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难和家难同时来到，失去骨肉，在武汉这座城市的一角，我的世界轰然崩塌！ - 2020年2月2日虎扑存档

5 年多

楼主 (虎扑)

本人是80年代最后一批孩子，19年正式30而立。我们这一代人，大多都是独生子女，我老婆跟我一样，也是独子。30而立的我们在19年迎来了最大的惊喜，老婆怀孕了，预产期2020年5月20号，多好的日子。我爱你！对于这个宝宝，我们真的期盼了太久太苦了。我老婆天生多囊，怀孕的几率就别人要低，17年好不容易怀了一个宝宝，结果三个月流掉了。那时候，还未满三十的我们互相鼓励，我们还年轻，身体养好了，我们再要一个。可一直到19年，我们才再次迎来了新生命。因为我老婆患有多囊卵巢综合症。只有一边的卵巢可以排卵。不过，无论如何，足足吃了两年中药调理身体的我们又怀上了。这真是上天给我们赐予的礼物。我们全家都因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而格外开心幸福。提心吊胆的前三个月，因为总有出血的症状，不得不一直吃黄体酮保胎。三个月内我们甚至都不敢告诉除了家人外的任何人我们怀孕的消息。好不容易熬过了三个月，用老人家说的话十拿九稳了。我们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于是，周围的同事和亲朋好友才陆续知道这个好消息，并向我们表达了祝福和关心。时光流逝，转眼22周过去。时间来到了2020年1月19号。这天是星期天，也是我老婆预约的大排畸的日子。我们一家人一早开开心心来到湖北省妇幼保健医院，在路上更多的是祈求大排畸能够一次通过，宝宝没有问题。我老婆还带了一块巧克力，因为听说巧克力可以刺激胎儿，最大排畸的时候胎儿只有在动才能看清楚。医院永远都是车位紧张的存在，所以我开车去找停车位，我老婆提前下车帮我去妇幼对面的麦当劳买早餐。然后我们约好在做大排畸的五楼汇合。当天因为是周末，做大排畸的人也挺多的。等我还不容易找到我老婆。我看到挺着大肚子的她，弱弱的站在一个显眼的地方，在看到我后略带点兴奋又有点紧张的递给我一个汉堡，轻声说道，快到我们了，希望我们一次就过。是的，我抬头看了看排号。也就不到十个人在前面。于是，我跟老婆一起找了两个位置坐下。此刻就像准备等待某种宣判一样。我们已经闯过了小排畸，无创DNA。如果这最后大排畸没问题，我们就可以完全放心准备回家过大年，开开心心等待我们宝宝的出生了。不知道是不是啥不好的兆头，当我坐下准备打开我老婆买给我麦当劳汉堡的盒子时，可能因为没有拿好，汉堡整个掉在了地上。也不知道为啥，我当时就有点小烦躁。我老婆安慰我说，算了不要了，等下做完检查我们再去买着吃。于是捡起来就直接扔到了垃圾桶（毕竟在医院）。然后非常巧的是我突然觉得肚子不舒服。于是就跟我老婆说，你乖乖在这里等号，我去上个洗手间。不巧的是，因为这一层只有女厕，我不得不去往其他层寻找男厕所。期间老婆发信息说轮到她了。她先进去了。我回复好的。我马上过来。那时候的我，浑然不知，即将面对的巨大灾难。等我上完厕所赶到做四维彩超的地方，我老婆坐在门口，是医生给的一个小板凳。看着周围熙熙攘攘正在排队的人群，我心里还在想我老婆待遇挺不错的呀？然后就听到我老婆略带急促不安的声音“宝宝挺听话的，大排畸一次通过，看的很清楚。不过医生说我的宫颈管好像有点问题。让我坐着别动。”那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多大的问题，我还说“我们宝宝果然很聪明，没让妈妈受苦，一次就过”。紧接着，出来一个女医生，手上拿着我们的检查结果，指着一个宫颈管长度对我讲，“我们在做四维的时候，我们主任医生觉得您的宝宝胎位有点不太正常，因此根据他的经验，强行要求您爱人加做一个阴超，看一下宫颈管的情况。我们发现您宝宝22周，但现在的宫颈管只有12mm，正常的应该30mm以上，太短了。你们赶紧去产科医生那里找专家把结果给他们看一下，还有，你老婆千万别再动了”。从医生急迫的语气中，我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所以我让我老婆坐着别动，然后我拿着单子去另一栋楼排号找专家。当我发现没有专家好的时候，还好我因为工作原因，认识到妇幼内部的人。