此时想来,那时的自己太幼稚。也多亏白马救我,不然,就欣赏不到春天的美景了。唉,只可惜我的白马,不知道被谁牵走了?它的新主人待它好不好?待我神功恢复,第一件事便是将白马找回来。

林中间或传来杜鹃鸟的啼鸣。湿儿一听这鸟叫,不禁秀眉一蹙,脑中冒出“鸠占鹊巢”这个词儿来。其中的“鸠”便指杜鹃鸟。这个成语说的是,杜鹃是一种面目狰狞、残忍、专横的鸟,是鸟中流氓。对抚养后代极不负责,自己懒得做窠,将卵产在其它鸟巢,由别的鸟替它孵化、饲喂。小杜鹃也很凶残,不仅贪食,还将同巢养父母所生的小兄妹全都挤出巢外摔死,独享养父母的恩宠。可恶的十三妹将华克之从我手中抢去,跟鸠占鹊巢一般可恨。湿儿紧握小拳头,在心中发誓道:“有朝一日,一定要好好教训庄十三妹这个小三。”只是不知他们俩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湿儿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身后又隐隐传来马蹄声。湿儿知道仇人都认不出自己来,所以并不慌张,仍是漫不经心地催马前行。

俄顷,一匹马驰到湿儿身后。马上歪坐一人,獐头鼠脑,贼眉鼠眼,正是当日在锦绣宫与湿儿同藏过床底的张润土。他仍是一袭青衫,手提胡叉。

张润土自然没有认出女扮男装的湿儿来。冲湿儿抱拳一礼,问道:“请问小兄弟,去丐帮总舵该怎么走?”

湿儿本想说自己也是去丐帮总舵的,跟着她走就可以。转念一想,可不要让这个讨厌鬼跟自己一起走。此人既然习惯逛窑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条道暂时没有岔路,又没法跟他岔开。只得对他说道:“你一直往前走,见到岔道后,走右边那条。”

张润土道:“谢过小兄弟。莫非小兄弟也是去投奔丐帮总舵的?”

湿儿奇道:“丐帮总舵有什么好投奔的?”

张润土道:“当今天下大乱,江湖上各派割据,各自占山为王。土豪劣绅又都狠命欺负穷苦人家。只有丐帮,才替穷人做主,打土豪分田地。凡是有远大理想抱负的青年人,就都会奔丐帮总舵而去。”接着,用胡叉一指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即兴唱道:“夜半三更哟盼天明, 寒冬腊月哟盼春风, 若要盼得哟丐帮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唱罢,又正色地对湿儿道:“全天下的穷苦老百姓,都盼着咱们丐帮去解救他们。”

湿儿打量了他一下,道:“你可不是丐帮的!”

张润土道:“我现在就去加入丐帮!我心已加入丐帮久矣!”湿儿见他说这话之时,两眼放光,就似看到了一条光辉大道。

张润土趁热打铁,又对湿儿道:“小兄弟,你也随我一起加入丐帮吧!”

湿儿心中暗觉好笑。自己虽然没有加入过丐帮,但堂兄却是丐帮里说一不二的老大。自己在丐帮总舵时,住的便是丐帮的权力中心魏家山。自己跟丐帮委实分不开。自己加不加入,又有什么区别?假装不解道:“要打土豪,便自个儿去打土豪,为什么要加入丐帮?”

张润土道:“打土豪不是靠个人英雄主义,而是要发动群众。任何一个人,不管武功多么高强,都不能将土豪劣绅杀尽。只有广泛发动群众,才能彻底镇压他们。人多力量大嘛。”

湿儿道:“没兴趣!你自己请便!”

张润土并不勉强,而是跟湿儿攀谈起来。自我介绍道:“在下乃浙江舟山人士,姓张名润土,字湿之。请教小兄弟高姓大名?”

湿儿早就在锦绣宫听过他的名字,知道他命中水多,要将多余的水用来浇灌作物,方能避免洪水泛滥。她本不想理他,但见他如此热情,便也拱手回礼道:“小弟我姓华名不来。”

张润土仔细打量了湿儿一番,见“他”身形单薄,不像练家子,便问道:“小兄弟是江湖人士么?”

湿儿道:“非也。小弟我只是一个平常人,不会武功。”

张润土点点头道:“我瞧也是。你跟我一起走正好,我可以保护你。谁也不敢欺负你!”

湿儿见识过张润土钻床底的本事,知道此人武功低微,但颇好吹牛。便调侃道:“张兄是哪个门派的?”

张润土眉毛一扬道:“本人专修赤练神功,自成一派,人称赤练大侠。”

湿儿早知道他叫赤练大侠,此时听来,仍是不禁一惊,问道:“张兄跟赤练仙子李莫愁怎么称呼?”

张润土笑道:“我跟她没有关系。我的功夫可没那么阴毒。哈哈哈。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哈哈哈。”

湿儿略失所望,继续问道:“那你这功夫凭啥也叫赤练神功?”

张润土哈哈大笑道:“那是因为本人练功之时必须赤身裸体,所以便叫‘赤练’神功。”

“为什么练功之时必须赤身裸体?”湿儿虽然觉得有点羞羞的感觉,但仍掩不住好奇之心,脱口问了出来。却不知赤身裸体练功对功力的增长会否有特殊的帮助?

“是这样。我家住在海边,以养殖带鱼为生……”

湿儿一愣,问道:“带鱼也可以养殖?”

“当然可以!”张润土肯定地道:“世上无难事,只怕内力深。只要内力深,铁杵磨成针。”

“书上不是说,带鱼是深海鱼类。到了浅水区,鱼鳔、内脏等就会因为水压不足而爆裂吗?”

张润土道:“尽信书,不如无书。水压不够,内力凑!”

“你的意思是,你这赤练神功须得在水下修炼?”

“正是如此!要不怎么需要赤身练功呢?我修炼神功,顺便给带鱼提供它们需要的水压,可谓一举两得。因此,江湖豪杰们给我的赤练神功送了另一个美名,曰‘带鱼神功’。”

“如此说来,带鱼长大之前,你都要在水下待着?”

“然也!我每次都乘坐一只方形的小船去投放鱼苗。我在水下练功之时,小船一直漂在水面上。赤练神功威力奇大,连水面上的小船也会因它而变形。待到小船由方形变为扁形,便是我出关打捞带鱼之时。”

湿儿才不信他的鬼话。倘若赤练神功真的那么厉害,还用动不动就钻床下去吗?在心中骂了一句“无耻”,脸上却假装带着羡慕崇敬的表情,问道:“如此说来,湿之兄必定名动江湖了?”

张润土道:“要说名动江湖倒还没有,只是小有名气罢了。一提到张某人的名字,俺们村的良家妇女们莫不闻风丧胆。”

湿儿心想,这人的功夫大概也就可以欺负一下良家妇女。她实在瞧不起这种混混男人,略带讽刺地道:“张兄果然厉害!”

张润土见湿儿语带讽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便追问道:“难道我看上去不牛逼吗?”

湿儿嘻嘻笑道:“如果你也算牛逼的话……”

张润土昂首问道:“怎么样?”

湿儿没好气地道:“那你一定是长在公牛身上的。”

张润土一愣,问道:“此话怎讲?莫非你说我牛逼的地方不对?”

湿儿道:“你还不算太笨。也可以说你本身就是一头公牛。”

张润土道:“我是公牛?那我就没有……”随即醒悟过来,道:“你竟然说我不牛逼?”

湿儿道:“你的悟性倒还不差。”

张润土大为不满,对湿儿道:“小兄弟真是门缝里看人,把我看扁了。毫不谦虚地说,本人堪称智勇双全。”

湿儿呵呵两声冷笑,不予置评。

张润土道:“你不信?我给你讲几个很牛逼的故事如何?”

“好啊!”湿儿心想,是不是要讲你钻床底的事迹?那我倒真想听一听。

“可别吓着你。你胆子够大么?”

湿儿道:“没事儿。我吃了豹子胆。”

张润土道:“我先说勇,然后再说智。你要是害怕了,我随时打住。”

湿儿道:“好,开讲吧。”

张润土正要大讲特讲他的英雄故事,突然从树上跃下一个女人来,张着两脚拦在路中,如细脚伶仃的圆规。厉声喝道:“吃了人家的豆腐,可以不用给钱么?”

湿儿一怔,答道:“我啥时候吃你的豆……”张润土却早已勒转马头,向原路逃跑了。拦路之人一把将湿儿拽下马来,自己翻身上马,打马追了下去。

湿儿落地之时突觉右臂一阵剧痛,随即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湿儿忽觉有人拖动自己的身子。睁开眼睛一看,一个老头正握着她的右脚,将她往路边林子里拉。湿儿急切之间大声叫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老头吃了一吓,赶紧松开她的右脚道:“你不是已经……已经死了么?怎么……怎么又活过来了?难道我遇到鬼了?”

“谁死了?你把人家拽得这么痛。”湿儿用手撑地,便要爬起来。哪知右臂刚一动,便觉奇痛无比,忍不住大叫道:“哎哟,好痛!”用左手一探,发现右臂肿得老高,稍微动一动就剧痛不已。可能是刚才从马上坠落之时,摔伤了右臂。去年中秋节,被大哥打伤的也正是右臂。糟糕,莫非右臂又骨折了么?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武功没了,又受了重伤,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湿儿忍着剧痛,对老头道:“我右臂骨折了,你送我去找郎中吧。”

老头吓坏了,嗫嚅道:“我……我可没有碰你的右胳膊。我以为你暴毙在路上,便在路边挖了一个坑,想让你入土为安。我纯粹一片好心。你该不会是碰瓷党吧?你可不要讹诈我。我是穷人,可没银子。”

湿儿求他道:“我右臂骨折不关你的事。你送我去郎中那里,我自己付医药费。”老头不信,见四周寂静无人,便赶紧撒腿逃了。

湿儿无奈,只得靠着左手的支撑,艰难地爬起来。她怔怔地望着路边老头挖好的坑,心中气愤无比。她倒不恨弃她而去的老头,只恨那些碰瓷的人。现在这个世道,碰瓷的人太多,搞得都没人敢行侠仗义了。倘若有谁好心救人,却不幸遇到一个碰瓷的,赔个家破人亡也未可知。也亏自己及时醒来,不然,就被好心老头给活埋掉了。湿儿沮丧地拍拍小屁股上的尘土,徒步向前走去,渴盼能在不远处找到郎中。

湿儿忍着剧痛,紧走慢赶,走了小半个时辰,仍然没有找到城镇,当然也没找到郎中。身后却又响起“得得得”的马蹄声。湿儿生怕被马撞着,早早让到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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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楼
马蹄声越来越近,蹄声轻盈,节奏感异常明显。好熟悉的蹄声!湿儿心内一喜,难道是自己的乖白马来了?但马上又沮丧不已,即便是自己的那匹白马,也已易主,早已跟自己没了瓜葛。那时,定有“马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之感。

湿儿失神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色身影急驰而来,不是自己的那匹白马又是什么马?而马背更无他人。难道是白马自己找过来的?湿儿欣喜若狂,怔在当地,都忘了飞身迎上前去。

白马瞬间驰至湿儿身边,缓缓停下。在湿儿身上挨挨擦擦,甚是亲昵。湿儿如见了至亲的人,鼻子一酸,抱着马头,感动地痛哭起来。自己怕骑了白马被谷云飞等仇人认出来,只得忍痛将马遗弃在客栈。逃亡这几日途中,心里总觉得对不住马儿的深情厚谊。自己女扮男装骗过了所有的人,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被马儿认出来了。人常常以貌取人,便容易被外表欺骗;畜生比人单纯,只认味道,反而不容易被表象迷惑。

湿儿和白马抱头痛哭一阵之后,轻拍马背,告诉白马她要上去了。白马听话地站直身子,等着湿儿上来。湿儿用左手扶着马背,吃力地往上爬,却怎么也爬不上去。白马真是颇有灵性,竟然四腿跪下,方便湿儿上来。湿儿心中,又是一通感动。

一人一马相伴而行。蹄声得得,像是优美的旋律。骑在自己的乖白马上,湿儿便觉右臂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她不禁回想起刚才跟张润土同行之事,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那厮定然偷吃过那女人的豆腐没给银子,正要胡吹大牛之际,却被人家追了上来。自己本可以看热闹,却反被那女人误伤。心下希望那女人追上张润土,将之狠狠教训一顿。

白马脚力甚健,未几,便载着湿儿来到一个小镇。湿儿一打听,得知镇上有一位名医,是个崂山道士,名唤张道俭。此人专擅骨科,没有他治不好的骨科疾病,却对其他疾病知之甚少。湿儿心中又是一喜,莫非是老天故意安排给我的么?

张道士的医药铺子开在小镇的尾部,靠近一条大河。湿儿向路人一打听,这条大河叫嘉陵江。原来,这里正是嘉陵江流经仪陇县的交界处。湿儿听说已经进入仪陇境内,禁不住高兴起来。按照白马的脚力,两个时辰就可以到立山寨和丐帮总舵了。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湿儿来到店门口时,一个小童拦住她道:“本店已打烊,烦请公子明日再来。”

按照湿儿先前的大小姐脾气,伸手就想揍人。不过,连日来屡遭变故,被数人欺负,尖锐棱角已经被磨得圆了不少。此时,也便学会了低声下气求人。说道:“你就行行好吧,我右臂骨折,痛死我了。”

小童道:“我师父从昨日看病直到现在,都没有时间喝一口水、吃一口饭。你还是明日再来吧!”说罢,便要关门。

湿儿正要再次哀求,却见一人闻声从内堂走出。那人约莫三十来岁,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可谓风神俊朗。一身整洁的浅灰色道袍,显得干净而利落。只是帅气的脸上挂着倦态,两眼已经布满了血丝——的确是连番劳累后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痛。他却对小童道:“就让为师治这最后一个病人。”

小童道:“师父,你已经两天一夜都没有休息了。你还是先歇一歇吧!”

