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万80岁以上美国老人退休后选择继续工作

据商业内幕8月12日报道 经过一周乏味的眯着眼看电子表格的工作后，80岁的桑迪·麦康奈尔（Sandy McConnell）前往内华达州的一家餐厅，与昔日同事共进每月一次的午餐。
图源：商业内幕报道截图
“人生实在太短暂了。”麦康奈尔回忆起几年前在群聊中发的信息——正是这句话开启了这一传统，大家会在餐桌上聊生活、家庭和新闻。“我想开始定期一起吃午餐。”
回到家后，她查看银行账户余额：只剩下37美元。她预计在下次聚会之前不会再外出到餐厅用餐。
麦康奈尔全职担任远程应收账款专员，年薪约5万美元，以补充她每月1784美元的社会保障金。扣除债务、房贷和汽车保险等支出，她每月开销超过3000美元。不包括房屋贷款，她还负债7万美元，其中一部分是在2023年为帮助长子从中风中康复时产生的。
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退休。
在整个职业生涯中，这位5个孩子的母亲几乎没有稳定的时光。几次离婚后，她陷入财务困境，先后做过超市收银员、护理助理以及信贷与催收经理。
在21世纪初的某个时期，麦康奈尔家中一度住着13名家庭成员。她有自己的房间，孩子们分住在其他卧室和客厅，与孙辈们同住。这让她的经济压力骤增，最终不得不申请破产。经过多年的努力和积蓄，她在10年前成为房主，如今估计房屋市值约40万美元。
“我发现自己80岁了还需要工作，部分原因是经济上的，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会觉得无聊。”麦康奈尔说，“如果你没钱去做任何事，你还能干什么？你的房子只能打扫到这种程度。”
根据《商业内幕》对美国人口普查局数据的分析，美国有近55万人在80岁之后依然在教育、建筑、宗教服务等行业工作。这个群体是劳动力市场增长最快的人口之一，预计未来10年，工作到八九十岁的比例还将持续上升。
在过去几个月里，《商业内幕》采访了100多位这一年龄段的在职人士。有些人曾精心规划退休生活，却因医疗事故或经济危机导致积蓄大幅缩水；也有人因为收入偏低或财务决策失误，从未积累起可观的储蓄。
对这些年长的劳动者来说，每一份薪水都至关重要，而他们的就业选择通常有限。弗吉尼亚联邦大学老年学系主任特雷西·根德伦（Tracey Gendron）表示，过去几十年的经济变化意味着储蓄的购买力已大不如前。
“到了65岁就不再工作的观念多少有些过时，因为人们到了65岁时会发现自己还有很多事想做，但可能没有预期中足够的储蓄来支撑接下来的30年生活。”根德伦说。
“我知道我能活下去” 许多接受采访、储蓄有限的年长劳动者表示，他们依靠储蓄和收入足以应付日常开支。他们会制定预算策略和日历来追踪财务状况。少数人表示考虑出售住房，还有两人称自己已濒临无家可归。
尽管许多人在房屋中拥有净值，他们往往将动用这部分资金视为最后的选择。根据房利美的数据，仅有15%的年长房主表示会考虑利用部分房屋净值来资助退休生活。
81岁的康妮·马丁（Connie Martin）拥有一套住房，净值约6万美元，银行账户里有几千美元。她将可自由支配的开销保持在低水平，并严格遵守精确的预算计划。
马丁表示，她一直都能找到工作，尽管收入时有起伏。她曾在银行、配送中心和商业印刷厂工作。作为一名单亲母亲时，她有时只能依靠每次发薪来维持生活。
“我从15岁起就独立生活，所以我学会了如何生存。”马丁说，“虽然严格来说我没多少钱，但我知道怎么管理它。”
根据最新的《消费者财务调查》（Survey of Consumer Finances），2022年75岁及以上人群的家庭收入中位数约为4.91万美元，比2019年下降了2%。同一年，这一年龄段人群的家庭净资产中位数为33.56万美元。美国退休人员协会（AARP）的一项调查显示，美国50岁及以上人群中有五分之一没有任何退休储蓄。
不少工作到80多岁的人表示，他们财务稳定，只是每周工作几个小时以增加收入或保持生活目标感。不过，很多人希望赚得更多，却找不到除低薪零售或非营利机构岗位之外的工作机会。
“储蓄可能在短短几年内被迅速消耗，尤其是在发生健康紧急情况时。”美国社会保险国家科学院资深研究员罗伯特·埃斯皮诺萨（Robert Espinoza）说，“随着未来年长劳动者群体规模扩大，以及贫困和经济不稳定对许多人来说成为现实，缺乏足够生活保障的工作将会越来越普遍。”
在大衰退期间，马丁失业，并在62岁时申请了社会保障金，这使得她的领取金额减少。后来她再次找到工作，但因超过提前领取社会保障金的收入上限而被罚款。她动用了自己的401(k)账户资金来支付健康保险费用。
在16年前经历失业后，她在一家信用合作社担任电话客服兼职，最近为了顶替同事转为全职工作，时薪为17.47美元，用来补充她每月1186美元的社会保障金收入。
她专注于积极的一面——她头脑清醒，听力和视力良好，每天早晨醒来都感到自己有力量通过工作改善他人的生活。
“我不担心未来。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事情总会顺其自然地得到解决。”马丁说，“我随时可以卖掉房子套现。我知道我能活下去。”