他帮我看了结果后，果断帮我找到了住院部的主任医生。主任医生看到结果后要我赶紧办理住院，要求我老婆躺下来，不要再动了。最后来了一句让我差点瞎懵的话“今天预计要安排手术，做好最坏的打算”。不是，什么情况，我们宝宝不是很健康很好吗？我老婆还一直都在正常上班，在公司走来走去。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啊。怎么就突然要手术还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我回头看着坐在那里手足无措的老婆，红红的眼睛倔强的不让眼泪流下来。我安慰她“没事的，我去办理住院手续，你坐着别动”。她用力点点头，用手抓着我的衣角，张了张嘴，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摸摸我老婆的脸，闻声道“乖，没事的”！转头下一楼办理住院的路上，心情是极度急躁且不安的。一切开始特别不顺，在电子支付高度全面化的今天，省妇幼竟然还要求必须是银行卡或者现金支付。不得已，我又得跑到很远的停车场，去车里取现金。等我办理完住院手续，把我老婆安顿到病床上的时候，已经都要中午了。我老婆因为早上要做大排畸，一点东西都没吃。我知道她一定很饿了，我问她想吃什么我去买。她摇摇头说她不饿。我知道，她吃不下去，其实我也没胃口，早上掉的那块汉堡，似乎都在嘲笑我的无能。但我还是在询问主任医生后觉得买点流食让我老婆补充点体力，毕竟她还需要体力去面对一场突如其来的手术。我老婆终究什么都没吃。也许是我们幸运，亦或者是因为情况确实迫在眉睫不容推迟了，主任医师决定晚上加班也要把手术做掉。而这个手术的名称叫做“紧急宫颈环扎手术”。我在网上查了，这是一种紧急情况下的补救措施，是对那些宫颈机能不全的孕妇采取的紧急措施。成功率远远低于正常宫颈环扎手术。我在病房里，当着我老婆的面问医生。如果我们不做这个手术，就自己在家躺着不动可以吗？医生说我老婆的宫颈管太短了，几乎是要生产的一种状态，而且就算我老婆在家躺着不动也会有腹腔压。一不小心胎儿有可能就出来了。做了这个手术，起码保下来的几率会更大一些。对于我们这种平民老百姓来说，似乎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医生的。下午三四点，因为主任医师要求今天就做手术，所以特别多护士进进出出的，做心电图啊，量血压啊，还有各种抽血检查之类的。我能感觉到一种要上战场的紧张感。我老婆更是一直拉着我的手，紧紧的，不放，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拉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同时她一直在不停问护士，这个手术，对宝宝有影响吗？影响大吗？可惜每个护士都会温柔的回答，你可以问医生。请放心。明知道每个护士都不会给答案，但我老婆总会不厌其烦的多嘴问一句，似乎在期盼着某个好的答案。但终究没有。大约五点左右，来了一个穿着深绿色马褂的护士，弄了一辆手术的那种小推车，要我们一起把我老婆从床上推过去，并细心的给我老婆讲解一些注意事项。

随后，我们从17楼住院病层坐手术专用电梯来到了5楼。门口有很多老人家。都略带着焦急和期盼的眼神望向手术室。原来破腹产的孕妇也在这里。那一刻，我是羡慕的。因为他们很快就可以见到自己的宝宝，自己的媳妇，自己的爱人。那是幸福略带不安的等待。而我们面对等待的，是未知的未来，以及恐惧。我老婆是进去比较晚，因为前面还有一个孕妇在破腹产。大约五点左右进去。昏暗的显示屏一直未显示我老婆手术。而我等待的过程也越发的焦躁。

在如世纪一般两个小时等待后，主任医师广播我老婆名字的家属过来一下。我从一个小小的窗口看到我老婆的主刀医生。我问她“怎么样，我老婆手术成功了吗”。这位主刀医生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告诉我，我老婆情况很危险，宫颈内在手术的时候已经都开了两指，随时都有出来的可能，上午查的1.2cm的宫颈管，在做手术的时候几乎都没有了。她也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帮忙完成了环扎。因为宝宝现在才22周。如果最少熬到27、28周。就有救活的希望，顶多就是早产儿而已！这一句话，留给了我最后的希望。我知道，我们的战役马上就要开始了。没过多久，我老婆就推出来了。我老婆很清醒，因为只是半麻。她说医生做手术的时候都看到宝宝了。现在又扎起来了！语气很笃定，就像要强化给自己一个信心一样。我连忙也说，我觉得问题不大，都扎起来了，我们一天一天熬过去就好了！因为公司还没放假，我第二天还得去公司，所以，在下午要做手术的时候我已经通知了我们双方的父母。因为我们老家都是湖北的，我是宜昌人，她是襄阳人，所以当天父母就开始驱车前往武汉来看我们，顺便也能帮我顶一下。我第二天需要去公司把事情处理完，然后准备连同过年一起请假！