小童称他为师父,莫非他便是名医张道士?湿儿忙道:“张道长,我右臂骨折厉害,求你帮我治一治。”

这人果然便是崂山道士张道俭。张道士非常亲切地道:“快快请进。”

小童无奈,只得引湿儿进门来。随即将门关上,对张道士道:“师父,今天到此为止。不管谁来,我都不开门了。”

张道士板起脸道:“咱们行医之人本来就是救死扶伤的,哪有来了病人而不救之道理?”

小童似乎一点都不害怕他师父,倔犟地道:“不,你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救人。”

张道士让湿儿在椅子上坐定,道:“小兄弟,把外衣脱掉吧。”湿儿害羞,只让张道士将右臂袖子剪掉。张道士倒也随和,便依湿儿所言,并不强求。

右臂的袖子被缓缓剪掉。右小臂还是白玉般的肌肤,一过胳膊肘,便变成了红色,红色之中还有好几块大大的瘀斑。张道士不禁皱起眉头来。他在湿儿伤处轻轻按摩了几个来回,额头皱得更紧了。说道:“小兄弟,情况不妙啊!你这胳膊是新伤加旧痕,上一次骨折大概是七个月之前吧?”他心想,这小伙子竟然能强忍住不哭,实在少见。其实,湿儿曾和白马抱头痛哭,只不过此时泪痕早已干了。

湿儿一惊,怎么旧伤也可以检查出来?看来这人医术还马马虎虎。忙答道:“是。道长真是神机妙算。”

张道士笑道:“我可不会算。是根据过往经验判断的。你上次伤得很重,差不多是粉碎性骨折。”

湿儿点点头。挫骨扬灰嘛,自然是粉碎性骨折。大哥的内功真是厉害,他轻轻一捋,就把人家的骨头给弄碎了,差点把我给痛死了。

张道士继续道:“这一次摔伤,本来是不重的。但把以前愈合的一处旧伤摔得裂开了。你要好好地休息十天半月,这期间不能动。否则,你这胳膊就会废掉。”

湿儿道:“多谢道长指点。”

张道士左手掐住湿儿右臂上面的穴道,湿儿觉得胳膊有些发麻。张道士随即又用右手在胳膊上拨弄了几下,便吩咐小男孩拿药膏绷带过来。

湿儿忙道:“包扎之前不用先把骨头给我接好吗?”

张道士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不用担心,已经接好了。”

湿儿奇道:“我都没觉着痛,怎么就已经接好了?”

张道士道:“贫道不是捏着你的穴道吗?你觉得麻的时候,贫道就在替你接骨。”

“原来如此。道长的医术真是高明。”

“过奖过奖。贫道就靠接骨赚点吃喝。在这一道上已有多年经验。小兄弟不必担心!”

张道士包扎的时候,湿儿仔细打量起店内环境来。店内其实也没啥好看的,简陋得很。只是墙壁上有一条横幅,上书“勤奋、严谨、求实、创新”八个大字,地板上画着一个太极八卦图形。湿儿开玩笑道:“没料到道长也喜欢八卦。”

张道士严肃地道:“贫道正在给你治病呢,请不要乱动。”

湿儿不悦,心里哼了一声。心想,这牛鼻子真不识抬举。本姑娘跟你开玩笑,你竟然还让我严肃点。若在以前,我非揍你不可。唉,现在是虎落平阳了,罢了罢了。

过了一会,湿儿又问道:“道长,你会疗毒么?”

张道士道:“古人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贫道只会接骨疗伤。如要疗毒,请去立山寨找立山圣母。”

湿儿心想,我就知道你这牛鼻子不会,偏偏非要说什么“术业有专攻”,真会找借口。

包扎刚刚进行到一半,“哐!哐!”突然有人猛烈踹门,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犹如大厦之将倾。湿儿心头一紧,莫非来了强盗?张道士并不慌张,一边不紧不慢地替她包扎,一边吩咐小童去开门。

小童老大不情愿地往大门走去。尚未到门口,大门已被人踹开,冲进六个人来。六人身上都挂了彩,却是四个轻伤者抬着两个重伤者。

湿儿一见这几人,先是一惊,随即心头掠过一丝痛快。其中三个,是她在立山寨下遇到过的暴民夏佳,杨文海和胡俊峰。不知这三人被谁打伤了,真是报应。不过,虽然这六人有伤在身,但此刻对付自己却是绰绰有余。自己可千万别暴露身份。想到这里,湿儿悄悄将脸向内侧转了一转,心中开始盘算如何脱身。

走在最前面那人五十多岁,受伤最轻。他一脚将小童踹开,跨进门来。将抬着的人往地上一搁,对张道士喝道:“快过来给我兄弟接骨疗伤!”

张道士见来人如此无礼,不禁眉头微微一皱,却对来人的呼喝置之不理,继续替湿儿包扎。湿儿生怕来人将张道士打伤,便劝道:“道长,我这里已经不碍事了。你去替他们几位疗伤吧!”

张道士平静地道:“不管做什么,总有个先来后到。我先把你的伤包扎好再说。”

当今天下,医闹不断,医生被病人殴打几成常态。湿儿知道这几人本来就不是善茬,受伤之后更是凶相毕露。张道士却非要坚持先来后到,真是有点不识好歹。湿儿不由得替张道士捏了一把汗。只是他们动起手来,自己难免也会遭殃。张润土吃了人家的豆腐不给银子,自己已经被误伤过一次了。莫非今天还要再被误伤一次么?这可如何是好?

为首那人听张道士如此说,怒不可遏,踏前三步,向张道士抓来。张道士浑若不见,仍是有条不紊、一丝不苟地替湿儿包扎。湿儿连忙提醒道:“小心!”

就在那人的手将及衣领处,张道士头也不回,然右手已经伸出,轻松捉住那人手腕关节,五指一错。只听那人一声惨叫,一只右手已经耷拉下去,俨然腕关节已经脱臼。

湿儿见状也惊讶不已。分筋错骨手本是极寻常的武林招式,普通学武之人都会那么几手。对湿儿而言,她未中毒时内力深厚,即便是面对正色和尚之类的一流高手,也能轻易把他的胳膊扭断。在湿儿眼中,张道士武功一般,内力平平,比孟楠孟凡鹏略强,却又不及北二俗,更不及正色和尚。但他的分筋错骨手却有独到之处,其手法也是别出心裁。就像刚才给自己接骨一样,也不见他怎么使力,甚至都没听到什么响声,便已把人家关节弄脱臼了。想是因为他是骨科医生,专治跌打损伤,对人体骨头的位置、大小和长短无一不精,对各处关节亦都了如指掌。却不知他的师父是谁?怕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吧?湿儿不想暴露自己懂武功,便忍住不问。

张道士道:“如果你们是来找我接骨的话,就老老实实排队等候;如果你们是来找我断骨的话,就尽管上来吧。”这几句话声音不大,却甚有威慑力。湿儿心想,这牛鼻子还挺有个性的。医生这门职业,既能治病,也善害人,还真得罪不起。如若医生都像这位张道士一样,练点儿武功,医闹便闹不起来。可惜大多数医生都没有这个觉悟,不知习武自保。

六人见张道士露了这一手之后,都知非他对手,哪里还敢乱来?乖乖地原地站着等候。刚才动手的那人拱手行礼道:“在下刘木根,拜见神医张道长。刚才多有得罪,还望道长海涵。求道长大发慈悲,替我们兄弟六人接骨疗伤。”

“好说!你们稍等片刻。将这位小兄弟的伤包扎好之后,贫道马上就替你们疗伤。”张道士虽被冒犯了,却丝毫也不生气,仍是平心静气地道:“‘神医’二字,在下可是受之有愧。”言罢,又吩咐小童去给几位病人沏茶。小童被踹了一脚后,很有情绪,但见师父如此大度,也便老老实实地沏茶去了。

只是这六人哪有心思喝茶?尽管大门关着,他们却不时紧张地朝门口张望。那个叫刘木根的,刚才踹小童那一脚倒是挺猛,现在却双腿乱颤。湿儿顿时猜到,这几个人是受伤后逃跑至此,后面定有追兵。这几人以前在立山寨围攻夏芸儿带的丐帮人马,搞不好追兵便是丐帮的人。这样倒好,这些追兵正好把我接回总舵去。湿儿倒是盼望追兵快来。

张道士替湿儿包扎好之后,过去查看夏佳等人的伤势。这六人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恶斗,受伤都不轻。被抬来的那两位,已经因为失血太多而昏迷不醒。夏佳等四人,腿上身上都至少有四处以上的外伤。

张道士一边替他们治疗,一边好奇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都伤得这么重?”

刘木根犹豫片刻之后,才愤愤地道:“在下也不怕道长去告密。这事实在太气人了!”

张道士道:“倘若因你们欺压良善百姓而起,贫道断然不会给你们施治。但你们被打成这样,对手自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刘木根道:“禀道长。在下六人本来就是平民百姓,自然不会做欺压百姓之事。这一次倒是因为替百姓抵抗强拆,惹恼了丐帮,被丐帮追杀至此。”

强拆?湿儿立即想到父亲和哥哥正在丐帮总舵搞拆迁重建。莫非这伙人跟父亲和哥哥起冲突了? 父亲和哥哥该没有受伤吧?这六个混蛋,待我神功恢复之后,一定要好好教
训他们一顿。

张道士一怔,略微停顿后,随即又接着替这几人包扎,继续问道:“如此说来,倒是丐帮的不是了?可是,丐帮是侠义道上的门派啊!”

刘木根道:“的确便是丐帮的不是。”

张道士道:“可否见告详情?”

刘木根道:“去年中秋,丐帮突然决定将好端端的总舵拆了重建。在拆迁范围之内的丁家庄拒不拆迁。但后来丁家被一个叫华得来的人教训了一顿,不得不拆。”

张道士打断他的话道:“华得来?就是在恶人谷客栈救了天下英雄的那位大侠么?他一个侠义之士,如何会不分青红皂白逼人家拆迁呢?”

张道士的前一句话,让湿儿很受用。他称自己为大侠,嘿嘿。后一句说她不分青红皂白逼人家拆迁,却又让湿儿有些生气。湿儿心想,他们要是抗别人的强拆,我可能还要帮他们。但他们偏偏抗的是我旭日山庄的拆迁,不逼他才怪。

刘木根又道:“我等倒不知道华得来是何许人也,反正就是他强逼丁家庄的人拆迁。据说,华得来武功高强。一开始,丁家庄的人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得照拆不误。可是拆到中途,丁家的人实在气不过,便又狠心冒死当起钉子户来。那个华得来再没出现过,倒是丐帮多次派人来找丁家的麻烦。丐帮的人真是丧心病狂,将丁家庄的人抓起来还不罢休,竟然……竟然将丁家兄弟姐妹四人活活……活活地烧死了。”说到最后一句时,堂堂七尺热血男儿也声音哽咽,眼含热泪。

“丐帮真是太不像话了!难道没有王法么?”张道士霍地站了起来,把众人都吓了一跳。湿儿也略微吃了一惊,虽然觉得该拆,但隐约觉得把人家烧死实在有些过分。

刘木根等四人附和道:“就是,丐帮太霸道!太凶残!”

张道士默然不语。

刘木根接着说道:“我和弟兄们气愤不过,便跟丐帮的人拼起命来。丐帮人多势众,高手也不少,我们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在他们的追杀下,我们逃到了立山寨。”

张道士抓住夏佳伤腿的手一紧,抬头问道:“立山圣母她老人家没事吧?”众人皆知,立山圣母偏好行侠仗义,从不畏惧邪恶势力。刘木根等人被丐帮追杀,立山圣母自然要保护他们。如此一来,丐帮跟立山圣母势必动起手来。

湿儿心中更是“咯噔”一下。立山圣母是她解毒并恢复神功的唯一希望,可千万别出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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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木根道:“丐帮高岸谷和祖玄律两位长老率领上千丐帮弟子将立山寨围得水泄不通。金城山的周掌门带着门下弟子们来替立山圣母助威。奈何丐帮人多势众,立山寨和金城山的人还是抵挡不住。立山圣母拼命送我们几人突围,”刘木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奔涌而出,哭着说道:“圣母她……她和周掌门以及他们门下的弟子们都被丐帮抓走了。”

湿儿只觉眼前发黑,差点便要昏过去。

张道士见湿儿突然间脸色苍白,忙趋前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湿儿振作起精神,摇了摇头。

张道士紧握拳头道:“贫道相信圣母。你们看,这位小兄弟一听说圣母有难,也突然间变得很伤感。一定是丐帮太坏了!把你们治好后,贫道和你们一起去救圣母!”

刘木根哭着道:“只怕我们还没去,他们就已经追上门来了!”

张道士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刘木根叹道:“他们已经来了。我等不敢连累道长。就此别过,请道长多多保重!”说罢,便要抬起伤员冲出门去。

张道士忙道:“你们也太小瞧我……”他的话尚未讲完,门已被踹开。呼啦一下冲进二三十个丐帮弟子,将刘木根六人、湿儿以及张道士师徒团团围住。最前面的七个一袋弟子正是柴一根、米一斤、油一壶、盐一包、酱一桶、醋一瓶和茶一杯七兄弟。这七人怎么不在魏家山上驻守,却跑出来抓人?他们又怎么会由六袋弟子变成了一袋弟子?湿儿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人群闪开,一个九袋弟子大步走进来,威风凛凛,正是独眼的李开腹。看来他是这一伙丐帮弟子的首领。李开腹单目扫了一圈,喝道:“拿下,反抗的直接处死!”