出于生计的创业 许多年长劳动者选择为自己工作。《商业内幕》的分析发现，在80岁及以上的劳动者中，27%是自雇人士；而在所有自雇人士中，65岁及以上的美国人占比约为10.6%。
“人们工作的原因不仅是因为不得不工作，也因为他们愿意工作，这能带来目标感和意义感。”根德伦说，“大家需要听到这样的信息：进入老年并不意味着单一的状态，更不意味着你必须停止贡献。”
然而，一些年长劳动者表示，他们是出于生计压力而非主动选择走上创业道路的。十几位八九十岁的自雇人士告诉《商业内幕》，他们部分是出于经济原因才开始创业。有些人找不到既薪酬合理又符合医疗需求的工作，另一些人则希望通过经营自己的业务赚取更多收入。
10年前，81岁的布鲁斯·鲁宾（Bruce Rubin）萌生了创办公司的想法，销售太阳能制冷设备以减少食物浪费。他申请了专利，并与工程师合作改进产品模型。然而，他一直难以筹集足够资金将产品推向市场。鲁宾表示，他的积蓄只够在目前的住宅小区维持几个月生活。
他考虑过与儿子同住以节省开支。同时，他正第三次与癌症抗争，面临高额医疗账单和身体疲惫。
尽管他曾在采购与产品开发领域有着高薪职业，但仍犯过一些财务错误。他说，几年前曾被骗走28万美元，且无法追回。他还希望当初创业时能获得更多资金支持。
“我今年90岁了，还靠每月1100美元的社会保障金维持生活，经济紧张，但我并不担心。”
鲁宾居住在一个面向55岁及以上人群的社区，积极利用社交与人脉机会。他每周五都会去酒馆，并尽量为每周安排好活动。他经常打篮球，还会为“全美老年运动会”进行训练。
“我不太清楚‘放松’是什么意思。”鲁宾说，“让我坚持下去的是保持活跃和忙碌，而不是去担心癌症。我告诉自己，这个问题总会有办法解决，我会找到合适的资源。”
当家人在身边伸出援手 对那些有家人支持的年长劳动者来说，金钱焦虑并不总是首要问题。
许多在经济上陷入困境的年长美国人告诉《商业内幕》，他们从子女那里获得经济援助和照料支持。也有少数年长劳动者表示，他们曾因照顾家人或其他年长美国人而获得报酬。
在工作了70年后，琼·博伊德（June Boyd）仍依靠每两周一次的薪水来支付日常开销。她每月领取约1,100美元的社安金以及约1,100美元的兼职收入——她在一家为俄亥俄州55岁及以上居民提供就业培训的项目中担任接待员。许多学员没有电脑，或缺乏进入专业行业所需的技能培训。由于资金削减，她的工作上个月被暂时中止。
现年90岁的博伊德是她所在县县政委员办公室的首位非裔员工，也是县选举委员会的首位非裔女性董事会成员。她还曾在俄亥俄州托莱多市的平权行动办公室工作，并从事房地产销售。
“我从没想过在自己负担不起的情况下停止工作或退休，”博伊德说，“当我们收到水电费、汽车保险和房贷账单时，不会因为我们是老人就能打折。”
她没能领取全额的公共雇员养老金，因为她在政府部门的工作年限比满额所需的30年少了3年。每当她有一些积蓄，没有用在买车或孩子的学费上时，就会被意外开销“花光”，不过她说自己对这些花费从不后悔。
她在家人经济紧张时伸出援手，包括照顾一位与骨癌抗争的女儿，还会给14个曾孙送礼物。如果自己需要额外的钱，她知道可以依靠家人。她现在住在一个多代同堂的家庭里。
“我对未来没有任何担忧，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工作了，我知道我的孩子们会照顾我。”博伊德说。
充分利用工作机会 一些几乎没有积蓄的年长劳动者出人意料地并不太担心经济问题。他们表示，自己的收入刚好够维持生活质量，没有太多牺牲。
韦尔康奈尔医学院（Weill Cornell Medicine）医学老年学教授卡尔·安德鲁·皮尔默（Karl Andrew Pillemer）表示，尽管面临经济困难，许多年长的美国人依然渴望有意义的社交活动。
“在商店做迎宾员，虽然听起来可能不算最有趣的工作，但却非常吸引人。”皮尔默说，“有些人发现做Uber司机是理想的工作，因为这份工作不仅能与人频繁互动，而且还具有灵活性。”
85岁的萨莉·安·麦卡特（Sally Ann McCarter）在一家钢铁公司的销售部门工作了43年，攒够了买下一块土地和建造三居室房屋的钱。但由于她从未考虑过退休问题，直到73岁退休时，积蓄并不多。
退休一两个月后，她准备复出工作。丈夫意外去世，没有稳定收入的她无法安稳生活。
她找到了一份履约公司的前台工作，每天工作4到6小时，并协助做会计。工作收入约为每两周1450美元。
“如果没有工作，我也能维持生活，但必须非常节俭。”麦卡特说，她每月领取2547美元的社会保障金，以及来自钢铁公司的950美元退休金。“有了房子和工作，经济上还算过得去，但并不宽裕。”
麦卡特表示，这额外的收入使她能维持住房并按时支付账单，但几乎没有积蓄。
“我过一天算一天，没人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麦卡特说，“我不太考虑远期未来，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这就是生活。”