突然就这样了。心都快碎了！一夜无眠照顾了一宿，第二天上午我家人赶到武汉，直奔医院，我交代了爸妈需要注意的地方，就直接去上班了。幸运的是，因为我熬了一宿。脸色特别差，于是我从医院拿了一副口罩戴了去到了公司（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是最明智的选择）！我硬顶着超过40小时没睡觉又工作一天，临近到快下班才收拾并处理完所有公事正式从公司离开，开始休过年假。（21号到23号全部请年假。回到家，把需要换洗的衣物都换洗一遍，然后带上去医院陪护的各种必须品。我就连夜又赶回了医院。有父母一起陪伴，我在旁边的病床赶紧睡觉补充了起来。因为老婆是紧急环扎，所以完全不能用力，也不能有任何刺激子宫的情况出现。最大的问题就是卧床需要翻身，以及已经足够大的月份导致每隔半小时都需要躺床上尿尿。也不知是我老婆心里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放尿不湿没办法尿，只能单手托腰用便盆。因为父母都弄不动，只有我可以，为了更利于我老婆恢复，我决定就我全程陪护，幸苦不怕，只希望能够至少顺利熬到28周，哪怕早产也可以啊，起码，宝宝能救。这是我跟我老婆新年唯一的心愿！父母每天中午回家做点饭菜带过来就可以了。我们以为我们就这样平平安安的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虽然苦，但是至少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是么。闲暇之余，我们发现武汉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至少19号来医院时，几乎没什么人戴口罩。但这几天大家都开始戴起了口罩。还好我们公司发了一些N95的口罩给我们，我给了父母，并叮嘱他们从家到医院的路上一定要带上。而我自己在医院的超市非常有远见的买了近十包外科一次性的那种口罩。 1.23号，武汉突然宣布封城，这是建国以来的第一次封城，这座千万级正值春运的九省通衢之都就这么突然宣布封城了。大家神经一下子都紧绷了起来。更关键的是，我父母从宜昌已经进来了，看起来似乎我将他们陷入了一个更危险的境地。我的心，也揪了起来。我跟我妈妈说，“对不起，我估计你们短时间肯定回不去了”。我妈说“没事，就在武汉一起过年也不错的”。哪怕此时的我们其实还是低估了这场国难的严重程度，甚至我也在想如果武汉早几天封城，疫情不会这么严重，我的父母也不会无意中陷入了这座目前看来最危险的城市。家人的境遇，父母的安慰，宝宝的不确定性，武汉严峻的形势。这一切的一切的让我对这个马上到来的新年，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但我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我知道，我老婆需要我，我的孩子还需要我。我必须乐观，必须撑起这个家。大年三十，我父母从家里做了好多丰盛的菜肴，是从老家宜昌带来的。我们在医院的病房，我跟我爸蹲在一个医院借来的一个小圆桌旁边。我爸问我反正你不开车，喝一杯？我说那你要开车呀。我爸说“还有你妈呢”。那一刻，我看到我妈对我们点点头。我略带哽咽的回答“好的，喝两杯”。我说，吃完中饭你们就回去吧。在家呆着安全一些！这个新年，没有喧闹，没有春晚、没有亲戚朋友聚在一起的快乐。身在武汉医院的我们，只有恐惧和不安。往常特别热闹的街头，也开始没有了声音，2020年的到来，似乎让我不再有往常的期待。每天早上七八点，医生都会过来查房询问情况。