丐帮弟子听命便要上前捉人。张道士突然跨步上前,拦在众人面前,大喝道:“且慢!”

李开腹略微一怔。他倒没想到还有人如此不识时务,要以死相抗。他扫了张道士一眼,轻蔑地道:“怎么,想造反?”

张道士凛然道:“你们真是欺人太甚!要想伤害贫道的病人,尔等先过了贫道这关再说!”

李开腹一挥手,茶一杯七兄弟涌上前来,便要动手。李开腹自己却退到了屋外,似乎并不将张道士放在眼里。

湿儿惦念立山圣母的安危,那关系到她疗毒以及神功的恢复,自然没有耐心看这几人打架。当即大喝一声道:“住手!”

茶一杯等人哪将她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男子”放在眼里?根本没人睬她,七人同时向张道士冲去。

湿儿盛怒之下,左手一拍桌子,高声断喝道:“茶一杯,我让你们住手!听到没有?”

茶一杯一愣,这个青年男子居然认识自己!可我怎么不识得他呢?茶一杯的六位弟兄也同时一愣,都立即停下脚步。张道士也回头望着湿儿,心中嘀咕,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小伙子脾气还挺大。茶一杯道:“你是何人?怎么会认识我?”

湿儿不答,左手一指门外道:“让李开腹进来见我。”

嗬,好大的口气!茶一杯更是吃惊不已。他心想,李开腹是丐帮九袋弟子中的老大,在丐帮中仅列于帮主和长老之后。这个年轻人竟敢直呼其名,而且是让李开腹来见他,都不是说他想见李开腹。茶一杯上下打量了湿儿一番,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来。但湿儿骄横跋扈的气势与生俱来,浑然天成,不容得他不胆寒。茶一杯踌躇片刻,对其余六兄弟道:“你们看着他,我去请示李老大。”

李开腹听了茶一杯的述说,也是吃了一惊。江湖上也都尊他一声“李大侠”,这小子却直呼他的名字。什么人如此大胆?李开腹从门外就直勾勾地盯着湿儿,缓步走了进来道:“恕我眼拙,尊驾是哪一位?”

湿儿见李开腹来到面前,便回复本来的声音,淡淡地道:“我是骄阳的姑姑。”

李开腹一凛,“啊”了一声,赶紧躬身行礼道:“原来是东方姑娘。不红正派人四处寻你。”大约一年前,李开腹曾奉命上魏家山为湿儿传授武功。只是他反被湿儿打败,未授艺便受辱下山,那恐怕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耻辱。他如何不记得湿儿的声音?

湿儿吩咐道:“你放过张道士和那几个暴民,护送我回山。”李开腹面有难色,道:“这几个暴民阻扰拆迁,山上严令捉拿归案。”

湿儿当然明白,山上便是魏家山上,是堂兄东方不红的命令。而且拆迁也是她旭日山庄的事,反对拆迁便是反对旭日山庄。但她就喜欢跟堂兄抬扛,她堂兄要捉的,她偏要放,当即变脸道:“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这……”李开腹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丐帮的大事,自然得听东方不红的。可是眼下这个小姑娘却是东方不红的堂妹。东方不红听说堂妹中毒落难,命令丐帮弟子们四处寻找,自是十分重视他这个堂妹。堂兄的命令和堂妹的不一样,这可如何是好?李开腹沉吟片刻道:“我们将他们捉拿回总舵后,再由东方姑娘发落。不知东方姑娘意下如何?”

湿儿道:“我不是让你放了他们么?”李开腹沉吟不决。湿儿不耐烦了,耍起大小姐脾气来,怒道:“那我不回去了!”李开腹心想,这可不行。东方不红一直担心他堂妹的安危,自己把她接回去,是奇功一件。这小姑娘要是赌气不回去,可比放过这几个钦犯严重得多。忙道:“我放,放!请姑娘跟我们回山吧!”

湿儿站起身来,径直往外走去。快要出门之时,柳眉倒竖,威严地瞪了张道士一眼。似乎是说,刚才本姑娘跟你开玩笑,你竟然还不识抬举。张道士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道:“东方姑娘走好!”

湿儿哼了一声,心说:“今天本姑娘就饶了你,好歹你也替我治了伤。要是你这牛鼻子下次还敢不识抬举,不收拾你才怪。”正要转身出门而去,张道士突然叫道:“东方姑娘请留步!”湿儿回头望着张道士,等他说话。张道士一拱手道:“贫道给东方姑娘治好了伤,东方姑娘尚未付账呢。”湿儿一挥手道:“赏他十两银子。”张道士道:“使不得!本店接骨一律只收三钱银子。”湿儿不理他,出门而去。

湿儿跨上白马,乘夜朝丐帮总舵飞奔。心中只愿立山圣母一切安好!

湿儿的白马太快,李开腹等人都骑的是普通马匹,更多的叫花子没有马骑,他们哪里追得上?李开腹担心湿儿被暴民劫持,央求湿儿慢下来,跟着大家一起走。

湿儿自然也害怕落入坏人手中。她全身真气不能运转不说,右臂又刚刚骨折,便是一个普通的暴民,也可将她放倒。她略一沉吟,唤过茶一杯道:“你骑我的马,赶紧回总舵去,将立山圣母等人放了,好生招待。”

茶一杯应了一声,声音竟有些哽咽。湿儿奇道:“你怎么了?”茶一杯不答,反而抽泣起来。其他六兄弟也跟着痛哭起来。湿儿莫名其妙,厉声喝问道:“哭什么?”李开腹赶紧替他们答道:“去年中秋前几天,东方姑娘假扮公子的模样偷跑下魏家山后,不红震怒,将茶一杯七兄弟抓起来,欲开刀问斩。得知东方姑娘平安无事后,才将他们放出来。只是因为这几人罪行严重,没有资格再留在魏家山上,他们七人被一捋到底,逐下山来。”

湿儿倒没想到,自己偷跑下魏家山给这几人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这几人立了无数功劳,方才被拔擢为六袋弟子。在山上待几年后,便有机会去分舵担任大员,经过地方历练数年,简历完整后,再重回总舵便会身居高位,搞不好还是长老人选。仅仅因为这几人的一个疏忽,让自己私自下了山,便断送了他们的大好前程,哪有不痛哭流涕的道理?湿儿沉吟片刻,道:“你们好好表现,将来不会亏待你们的。”这次,她倒是深思熟虑后才这么说的。不像当日,也不跟华克之和鲁猪脚商量,便把洪跃进拉下分舵舵主的位置,再将自己徒孙放上去。

茶一杯七兄弟赶紧谢过湿儿。茶一杯便领命先行。白马见一个陌生人要爬上自己的脊背,竟然举腿就踢。茶一杯猝不及防,被踢翻在地。湿儿一乐,轻拍白马,对它耳语一番。白马竟似听懂了主人的意思,驯服地让茶一杯上了马。湿儿又吩咐茶一杯道:“这是匹宝马良驹,不可动粗。”

茶一杯飞马前行,生怕误了湿儿的大事。白马脚力甚健,也仿佛知道主人心急,四蹄翻飞之下,子时初便已来到了罗家嘴,那正是总舵关押犯人的地方。茶一杯不敢歇息,下马后径直奔丐帮关押犯人的大牢而去。

此时大牢内仍然灯火通明。

“啪!……”茶一杯刚到门口之时,宁静的夜空中便传来一声清脆的皮鞭响。茶一杯头皮一紧,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那自是狱卒在拷打犯人。只是这声音太响,似乎挥鞭者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去年他们七兄弟便曾被关在这里,也吃过鞭子的苦头。当时他们七人被打得皮开肉绽,每一鞭下来,七人都会痛苦惨叫。奇怪的是,今天却没有听到犯人的呻吟,可见犯人的坚强不屈。

“啪!啪!”茶一杯刚走两步,又传来两声皮鞭响。一声更比一声响。茶一杯赶紧大喝一声道:“住手!”以他一袋弟子的身份,自然没有怒喝的道理。但此时他狐假虎威,这一声喊也犹如晴天霹雳,皮鞭声顿时停住了。

从牢内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道:“何人大叫?”

茶一杯忙答道:“弟子茶一杯见过高长老。山上有令,请住手。”

“你不是已被逐下山了么?还有什么资格传山上的命令?”

几句话间,茶一杯已进入牢内。眼神所及之处,站着一排五花大绑的人,约莫二十来个,男女各半。正中的便是立山圣母和周云才掌门。两人早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只是那份不屈服的气势依旧。这些人周围站了十来个丐帮弟子,光着上身,手执皮鞭,虎视眈眈。大牢的中间坐着两人,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和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正是丐帮排行第二和第三的长老高岸谷和祖玄律。

茶一杯不及细看,赶紧凑到高岸谷的耳边悄声道:“东方姑娘马上就回来了,让高长老好生款待立山圣母等人。”

高岸谷吃了一惊,眉头一皱,右手一挥,示意执行鞭刑的人退下。随即,他将茶一杯拉到屋外,悄声问道:“夏娘娘要严惩立山圣母等人,东方姑娘却要礼待他们。这,山上到底宠谁啊?”夏娘娘自然是夏芸儿。上次东方骄阳被立山圣母捉住,她去踢寨救人,结果反被暴民们赶下山来。此次立山圣母因为包庇暴民,被丐帮擒获,她便吩咐高岸谷和祖玄律好生“伺候”他们,一雪前耻。

祖玄律也悄无声息地跟了出来,眼神望着远方,却侧耳静听高岸谷和茶一杯的对话。

茶一杯道:“据弟子当初在山上所见,似乎东方姑娘的份量更重一点。”

“你确定?”

“我感觉是这样。”

“那可如何是好?”高岸谷陷入了沉思。夏芸儿是东方不红的枕边人,湿儿则是他的堂妹。堂妹如何及得上枕边人?便又追问一句道:“你确定?”

茶一杯道:“弟子不能确定。不过,东方姑娘要靠立山圣母疗毒,兹事体大。夏娘娘不过是要出一口恶气罢了。要是惹恼了立山圣母,将来不愿替东方姑娘疗毒,恐怕不好办。”

高岸谷点点头,吩咐道:“你快去回报东方姑娘,请她放心,说高某已把立山圣母等人安顿妥贴了。”说罢,马上转身入内,堆起满脸笑容,对立山圣母和周云才掌门拱手行礼道:“二位大侠请了,刚才高某多有得罪,还请原谅。”说罢,亲自替二人松绑。他的手下们反应也极迅速,纷纷替二人的弟子们松绑。片刻之间,立山圣母等人由阶下囚变成了贵宾。立山圣母和周云才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默然以对,处变不惊。二人及门下弟子们,随后被安排到恶人谷客栈贵宾间入住。

将立山圣母等人安顿好之后,高岸谷和祖玄律带着手下弟子们,迎出总舵大门去。

魏家山的早晨,一片金色的阳光。

山坡上,丐帮弟子们正忙着挑水浇苗。一个身材伟岸的老叫花一手扶着水桶,一手拿着瓢。瓢里的水缓缓地流到小苗上。他身边的一个小叫化端着水,望着小苗笑。小叫花好像在说:“小苗啊小苗,你喝了魏家山的水,长吧,快长吧!”

山坡下的总舵门口,道路两边排着上百位叫花子,正焦急地翘首企盼着一位重要人物的到来。立在门口的两位,正是丐帮排行第二第三的长老高岸谷和祖玄律。这二人自从昨晚得知湿儿即将回到总舵的消息后,便一直在总舵门口守候。只是一直等到天明,都不见湿儿和李开腹等人的身影。大家彻夜没有休息,大多满脸倦容。只有两位长老毕竟内力深厚,仍然精神抖擞。

群丐正等得心急难耐之时,远远传来马蹄声,似有大队人马驰来。高岸谷朗声吩咐道:“弟兄们打起精神来!东方姑娘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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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楼
一队人马远远地朝大门驰来。当先一人骑着白马,竟然只是一个普通男子!等候的叫花子们不由得嘀咕起来。不是说是貌美如花的东方姑娘吗?怎么是这样一个人?

湿儿早已把白马从茶一杯手中换了回来。那骑白马的普通男子,正是女扮男装的湿儿。她认为太帅亦或太丑,都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为了躲避仇人,便刻意易容成相貌极普通之人。

在李开腹的陪伴下,在轻盈的马蹄声伴奏下,湿儿高傲地巡视着两旁的叫花子,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自己此番遭遇,虽不是政治巨变,实也堪称“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先是因为武功高强,被陆惹儿捧为天下无敌,所到之处尽享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被十三妹下毒暗算后,立即变成了陆惹儿口中的“毫无利用价值的人”。先后被数个仇敌欺负追杀,甚而至于想到了投河自尽。历尽千辛万苦,重新回到丐帮总舵,回到堂兄的地盘时,又变成了夹道欢迎的人物。人啊,要么自己武功高强、本事大,要么家中有权有势,不然,不然便是毫无利用价值之人。堂兄虽然令我生厌,我却着实沾了他不少的光。想着想着,湿儿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一缕朝阳射来,秀目中闪出晶莹的泪花。

高岸谷和祖玄律早已迎上前来,躬身行礼道:“恭候东方姑娘回总舵!”湿儿答道:“我有伤在身,就不给二位长老回礼了。”高岸谷心道:“难道你身上没伤就会回礼么?”嘴上却道:“东方姑娘不必见外。快请!”