因为我老婆是保胎病人，加上紧急环扎手术，每天几乎都是四瓶硫酸镁吊瓶不停，医生摸着我老婆的肚子说还是有宫缩的现象，除了打针以外，还开了盐酸利托君。嘱咐每6个小时吃一片。同时要求护士严格每次吃药后测血压，测心电图。因为这两个药配在一起，有可能有出现心衰。其实我不太同意这么干，但我老婆询问这些药对胎儿没什么影响后毅然决定就这么吃。我老婆一直都是胆子特别小的人，但在这个时候，她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她说只要能熬过这一个月，她吃再多的苦都值得。我知道，为母则刚，但老婆小小身躯里不顾一切的决心，依然让我动容。我再三要求医生却确保我爱人的安全后，同意如此用药。大年初一，宫缩并没有减轻多少，但也不算严重，偶尔翻身和上厕所会诱发宫缩十几秒。但我老婆感觉很轻微。我们互相鼓励，每过一天都是胜利。不过没想到的事，困难远不止于此。1.26初二武汉宣布机动车禁行，加上灾情的进一步严重。我们决定，让父母就呆在家里。我一个人在这边不回家，不换班，也别送饭了。我知道，就如同我在婚礼上对老婆唱的她最喜欢的陈小春的一首歌一样，我们要相依为命了。困在前线医院的我们，吃饭都成了问题，没有外卖，没有超市。我们靠着父母大年三十带过来的一些食物以及医护人员给予的一些物资，又扛了一周。令人欣慰的是，每天都能听到宝宝正常的胎心，宫缩一直都会，但确实并没有加重。眼看着第一周平安通过。这么苦这么难的日子，我老婆依然能对我露出一笑容，轻声对宝宝说，再坚持坚持，别乱动。今年我们一家三口一定能团聚。可是，随着武汉病情的进一步恶化和严重，湖北省开始征用了包括省妇幼在内的各种医院，为了更多的收治新冠病人。我们运气就是那么差。我们所在的17楼，在1月29号正式通知被征用收治新冠病人，主要是新冠产妇。也就是说，要么我们搬离，要么跟这些病人同层。以我老婆现在体质，如果感染，哪有免疫力？我们理解国家，理解政府，也理解医院的决定。可是，谁来救救我们呢？最后，经过我们医生协调，还是将我们往上一层，空出一个病房收治我们。整层17楼都将封闭隔离。我们搬到18楼去。而因医疗物资和器械的紧张。我只能和几个17楼的护士一起，极度小心的将我老婆抱上了18楼。我们依然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努力配合着所有的一切，就算我们最终陷入了最危险的境遇。我们也理解那些身患新冠病人的痛苦。我只是觉得，我老婆，我的孩子，太苦了。遇上了国难，而我们正好还在武汉，在一线医院！不知道是不是搬运老婆的过程中不小心动到了肚子，还是因为外部环境更加紧张严峻导致老婆情绪也非常紧张。1.29号下午搬到18楼的老婆，从下午开始，宫缩开始频繁了起来。几乎每个小时都会出现宫缩状况！同时宫缩的时间也从几秒延长到了十几秒钟，我老婆也开始有了疼痛感。为了减轻老婆肚子的负担，我将薄薄的空调被叠起来放在侧卧的老婆肚子下面，减轻她的负担。同时多次跟值班医生说明了相关情况。医生请示了上级领导后，将我们吃的药从六个小时一次改成了4个小时一次。同时更严格的监测起了我老婆的情况。而我老婆开始出现面色潮红的情况。我担心她是吃药的原因，就一直捏着她的手告诉她，可以的，只是我们环境突然变了，可能宝宝不适应，度过今天就好了。晚上8点，我老婆拉着我的手说，我能明显感觉；今天宫缩频繁了好多，她好害怕，她怕熬不过去，宝宝才23周零5天，存活率太低了。我也很紧张，但不得不在频繁呼叫医生护士的同时，不断给我老婆信心。告诉她可能我们宝宝择床，调皮了。我老婆突然小声跟我说“其实我脸红，血压正常，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疼”。听到这句话的我，眼泪都快出来了。因为起先我老婆宫缩顶多就是肚子有点发紧的感觉，并没有太强烈的疼痛感，谁知道到了晚上，我老婆一直在忍受着宫缩的疼痛感不敢跟我说，怕我担心。也可能实在太疼了，才告诉我。总之，我马上去求值班医生看看我老婆，救救我们的孩子！医生过来观察，发现确实有频繁宫缩情况，但我老婆并没有出血和流水症状。所以，犹豫一番后；决定请示领导换药，加计量，同时将心电显示全部开启，监测起来。