湿儿点点头,缓缓朝总舵大门口驰去。

高岸谷对李开腹道:“李老弟,这一趟辛苦你了。你快带弟子们回去休息吧。护送东方姑娘回山之事交给老哥我和祖长老即可。”祖玄律也道:“李老弟辛苦了!”李开腹应了一声,带着手下弟子们原地立定,目送湿儿进总舵大门。

高岸谷和祖玄律返身追上湿儿。高岸谷道:“东方姑娘安排的事,老朽和祖长老都已办妥。等东方姑娘上山休息好了之后,老朽就派人送立山圣母上山去见你。”

湿儿略一犹豫,道:“还是先送她们回立山寨吧。过几天我亲自登门去拜访她,这样有诚意一些。”

高岸谷道:“前些日子,因为双方交战,立山寨不幸被毁掉了。老朽以为,不如暂且安顿她们在恶人谷客栈。待老朽找人将立山寨修复之后,再送她们回去。”

“啊?”湿儿倒没想到立山寨也被毁掉了,心想,丐帮这些人也忒不像话。便指示道:“要好好修,要修得比以前的好。”

“请东方姑娘放心。保证修好。”

“陕甘宁分舵的情况如何?”湿儿在长安城时,曾听传言说,自己的徒孙孟凡鹏被洪跃进赶下台来。虽然在羊肉泡馍摊前暗地里瞧见过孟凡鹏,却并未上前搭话。不知传言是真是假?此番自己重新回到丐帮权力中心,自然要严惩洪跃进,将徒孙重新扶上台去。

高岸谷当然知道湿儿所问何事,他正为此头痛不已。他当初没将湿儿和东方不红的关系告诉洪跃进,以致于洪跃进在湿儿中毒和华克之逃跑后,立即便将孟凡鹏赶下台来。如果洪跃进知道湿儿的后边还有东方不红,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眼下大错已然铸成,只有想办法保住洪跃进,还得让湿儿这个小霸王满意。怎么处理好呢?

高岸谷正犹豫间,祖玄律道:“高长老,东方姑娘问你话呢。陕甘宁分舵到底怎么样了?”

高岸谷恨不得将祖玄律吃掉。二人不睦久矣,总是想方设法找对方和对方马仔的麻烦。急切之间,高岸谷只得先用华克之和十三妹来转移湿儿的注意力。答道:“回东方姑娘,山上已经查明华克之和十三妹二人的藏身之处,近日内就当擒获。”

“这么快?!”湿儿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她满以为华克之和十三妹躲到无人之处,这一辈子都找不到呢。没想到这么快便被发现了。她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十三妹啊十三妹,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我看你这回往哪里跑!

“咱们丐帮弟子遍布天下,各地均有耳目,消息灵通得很。”

“尽快把十三妹抓回来。”湿儿知道,如果要抓人,肯定是二人一起抓。她却故意回避了“华克之”这三个字。于她心底,还是希望放他一条生路。让她咬牙切齿的,只有十三妹一个人。

高岸谷和祖玄律同时应道:“是!”

湿儿又追问道:“还有呢?”

高岸谷见搪塞不过去,不禁冒起冷汗来。“这个,嗯,这个,嗯……和华克之关系比较近的鲁猪脚长老,目前已经被监视居住,禁止露面了。十三妹的父亲和哥哥,也已被投入大牢中。”

湿儿又吃了一惊,喃喃地道:“鲁长老忠厚老实,他可是个好人。虽然他跟华克之的关系比较近,但这件事却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高岸谷道:“鲁长老肩负着保护东方姑娘的重任。正是由于他的疏忽,东方姑娘才中了十三妹的暗算。因此,他犯了严重的渎职罪。关于鲁长老之事,恐怕需要东方姑娘亲自给不红讲。”

祖玄律插话道:“祖某听说东方姑娘有个弟子叫孟楠,武功高强,人品又好。完全可以取代鲁长老的位置。”

高岸谷一见祖玄律推荐孟楠任长老,自然不甘落后,也附和道:“祖长老说得极是。东方姑娘的高足,足堪长老大任。何况不红一直强调领导干部的年轻化。我们这几位长老是真的老了,也早该在我们的队伍中输入新鲜血液了。”

让自己的徒弟当长老?湿儿自然乐意得很。可是,在分舵主这个级别,湿儿还敢放肆乱来。丐帮在全国共有三四十个分舵,分舵主、副分舵主共有七八十人之多。这些分舵主都是八位长老推荐的,经堂兄东方不红批准后任命。既然长老们都可以推荐,湿儿自然便可以直接任命。她指定孟凡鹏当分舵主时,面对的是华克之和鲁猪脚等人,她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后边更有堂兄这个后台,自然是言出必行。

到了长老这个级别,湿儿还是有所畏惧。毕竟,近百万人的丐帮中只有八个长老,个个德高望重。连夏芸儿也仅只是一个九袋弟子。倘若直接让徒弟孟楠接替鲁猪脚出任长老,此时,她直接面对的就是她的堂兄。如果堂兄反对的话,自己下不来台不说,以后在丐帮中更是没了面子。别说现在真气不能运转,即便没有中毒,恐怕自己也非堂兄的对手。而且,堂兄东方不红说“我意已决,不必多言”,比自己顺口多了,也熟练多了。徒弟眼下还不是丐帮弟子不说,武功也很低微,堂兄绝无可能认识她。李开腹当了这么多年的九袋弟子,好容易遇到鲁长老出事,他不上谁上?这次李开腹接自己回山,也算奇功一件。湿儿想通此节后,对二人道:“还是让鲁长老出来工作比较好。实在不行,恐怕应该让开腹兄上。”

高岸谷和祖玄律齐声道:“李开腹不行,绝对不能上。”

湿儿一惊,问道:“为什么?”

高岸谷支吾一下,随即将问题推给祖玄律。问道:“祖长老为什么认为李开腹不行呢?”

祖玄律暗地咒骂高岸谷这个老狐狸。他自己不说,偏要我来说。但既然湿儿问,他便不能不说。祖玄律咳嗽一声道:“东方姑娘有所不知,李开腹以前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如果他也当上长老的话,就有三位长老出自少林。少林派一枝独秀,便打破了本帮内各派的平衡。”

原来如此!

凡是有人的地方,就分左中右。华克之也曾说过:“帮外有帮,帮内有派,历来如此。”偌大的丐帮内自然派系林立。湿儿隐约知道,丐帮内主要有以高岸谷为首的武当派和以祖玄律为首的正一派两大派。虽然少林寺的上官隐和贾大空加入丐帮的时间较短,但少林派却有后来居上、超越武当派和正一派的趋势。高岸谷和祖玄律一听湿儿要将李开腹扶上长老位置,便同声反对。

高岸谷道:“老朽认为,如若东方姑娘的弟子当了长老,我等可以随时了解到东方姑娘的心意。”

“此事留待以后再议吧,”湿儿心中总觉不妥。倘若长老也可以由她随便任命的话,丐帮岂不成了自己家的帮派?她继续追问陕甘宁分舵的事情,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华山派被魔教灭门之后,洪跃进派了一部分弟子上华山,在山上建了一个更小的分舵,归陕甘宁分舵领导。”

原来华山派真的已被魔教灭门!当日自己在山上看到殷红的雨水流过,原已猜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真的!魔教啊魔教,你们也太坏了!大姐呀大姐,你也太心狠手辣了!华山历来是华山派的地盘,丐帮却在华山覆灭之后,迅速将华山霸占过来。如有幸存的华山弟子想要光复华山派,恐怕都没有地儿了。唉,也难怪当日高含沙如此痛恨丐帮的发展壮大,没想到他还有一些先见之明。湿儿不想再跟高岸谷兜圈子,直接问道:“洪跃进和孟凡鹏的事,你们是如何处理的?”

这事可真让高岸谷头痛。湿儿这边自然得罪不起,可是洪跃进又是他的得力马仔。莫非要将自己的左膀右臂斩掉么?

祖玄律奸笑着道:“洪跃进私自将孟分舵主赶下台来,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行为。跟华克之的叛徒行径有何两样?高长老,我也知道洪跃进是你的得力干将。可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希望高长老能站在帮规的高度,秉公处理,大义灭亲。”

“祖长老放心,高某自然不会让东方姑娘的徒孙受委屈。”高岸谷轻哼了一声,接着说道:“东方姑娘,洪跃进在华山上成立分舵,让本帮壮大了不少,也是大功一件。希望你能从轻发落,让他将功赎罪。不如让令徒孙孟凡鹏担任陕甘宁分舵舵主,洪跃进担任华山分舵舵主。不知东方姑娘意下如何?”

湿儿尚未搭话,祖玄律呵呵一笑道:“高长老,这也算功劳么?在华山设立分舵,是山上的命令。任何人担任陕甘宁分舵舵主,都可以完成这个任务。如果高长老不方便处理此事的话,祖某倒是愿意效劳。或者,就让掌管执法的上官长老或者吴长老去帮忙处理吧,正好是他们的分内之事。”

高岸谷沉声道:“祖长老,洪跃进以下犯上之事,高某自然要给东方姑娘一个交代,让她满意。高某请问,江西分舵舵主艾和平的违规事件,祖长老怎么还没空处理呢?是否也需要高某帮忙处理?”

祖玄律闻言脸色大变。他出身于江西正一派,艾和平是他的师侄,被他保举为丐帮江西分舵舵主。艾和平之于他,便如洪跃进之于高岸谷。前些日子,有人举报艾和平在江西分舵飞扬跋扈、横行一方,与众多女下属通奸。举报信恰巧递到了祖玄律手中,他便顺手压了下来。却不知高岸谷是如何得知的?既然高岸谷有自己一方的把柄,如此斗下去,势必两败俱伤。祖玄律忙道:“东方姑娘昨夜赶路辛苦,咱们还是先送东方姑娘上山休息。这些杂务,等东方姑娘休息好了之后,咱们再汇报如何?”

高岸谷道:“如此甚好。请东方姑娘先上山休息。”

湿儿也的确觉得累了,尤其是二人把话题岔开,越来越复杂之后,她便没了兴趣。当即点点头,不再说话。

湿儿拽着马缰缓缓驰过欢迎的人群。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场面了,心里盼着马儿走得越慢越好。白马也知主人的心意,懒散着往前踱步。

欢迎的叫花子队伍中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湿儿突然想不起那人的名字来。那人却先向她打招呼道:“华不来,我是张润土呀!”

湿儿脑海里马上浮现出那个讨厌鬼的模样来。就是吃了别人的豆腐却不给银子的那位。他昨日被那女人追赶,惹得自己被误伤,摔得右臂骨折。此人真是天煞星。他被那女人往来路追回去,反而比自己先到总舵,看来昨天自己在路上昏迷的时间挺长。看他的穿着,已然变成了丐帮一袋弟子。

这人虽然令人生厌,倒也无恶意。湿儿正想随便打个招呼就催马离开,旁边一个叫花子拦住张润土道:“你瞎叫什么?这位便是咱们排队迎接的东方姑娘。”

张润土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指着湿儿道:“原来你不是男人,你只是胸小。”

世上竟有如此恶毒的毒舌!湿儿的脸色顿时转为铁青。倘若神功在身,定然会一掌拍死他。此时神功不再,只得吩咐高岸谷等人道:“给我狠狠掌嘴!”随即快马加鞭,上山而去。高岸谷和祖玄律赶忙赔罪道:“老朽教导弟子不严,请东方姑娘原谅。”湿儿头也不回,打马直奔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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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楼
东方不红和夏芸儿也早已接报,此时正在魏家山山门处等候。这个堂妹可没少让东方不红操心。他对人总是高高在上,从不会跟别人多说一句话。一见到湿儿的身影,马上破天荒地迎上前来,关切地问道:“堂妹,你中了什么毒?你还好吗?”

当日湿儿被华克之和十三妹陷害,一开始众人还没有发觉。大家只是奇怪,华克之为什么突然和一个厨子一起外出,而且还背着一个大麻袋?华克之离开后数日不归,鲁猪脚方觉事有蹊跷。他将分舵的厨子们集中起来,拷问后方知,跟华克之一起走的厨子似乎是女扮男装。鲁猪脚大惊之下,赶紧回总舵向东方不红报告。

东方不红结合各种情报,才推断出那女子便是十三妹。前面曾发生过十三妹和湿儿争抢华克之之事,这次华克之和十三妹鬼鬼祟祟出逃,鲁猪脚等又没有见到湿儿,才又猜到湿儿被二人陷害。至于二人是如何陷害湿儿的,却无从得知。湿儿武功比华克之高,如果当面过招,华克之自然打她不过。二人要陷害湿儿,定然是在饭菜中下毒。可是众所周知,华克之本来是不会用毒的,当日湿儿吃剩下的饭菜也早已被收拾得一干二净,无从检测。会是什么毒呢?这一点连东方不红也没有猜透。

湿儿也曾念过堂兄对自己的好。她也清楚,丐帮长老们如此欢迎自己,原也是看在堂兄的面子上。但见了堂兄的面,心中升起的,仍然是对堂兄的恨。就是他,不让本姑娘下山,逼我天天练功。湿儿冷冷地道:“我累了。”便自顾自地回屋而去,留下错愕的东方不红站在原地。

李壳壳早已泡好碧潭飘雪在屋里等她。湿儿喝了香茶后,顿觉臂痛和疲累减轻了不少。她洗漱一番后,就立即倒头睡去。

这一觉睡得真香。从早晨一直睡到华灯初上。湿儿睁开眼睛时,李壳壳正好来请她去吃晚饭。

湿儿揉了揉眼睛,吩咐道:“你让他们不要等我。我去恶人谷客栈跟立山圣母一起吃饭。”

李壳壳劝道:“小姐,不红前辈天天盼你回山。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是跟他先一起吃个饭,聊一聊。明天再去看立山圣母吧。”

湿儿不悦地道:“我中的毒重要,还是跟他一起吃饭重要?”

李壳壳道:“当然是小姐中的毒重要。”

湿儿道:“那还废话什么?赶紧备马。把茶一杯七兄弟找回来,让他们陪我去。”

李壳壳答应一声就出去了。湿儿换上一件漂亮干净的衣服,稍稍梳妆打扮一番,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虽然还如以往那样漂亮,气色却差了许多。强颜欢笑一下,发现酒窝也浅了不少。她轻叹一声,出门而去。

湿儿到山门处时,茶一杯七兄弟已经从山下赶来,茶一杯刚把湿儿的白马牵过来。

湿儿上马后,瞥见七人的身后仍然只有一个袋子。便吩咐申屠杀道:“你给这七兄弟各准备一套新衣服,八个袋子的。”说罢,纵马下山。

茶一杯七兄弟自然高兴坏了,折腾一番后,反而比以前升了两袋。湿儿被堂兄留在山上学艺之时,正是这七兄弟负责禁止她下山。虽然职责所系,七兄弟对湿儿难免有所冒犯,尤其是茶一杯连续打败湿儿,让她知耻而后勇。但七人却也因此跟湿儿混得很熟。此次被湿儿找来护卫她,七兄弟虽跟她有主仆或者上下级之分,但也敢跟她开开玩笑。一路之上,七兄弟狠命夸湿儿比以前更漂亮了。湿儿心里高兴,却板起脸训斥道:“再胡说八道,又把你们的袋子捋掉。”

不多时,湿儿一行人便到了恶人谷客栈。由于没有提前通知,立山圣母和周云才掌门以及门下弟子们已经在吃晚餐了。众人虽然不知湿儿便是华得来,但他们在华山上都见过天下无敌的东方大侠。见湿儿进来,全都起身相迎。

湿儿见到立山圣母后,多日来绷紧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她深信,有神医立山圣母在此,自己中的毒终会解掉,只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尤其是立山圣母等人,的确有大侠风范,开朗得很,一点也不记仇。虽然被丐帮冒犯了,但跟湿儿并无嫌隙,依然颇为亲切,这让湿儿仅有的一点担心也没有了。

湿儿跟二人寒暄一阵后,就在二人中间坐下来,跟大家一起吃饭。茶一杯七兄弟本来要跟立山圣母和周云才门下弟子们混坐,但柳陌青等人都是爱干净之人,她们见茶一杯七人穿得破破烂烂、脏兮兮的,不禁皱起眉来。湿儿见状,冲柳陌青微微一笑,吩咐茶一杯七人另坐一桌,和大家坐得远远的。柳陌青记得东方大侠在华山上曾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在她微笑注视下,默默低下了头。

立山圣母等也听说过华克之叛出丐帮,湿儿被华克之下毒陷害的一些传闻。但东方不红是丐帮的老大,本来就是丐帮不愿被外人知道的秘密。湿儿跟东方不红的关系,则更是丐帮极大的秘密。别说立山圣母等人不知道,便是丐帮长老以下的弟子们,都没人知晓。在华山上时,湿儿因为是帮主华克之的未婚妻,她和丐帮在一起,立山圣母等人觉得那是理所当然。此时华克之已经叛出丐帮,而湿儿本身并不是丐帮弟子,她怎么还可以带着几个丐帮弟子在总舵内颐指气使呢?这一节,立山圣母等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们也不便当面打听湿儿的身份。湿儿既然来找她,肯定是和疗毒有关。立山圣母仔细打量了湿儿一番,见她跟普通人无异,不像中毒的样子,倒是右胳膊被绷带包裹着,似乎有很严重的外伤。当下便向湿儿询问被暗算的详细经过。

被华克之和十三妹下毒陷害,是湿儿心底永远的痛。湿儿哪有耐心给众人详细讲解被害经过?直接说道:“他们给我吃了大胡子在恶人谷客栈陷害群雄的饭菜,我现在真气凝滞,无法运转。”大胡子燕某某是湿儿的结拜兄长,按理说,湿儿不应当称呼其为大胡子。但你若称呼他为“燕某某”,有谁知道呢?与其提“燕某某”这个名字,还不如说大胡子来得简单明了。

原来如此!立山圣母道:“老太太就奇怪,华克之不会用毒,却怎地突然毒倒了东方大侠呢?原来他照猫画虎,把大胡子的垂头丧气散用在你身上了。东方大侠试过用地沟油解毒没有?”

地沟油得有多脏啊!听立山圣母提到地沟油解毒,湿儿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差点作呕要吐。疑惑地问道:“地沟油能解毒?”

“是啊,当日我们在恶人谷客栈被大胡子暗算。碰巧恶人谷客栈是用地沟油烧菜的,所以大胡子的垂头丧气散便没有什么功效。我们一个多时辰后就恢复了功力。”

“竟然还有这种事!”群雄当日在恶人谷客栈发现地沟油可以解垂头丧气散的毒是在湿儿受伤昏迷之后。后来,湿儿一个人在龙宿寨练习筷子神功,其间只遇到过哥哥举儿,再没跟其他人攀谈过,也不可能有人给她提到地沟油解毒之事。初时她还好奇群雄是如何逃过大胡子的魔掌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她把这件事给淡忘了,便没有再问过别人。因此,时至今日,她才第一次听说地沟油可以解大胡子垂头丧气散的毒性。

湿儿心中一阵狂喜,就如被判无期的囚徒,突然之间被宣布立即释放一样。地沟油虽然恶心,但前段时间湿儿什么苦头没有吃过?恶心就恶心吧,只要能解毒就好!湿儿立即喝令茶一杯道:“快去厨房给我拿地沟油来,越多越好!”

茶一杯七兄弟立即领命去厨房,片刻工夫已将里面的地沟油悉数搬了出来。一碗一碗倒满,摆在湿儿的面前。

地沟油是从食物残渣中提炼出来的。湿儿望着摆在面前的地沟油,就像看着一碗一碗的剩菜,里面也不知混着多少别人的口水。湿儿是特别爱干净的人,刚看了两眼,便干呕起来。

立山圣母轻拍她的后背,劝慰道:“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沟油恶心利于毒。’为了解毒,东方大侠就闭着眼睛喝下去吧!”

正是地沟油,在恶人谷客栈让群雄免遭覆灭之厄运。喝,可能很快就能恢复功力;不喝,就只能当一个没有功力的普通人,或者等待数年,直到立山圣母研究出垂头丧气散的解药为止。

喝,还是不喝?

湿儿数次将碗端起来,却终于没有勇气喝下去。每次碗到嘴边,最后都轻轻地又将碗放下来。

湿儿第七次将碗放下之时,瞥见柳陌青一双妙目正关切地注视着自己。湿儿心中一动,如果柳姐姐知道她心中的大英雄“华得来”竟如此怯懦,恐怕要后悔不迭。湿儿心底顿时涌起一股豪气来。我喝!她闭着眼睛,忍着恶心,竟然一口气连干了三大碗。

地沟油这东西虽然让人觉着恶心,可是味道也和普通油没有多少区别。湿儿咂吧了几下小嘴,自我解嘲道:“味道不错嘛。”心中的苦楚难过,却只有自己知道。她慢慢睁开眼睛,偷眼朝柳陌青看去。见柳陌青正朝自己赞许地点头,湿儿不禁暗自得意。

湿儿见其他人也都看着自己,忙道:“大家喝酒吃菜。”周云才掌门应道:“好!”便抓起酒坛,替湿儿和立山圣母斟满酒。湿儿并不嗜酒,可是喝起来却也不易醉。立山圣母和周掌门酒量也都不错,喝起酒来也颇为豪爽。三人一边聊一边喝,虽然年龄和见识都差别甚大,却也没有冷场。直到弟子们都告辞回房休息了,三人还没喝完。

湿儿向立山圣母和周掌门赔礼道:“这次丐帮做得实在太过分,我向二位大侠赔礼道歉。我已经让高岸谷派人去修立山寨了,修好之后,就送圣母回去。”

立山圣母和周掌门怎么也猜不透,湿儿在丐帮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只觉得她说话口气甚大,修立山寨这种大事都不用和哪位长老商量。甚至在言谈之中,提到长老时,也是直呼其名。竟然说什么“让高岸谷派人”。谁都知道,高岸谷可是丐帮排行第二的长老。在湿儿口中,却如她的跑腿一般。即便她以前是帮主华克之的未婚妻,恐怕办什么事也需要跟长老们商量。现在华克之都已经成了丐帮的叛徒,她怎么还可以呼来喝去?但别人帮派之内的事,他们二人也不方便过问。立山圣母向湿儿表示感谢,称赞她是关怀天下百姓疾苦的大侠。

湿儿又问周云才掌门道:“周掌门,金城山那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周云才道:“多谢东方大侠关心。金城山那边应该没事。”如果骑马的话,金城山离丐帮总舵约有四个时辰的路程。这次周云才带着金城山弟子们来立山寨助拳,金城山因为离得远,便没有被殃及。

湿儿道:“那就好。有事儿你说话。”

湿儿一边跟立山圣母和周掌门聊天,一边等待功力恢复。她频频催动真气,哪知两个时辰过去后,真气依然凝滞不动。不是说他们上次一个多时辰就恢复了么?怎么我体内的真气一点反应都没有?湿儿不由得又开始慌神了,连连问立山圣母,该如何办是好?

立山圣母想了想,道:“当初群雄在恶人谷客栈时,因为食物是直接用地沟油烹制的,相当于在烹制的过程中,毒性就被降低了。当日是华克之领着大家去的厨房,他自然也知道地沟油可以解垂头丧气散的毒性。他既然决心要毒你,便决计不会用地沟油给你烹制垂头丧气散。所以,东方大侠所中之毒,远远超过当日恶人谷客栈群雄所中的毒。东方大侠从中毒到今日,差不多已有月余,毒物在体内残留已久。因此,地沟油的效果便没有那么明显。如果要解毒,恐怕要连续不辍地饮用地沟油。这样吧,东方大侠继续服用地沟油,老太太我再尽力想别的办法。希望东方大侠能够耐心等待。”

湿儿一想,觉得立山圣母所言甚是。除了丐帮之外,其他地儿都不用地沟油。自己中毒之后,便被华克之和十三妹送入锦绣宫。从那之后,一直在外面落难,直到今天早晨回到丐帮总舵。这一个来月时间,自己便始终没有机会接触地沟油。结果是自己吃的东西越干净,体内的毒越不易清除掉。原来,“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句话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而是富含生活哲理。以后千万不可以再挑食了!湿儿心下凄恻,在心底深处轻叹了一声。眼下除了等待别无他法,那只好耐心等吧。她当下吩咐茶一杯等人在恶人谷客栈给她安排房间,她不回山,就住客栈,直到恢复为止。

湿儿每天都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真正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初时她还沉得住气,经常跟立山圣母等人聊天解闷,谈论江湖趣事,有时玩点琴棋书画,向周云才掌门学习拉胡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心情越来越低落。十几天过去了,右臂骨折都早已痊愈,但真气却依旧凝滞不动。湿儿再也忍耐不住,渐渐地每天闭门不出,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生闷气。有时摔个桌子椅子什么的,把茶一杯七兄弟吓得心惊胆战,生怕这小霸王要闹出什么事儿来。只有有柳陌青在一旁之时,湿儿才能振作起来。她心想,既然女扮男装的自己是柳姐姐心中的大侠,那就绝对不能让她看到颓废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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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guo
91 楼
  某论坛一位叫“作画”的美女针对2月10日更新的部分问了一个非常好的问题:“
当日湿儿是以划不来的身份出现在恶人谷客栈,立山圣母为啥听了湿儿的解释不觉奇怪?如果湿儿本人不在客栈,无论如何她也不会...”

  我的回复:

  谢作画妹妹。这个问题我疏忽了,不过可以这样解释:
  立山圣母道:“东方大侠,你当日也在恶人谷客栈吗?”
  湿儿怕泄露“华得来”的身份,便谎称自己不在。
  立山圣母道:“那你怎知中的毒是垂头丧气散?”
  湿儿道:“是华克之亲口告诉我的。”

  第十四回湿儿中毒后曾有这样的对话:
  湿儿又对华克之道:“我是有点过分了。可是你也不应该这么狠吧?你……你什么时候又学会用毒了?”
  华克之道:“你不觉得,今日你所吃的饭菜跟去年中秋恶人谷客栈的饭菜一样么?”

【 在 liuxuguo (刘绪国) 的大作中提到: 】
东方不红和夏芸儿也早已接报,此时正在魏家山山门处等候。这个堂妹可没少让东方不
红操心。他对人总是高高在上,从不会跟别人多说一句话。一见到湿儿的身影,马上破
天荒地迎上前来,关切地问道:“堂妹,你中了什么毒?你还好吗?”
当日湿儿被华克之和十三妹陷害,一开始众人还没有发觉。大家只是奇怪,华克之为什
么突然和一个厨子一起外出,而且还背着一个大麻袋?华克之离开后数日不归,鲁猪脚
方觉事有蹊跷。他将分舵的厨子们集中起来,拷问后方知,跟华克之一起走的厨子似乎
是女扮男装。鲁猪脚大惊之下,赶紧回总舵向东方不红报告。
东方不红结合各种情报,才推断出那女子便是十三妹。前面曾发生过十三妹和湿儿争抢
华克之之事,这次华克之和十三妹鬼鬼祟祟出逃,鲁猪脚等又没有见到湿儿,才又猜到
湿儿被二人陷害。至于二人是如何陷害湿儿的,却无从得知。湿儿武功比华克之高,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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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guo
92 楼
东方不红非常关心堂妹。这段时间内,多次遣人来请湿儿回山,但湿儿每次都发脾气将来人赶走。最后连夏芸儿都出动了,湿儿也没有回去。东方不红无奈,只得派人给她送各种补品下来,什么冬虫夏草、长白山人参、昆仑山灵芝,凡是找得到的补品,都一律给湿儿送下来。湿儿虽然没有多少心情吃补品,但她渴望功力恢复,对送来的补品也都来者不拒,统统吃下。只是吃了若干补品之后,身体胖了一圈,即便不笑,也有一个小酒窝挂在脸上,但真气却依然不能流转。

白日,湿儿坐卧不宁,只是望着窗外发呆。除了每天按时饮用地沟油之外,茶饭不思。夜深人静之时,湿儿又总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她总是一不小心便想到了过去,自己如何对华克之全心全意,最终却他被下毒陷害。唉,真是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不堪回首啊。既然往事不能想,那就想想未来吧。如果毒解不了,未来的我会怎么样呢?纵然有堂兄罩着自己,但总是不如自己会武功好。靠堂兄,便须求着他。自己这一生中最恨的就是他了。哼,那个强逼我练功的大坏蛋!我真不想去求他。再说,他都已经五六十岁了,谁知道还能再活几年?他如果死了,现在听话的丐帮弟子,到时候就该造反了。而且,自己的仇敌们都要找自己寻仇,只能找一隐秘之处躲起来,苟且偷生。冬虫夏草吃不完,敢问路在何方?