（这是正在电话不断请示要求换药加剂的值班医生，因为原先17楼整层被征用，我们原先的主治主任医师也随之被隔离进入一线治疗新冠病人，无法过来现场诊治！）我偷偷走出病房，趁着医生在给我老婆检查身体的空档，我拨通了父母的电话。我说，要不你们强行来一趟医院，我担心我老婆撑不过今晚。我爸妈二话不说，收拾东西就准备过来，我继续叮嘱到，注意安全，一定要戴好口罩，遇到警察查，就好好说明情况。毕竟我父母是外地车牌，听说并不在此次限行机动车范围内。我希望他们过来，如果真的不行了，见到他们孙儿最后一面。晚上近11点，老婆宫缩情况进一步加剧，疼痛感极具增加，开始出现出血状况。医生用试纸测试，并没有破水，但是换药后的老婆，宫缩还是没办法抑制。医生跟我解释，有一种最好的特效药，但全武汉市只有协和医院有，但现在这种局面下，他们没办法拿到这个药。家难似乎在国难面前，更加不堪一击。我看着因为剧烈疼痛已经无法说话和不断痉挛的老婆，心疼的无以复加。我问医生没有办法了吗，医生说我们没药了，虽然她现在没有破水，是因为宫颈环扎住了。但是子宫如此剧烈的疼痛感，说明真的要生了。保不住的，再继续保下去，子宫有破裂的危险，大人有生命危险的。我转身抱着我老婆的头，现在每过几分钟就有一阵剧烈的宫缩疼痛，我说你痛就咬我，别忍了，放弃吧，宝宝会理解我们的。可我老婆咬着牙，不说话，只是眼睛看着医生，那眼神我懂，哪怕一丝希望，我老婆都能继续承受这不断分娩一般的剧痛。可是，医生的摇头真的击碎了我老婆最后的倔强，一直没发出任何叫声的老婆凄厉的尖叫一声。那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绝望的呼喊。晚上11:30，爸妈正好在这关头赶到了医院，我妈连忙跟我说，你们还年轻，未来调养好身体，再怀一个就是。跟我一样，我们一定保大人。医生拿了一份同意放弃保胎的说明，我几乎不敢看里面的内容，我转头告诉老婆，我们努力了，对不。我们爱他，宝宝不会怪我们的。我几乎听不到我老婆的回复。我用颤抖的手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孩子。以往我妈都嘲讽我自己的名字写的龙飞凤舞，此刻我只能一笔一画的认真写下我的名字。宝宝，原谅爸爸妈妈，我们真的尽力了！医生告诉我们，因为宝宝才24周不到，不建议强行抢救。而且现在情况下，也不具备抢救的条件。等下拆线后，宝宝正常情况就会生出来，但因为现在月份已经足够大，所以，医生也不敢保证能够一次性把子宫清理干净，同时因为子宫非常大，也极有可能出现大出血的情况。总之，我大约只记得医生急促的给了我很多说明，而我则机械的签署了一系列同意书。我只求，已经失去一个亲生骨肉的时候，大人一定要保住。 1.30日凌晨00:45分，医生出来告诉我宝宝取出来了，家属谁要看，不允许母亲看。我说我看。我也不让我父母看。医生问我遗体是自己带走还是交由医院处理。我说交给医院吧。然后我跟随医生进到手术室的一个隔间，我看到了我的宝宝，对，我的女儿。医生说还是个大眼睛瓜子脸，手长脚长的，都长好了。请我节哀。我死死的盯着自己女儿，24周的宝宝跟足月的宝宝比起来除了小了点，几乎没差。我女儿安静的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似的，我咬着牙不让眼泪流下来，我轻轻的对宝宝说了句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那一刻我几乎无法呼吸。我转身离开了手术室。出去前我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因为我知道未来还有更大责任在等着我。

2020年的开年对全国人民而言都是很艰难的一年，而武汉更是灾难的中心和源头。我们一家就在这个档口经历了不堪回首的生离死别，与国同难。安置好精疲力尽的老婆后，我躲在医院的安全楼道，就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剧烈的难受。成年人的崩溃在那一瞬间接踵而至，我几乎哭到不能呼吸，我控制不了，我真想从这18楼一跃而下去追寻我的小仙女，她一个人上路该是多怕啊，我都没能好好保护她。可是，我知道，我老婆还需要我，这座城市也还需要我们不给他再添乱子，这个国家也需要我们每一个人尽自己微薄的一份力，共渡难关。只是2020年，真的太难了。我希望我老婆能加油，我们女儿会再次来到我们身边。没有国，哪有家。所以，武汉加油，中国加油。我相信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