湿儿时时刻刻盼着奇迹的发生,见证奇迹的时刻却始终没有来临。等待,等待,这样的等待何时是个尽头?

好难熬的日子!

湿儿等待功力恢复期间,江湖却依旧风雨飘摇,并不因为少了天下无敌的东方大侠而平静下来。丐帮弟子们议论纷纷,说什么魔教四处出击,又刚刚铲平了泰山等派,死伤总有数百上千人。湿儿心中一直以大侠自居,因此而更加着急。群魔乱舞之时,本大侠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正义道上的门派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如果自己再不恢复神功,为维护正义而洒热血,恐怕迟早会被魔教一统江湖。

立山圣母和周云才都是一派掌门,自然担心魔教会攻击立山寨和金城山。立山寨早已修好,立山圣母也早该回去了。但她见湿儿心情不好,便不忍离去,而是继续留在客栈陪她。湿儿也知道立山圣母和周云才掌门挂念门派内的事。尽管她很需要人陪伴,但还是让高岸谷送二位大侠先行回去。立山圣母也觉出,当柳陌青和湿儿在一起时,湿儿的精神便会好一些,于是留下柳陌青陪伴她。

柳陌青本来怕湿儿拿她开玩笑,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躲避湿儿调皮的眼神。但湿儿自己的心情越来越糟,哪有心情跟她开玩笑?如此一来,柳陌青便每天像关心自己的妹妹一样,关心着湿儿。

立山圣母回立山寨后,湿儿每天都会差茶一杯去立山寨打听,看立山圣母有没有想出什么解毒的妙招来。茶一杯每次都没有好消息带给湿儿。湿儿脾气暴躁起来,少不了将茶一杯痛骂一顿。其实,她自己也明白,立山圣母虽然研究用毒疗毒数十年,对天下间各种毒物都有过研究。但她吃下的却非真正的毒物,而是大家正常食用的食物。只是因为不同种类的食物互相克制,才出现了毒性。这远远超出了立山圣母的研究范围。想要解掉垂头丧气散的毒性,谈何容易?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转眼到了五月底。柳陌青见湿儿每天愁眉不展,心中也替这个妹妹着急。便劝湿儿道:“妹妹,野外山花烂漫,不如咱们出去踏青。妹妹意下如何?”

湿儿原也是开朗乐观之人,尽管心情不好,却也不愿成天呆在屋里。既然柳陌青有如此雅兴,那就相伴出去走一走吧。或许微风能吹散心中的愁绪。

湿儿也懒得收拾打扮,说走就走,拉着柳陌青的手就出门了。二人前面走,茶一杯七兄弟跟在后面护驾。

湿儿虽然在魏家山住过不短的时间,但对总舵周围的环境却并不熟悉。柳陌青是立山圣母的弟子,立山寨虽然距离总舵非常近,但立山寨的弟子们平常也不会踏入总舵半步。二人也不朝茶一杯七兄弟问路,只管沿着田间地头,边聊边走。

众人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小村庄。庄子修在道路两旁,有四五十户人家。庄外有一个凉亭,二人便在凉亭内歇脚。湿儿喝令茶一杯等人去找些好吃的东西来。

茶一杯嘿嘿一笑,道:“东方姑娘,小的们都已经把好吃的准备好了。”说罢,从身后拿出一个袋子来。湿儿打开一看,竟然是红红的小地瓜。俗话说,六月六,地瓜熟。现在是五月底,差不多已是地瓜成熟的季节。茶一杯七兄弟刚才跟在二人身后,边走边刨地瓜。看来,他们挺会讨湿儿的欢心。

湿儿还从未吃过地瓜。看着这些红红的,略微有些透明的果实,不禁咽了一下口水。不过,她还是很有风度地先将地瓜递给柳陌青,道:“柳姐姐请。”

柳陌青本是知书达理的温柔女子。哪好意思先吃?推辞道:“妹妹先吃。”

湿儿取了一个地瓜,径直朝柳陌青小嘴里塞去。柳陌青大窘,心想,这个小妹妹也太调皮了。只得红着脸把地瓜先吃了。

湿儿又拿了一个放进自己嘴里。嗯,真是很好吃。甜甜的,软软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心情不好之时,吃东西是最好的办法。数颗地瓜下肚,湿儿的话也多了起来。问茶一杯道:“这个村庄叫啥名字?”

“回东方姑娘,这里叫双龙庙。”

湿儿四处张望了一下,不见有庙,便问道:“庙在何处?”

茶一杯忙道:“没有庙。”

湿儿奇道:“没有庙还叫双龙庙?”

“以前的确有个庙,两年前刚被拆掉。”

“为什么拆?”湿儿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

茶一杯道:“这个,这个,小的不知道。”

湿儿将头转向茶一杯的六个兄弟,问道:“你们有人知道吗?”

六兄弟齐齐摇头道:“禀东方姑娘,小的们不知。”

湿儿不悦,嘟囔道:“一群没用的废物。”

茶一杯等人怕湿儿生气,借口刨地瓜,赶紧溜了开去。

湿儿吃饱、歇够后,便又携着柳陌青继续前行。

太阳越来越大。尽管二人走得很慢,还是走得遍体生津。柳陌青心疼起湿儿来。她从怀中取出一把扇子,轻柔而有节奏地扇动,替湿儿驱赶炎热。

那是一把破破烂烂的扇子,拿在柳陌青这样一个花仙子的手中,颇不般配。湿儿本要取笑她,忽尔竟觉得那把扇子有点眼熟。沉思片刻后,方才记起,这正是她自己,女扮男装的华得来,在恶人谷客栈用过的那把破扇子。那是去年中秋,她从山道回恶人谷客栈时,顺手在路边茶摊淘来的一把破扇子。后来自己被结拜大哥燕某某打昏过去,醒来时躺在山洞中,扇子却没了踪影。原来竟是被柳姐姐给收起来了!柳姐姐也真是可笑,一柄破扇子,居然当成宝贝般随身带着。

湿儿转念一想,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当初在刘家堡将华克之替自己解穴的土疙瘩珍藏起来。逃亡途中迫不得已,用土疙瘩做暗器吓唬白狐伊聪,自己还曾为丢失了土疙瘩而长吁短叹了好长一阵子。后来在从姜维庙逃跑经过的树林中,华克之曾插了一朵红花在自己的头上。再后来快到陕甘宁分舵时,华克之将蔫了的花儿取下,自己又将那朵蔫了的花儿保存起来。湿儿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朵花早已没了踪影。对了,当日焦山口找来衣服给我换之时,我忘了将花从旧衣服里拿出来。真是可惜!那朵花曾是我心中最美好的一段记忆。

湿儿转念再一想,其实扔掉那朵蔫了的破花有何可惜之处?华克之和十三妹共谋害我,我早该将这段情斩断。女人啊,干嘛要这么痴情呢?当断则断,就要快刀斩乱麻。那些臭男人早都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你还留这么个垃圾一样的东西在手上干什么?但柳姐姐的情况却不一样。她心中的华得来并没有负她。湿儿我不是很感激柳姐姐的情分么?如若我是男子,也愿与她长相厮守。唉,只可惜我不是男的呀!

湿儿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如此向南走了一阵,田地越来越稀少,树林越来越浓密。树林之间,一间瓦房若隐若现。柳陌青突然指着前面的一棵大树对湿儿道:“妹妹,快看!”

湿儿闻言,抬头上望。只见大树上爬着两头她从未见过的动物,圆圆的脸颊,胖嘟嘟的身体,像猫一样,却又比猫大得多。浑身皮毛呈黑白两色,眼睛周围是大大的黑眼圈。样子憨憨的,煞是可爱。两只动物一大一小,像是母子。湿儿立刻来了兴趣,问道:“柳姐姐,那是什么?”

柳陌青道:“熊猫!非常非常珍稀的一种动物,很难看到。妹妹真是好运气,第一次出来散步,就居然让你碰到了。”

湿儿早就听说过熊猫,但今日才第一次见到。她快跑几步,兴奋地奔到树下,将刚才没吃完的地瓜一颗一颗朝熊猫扔去。虽然湿儿体内真气不能运转,但她扔东西的准头却一点也不差。她扔的地瓜,都准准地飞向熊猫的大嘴。她扔一个给熊猫妈妈,再扔一个给小熊猫。湿儿从书上知道,熊猫是吃竹子的。没想到熊猫吃地瓜也吃得津津有味,令她格外开心。

湿儿自个儿喂了一阵后,突然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让柳陌青也喂几个才好。她回头瞅见柳陌青还远远地落在后面。柳陌青仍是轻移莲步,不紧不慢地走着。虽然她也一脸兴奋的样子,但若要她奔跑过来,却又着实为难了她。湿儿催促道:“柳姐姐,你也快来。你喂那个小的,我喂大的。”

柳陌青道:“我扔不准呢。还是在一旁看妹妹喂它们好啦。”

湿儿道:“没关系。给。”说着,将柳陌青拉到树下,将一大把地瓜塞到她手中。

湿儿喂得高兴,粗话也便出来了。“柳姐姐,这货还真好玩哈!”柳陌青脸一红,她可不习惯这货那货地乱叫。

柳陌青也试着给小熊猫扔了几个地瓜。第一个偏得远了,小熊猫没接住。第二个比较接近,但小熊猫捕食的技能还不熟练,地瓜又掉了下来。柳陌青不禁有点兴味索然,对湿儿道:“还是妹妹你来喂吧。我扔不准,全掉了。”

湿儿道:“第二个不是比第一个准么?第三个准行!”

柳陌青在湿儿的鼓励下,小心翼翼地将第三颗地瓜抛了出去。地瓜正好砸中小熊猫的眼睛。地瓜虽小虽软,但眼睛是身体最敏感的地方。小熊猫吃痛受惊之下,竟然从树上掉了下来。熊猫妈妈顿时暴怒,咆哮着朝湿儿和柳陌青扑下来。

这一下变起仓促,二人均大惊失色,失声尖叫。湿儿神功不在,柳陌青刚入立山圣母门下不久,谈不上有何功力。这只大熊猫少说也有数百斤,即使不被它压死,也会被它抓伤。只可惜茶一杯七兄弟还在后面刨地瓜,距离二人尚远。情急之下,湿儿一把将柳陌青推开……

眼看大熊猫就要砸在湿儿的头上,突然间传来一声大喝,同时传来大熊猫的惨叫。大熊猫被一股凌厉的掌力掀翻在地,打着滚儿地嚎叫。

湿儿和柳陌青惊魂未定,相互扶着站直身子。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借着掌势,落在湿儿面前。刚才出手相救的,自然便是此人了。湿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刚才他竟然用的是降龙掌中的那招“飞龙在天”!降龙十八掌是丐帮帮主的绝技,除了前任帮主华克之之外,怎么还有别人也会?此人掌力之雄厚虽不及华克之,但出掌手法犹胜华克之一筹。他穿着叫花子的衣服,又在丐帮总舵内,自然是丐帮弟子,只是衣服后面却没有袋子。他跟华克之又是什么关系?湿儿没有道谢,反而质问道:“你是何人?你怎么也会降龙十八掌?”

来人吃了一惊。他以为这两个少女不会武功,却怎地一下就看出自己的招式了?他好意相救,没想到却遭此一问。顿时答不上话来,支支吾吾道:“这……”

“这什么?”湿儿逼问道:“快说,你怎么会降龙十八掌?”湿儿的口气,哪像在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讲话?

来人还是避而不答,似有难言之隐,只是道:“雕虫小技,让姑娘见笑了。”

湿儿不耐烦地道:“我在问你呢,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也会降龙十八掌?”

这时,一个丐帮三袋弟子喘着气跑了过来,对救湿儿那人喝道:“谁让你跑出来的?还不速速回去。”

那人朝湿儿和柳陌青一拱手道:“两位姑娘,我须得走了。告辞。”

茶一杯等人也终于闻声赶了过来。他们七人见到那人时,也是一愣,随即弯腰行了一个礼,却并不打招呼。那人陡然见到茶一杯七兄弟,又是大吃了一惊。他随即又朝湿儿仔细打量了一番,自言自语道:“果然有些像。”

湿儿道:“像什么?你到底是谁?”

那人道:“老朽是戴罪之身,不能多言。请姑娘见谅。”话音未落,已向后跃出两丈。湿儿再要发问时,那人已回到了瓦房前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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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楼
前总书记?

【 在 liuxuguo (刘绪国) 的大作中提到: 】
东方不红非常关心堂妹。这段时间内,多次遣人来请湿儿回山,但湿儿每次都发脾气将
来人赶走。最后连夏芸儿都出动了,湿儿也没有回去。东方不红无奈,只得派人给她送
各种补品下来,什么冬虫夏草、长白山人参、昆仑山灵芝,凡是找得到的补品,都一律
给湿儿送下来。湿儿虽然没有多少心情吃补品,但她渴望功力恢复,对送来的补品也都
来者不拒,统统吃下。只是吃了若干补品之后,身体胖了一圈,即便不笑,也有一个小
酒窝挂在脸上,但真气却依然不能流转。
白日,湿儿坐卧不宁,只是望着窗外发呆。除了每天按时饮用地沟油之外,茶饭不思。
夜深人静之时,湿儿又总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她总是一不小心便想到了过去,自己
如何对华克之全心全意,最终却他被下毒陷害。唉,真是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不堪回
首啊。既然往事不能想,那就想想未来吧。如果毒解不了,未来的我会怎么样呢?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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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guo
94 楼
湿儿岂肯善罢甘休?立即移步就追。那个三袋弟子赶紧拦住她道:“站住!此处是本帮禁地。任何人不得入内。”

茶一杯也拦住湿儿,指着她前面一丈远处道:“你看,那里有条线。的确不可以过去。”

湿儿仔细看了看,地上的确有一条模糊的白线。前面的瓦房看起来普普通通,不像什么禁地。湿儿心想,“任何人不得入内”的禁令,自然是堂兄下的。堂兄那个大坏蛋不让进的,我就偏偏要进。当年,黄蓉和郭靖正是在铁掌帮禁地找到了《武穆遗书》。说不定这丐帮禁地也有什么好东西呢。向往已久的内功心法《言吾文》该不会就在其中吧?她对茶一杯道:“不允许进的地方,我偏要去看看。”

茶一杯求道:“真的不能进呀!求你了!你饶了小的们吧。”

湿儿是何等蛮横霸道之人?她想问的问题,便一定要知道答案;她想去的地方便没人能拦得住。尽管她现在神功不在,霸道的本性却并未收敛多少。一抬手,就给了茶一杯一个耳光,喝道:“还不头前带路!你们要是害怕,以后就不用跟着我了。”

柳陌青第一次见到湿儿如此大发雷霆,也给吓着了。忙低声劝湿儿道:“妹妹,既然不能去,那咱们还是别去了吧。”

湿儿对柳陌青倒是好脾气。拉着柳陌青的手,微笑着道:“柳姐姐尽管放心。这丐帮总舵就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她见茶一杯还在原地不动,马上又变了脸色,喝道:“还不快走,愣在这里干什么?”

茶一杯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朝瓦房走去。那三袋弟子似乎也知道茶一杯七兄弟是山上的人,见茶一杯等人对湿儿如此恭恭敬敬,他哪敢再拦?只得站在一旁,让湿儿等人通过。

湿儿领着柳陌青来到瓦房前,刚才救她那人站在院中,略一拱手道:“欢迎东方姑娘。”

湿儿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东方?”

那人道:“姑娘跟骄阳长得有几分相似,而且出行有山上的守卫陪伴。老朽自然便可以猜到。不过,老朽倒是第一次知道骄阳还有一个姐姐。”

湿儿怒道:“胡说!谁是他姐姐?”

那人一愣,道:“难道老朽猜错了?”

茶一杯插嘴道:“这位是公子的姑姑。”

湿儿瞪了茶一杯一眼,喝道:“谁让你插嘴的?”

那人道:“原来是骄阳的姑姑。失敬失敬。”

湿儿背着手,便如进出自己的家一样,径直走入瓦房内。那是一间陈设极其简单的屋子。里面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之外,便没有其它东西。自然也不可能有湿儿想找的《言吾文》内功心法。瓦房的西墙上有一个侧门,和旁边的一间茅草棚相通。茅草棚里面有灶台、锅碗瓢盆,还有一张床。看来是那个三袋弟子的起居之处,兼做厨房。

湿儿又踱步来到院内,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道:“老朽以戴罪之身在此隐居。原不得跟任何外人说话。既然姑娘是不红的妹妹,那老朽就没必要隐瞒。老朽是丐帮前任帮主胡斜阳。因为犯了错误,从帮主位置上退下后,便在此居住。”

湿儿一惊。她自然也听说过胡斜阳的名头,他是华克之的前任。此人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好,名头也极响亮,但两年前却突然没了音讯。去年湿儿跟华克之相识后,从未听华克之提起过他的这位前任。湿儿在丐帮总舵住这么久,也从未听哪位弟子提起过这位曾经的风云人物。就连刚才茶一杯等人见到他时,也没有出言打招呼,只是行了个礼。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瞬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江湖上唯一的传闻,便是胡斜阳暴病而亡,却没想到他竟还好好的活着。只是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误,被画地为牢,软禁在这个偏僻的地方?“那你便是华克之的师父?你的降龙掌比他的熟练,但功力却不及他。”

胡斜阳道:“东方姑娘的眼光当真犀利,什么都瞒不过你。华克之的降龙掌的确便是老朽传给他的,不过老朽却并非他的师父。前任帮主将降龙掌传给继任的帮主,只是分内之事,没有什么师父徒弟的说法。华帮主对武学的悟性极高,学武的资质也比老朽高了很多,他的内力也的确胜过老朽。”

“你犯了什么罪?”

“这个……,对不住东方姑娘,老朽无可奉告。”

湿儿心想,你不说,我问别人照样也能打听到。看茶一杯等人的神情,似乎就认识这个前任帮主胡斜阳。该不会他投毒陷害堂兄,或者陷害其他人,被识破后关在此处?华克之如果被逮住了,恐怕也要被堂兄这样软禁起来。如果在这样简陋的瓦房内生活一辈子,恐怕憋也憋死了。华克之并不是下毒陷害我的主谋,到时候就不用这样关他。要关的应该是十三妹。不过,这样关又太便宜十三妹了。像她这么蛇蝎心肠的,一定要杀了才解恨。

湿儿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胡斜阳,见这人很是精干,颇像一位书生。完全不似华克之那样呆头呆脑。他一身凛然正气,根本不像犯罪分子,倒是颇有大侠风范。湿儿一贯敬仰大侠,此时忍住霸道的脾气,不再逼问。对柳陌青道:“柳姐姐,咱们回去吧。”说罢,携了柳陌青的手,向来路返回。

胡斜阳冲着湿儿的背影一拱手道:“东方姑娘慢走。老朽就不远送了。”

行至先前吃地瓜的凉亭,湿儿又坐下来歇息。她将茶一杯唤到面前,喝令道:“你给我讲讲胡斜阳的事。”

茶一杯支吾道:“山上严令不得再提胡斜阳的事,东方姑娘还是不要问了吧。”

湿儿一瞪眼道:“快说!”

茶一杯知道拗不过湿儿这个小霸王,他怕挨耳光,只得从头道来:“大约三十年前,胡斜阳加入丐帮时,因为能干,有才华,一开始就深受不红的赏识。不红刻意栽培他,很多大事都让他主持。斜阳也的确不负不红的殷切期望,每次都完成得很出色。总舵搬来此处之前,斜阳便已被不红扶上帮主之位。”

“那时候,本帮也像现在一样,处于发展壮大期,四处设立分舵。但设分舵的做法招致武林各派的反对,其中以华山派、泰山派和全真教的反对最为激烈。尽管咱们帮也是行侠仗义的帮派,但你在别派的势力范围内设立一个分舵,总会让其他门派感觉到莫大的压力。那时,本帮分舵和附近的门派经常发生冲突,大多是因争地盘而引起的。后来,华山派就联合泰山、全真教等其他门派,也包括不怎么反对我们的少林、武当等派,结成武林联盟,共同对付本帮。”

“本帮虽然人数众多,但帮中弟兄们会武功的却不多,真正的武林高手更是少之又少。这一点跟其他门派全然不同。其他门派都有师父教授武功,咱们帮就是一堆叫花子聚在一起,没人专门授艺。我们如何会是武林联盟的对手?我们的分舵一个一个被武林联盟拔掉,最后连洞庭湖君山岛的总舵都被武林联盟包围了。看来,武林联盟不把我们消灭掉,誓不罢休。”

“在不红的带领下,我们总共打退了四次武林联盟的围攻。第五次,武林联盟又增加了不少门派,武林高手也一下子多了很多。无论如何我们也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一仗我们败得很惨。多亏不红武功高强,硬是从武林联盟那铜墙铁壁也似的包围中打开了一个缺口,带领弟子们爬雪山,过草地,经过几万里长途跋涉,方才来到现在的丐帮总舵。”

“你胡说。从洞庭湖君山岛到仪陇县瓦子镇有几万里么?又哪里有什么雪山草地?”

“东方姑娘,拜托,我们可不能走直线,我们那可是在逃命呀!在前有追兵后有堵截的情况下,自然要迂回。白天不敢跑,都是晚上赶路。记得在某一处河上,我们就来回渡了四次。最后我们自己绕晕了,敌人也给我们绕晕了。”

“说得也是。”湿儿心想,看来那次逃难的确比较艰难,以至于茶一杯现在回忆起来都颠三倒四,居然说什么‘前有追兵后有堵截’。

茶一杯续道:“不红在跟武林盟主等人的打斗中身负重伤,”用手一指侧前方一座不高的山峰道:“当时,不红就躺在那座山上的山洞中养伤,连续昏迷了足足半个月。”

湿儿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正是自己曾经养过伤的龙宿寨。所谓的“龙”,莫非是指堂兄东方不红?

茶一杯接着说道:“不红在山上养伤,斜阳带着剩下的几百兄弟们在山下护卫他。大家心情低落,茶饭不思,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俗话说,大海航行靠舵手。弟兄们能逃到此处,全仗着不红的指引,以及他的绝世武功。如果他不能醒过来,恐怕从今而后,武林中便没有丐帮这么一号帮派了。”

“一天中午,弟兄们正在帐篷里歇息。斜阳和众长老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大概是谈论不红的身后事。本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突然间雷声隆隆。大家都以为武林联盟的人追杀过来了呢,纷纷冲出帐篷,准备迎战。哪知片刻之间,乌云遮天蔽日,狂风呼啸,大白天的,突然变作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接着是大雨倾盆。大家分明站在陆地上,感觉却像在河里游泳一般,你说那雨得有多大?众位弟兄们均想,即便战死,也不能让敌人冲上山去。一定要让不红好好养伤,更不能让他落入敌手。”

“下了半个时辰的雨,乌云却没有消散一分,反而越聚越浓,雷声也越炸越响。斜阳说:‘这么大的雨,敌人要来估计也会被冲下山去。咱们还是回帐篷休息吧。’”

“便在此时,‘咔嚓’一声巨响。漫天的乌云突然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吓得大家赶紧闭上眼睛。等大家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只见一条巨龙从云中冲出,直飞山顶。斜阳大惊,生怕不红遭遇不测,赶紧率领大家冒雨往山上爬去。”

“等大家到达山顶之时,雨突然停了,云也忽然散开了,又恢复了碧空蓝天。不红正好从山洞中走出来,竟然已经痊愈了。真是奇迹呀!事后,弟兄们都觉得这件事非常不可思议。大家私下里议论纷纷,说不红是真龙天子下凡。”

湿儿想,原来“龙”果然就是指堂兄东方不红。想不到堂兄还真有两把刷子。

茶一杯突然问道:“东方姑娘可知那座山叫什么名字?”

湿儿假装不知,问道:“有什么特别的名字么?”

茶一杯得意地道:“那座山本是一座无名的小山。不红伤愈后,大家便私下将它唤作‘龙宿寨’。龙,自然是指让丐帮起死复生的不红前辈。”茶一杯又自言自语道:“真个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啊。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包,却是本帮弟子们心中最著名的名山。”

湿儿心底一直跟自己的堂兄作对。此时听了茶一杯讲的故事,不由得对堂兄生出一些好感来。追问道:“后来,你们怎么挫败武林联盟的进攻的?”

“本帮羸弱而不堪一击之时,恰巧魔教横空出世。他们打着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旗号,到处跟正教作对。武林联盟便转而对付魔教。借此良机,本帮得以复原,复又发展壮大。由于本帮也积极抵抗魔教的侵袭,各派虽然对本帮设立分舵多有微词,但再也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抵触。毕竟,大家都是为了抵抗魔教嘛。”

湿儿心想,如此说来,还是大姐领导的魔教救了堂兄领导的丐帮。这倒是挺有趣。谁叫咱们是一家人呢?

“东方姑娘刚才不是问,这个双龙庙怎么没有庙吗?”

“你不是不知道么?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小的们本来是知道的,只是不敢说。”

湿儿狠狠地瞪了茶一杯一眼,吓得茶一杯连退了三步。这小霸王以前的脾气还不错,这次中毒回总舵后,随手就扔东西,抬手就打人。他见湿儿没有伸手打耳光的意思,才又接着说道:“本帮能有今日之发展,不红居功至伟。可以说,没有不红,就没有今日之丐帮。斜阳相助不红,也是功不可没。那个时候,帮里流传一句话,叫‘斜阳西下,东方不红’。都说是,因为有了斜阳西下,才让东方不红得更彻底。”

“话说本帮在总舵立稳脚跟后,在这附近修了一座庙。”茶一杯往湿儿身后的山坡一指道:“喏,就在那个山坡上。庙里塑有不红和斜阳两人的铜像。不红在大殿正中,斜阳站在他身后右侧。二人主次分明,不红是本帮的主心骨,斜阳则辅佐他,共同成就了本帮的千秋伟业。”

“庙修好之后,请不红和斜阳前来参观。二人都非常高兴,称赞这个庙修得好。因为本帮上下尊奉不红为真龙,权长老便建议这个庙叫‘龙王庙’。不红却直接将此庙命为‘双龙庙’。言下之意,自然表示他钦点斜阳为他的接班人,斜阳便也是真龙。”

“后来,斜阳犯了错误,”茶一杯突然难过起来,哽咽着道:“他……他从帮主的位置上退下后,接着,这座庙也被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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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guo
95 楼
这……

谢谢兄弟的回复支持!
【 在 icebluesj (天天) 的大作中提到: 】
前总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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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ebluesj
96 楼
过头了过头了
字号都没有避讳
出来混要慎重
【 在 liuxuguo (刘绪国) 的大作中提到: 】
这……
谢谢兄弟的回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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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guo
97 楼
难道真的夹着尾巴做人吗?

【 在 icebluesj (天天) 的大作中提到: 】
过头了过头了
字号都没有避讳
出来混要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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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ebluesj
98 楼
针砭时弊没啥问题 不过影射的太直接的话怕会被和谐
而且偏离武侠的本意

其实可以有更高明的做法 把包袱埋得更无厘头更含蓄 比如地沟油那个桥段 看懂
了大家自当会心一笑
太直白太口号化的内容反而破坏意境

【 在 liuxuguo (刘绪国) 的大作中提到: 】
难道真的夹着尾巴做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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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guo
99 楼
“他犯了什么错误?”湿儿心想,难道他真的下毒陷害堂兄么?

“当时是贾大空贾长老的儿子贾星星在总舵欺负本帮弟子……”

“停!”

茶一杯一愣,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赶紧止住不说。

“贾大空以前不是少林和尚吗?怎么会有儿子?”

“这……这是人家的私生活,东方姑娘可以不问吗?”

“接着往下说吧。”湿儿既然见过正色和尚这么俗的“得道高僧”,原来是和尚,后来还俗的贾大空有个儿子,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斜阳帮主将贾星星捉住问罪,自然惹恼了贾长老,算是犯了一个大错误。”

“这怎么算犯错误?胡斜阳做得很对呀!”

“可是没过多久,司马长老的儿子司马特也犯了事,又被斜阳帮主派人抓起来了。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由于斜阳触犯了长老们的众怒,不红被迫将他解职并软禁起来。”

湿儿奇怪道:“如果是我当帮主,我照样也会把这些犯事的人抓起来。胡斜阳何罪之有?”

“东方姑娘有所不知。这些长老们原本不是叫花子,他们都是少林、武当、华山等名门大派的高手。他们是不红为了增强本帮的实力,而煞费苦心挖过来的。不红暗地里给他们一些优厚待遇。”

这些长老都给湿儿传授过武功,湿儿如何能不知,他们是少林武当等派的高手?“我就不明白,好好的丐帮,为什么非要请别派的高手来?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好处?”

“上一次本帮在跟武林联盟的争斗中落败,本帮差点覆灭。究其主要原因,便是本帮人虽多,势却不众。叫花子本来就是身体羸弱、无权无势的弱势人群。哪有几个会武功的?又有几个是武林高手?话又说回来,会武功的人又怎么会沦落到讨口要饭?如果本帮多几个高手,咱们即便落败,也不至于太惨。因此,不红认为,帮派的发展,人才至关重要。为了解决本帮人多却高手匮乏的严峻问题,不红建设性地提出,有选择地邀请别派高手加入。在引进人才方面,斜阳帮主也很赞同。至于长老们享受特权,也是可以理解。你想啊,你让人家有头有脸的人来做叫花子,总得给人家一点好处,给人家一点特权吧?不然,人家凭啥加入丐帮?”

湿儿想,难怪阿炳大叔说,现在的丐帮已非从前的丐帮了。原来都是引进高手给搞坏了。可是,似乎不引进这些人才,丐帮的力量就不能强大起来。真是矛盾!湿儿道:“胡斜阳做的是行侠仗义的事。他这样的人,应该出来工作才对。”

“小的也不怕东方姑娘生气,”茶一杯道:“如果他真出来了,首当其冲的便是东方姑娘。”

“我?我怎么了?”

“小的们不敢说。”

“你不是不怕我生气么?快说!”

茶一杯又往后退了三步,才道:“东方姑娘你……你无组织、无纪律,目中无人,飞扬跋扈,横行霸道……”

湿儿瞪了他一眼,茶一杯赶紧打住。“……总之,像东方姑娘这样在丐帮总舵横冲直闯的,早被斜阳抓起来了。”

“他跟我做对干什么?我是让他去抓坏……”这次湿儿倒没冲茶一杯发脾气,不过,“坏蛋”的“蛋”字她却说不出口。她隐约觉得,很多时候自己便是自己口中的坏蛋。

“斜阳这个人,只认帮规不认人。在帮内深得弟兄们的拥戴,却又深受特权阶层的排挤。每个人都希望帮规严惩坏人,却又希望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不受帮规制约。”

湿儿心想,茶一杯说得很对。东方大侠我从小被惯坏了,就是霸道任性,就是想为所欲为。这个胡斜阳也真是不识抬举,竟然跟谁都对着干。你捉别人可以,你还想捉本大侠?哼,活该你被关!湿儿绝口不再提胡斜阳,一挥手,让茶一杯退到后边去。她再携了柳陌青的手回恶人谷客栈。

回到恶人谷客栈后,不多时,湿儿的心情就又坏了起来。一坐下,便想自己的毒何时才能解掉?真气何时方可运转?神功几时才得复原?立山圣母那边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让她研制解药,真是为难她老人家了。难道非得等到明年清明节,在华山上朝结拜大哥要解药么?湿儿我可没那个耐心。再说,万一大哥失约不来,拿不到解药,又该怎么办?

如此闷闷不乐地又过了数日。

这一日柳陌青陪着湿儿在恶人谷客栈闲坐。天气愈加热了,光是坐着,额头上也冒出不少汗来。俗话说,心静自然凉。湿儿的心非但谈不上静,简直是烦躁得很。自然也比别人都觉得热。

柳陌青又从怀中掏出那柄破扇子,替湿儿扇风。把湿儿扇凉快后,柳陌青望着扇子,若有所思,渐渐地出起神来。

湿儿知道,柳陌青又在睹物思人了。看着那柄破扇子,她开始思念华得,也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自己来。湿儿明知故问道:“柳姐姐,你在想啥?”

“啊……”柳陌青先是一惊,随即回过神来,慌张地道:“我……我没想啥呀。”

湿儿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底偷乐,假装生气道:“柳姐姐,你心里有事瞒着我。”

“……”柳陌青欲言又止,犹豫片刻,低着头道:“如果他还活着就好了。说不定有办法替妹妹解毒。”

“谁?”湿儿心中一喜,随即猜到她想的一定是“华得来”,上扬的嘴角立即顿住,可爱的酒窝犹抱琵琶半遮面,终于没有露出来。

柳陌青眼圈一红道:“去年中秋,大胡子在恶人谷客栈下毒陷害群雄。大家都中毒了,却有一位大侠没有中毒。正是因为他跟大胡子交手,才使得大家有时间恢复功力。他虽然武功高强,但还是惨遭了大胡子的毒手……”柳陌青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柳姐姐说的是华得来华大侠吧。他如果还活着,有什么办法替我解毒呢?”湿儿心想,华得来我是活着呢,可是我怎么替自己解毒呢?柳姐姐竟然认为她心目中的华得来无所不能,却不知道华得来便是眼前的中毒之人。我当日也认为华克之无所不能,结果却也是普通人一个。

“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替妹妹解毒,”柳陌青道:“不过,当日群雄都中毒了,唯独华大侠没有中毒。那他自然有什么特别的办法。”

湿儿一想,这倒也对。当日群雄尽数中毒,唯独自己没事。当时曾以为自己百毒不侵,被权长老喂毒后没事,吃了垂头丧气散后也没事。可是,如果自己真的百毒不侵的话,为何这次却又中毒了呢?也忒奇怪了不是?

湿儿沉思良久,忽然想到:既然食物之间互相克制,克制的结果便是没有毒性的食物产生了毒性。那毒药之间是不是也会互相克制呢?克制的结果,毒性便没了?以毒攻毒!对,一定是以毒攻毒!权长老给我喂食的毒药正好跟垂头丧气散互相克制!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过以毒攻毒呢?东方大侠呀,你可真笨!想到此处,湿儿跳了起来,娇喝道:“给我叫权长老过来!”

柳陌青吓了一跳,以为湿儿突然出了什么事,忙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你……你没事吧?”

湿儿兴奋地道:“没事。我的毒大概能解了!”

柳陌青惊喜地道:“真的?”

湿儿道:“我想到了一个很妙的法子。不过,不过嘛,效果尚不能确定,试过之后方知。”尽管觉得这法子不错,但湿儿还是颇为担心。立山圣母说地沟油可以解毒。她服了这么久的地沟油,却一点效果都没有。这个以毒解毒的妙法,是她自己猜想的,也说不定毒没有解了,反而毒上加毒,把自己给毒死了。不过,与其这样不会武功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我一定要试试这个法子!唉,一切听天由命,该死就死吧。

茶一杯早已听命去叫权为民了。不多时,权为民便来到了恶人谷客栈。

权为民是长老中最特殊的一个,因为他是东方不红的兄弟,也是东方不红最信任的人。因此,对于湿儿来说,他颇像一个长者,而湿儿本身也颇尊重他。其他长老对湿儿,则多有臣子对公主的敬畏。湿儿对其他长老的称呼,高兴了便称呼为长老,不高兴了就直呼其名。但对权为民,她总是尊称为权长老。

湿儿将权为民迎进门来,礼貌地请他就坐,并泡碧潭飘雪香茶款待他。

权为民开门见山道:“东方姑娘找老夫何事?”

湿儿本想说,“权长老,把你上次喂华得来的毒药给我一点”。她略一沉吟后,觉得这样说不妥。权长老应该不知道华得来是我扮的吧?他如果知道华得来是我,绝对不敢给我吃毒药。倘若我提到华得来,被他一追问,可能露出马脚来。让柳姐姐发现她的意中人竟然是个女子,她定然会失望不已。嗯,这样说不好。还不如直接点。当下湿儿便道:“权长老,把你的毒药给我一点。”

权为民一怔,道:“老夫没有毒药呀!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不用毒药。”

“哦,是吗?”湿儿心想,你都给我喂毒药了,愣说自己不用毒药,撒起谎来一点都不脸红。看来我还需要给你提个醒。“我听说,去年中秋,你在恶人谷客栈曾给对手喂过毒药。”

权为民略微吃了一惊,随即问道:“你要那个东西干什么?”

湿儿将小手往权为民面前一伸,不容拒绝地道:“不干什么,你快给我!你给我两粒,不,你给我三粒。”她心想,上次我吃了一粒,正好抵消了地沟油烹制的垂头丧气散。这次中的垂头丧气散毒性比较强,中毒的时间也很久了,恐怕要三粒才能抵消。

权为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来,里面总共只有五粒淡红色药丸。用食指在瓶底轻轻一点,一粒药丸便激射而出。药丸飞至湿儿小手上方时,突然折而向下,轻轻落到湿儿的手心。这种暗器手法自然惊得柳陌青目瞪口呆,便是湿儿这样的绝顶高手,也有些艳羡。

权为民道:“东方姑娘先服一粒再说吧。”

湿儿不悦地道:“就要三粒,我怕一粒毒不死我。”

权为民呵呵一笑,道:“你也太小看老夫的毒药了。一粒足矣。如果没有毒性,明日老夫再给你送来。”

湿儿虽然霸道,但对权为民还是颇为尊敬。权为民是她堂兄跟前的大红人,也是给她授艺的八位长老中授艺时间最长的那位。虽然她不曾拜师,但不管怎么说,权为民也算她的师父。再说,她也担心三粒毒药同时下肚,真的一下把自己给毒死了。便顺水推舟道:“权长老的毒药,一定威力无穷。我就先服一粒。如果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麻烦你再给我送来。”

“好。东方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多谢权长老。”

“那老夫先告辞了。”说罢,权为民起身向门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却又折回来将杯中的碧潭飘雪喝了个底朝天。看来,他也甚是喜欢这种香茶。

湿儿心想,你还真敢给我毒药吃呢,竟然连解药也不给我留一份么?我要真死了,看我堂兄不掐死你才怪。不,我才不要堂兄给我报仇。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个逼我练功的大坏蛋了。也或许权长老以为我要用他的毒药去毒害别人,他怕我害人太多,所以只给我一粒。嗯,后一种应该才是正解。

柳陌青给湿儿端来一杯清水,不无担忧地道:“妹妹是要以毒攻毒么?要是两种毒药没有互相克制,那就毒上加毒了。万望妹妹三思。”

湿儿却早已迫不及待地将药丸干吃掉了。这毒药一点都不难吃,甜甜的,跟吃糖一样。如果不是毒药,湿儿倒是想每天吃它一瓶。

湿儿虽然心里紧张,担心权为民的毒药没有效果,更担心自己被毒死了,可是在柳陌青面前还是装得挺镇定的。她怕自己一慌张,柳陌青更慌。她一边跟柳陌青聊天,一边等待毒药发挥药效。要么毒死自己,要么替自己解掉垂头丧气散的毒,可千万别啥反应都没有。

【春节期间停更两周。3月2号开始第十七回。提前给各位朋友拜年,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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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guo
100 楼
兄弟说得很好。这个“度”的确没把握好。太隐晦,怕没人明白我的主题。太直白,的确破坏意境。如果将来修改,一定会好好考虑这个问题。

再次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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